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遠的不說,就說周氏,她是將丈夫壓得死死的,可誰又能說她過得好?至少祁夫人做不到違心的說她過得好。 所以祁夫人才會與沈騰把話說在前頭,既是為顧蘊的將來多添一重保障,也是省得將來二人過得不好了,她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的意思。 沈騰聞言,臉雖然仍很紅,神情卻嚴肅起來,道:“姨母不是外人,我也不瞞您,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四表妹漂亮,這才會多注意她一些的,等到您與我說了當年的事后,我對她就不僅僅只是慕少艾,而是多了幾分憐惜了,后來我又慢慢兒發現,她明明身世就這般可憐,卻不但沒有自怨自艾,養成一副軟綿的性子,反而自立自強,就如那四季常青的翠竹一般,帶著一股強烈的積極向上的生命力……實在讓我沒辦法不感佩,沒辦法……不喜歡,所以姨母大可放心,我說了會一輩子待四表妹好,就一定會一輩子待她好的,還請姨母成全!” 真正的強者,真正對自己有信心的人,從來便不會因為有人比自己強大,比自己富有,比自己地位高,比自己聲望隆……便否定自己,繼而對對方生出妒恨的心思來,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女人。 而他,沈騰,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弱者,從來都不會對自己沒有信心! 祁夫人臉上的滿意之色就更甚了,還帶著幾分欣慰,道:“有你這句話,姨母就放心了。只是蘊姐兒的情況有些特殊,她的親事顧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做主,只有平家和她自己都點了頭,才能做數,所以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我明兒便先與你母親去一封信,把事情與你母親說了,先讓她心里有個底,然后我們再慢慢兒商議,橫豎蘊姐兒年紀還小呢,總能讓你得償所愿的?!?/br> 沈騰忙抱拳笑道:“如此騰兒就先謝過姨母了,不論事情成與不成,騰兒都一輩子不忘姨母的大恩大德……” 話沒說完,忽然想到祁夫人方才說的前幾日顯陽侯府請吃年酒時,好些人家都偷偷打聽她,立刻笑不出來了:“姨母,您可得快些與我母親說,讓我母親早做決定啊,不然回頭為人捷足先登了,可就悔之晚矣!” 說得祁夫人哈哈笑了起來:“那是我為了試你故意這樣說的,我不這么說,能這么容易就將你試出來嗎?你就放一百二十顆心罷!” 是有好幾位夫人奶奶側面向她打聽顧蘊,可那些人的兒子不是她偏心,給騰哥兒提鞋都不配,她怎么可能委屈了蘊姐兒? 沈騰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與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見祁夫人面露疲色了,方行禮卻行退下了。 元宵節過罷,盛京城內的年味兒總算淡了些,各行各業也開始開門做生意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小客商們也開始紛紛涌進了盛京城,盛京城總算漸漸恢復了素日的熱鬧與喧闐。 顧蘊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她要開客棧,總得有客源,年底旅居盛京城的大小客商們都準備著要回家過年了,她的客棧開給誰住?若選在年前開張,別說贏利了,單她雇傭的那幾十號人,一個月下來已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何況中間還有個大節,她做東家的,難道能絲毫表示都沒有?她開客棧是為了一炮而響,是為了賺錢的,可不是為了虧錢的! 所以顧蘊的客棧,便選在了二月二龍抬頭那一日開張,也是取個好兆頭的意思。 二月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呢,盛京城李家胡同一帶的民眾便被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給驚醒了。 震耳欲聾也就罷了,關鍵持續的時間還很長,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都未停下,這下不止李家胡同一帶,連周邊的幾個坊的人也相繼被驚醒了。 都忍不住紛紛猜測,這是哪家辦喜事兒呢,竟這么大的手筆,莫不是皇家辦喜事罷,二月二這樣的好日子,辦喜事的人家的確多,不過皇家辦喜事,事先他們應該聽到一些風聲才對啊。 于是都紛紛爬起來,梳洗一番后,連早飯也顧不上吃,便循著鞭炮聲響起的方向,從四面八方涌了去。 等到了目的地后,人們才發現,原來不是哪家大戶豪門更不是皇家在辦喜事兒,而是一家名為“便捷連鎖客?!钡目蜅i_張大吉,也不知東家是個什么來路,竟取了個這樣不倫不類的名字,“便捷”倆字兒還罷了,倒也通俗易懂,可“連鎖”是個什么鬼? 更奇怪的是,除了招牌和大門,整個客棧都被玄色的幔帳遮得嚴嚴實實的,讓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是個什么情形,這哪里是開客棧,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虛! 人們一下子都意興闌珊起來,好些人便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往回走起來。 但更多的人卻還是選擇留下來,繼續看起熱鬧來,才放鞭炮的動靜這么大,待會兒一定有舞龍舞獅看,總比回家白悶著的強。 果然等了不多一會兒,便有舞龍舞獅隊到了,一時間整個李家胡同都擠滿了人,好不熱鬧。 終于舞龍舞獅隊停了,客棧穿著統一服裝,戴著統一帽子的店小二也拉下了遮住客棧的所有幔帳,露出了整個客棧的廬山真面目,然后笑得不卑不亢的邀請客人們分批次,每次最多只能進去一百個人免費參觀客棧,還說回頭出來時,每人都會有一份免費的小吃相送。 人們正驚嘆于這家客棧的東家果然好大的手筆,整個大堂竟然一半的墻壁都是由琉璃做成的,讓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見里面的情形,誰知道又聽得可以免費參觀客棧,臨走時還有免費的小吃相送。 傻瓜才有便宜不占呢,人們立刻蜂擁而進,很快便足夠一百人了,沒能進去的人們只能翹首等在外面,等待下一次機會。 那些先進去的人們卻沒有立刻去后堂或是上樓,而是被大廳里站在柜臺后同樣穿著統一服裝戴著統一帽子的十來個年輕小伙子吸引了,他們卻是大廳里專門跑堂的,每人只負責兩到三張桌子,務必給客人以最優質的服務。 大廳里的桌子自然也是統一的,可與別家酒樓客棧不同的卻是,每張桌子的右下角都貼了一張鎏金的菜單,上面不但將便捷連鎖客棧有那些菜式都寫明了,每樣菜的價錢也標明了,方便客人根據自己的經濟狀況任意選擇。 更與眾不同的是,大廳正面的墻上,貼的不是什么名家的墨寶真跡,而是照原樣畫了一張便捷連鎖客棧的門面,上面用人一進門便能看見的鎏金大字寫著:“本店所用所有瓷器都出自年氏民窯;本店所用所有米面都出自茂業糧鋪;本店所用所有家俱都出自劉記木業……”等等字樣。 最下面還用更大的字體寫了一句:“所有便捷連鎖客棧的客人去以上合作店鋪購物,一律享受九折優惠?!?/br> ------題外話------ 謝謝昨天送花送鉆留言祝福我的親親們,我會繼續努力寫好文給大家看的,么么大家,o(n_n)o~ ☆、第六十六回 初戰告捷 進京 一時間第一批次進來的百十號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尤其其中一些也是做生意的人,不管生意大小,他們總是商人,骨子里便比其他人在這方面有更靈敏的嗅覺和認知。 霎時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生意,竟然還能這么做! 他們卻不知道,不但他們震驚,與便捷連鎖客棧有合作關系的什么年氏劉氏蘇氏,當初乍一聽到這個經營模式時,也是大吃一驚。 然吃驚過后,他們卻幾乎都毫不猶豫就與便捷連鎖客棧簽定了契約,連便捷客棧提的條件表面看來,于他們很不利,譬如他們提供給便捷連鎖客棧的一應東西只能先收一半銀子,另一半則留待以后分月支付,關鍵整個貨款本已先折扣得低得不能再低;再譬如但凡經便捷客棧在他們那里買東西的客人,他們不但要給客人折扣,還要給便捷相應的抽成,他們依然沒有過多的猶豫。 只因他們都知道,客棧本就是人來人來的地方,說穿了也是一個消息聚居地。 而一般什么人會住客棧呢?當然三教九流的人都可能住,然不可否認住客棧最多的還是商人,商人南北奔波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批發販賣貨物,賺錢其中的差價嗎? 可外地的商人們如何能第一時間便知道自己想要販進賣出的貨物哪家的更好哪家的利潤最可觀,盛京城乃京畿重地,全大鄴政治文化經濟的中心,商鋪林立,人口眾多,別說外地人了,連京城本土人士,只怕對自己日常生活圈子以外的其他地方,也談不上有多了解。 何況對商人來說,時間是很寶貴的東西,指不定早上幾日晚上幾日,他的命運就會產生巨大的變化或是轉折,他們哪里浪費得起時間? 這時候,他們若是入住了便捷連鎖客棧,豈非第一時間便知道了他們需要的貨物在哪里可以最快的買到,就算他們對便捷客棧大堂墻上列出的商家信不過,或是在京城原就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可這完全不耽誤他們想要了解更多啊,指不定什么時候,他們便成為了那些商家的新客戶了呢? 顧蘊自然不知道這種方式放在現代,就叫做打廣告,這些她都是學的前世的于二小姐,但她卻明白,信息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寶貴而值錢的,她相信同意與她合作的那些商家們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他們也不會那般痛快的便與她簽訂契約了。 此時人們已經將大廳參觀完,開始在參觀后堂了,后堂卻是由同樣以琉璃做成的墻壁圍成的開放式廚房,和數十間雅間構成的,人們一眼就能看到廚房里的廚師和墩子們,也穿著同樣的衣服戴著同樣的帽子,或是在忙著切菜打雜或是在忙著烹飪,案板上擺的蔬菜生鮮都是最新鮮的,讓人半點也不擔心客棧以次充好,花了銀子也不能完全放心。 值得一提的是,后堂專供停馬車轎子的地方,還特地在臨河處辟了臺階泊了一條小船通往盛京城最繁華的北城,方便客人們哪怕晚上已宵禁了,也不必擔心回不了客棧。 很快人們又上了二樓,自二樓以上,三樓四樓便都是客房了,既是客棧,自然要以住宿為主。 通往二樓的樓梯卻有兩處,一處自然是由大廳進,一處則是由后面的院子進,方便女眷們下了車轎便可以直接進客房了,也免得不慎被人沖撞了。 二樓的服務處同樣有一個服務臺,柜臺后站的卻不是小伙子們了,而是穿了統一服侍的三四十歲的半老媽子,這些媽子們雖長得都有些粗糙,卻笑容憨厚,一看就讓人放心,最重要的是,有不輸于男人的好力氣,幫忙抬東西做粗活兒都使得,不論是男客還是女客都不必有所忌諱。 每一間客房也都布置得溫馨舒適,這倒與別家客棧并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唯一的不同之處也是最大的不同之處,卻是每一間客房都帶了一間小小的凈房,里面的馬桶更是即用即沖式的,不像別家客棧,凈房就在床后以布簾隔成,哪怕立時讓人清理了,也得好一會兒才能散去那個味兒,何況很多時候,誰會清理凈房清理得那般勤,不用做別的事嗎? 三樓的房間與二樓的一樣,四樓卻是貴賓區了,房間布置得倒與二三樓的差不多,卻更大一些,一應程設也更高一個檔次,商人尤其是一些大商人,缺什么也不會缺銀子,哪怕房價貴一些呢,只要住得舒服,何況這樣的貴賓房還都帶了一個會客室的,他們要與人談個什么生意的,也不必定要去其他的大酒樓了,既省錢又省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人們參觀了一回,贊嘆了一回,便由樓上的媽子們招呼著,折回了大廳領免費的小吃。 既是免費的小吃,自然不會是什么山珍海味,不過一些炒米炒面豆腐干之類容易攜帶卻不易損壞的小吃食罷了,裝在特制的印有“便捷連鎖”字樣的木制小碗里,人們一大早便被鞭炮聲引了過來,好些都沒吃早飯呢,又逛了這么一會兒,肚子早餓了,自是吃什么都香,何況這免費的小吃真心不難吃。 關鍵那木制的碗和勺子也白送,東西不值幾個錢,拿回去給小兒子小孫子吃飯也是好的,就不怕隔三差五的把碗給摔破了,又要花錢買新的了。 人們乘興而來,興盡而歸,回去后少不得要口沫橫飛的與街坊四鄰講述自己的見聞,普通老百姓對客棧舒不舒適飯菜好不好吃其實并不關心,他們更感興趣的,是那免費的小吃。 于是立刻又有更多人涌向便捷客棧,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的,到天黑時分終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參觀的客人時,京城里十停人至少也有四五停已知道今日在南城李家胡同,有家名為“便捷連鎖”的與眾不同的客棧開張了。 而便捷的免費參觀免費送小吃活動還會持續兩日,不愁剩下的四五停人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這天晚上便捷便有十數位才到京城的客商入住了,也算得上是開門紅了。 “……其中一位段姓客官祖籍山東膠州,家里世代都是茶商,用他自己的話說,生意雖做得不算太大,一年也要過手百十萬兩的銀子,對我們的客棧是贊不絕口,說‘貴棧的東家真是好妙的心思’,聽得我們誠征加盟商后,問了我半日什么叫‘加盟商’后,瞧著倒挺有興趣的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將他變成我們的第一個加盟商?” 顧蘊坐在客棧四樓最東邊辟成自己以后落腳點的房間里,隔著屏風認真聽完大掌柜的回話后,不由笑了起來:“不急,客棧的初期投入不小,回本卻需要一個不短的過程,哪像販賣茶葉那樣,銀子來得又多又快,那位客官要考慮也是情理之中,橫豎我們客棧的優勢顯而易見,假以時日,不愁吸引不到足夠多的加盟商?!?/br> 販賣茶葉銀子當然來得又多又快,卻需常年背井離鄉餐風露宿,風險還大,哪像開客棧,收益雖小而慢,卻是細水長流,只要一開始打響了名氣,純粹就是坐在家里等銀子上門。 顧蘊并不擔心那位段客官會不動心,她能衡量出販賣茶葉與開客棧的利弊,那位段客官自然也能。 何況顧蘊還知道一件事,那位段客官如果不出意外,應當就是前世便捷連鎖在山東一帶的總加盟商,前世到她開始嘗試著與于二小姐接觸時,后者已是便捷的元老之一,賺得缽滿盆滿了。 所以讓他動心,只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而已。 顧蘊說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叮囑起大掌柜來:“明日我不一定會過來坐鎮,但會打發底下的人過來,記得所有的章程都按今日的來,看熱鬧的人要摸摸著碰碰那的也不要制止,只要他們不損壞東西,且由他們去,免費贈送的小吃分量也要添足,所有人都要面帶微笑,務必讓大家都滿意,有像今日那位段客官一樣的商人,也可以試著與他們說說我們誠征加盟商的事。只要這幾日我們能一炮打響,不愁以后沒有客源,都記住了嗎?” 大掌柜忙一一應了:“東家放心,我都記住了?!?/br> 顧蘊又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傳話下去,只要三日下來都不出任何岔子,每人賞二兩銀子?!?/br> 大掌柜忙又應了。 顧蘊想了想,再沒什么可叮囑的了,眼見時辰委實已不早,再耽擱下去就該宵禁了,方下了樓,在后堂上了車,回了顯陽侯府去。 次日,顧蘊便沒有再出去了,就算如今有祁夫人護著她,周望桂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也不好日日都早出晚歸,傳了出去,旁人還以為顯陽侯府的小姐都這般恣意妄為呢,她是無所謂,卻不能連累顧菁姐妹幾個。 好在有劉大和小卓子隔一個時辰便傳一次消息進來,顧蘊對李家胡同那邊的最新進展也算是了解,得知去參觀的人比昨日還多,但大掌柜領著底下的媽子小伙兒們都還應付得來后,也就放下心來。 第三日也是一樣的情形,不但京城八九成以上的人都知道便捷連鎖了,入住的客人也是越來越多,顧蘊的第一炮算是成功打響了。 以致第四日上她去給祁夫人請安時,連祁夫人都順口提了一句:“我聽說這兩日南城那邊開了家叫什么‘便捷連鎖’的客棧,很是出了一回風頭,也不知道背后的東家是誰?心思倒挺巧的!” 顧蘊虛應著:“是啊,我也聽說了,的確是好巧的心思?!?/br> 心里卻是笑開了,連大伯母日日待在朝暉堂足不出戶,都聽說了便捷開張的事,第一步走得如此之順,雖在她的意料之中,卻比預期的效果還要好,只希望以后的路也能走得這般順,且越走越順。 如此過了十來日,顧蘊得知便捷的生意一直都穩中有升后,也就暫時顧不得理會客棧的事了,因為平大老爺進京來了。 平大老爺這回卻是擢升進京,從正四品的知府升任為了從三品的鴻臚寺正卿,表面看來,雖只升了半級,卻是從地方升到了中央,而且為一寺之主官,倒比那些一連升個兩三級的還實惠,算是真正的高升。 而且從正四品到從三品,是一個坎兒,只要越過了這個坎兒,便在皇上和內閣的閣老們跟前兒都掛了號,算是真正的高官大員了,所以平大老爺的任命,乃是由內閣遞了票擬,經了朱批御筆之后,才下發到吏部文選司的。 也所以,平大老爺還沒進京之前,京城該知道此事的都已知道了,顧準與顯陽侯府上下自然也不例外。 顧準自元宵節過罷開始如常上下朝后,雖因身體還未徹底康復,蒙皇上恩準暫時不必進宮輪值,卻依然是皇上跟前兒數得著的紅人兒,可再是紅人兒,一個好漢三個幫,也不能不與親朋故舊搞好關系,否則只能獨木難支。 何況顧準從來不是個得意忘形的人,早年又與平大老爺私交不錯,如今平大老爺擢升進京,只怕平家其他人也要跟著搬遷進京長住,以后兩家往來的機會還多得很,自然要好生接待一番,以多少彌補一下平顧兩家早年因平氏之死而生的嫌隙。 只平大老爺具體哪日進京,顧準卻不知道,少不得只能趁這日歸家早些,讓祁夫人叫人去請了顧蘊來相問,平大老爺不告訴任何人他具體什么時候進京都有可能,卻惟獨不會瞞著顧蘊。 一時顧蘊到了,顧準一問,顧蘊果然知道平大老爺將進京的時間定在了二月底,至于平老太太等家眷,則將待進了三月,春暖花開,萬物復蘇以后,再由平二老爺領著子侄們護送進京。 顧蘊是個玲瓏心腸,一聽大伯父問自己這個,便知道大伯父是什么意思了,因說道:“大舅舅早料到大伯父會盛情相邀了,所以在信上讓我與大伯父說,來日方長,以后大家既是同僚,更是親戚,還怕沒有親近的機會不成?何況大舅舅進京之初,既要忙著公務交接,又要忙于安頓家務,怕是難有空閑的時候,所以打算待我外祖母和舅母們都進京,一切都安頓下來后,再擺幾桌酒搭一臺戲,請京中的親朋故交們都過府樂呵一日,辜負了大伯父的一番盛情,還請大伯父見諒。” 把自家與在京中的其他親朋故交一視同仁,顧準就微微苦笑了一下,看來平顧兩家是真再回不到過去了……也罷了,雖再回不到過去,至少也算不得仇家,將來顧家若不幸有個什么事時,雖不指望平家能雪中送炭,至少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不過博彥的官運也真是好,才交不惑之年呢,已是小九卿之一了,只怕再用不了十年,便有望宣麻拜相了,話說回來,當年他二十出頭便已是兩榜進士,不但學識淵博長袖善舞,還有干實事的決心和能力,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仕途平順,飛黃騰達? 可恨二弟當年被豬油蒙了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來,生生讓兩家變得形同陌路,不然如今顯陽侯府該是何等的與有榮焉?萬幸還有個蘊姐兒,這幾年兩家的關系多少緩和了些,不然明兒他有何顏面去登平家的門? 顧蘊自不知道顧準在想什么,今日顧準不叫她來,她也要來找顧準的,如今倒是省事兒了,遂與祁夫人說道:“勞煩大伯母將屋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我有一件事要稟告大伯父與大伯母。” 祁夫人也正暗自可惜顧平兩家的關系,但想著平老太太既肯給她那樣的良方,指不定事情還大有回圜的余地呢? 就聽得顧蘊的話,忙回神應道:“哦,好?!背饗邒咭稽c頭,金嬤嬤便領著眾人屈膝一禮,魚貫退了出去。 顧蘊這才正色不疾不徐的說道:“前些日子南城新開了一家名為‘便捷連鎖’的客棧,想來大伯父與大伯母都聽說了罷?實不相瞞大伯父大伯母,那家客棧的幕后東家正是我?!?/br> “你?”祁夫人立時驚呼出聲,那家客棧據說規模很不小,連日來的聲勢更是大得整個盛京城都聽說了,幕后東家怎么可能會是蘊姐兒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顧準更沉著一些,倒是沒有驚呼出聲,卻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但夫妻兩個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事兒雖在意料之外,卻實實也算題中應有,蘊姐兒年紀是小,可看她這些年的行事作風和她做的那些事,哪一樁哪一件又是一個幾歲十來歲的小姑娘做得出來的? 偏她就做出來了,還做得樁樁件件無可挑剔,還有她手下那群人,固然是因為她出手大方,那群人才對她死心塌地的,可若僅憑銀子就能讓底下的人口服心服死心塌地,這世上真正的忠仆也就不會那么難尋了! 所以如今她只是背著長輩們在外面開了個客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既有那個能力,也有那個財力,他們有什么可吃驚的? 這般一想,顧準與祁夫人臉上的訝異之色便漸漸散了去,顧準更是一語中的:“你把這事兒告訴我和你大伯母,應當不只是想在我們面前過個明路那么簡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