第60節
就算已定好將二房分出去的日子了,兩房的小輩依然得按顯陽侯府祖傳下來的規矩統一排行,所以顧準才會稱新得的小兒子為‘三少爺’。 院里本就正因主母母子平安而歡呼的一眾丫頭婆子們就更高興了,紛紛拜下向顧準道喜:“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顧菁與顧苒則含淚笑道:“爹爹,我們姐妹也要出一份銀子施粥,為娘和三弟積福。” 顧準哈哈笑道:“你們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好了,你們且進去瞧瞧你們娘和三弟去罷,我先出去安排人往各處報喜了,對了,我記得當初你們母親生你們時,還往各家送了紅雞蛋的,還得先找了管事問清楚,還有你們三弟的名字,我還得打發人去都指揮使大人那里告假……且有一大堆事等著我拿主意呢!” 說完大步往外面去了,整個人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顧菁與顧苒送走父親后,便忙忙往產房里看祁夫人和她們新得的小弟弟去了,走出兩步后,顧菁還不忘回頭將顧蘊一并拉了進去。 這時候便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在顧菁顧苒姐妹兩個心里,待顧蘊與顧芷終究親疏有別了,不然顧菁怎么會記得拉顧蘊,卻忘記拉顧芷了?說到底,堂妹與庶妹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顧芷不是傻子,如何感受不到這種明顯的差別對待,不由垂下了眼瞼,只覺說不出的難堪,但她自來沉默慣了,難堪歸難堪,卻也不會在人前表露出來。 宋姨娘就沒有這么好的修養了,當即冷下臉來,以不高不低的聲音嘟噥了幾句:“三小姐且先回去歇著罷,你就是累死了,也沒人記得你的好,素日說得再好聽,都是一家子親姐妹,身上流著一樣的血,不親近彼此倒要親近誰,如今可不就說嘴打嘴了!”拉著顧芷一徑去了。 待將顧芷送回抱月閣她的院子里,吩咐丫頭們仔細伺候著,再回到自己院里后,這么一路走來,氣本該消了大半的,可宋姨娘卻是越想越窩火,倒不全是為了顧芷,還為了她自己,眼見夫人已經年老色衰,以為侯爺該多往自己院里來了,誰知道夫人人老了,手段卻更高了,將侯爺攏得死死的,連在孕中侯爺都大多歇在正房,如今又叫她生出了兒子來,以后她們母女豈非越發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不行,她得設法為女兒謀一門好親事才是,如此女兒終身有靠,以后夫人待她也得客客氣氣的……以前她還覺得女兒是細心妄想,如今看來,她們不賭一樣沒好日子過,倒不如放手一搏呢,指不定反倒能博出一片天來呢? 大夫人平安生下三少爺,侯爺下令闔府上下俱賞兩個月月錢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顯陽侯府的大小角落,嘉蔭堂自然也不例外。 嘉蔭堂的丫頭婆子們一時都歡喜不已,話說她們都多久沒有得過額外的賞錢了?到底還是侯爺大手筆,不像二爺,好容易才得了兒子,卻連一個大子兒都沒賞大家,二爺當不得家做不得主不能這般大手筆也就罷了,可寧安堂與嘉蔭堂兩處的人總該賞點兒什么嘛,太夫人也是,就當沒這回事兒似的! 齊嬤嬤從后面群房自家的院子回到嘉蔭堂,瞧見的就是這副所有丫頭婆子都喜氣洋洋,比過年還要高興的樣子。 她不由暗暗納罕,莫不是有什么好事降臨了? 也不怪齊嬤嬤還不知道祁夫人平安生下了兒子的事,她這些日子忙著服侍彭太夫人,早已累得是日夜不分,連彭太夫人臥室的門都鮮少踏出更別說回家了,縱偶爾回去一次,也是來去匆匆,一路上連話都顧不得與人說一句,況其他人知道如今彭太夫人今非昔比,也不肯再往她跟前兒湊,她的消息自然就越發不如往日靈通了。 還是隨手招了個小丫頭子至跟前兒一問,齊嬤嬤方知道祁夫人已平安生下次子,顧準大喜之下闔府上下通賞兩個月月錢之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她是太夫人的人,照理哪怕一丁點兒小事都不該瞞著太夫人的,何況這件事怎么都不算小。 可太夫人的脾氣如今是越發古怪了,萬一遷怒于她……而且太醫也說了,太夫人的病最忌動氣的,萬一她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以致病情又反復,可該如何是好? 齊嬤嬤暗自權衡了一番,稍后進屋見到彭太夫人后,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 但齊嬤嬤顯然忘了一件事,她不告訴彭太夫人,自有別人會告訴她,譬如彭氏與顧葭。 這些日子拜周望桂才得了兒子,壓根兒懶得理會彭氏所賜,彭氏得以日日過來嘉蔭堂,反正如今彭太夫人病著,她不論是作為娘家侄女還是兒子的妾室,在主母不方便的情況下,代替主母給婆婆侍疾,都算是應當應分之事。 只是彭氏到底不能連夜里都歇在嘉蔭堂,顧沖如今不能歇在正房,可總不能讓他夜夜都歇在書房罷?而且彭氏一心想趁這段時間懷上個兒子,所以一日里,她至多有半日是待在嘉蔭堂的,也所以,她很快便聽說了祁夫人平安產子,顧準下令賞闔府上下兩月月錢之事。 當即便沖到彭太夫人床前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末了憤然道:“侯爺倒是大手筆,可他憑什么那般大手筆,那可是公中的銀子,拿了公中的銀子他自己做人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姑母您千萬要制止他呀,那銀子表哥也有一份的,讓他這樣今日賞闔府上下兩個月月錢,明日賞三個月月錢,就算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這么個賞法兒啊,將來吃虧的還不是表哥和您,您可萬萬不能不管啊!” 彭氏一席話說得又急又快,等齊嬤嬤意識到不對想打斷她時,已然來不及了,只得狠狠瞪了一眼彭氏,然后一疊聲的勸起氣得直喘氣的彭太夫人來:“太夫人,您別生氣,太醫可說了,您萬萬不能生氣的……就算闔府上下都賞兩個月的月錢,也不過就是幾百兩千把兩銀子的事兒罷了,您若為這點銀子氣壞了身子,可就忒不值當了……” 可彭太夫人哪里聽得進去,一連喘了幾口粗氣,才哆哆嗦嗦的怒聲道:“這是銀子的事嗎,這是公平不公平的事,我還沒死呢,就如此作踐起我的兒子和孫子來,等我明兒閉了眼,我兒子孫子豈非越發要被擠得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你立刻去賬房問清楚,這銀子他顧準到底是從公中支的,還是從大房的私庫里支的,若是公中,那福哥兒也得比照一樣的例,否則,就別怪我請了族中的長輩替我們母子做主了!” 她因厭惡周氏那個潑婦不喜歡自己的孫子是一回事,卻由不得別人作踐她的孫子,誰敢作踐她的孫子,就別怪她不客氣! 齊嬤嬤還待再勸彭太夫人,可見她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架勢,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屈膝應了一聲“是”,自往外面去了。 這里彭太夫人方繼續罵起顧準來,罵完了顧準罵祁夫人,罵完了祁夫人罵顧蘊,正罵得起勁呢,卻見齊嬤嬤滿臉慘白,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題外話------ 見到了好多大神,大家都美美噠,o(n_n)o~ ☆、第八十二回 噩耗 彭太夫人正罵顧蘊罵得起勁,“……那個黑心爛肝的怪物,畜生不如的混帳東西,以為把我害到如今這個地步,我便奈何不得你了,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你,哪怕活著時奈何不得你,做了鬼我也一定饒不了你!” 她將養了這些日子,雖然說話沒有大的問題了,但面部肌rou依然十分僵硬,以致一說話便扯得面部表情十分的猙獰扭曲,加之她一直臥床,郁氣于心,人也瘦了一大圈,配著她為遮住額上的字,連眉毛都被頭巾一并遮了起來的臉和深陷的雙眼,實在可怕得讓人不想多看第二眼。 所以彭氏與顧葭嘴上雖時不時的附和著她的話,眼神卻一直沒有落到她的臉上過,就怕看多了她猙獰可怕的表情晚上做噩夢。 就見齊嬤嬤忽然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自外面進來了,彭太夫人一見她這副樣子,便猜到讓她去辦的事情必定沒辦好了,立刻怒聲道:“你擺這副晦氣的樣子給誰看呢,不就是讓你去賬房問問到底他顧準大做人情的銀子是公中出還是他自己出,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我養你何用!” 齊嬤嬤卻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片刻方囁嚅道:“侯爺賞人的銀子不是走的公賬,只是……” “只是什么?”彭太夫人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是不耐煩,不免又遷怒起顧準來,“哼,就算他賞人的銀子不是走公賬,府里可沒有分家,那他所得的一切銀子便都該交到公中才是,他哪來的私賬可走,別說什么是祁氏那賤人的嫁妝,當我不知道他們那些勾當呢,反正如今他才是侯爺,賬房的人還不都是聽他的!” “只是……”齊嬤嬤又猶豫了片刻,知道這事兒終究還是得告訴彭太夫人的,早些告訴總比晚些告訴好,到底還是和盤托出了:“只是方才我去賬房時,還聽說了一件事,侯爺已請了族老們見證,待二少爺滿了百日后,便將二爺分府出去單過,二爺也已答應了……” “什么?你說什么?”話沒說完,已被彭太夫人尖聲打斷:“顧準竟已請了族老們見證,要將我們母子分出去單過,沖兒也已答應了?我怎么不知道?他們誰問過我的意思了?我還沒死呢,便這般不將我放在眼里了,來人,立刻去把侯爺給我請來,他今日若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就休怪我去順天府擊鼓鳴冤告他一個不孝之罪了!” 彭氏見一旁見她氣得面皮紫漲,整個人都在發抖,惟恐她氣出個什么好歹來,一時也顧不得震驚與害怕了,撲上前便急聲勸解起她來:“姑母,您別生氣,太醫可說了,您如今最忌生氣的,萬一您氣壞了身子,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如今是您還活著,表哥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了,您要是再有個什么好歹,表哥豈非越發沒有立足之地了,您千萬要冷靜一點啊……” 一面說,一面還輕輕給彭太夫人揉著胸口,總算讓彭太夫人漸漸緩了過來,她方稍稍松了一口氣。 如今是住在侯府,侯爺與大夫人都是重規矩講體統之人,周氏那潑婦鬧得實在不像樣了,他們多少還要壓一壓,周氏才不至于囂張跋扈到無法無天,她也才能勉強有安生日子過,不至于被周氏那潑婦折磨得不成人樣。 一旦真分府出去單過了,周氏便是府里最大的人了,她連姑母與表哥尚且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姑母又動彈不得,老天爺還不開眼叫她生了兒子,表哥本就彈壓不住她,如今看在兒子的面上,只怕越發不肯彈壓她了,她與葭兒母女兩個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指不定要不了幾日,就要被那潑婦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所以這個家萬萬不能分,至少在她生下兒子之前,至少在她的葭兒終身有了著落之前,她們也萬萬不能搬出侯府去! 彭太夫人一連喘了幾口氣,覺得心不若方才被人捏得死緊般難受了,才看向齊嬤嬤厲聲開了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與我細細道來!” 齊嬤嬤也怕她氣出個什么好歹來,不敢再藏著掖著,把自己方才的見聞忙忙都說了一遍。 原來齊嬤嬤奉了彭太夫人之命去到設到外院的大賬房后,大賬房的幾位賬房雖對她愛理不理,倒也不好直接視她若無物,其中一個便皮笑rou不笑的問她:“喲,今兒是什么風把齊嬤嬤您這樣的貴人吹到咱們這個賤地兒來了啊?” 齊嬤嬤早年風光時,別說只是一個小小的賬房了,連幾位大總管都不敢這樣與她說話,可她如今也不敢計較這些,一心只想早些把該問的事情都問清楚了,回去向彭太夫人復命。 是以她就當聽不出那賬房語氣里的嘲弄一般,只是笑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夫人聽說侯爺因添了三少爺,遍賞闔府上下之后,特地打發我來白問一句,侯爺這般大手筆,這賞銀是公中出呢,還是怎么樣,若是公中出,二少爺怎么說也是哥哥,是不是也該比著三少爺的例,也賞一回闔府上下啊?” 不想她此言一出,卻讓屋里幾個賬房都嗤笑起來,直笑得齊嬤嬤修養再好再在心里默念‘人字頭上一把刀,虎落平陽被犬欺’,依然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起來后,方才說話的那個賬房方說道:“侯爺是一家之主,如今家主添了兒子,自然一應銀子都是公中出……您也別一副rou痛心痛的樣子,如今侯爺都已請了族老們見證,待二少爺滿了百日,便將二爺一房分出去,二爺也已答應,財產也已交割得差不多了,所以如今公中的銀子便是侯爺的私銀,侯爺愛怎么用就怎么用,別人哪,通管不著!” 這話說得齊嬤嬤立時顧不得生氣了,滿心震驚的急聲問道:“什么叫‘侯爺已請了族老們見證,將二爺一房分出去’,什么又叫‘如今公中的銀子便是侯爺的私銀’,太夫人怎么不知道,你們眼里可還有太夫人!你們可別忘了,就算虎落平陽,那也依然是百獸之王,且輪不到你們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幾個賬房被罵得面色鐵青,可想著彭太夫人就算如今再落魄,那也依然是府里的太夫人,且輪不到他們幾個做下人的作踐,同樣的,打狗看主人,也輪不到他們作踐齊嬤嬤。 方才那說話之人便又說道:“這事兒我們就不知道了,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太夫人要問,只管問侯爺和二爺去!” 頓了頓,到底不甘心這樣被齊嬤嬤打臉下面子,又故意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噥道:“太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寧安堂這些日子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收拾箱籠,二夫人屋里哪日不送十幾二十個箱籠出去,就算是聾子也該聽見了,偏要裝作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兒,也不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齊嬤嬤滿心的難以置信,寧安堂上下都在忙著收拾箱籠,日日還要送十幾二十個箱籠出去,可她事前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行,她得立刻回去把事情稟了太夫人,早做打算才是。 當下遂也不再與幾個賬房磨牙了,拔腿便往嘉蔭堂跑,這才會有了方才她失魂落魄的出現在彭太夫人面前那一出。 彭太夫人人雖癱了,腦子卻還沒癱,聽完齊嬤嬤的話,立時便意識到這事兒只怕是有人在有意瞞著自己了,連帶自己跟前兒的人也一并瞞著,就是不想讓自己壞了他們的事。 這個“他們”自然就是顧準與祁氏那賤人了,可至少這事兒兒子也是知道甚至是同意了的,不然顧準與祁氏就算再一手遮天,也不能讓她及她身邊的人事先一絲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彭太夫人氣得直捶床,怒聲叫道:“立刻去把二爺給我叫來,我要當面問他,他腦子是不是被門擠了,不然何至于蠢到這個地步,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萬一別人讓他去死呢?還有周氏那個賤人,竟敢這般挑唆我兒子,看我回頭怎么收拾她!” 想也知道,定是周氏那賤人與顧準祁氏狼狽為jian提前已達成共識,如此一邊提出分家一邊立刻便同意,兒子就算沒那個心,架不住周氏那賤人軟硬兼施,可不就只能同意了? 至于族老們,那就是些個如蠅逐臭的墻頭草,她以往領教見識得還少了嗎! 也是兒子糊涂,周氏就算替他生了兒子,又怎么可能真正與他一條心,她想得更多的只怕還是如何將他們母子彈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只能一輩子活在她的yin威之下,也不想想,這世上除了她這個當娘的,還有誰會全心全意的為他著想,還傻乎乎的一直幫著算計他的人瞞著她,典型的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她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蠢兒子,——哼,顧準祁氏與周氏倒打得好算盤,都拿她當死人,以為她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她兒子嗎,做夢! 顧沖來得倒是挺快,聽得彭太夫人一見面便直接問他:“你是不是答應你大哥待福哥兒滿了百日后,便分府出去單過了?” 他也沒否認,只是賠笑道:“樹大分枝,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本就是人之常情,何況大哥待我委實不薄,所以我權衡再三后,便答應了大哥……” 話沒說完,已被彭太夫人怒聲打斷:“你事先問過我的意思嗎,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娘嗎?以前常聽人說什么‘燕子鳥,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我還不信,想著別人的兒子怎么樣我管不著,我的兒子卻是絕不可能這樣的,如今我總算知道天下烏鴉都一般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聽了周氏那賤人的挑唆,她想著搬出去后,整個家里就她一人獨大了,還不是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是恨不能你娘讓那賤人多早晚治死了是不是?還有你所謂的顧準待你‘委實不薄’,哦?你倒是說來我聽聽,他待你怎么不薄了,是分給你了五成家產,還是四成啊?鼠目寸光,沒有主見,耳根子還軟,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愚蠢的東西!” 一席話,說得顧沖的臉白一陣青一陣的,片刻方有些生硬的道:“大哥分給了我三成家產,我覺得已經算是待我不薄了,至于周氏,兒子豈能眼睜睜看著她對娘不孝,何況她以后一月里至多就見娘兩三次,也不可能有不孝敬娘的機會,娘只管放心罷。” 話音未落,彭太夫人已尖叫起來:“三成家產就算是待你不薄了,你眼皮子怎么這么淺!你也是嫡子,他憑什么這樣對你,祖產祭田已經便宜他了,他還想怎么樣,竟只區區三成家產便想打發了你,他倒是打得好算盤,這世上沒有這么便宜的事!你去告訴他,你不同意分家了,你也是你父親的兒子,顯陽侯府也是你的家,除非你自己愿意出去,否則誰也休想趕你出去!” 顧沖被說得不耐煩起來,道:“誰家分家不是嫡長子占大頭,尋常人家像我這種情況的,能得兩成家產已是萬幸,大哥已經多分給了我一成,娘還想怎么樣,難道還真想大哥與我平分家產不成,說破了大天去,這也是我們不占理……” “他們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你要這般替他們說好話?你以為他們是為你好嗎,這世上只有你的親娘我,才會真正的為你好,為你著想!”彭太夫人氣得直喘粗氣。 顧沖也是氣得不輕,想也不想便道:“您要是真為我好,真為我著想,當初就不該與人填房,那我便是嫡長子了,就怕您屆時又會是另一副嘴臉,巴不得一兩銀子也不給父親的其他兒子,最好能赤條條的將他們掃地出門了!” 這話不啻于是在往彭太夫人的心口捅刀子,她當初但凡有更好的選擇,她難道不想當原配嫡妻,反倒愿意給人填房給人做后娘? 還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嗎,如今她受了這么多委屈,兒子不心疼她也就算了,竟還指責起她當初不該與人填房來,渾然忘記若非她嫁給了老侯爺做填房,他豈能有過去二十幾年錦衣玉食呼奴喚婢走到哪里都要高人一等的日子?真是氣死她了! 彭太夫人氣得心角一抽一抽的痛,眼前一黑便要往床下栽去,唬得齊嬤嬤與彭氏忙搶上前扶住并將其放得躺平了,又是掐虎口又是掐人中的折騰了半晌,彭太夫人才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齊嬤嬤見狀,松氣之余,免不得嗔起顧沖來:“二爺,太夫人待您的心,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及得上了,您怎么能這樣說太夫人呢?太夫人心里已經夠苦夠憋屈了,您還這樣說她,萬一把她氣出個什么好歹來,您縱是悔青腸子,也已晚了呀!” 顧沖早已是后悔不來,聞言忙上前幾步,撩袍跪到了彭太夫人床前,低聲認起錯來:“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說您的,我都是被豬油蒙了心,求您千萬別生我的氣,我以后再不敢了。” 好說歹說,說得彭太夫人面色暫緩后,才苦笑道:“本來我也與娘是一樣的想法,周氏的娘家也不肯白讓我們吃虧,一直在與大哥周旋。可大哥手里捏著成婆子一家,一旦成婆子把當初娘指使她謀害韜哥兒之事公諸于眾,大哥如今又位高權重,圣眷隆重,族老們都看他的臉色行事,屆時別說三成家產了,只怕我連一成都拿不到,娘更是要落得個身敗名裂,指不定就要被送去家廟余生常伴青燈古佛的下場……娘,這樣您還要我去找大哥說我不愿意分家了,或是說大哥分給我的家產太少了,至少也得再分給我一成兩成的,我才肯同意分家嗎?” 彭太夫人聞言,又驚又怒,這才明白過來當初顧準何以會將那件事輕描淡寫就揭過了,如今看來,他哪里是不計較那件事,他根本就是把仇記在心里,留待最恰當的時機,再給以他們母子最致命的一擊,真是何等陰險,何等狠絕! 再想起成婆子是栽在顧蘊手里的,彭太夫人驚怒之余,忍不住再次將顧蘊恨了個咬牙切齒,“……若不是那個吃里扒外的白眼兒狼,黑心爛肺的混帳東西,我們何至于落得今日這般下場,我真是后悔啊,后悔當初沒將她一并送去閻羅殿,后悔當初沒有一早便將她掐死在血盆子里!” 現在再來說這些,除了嘴上過過干癮白解解氣以外,又有什么用……齊嬤嬤見顧沖臉色不好看,知道他不愿意聽彭太夫人說這樣的話,就跟他不愿意見顧蘊傷害彭太夫人一樣,手心是rou,手背也是rou,他能怎么樣呢? 只得賠笑著忙忙岔開話題:“太夫人,其實如今能夠搬出去也是好事,到時候您就幫著二夫人帶帶二少爺,再好生教教四小姐規矩,想來沒有了侯爺和大夫人護著,四小姐也能受教許多……”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顧沖已道:“蘊姐兒不跟我們一塊兒出去住,娘也不跟我們一塊兒出去住……” ------題外話------ 高考,又見高考,祝參加考試的親們取得好成績,或是親們的孩子取得好撐起,么么噠,o(n_n)o~ ☆、第八十三回 絕望 “太夫人,其實如今能夠搬出去也是好事,到時候您就幫著二夫人帶帶二少爺,再好生教教四小姐規矩,想來沒有了侯爺和大夫人護著,我們家小門小戶的,又養不起四小姐手下那許多閑人,四小姐定能受教許多……屆時您兒孫繞膝,成日里要不就賞賞花兒,要不就抹抹牌,要不就與孫子孫女兒們說笑一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要是還覺得悶了,就叫兩個女先兒去家里與您說書解悶兒,再不然還可以在家里養幾個小戲兒,這樣的日子,真是想想都快樂似神仙哪!” 齊嬤嬤本意既是為了勸彭太夫人消氣,別再鬧騰,她心里也的確是這樣想的。 如今太夫人已經這樣了,二夫人再不好,也已給二爺生下兒子了,以后二人少不得只能繼續過下去,只要二爺把二夫人哄得高興了,以周家對二夫人的疼愛與看重,難道會不提攜二爺,幫襯著二爺二夫人過日子不成? 而太夫人與二夫人說穿了也沒多大的矛盾,只要太夫人以后不再往二爺屋里塞人,只要太夫人不再抬舉彭姨娘給二夫人難堪,想來二夫人也不會再與太夫人斤斤計較,畢竟太夫人也是二爺的親娘,二少爺的親祖母,二夫人便不看二爺,看在二少爺的面子上,也得敬著太夫人。 反觀留在府里,明明日子就過得十分憋屈,一點主都做不得,誰都能給她們氣受,她們卻還只能忍著,這樣的日子哪及得上分府后太夫人就是府里名副其實的老封君,不像在侯府只占了個虛名來得痛快? 所以齊嬤嬤只稍稍權衡了一番,便已開口勸起彭太夫人來,而且因為太了解彭太夫人了,所以她把教顧蘊規矩擺在了第一條,想著太夫人縱不看別的,只看以后能隨意給四小姐立規矩能隨意調教四小姐的份兒上,也一定會松口答應搬出去的。 卻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彭太夫人的臉色倒是果然緩和下來,二爺卻幾句話就把她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了:“蘊姐兒屆時不會跟我們一塊兒出去住,娘也不會跟我們一塊兒出去住。大哥說了,娘是顯陽侯太夫人,縱與他不是親生母子,他也有責任與義務奉養娘,所以此番娘不必搬出去,以后仍住在嘉蔭堂,至于蘊姐兒,娘跟前兒總要有人盡孝,大嫂便發話將蘊姐兒一并留下了,也是讓蘊姐兒與菁姐兒幾個作伴的意思。” 簡直不啻于晴天霹靂! 當下不止彭太夫人與齊嬤嬤呆住了,彭氏與一旁一直沒開口說話,以免彭太夫人覺得大人說話她小孩子卻插嘴實在不懂事的顧葭也呆住了。 片刻之后,還是彭太夫人的尖叫聲響起:“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理會我這個娘的死活,只顧自己快活,卻把我扔在火坑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是不是,你可真孝順,我可真生了個好兒子!” 才讓齊嬤嬤與彭氏母女相繼回過了神來,齊嬤嬤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難怪方才二爺要說二夫人以后一月里至多就見太夫人兩三次,方才她們竟然都將如此要緊的一句話給齊齊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