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看來這事兒她還得借助借助旁人的力量才是,譬如大伯母。 顧蘊心里有了主意,這日午睡起來后,便沒有像往常那般鋪了紙磨了墨寫大字,而是帶著卷碧去了朝暉堂。 祁夫人正吃午飯,卻是因這些日子她委實太忙了,常常都忙得忘了飯點兒,縱沒忘記,也多顧不得,皆是像此時這般,忙里偷閑三下五除二的吃完。 瞧得顧蘊進來,她不由笑著一指自己對面的空位:“好長腿子,快上來陪大伯母用些罷。” 她的大丫鬟杏林已笑著在吩咐小丫頭子添碗筷了,一面還打趣顧蘊:“往常可沒見四小姐這時候過來,今兒莫不是聞見香味兒了?” 這些日子顧蘊隔三差五便要被顧苒拉著來大房,她自己也有意親近祁夫人,所以如今與朝暉堂上下都混得極熟。 聞言因笑道:“我的確是聞香而至,不過我今兒午飯吃得不少,就不偏大伯母了,大伯母您慢用。” 顧蘊是如何壓得彭太夫人姑侄連頭都抬不起來的,祁夫人早已有所耳聞,越發不敢小覷了她,如今見她忽然不請自來,估摸著她是有正事與自己說,遂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一時祁夫人飯畢,就著小丫頭子奉上的溫茶漱了口,便笑向顧蘊道:“素日你從不這個時辰過來的,今兒過來,必是有什么要緊事,你只管說,大伯母一定竭盡所能。” 顧蘊就笑了起來:“果然大伯母疼我。”說著拿眼看了看四周。 祁夫人便以眼色示意杏林將屋里服侍的人都帶了出去,只余金嬤嬤服侍后,方笑道:“如今屋里再無旁人了,你有話只管說。” 顧蘊便也不再賣關子了,直接說明了來意:“我聽說當初祖母借公中的銀子之前,曾與大伯父有言在先,年底須先還上一部分?如今已是年底了,也不知道祖母將銀子準備好了沒,我希望大伯母能出面催催她老人家,也省得她老人家渾忘記了不是?” 讓她出面催那老虔婆還銀子? 祁夫人心下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當初你大伯父的確與太夫人有言在先,可到底是一家子骨rou至親,我也不好逼得太緊,況公中才收了租子,倒也不至于捉襟見肘。” 彭太夫人如今能拿出多少銀子,祁夫人約莫也算得出來,能趁機踩她一腳,祁夫人自然稱愿,關鍵在于,她憑什么要給顧蘊當槍使,至少顧蘊得告訴她緣故罷? 都是聰明人,顧蘊如何不知道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笑道:“不瞞大伯母,我是因無意聽說了祖母在替我父親相看親事,據說相中的是密云衛周指揮使的女兒,嫁妝十分豐厚,只是那位小姐性子有些驕縱,周夫人又馭夫有術,讓祖母有些舉棋不定,所以我才想幫祖母早下決心。大伯母若愿意幫我這個忙,他日我必定加倍報答。” 祁夫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驚訝之余,已明白了顧蘊的意思,只怕那位周小姐的性子還不是普通的驕縱呢,且有其母必有其女,周夫人既馭夫有術,將來顧沖自然別想有好日子過,彭氏那賤人就更不必說了。 也就難怪那老虔婆猶豫了,有哪個做婆婆的,是愿意有這樣一個兒媳的? 可于顧蘊來說,有這樣一位繼母卻礙不著她什么,她有錢有人還有強勢的外家撐腰,周小姐但凡是個聰明的,便不會與這樣一個繼女交惡……思及此,祁夫人心里猛地一跳,怎么就這么巧,讓老虔婆早不知道晚不知道那位周小姐,偏這個當口知道了,密云衛離京城雖不遠,一家是勛貴,一家卻是武將,根本不是一個圈子的人,說這背后沒有人推波助瀾,真是打死祁夫人也不能相信。 祁夫人心里有了底,因笑向顧蘊道:“說什么報答不報答的,我既是你大伯母,又是你表姑母,這事兒便交給我罷,你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那周小姐娘家是不差,本人也強勢,可將來也不過就是一份家產將二房分出去而已,不但礙不著他們大房什么,反而可以讓老虔婆忙著與親兒媳斗法打擂臺,顧不得找她的事兒,如此雙贏之事,她何樂而不為呢? 得到了祁夫人的肯定答復,顧蘊便也不再多說,起身向祁夫人道了謝,便告辭離去了。 余下祁夫人看著她搖搖的背影消失在院墻外后,才向金嬤嬤感嘆道:“若不是看蘊姐兒連路都還走不了多穩,我都要以為方才與我說話的是個成人,而不是一個才幾歲大的孩子了!” 金嬤嬤也感嘆:“四小姐的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七竅,怎么就能精明通透成這樣?以前也沒見她有這么聰明啊,若不是日日都見著,我都要以為她變了個人了。” 祁夫人道:“她母親幼時便是出了名的聰明伶俐,卻也不至于像她這樣智多近妖。不過遠有甘羅十二為相,前朝大儒方容若也是九歲便中秀才十五已是進士,近有九meimei家的騰兒四歲時已能將《論語》倒背如流,她倒也算不得什么,只可惜她不是男兒,不然將來勢必是個有大造化的。” 金嬤嬤笑道:“咱們這樣人家,四小姐便是想不有大造化都難,況她還有那樣豐厚的嫁妝傍身。” “但愿罷。”祁夫人道,“她能嫁得好,將來于侯府也多一重助力。” 她主仆兩個的這番感嘆顧蘊自然無從知曉,一回到飲綠軒,顧蘊便讓人叫了小卓子來:“知道二舅舅這會子在哪里嗎?你去找到二舅舅,說我有要緊事與他說,請他得了閑過來一趟。” 小卓子應了,自行禮退了出去,顧蘊方掐指暗暗計算起彭氏的產期來,如今彭氏已懷孕八個多月了,前世她是出了正月才生下顧葭的,比原定的產期還遲了半個月,說是早產倒也能瞞天過海。 若是讓彭氏知道,彭太夫人已等不及要為顧沖相看續弦人選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急怒攻心之下,來個真正的早產? 如此便既可以讓族里其他還不知道她沒進顧家的門前便已珠胎暗結的人都知道她做的丑事,又可以雙管齊下幫祖母徹底下定決心為父親求取周望桂了,周夫人可是一連生了四個兒子,難道身為她女兒,周望桂還能生不出兒子來不成? 平二老爺傍晚便來了飲綠軒瞧顧蘊,顧蘊命自己的小廚房整治了幾樣清淡的小菜,甥舅二人對坐著吃畢,顧蘊便也不耽誤時間,直接說起自己請二舅舅來的原因來:“我想請二舅舅出面與我大伯父說,盡快為我父親謀一個比龍禁尉更體面的差使,不需要有實權,只要面上好看就行了。” 顧沖身上有一個龍禁尉的虛職,當年老顯陽侯在時,原是不肯為小兒子謀這些虛職,而是想小兒子憑自己的真本事謀個實職的,可顧沖文不成武不就的,哪有那個本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還是老顯陽侯去后,彭太夫人求到顧準面前,顧準才為他謀了個龍禁尉。 這樣的虛職也就說起來好聽,實則一無是處,亦連俸祿一年都只得幾十兩,如何入得手握實權的周指揮使的眼,而且還是讓女兒做續弦? “是顧沖……是你父親讓你替他說項的?”平二老爺不防顧蘊竟會為顧沖說好話,只當是顧沖哄騙顧蘊了,臉色立時不好看起來。 顧蘊一聽便知道二舅舅誤會了,忙擺手道:“不是我父親讓我說的……” 話沒說完,平二老爺已沒好氣道:“那是誰讓你說的?彭氏姑侄?” 說完,想起顧蘊對彭太夫人姑侄的憎惡,又覺得不大可能,那便只剩下一種解釋,顧蘊是自己想為顧沖說項的,平二老爺的臉色就越發難看起來,果然終究是親父女,其他人再怎么也比不過自己的父親嗎? 顧蘊見二舅舅越猜臉色越難看,再由他猜下去,還不定會猜出什么來,忙一鼓作氣把自己的打算說了,末了沉聲道:“我祖母和彭氏多少還算受到了懲罰,我父親卻是既未傷筋也未動骨,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我身為女兒,不能懲罰他,那便讓別人來懲罰,也好讓他知道,這世上不是每個做妻子的,都能似我娘親那般溫柔賢惠寬和大度的,讓他悔不當初!” 平二老爺這才恍然大悟,沉吟道:“惡人還得惡人磨,你這個主意倒是好,與其讓彭氏哄了別的好人家的女兒進門,一輩子看她們姑侄的臉色,倒不如娶個強勢的來,讓她們狗咬狗去,咱們只坐在一旁看好戲即可。只是,你是怎么知道那周小姐的?那周小姐又是不是真的驕縱成性,其母還善妒成性?” 顧蘊眼也不眨,道:“密云離京城不過幾十里地而已,那周指揮使又是正三品大員,京城里與他家交好的人自是不少,那周小姐的年齡實在不小了,京城像她這么大年紀還沒說親的大家閨秀,再找不出第二個,傳的人一多了,我自然也就聽說了,之后特地使了劉大叔去打聽,見果然傳言非虛,這才會想出了這么個主意來,還望二舅舅千萬助我一臂之力。” 聽得劉大已去打聽過了,平二老爺不再有疑,只是想起外甥女兒才這么丁點兒大,便要cao心這些污七糟八的事,不由滿心的心疼,道:“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只是這些事你以后別管了,自有我和你外祖母大舅舅們呢,你只要無憂無慮的過你自己的日子就是,縱不能懲罰到那些無恥無情之輩又如何,只要你過得好,想來你母親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怪你的。” meimei小時候何嘗不是這般聰敏伶俐,可正應了那句話“慧極必傷”,所以如今平二老爺寧愿外甥女兒笨一些,只想她過得好。 顧蘊十分乖巧的應了:“二舅舅放心,以后我再不管這些了,我只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便是。” 反正待周望桂進門后,自有人替她對付祖母和彭氏,替她懲罰父親,她是犯不著再管這些破事兒了。 平二老爺見顧蘊乖乖應了自己的話,這才心下稍寬,又與顧蘊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辰也不早了,再不走就給宵禁了,方離了顯陽侯府。 翌日早飯后,彭太夫人正滿臉陰沉的與齊嬤嬤說話兒:“……怎么算,都還差三千多兩銀子才能湊夠一萬兩,眼見還有幾日便是小年了,總不能真叫我拖到年關才還罷?果真讓闔府上下都知道我竟連一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我以后在府里族里還有什么威信可言!” 頓了頓,忽然咬牙切齒般說道:“實在不行了,把我城郊那個莊子賣掉罷,橫豎那莊子一年的出息就幾百兩,賣了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不行啊,太夫人。”齊嬤嬤苦著臉,“那莊子一年的出息是只得幾百兩,卻是個消夏的好去處,且細水長流的幾十年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還不如悄悄兒拿些暫時不用的首飾出去當呢,首飾待有銀子時還能贖回來,莊子賣了,可就再拿不回來了。” 彭太夫人恨恨道:“讓人知道我堂堂顯陽侯太夫人,竟淪落到要當首飾的地步,我以后還見人不見了?” 主仆兩個正說著,就聽得外面有人報:“大夫人給太夫人請安來了。” 彭太夫人如今對祁夫人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她把自己的人捋了大半,她除了田莊鋪子的收益,也不至于一點其他進項都無。 可人既已來了,她也不能直接拒之門外,只得道:“請大夫人進來。” 一時祁夫人進來了,行禮后也不廢話,彭太夫人不想見她,她又何嘗想見彭太夫人了,“我回母親,莊子鋪子上的出息雖都已送來了,年底花錢的地方比比皆是母親卻是知道的,旁的不說,單只正月里的戲酒并年底打賞家下人等已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就更不必說送各家的年禮了,敢問母親,母親與侯爺早前說好先還的那一萬兩銀子,不知母親如今可方便?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還請母親千萬不要見怪!” 她又沒說不還,至于要賬要到她面前來嗎? 彭太夫人氣得肝疼,卻也只能咬牙應下:“我正對賬呢,想來今日能對完,明日便打發齊嬤嬤送去大賬房里!” 多余的話是一句也不耐煩與祁夫人說,便送瘟神一般打發了她。 次日午時,祁夫人便聽說了彭太夫人打發齊嬤嬤送銀票去外院大賬房之事,“哦?果真趕在午膳前送去了?” 金嬤嬤笑道:“果真是。”壓低了聲音,“奴婢聽說那邊這次可當了好些首飾并素日鮮少用到的大件東西出去,得虧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太夫人的臉都要丟光了!” 祁夫人道:“若不是她丟臉咱們侯府也要跟著丟臉,我才懶得暗中與她行方便,把門上的人撤去大半呢。罷了,她既已還上銀子,蘊姐兒那里我也算是能交差了,此事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咱們只等著看好戲即可。” “夫人說的是。”金嬤嬤點頭,“只可惜不能讓太夫人知道真正逼她的人不是別個,恰是她的親孫女兒,不然該有多痛快!” 說得祁夫人也笑了起來:“的確挺遺憾的,不過就這樣也夠解氣了,果然與蘊姐兒交好,于咱們只會有百利而無一害。” 嘉蔭堂內,彼時彭太夫人也正與齊嬤嬤屏退了眾服侍之人在說體己話兒,只不過比起祁夫人的好心情,彭太夫人的心情可謂是糟透了。 上一刻她還咬牙堅持著不肯當首飾,下一刻便被逼得不得不如此做,既是因齊嬤嬤的話的確在理,首飾當了還可以贖回來,莊子賣了可就再拿不回來了,也是因賣莊子總得幾日功夫,可其時分明已火燒眉毛了,她如何還等得? 卻沒想到,她忍痛拿出去的那些首飾擺件,無一不是精品,她原本件件都舍不得的,到了當鋪卻被人狠狠壓了一回價,若不是齊嬤嬤的兒子眼見當不夠需要的銀子,抬出了顯陽侯府的名號,她指不定還得再添幾件進去,真是氣死她了! 想到這些,彭太夫人不免又大罵了顧蘊與祁夫人一回:“……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落井下石目無尊長的賤人,你們一直不犯到我手上則罷,若有朝一日犯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正罵得起勁,瓊珠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邊行禮,一邊已急聲道:“太夫人,才彭姨娘那邊的婆子過來說,彭姨娘見了紅,怕是提前發動要生了……” 彭太夫人正要罵瓊珠沒叫誰準許她進來的,就聽得她說彭氏提前發動要生了,先是一喜:“不是還沒到日子嗎,怎么忽然就發動了?我當年生沖兒時也是提前發動的,看來梅珍腹中這胎果然是男孩兒!” 繼而便變了臉色:“這還有一個多月才足月呢,她怎么就忽然發動了?是不是四小姐又欺負她了?” 瓊珠戰戰兢兢道:“奴婢不知道,要不太夫人還是先去彭姨娘屋里瞧瞧?去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彭太夫人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也就懶得再與瓊珠多說,扶了齊嬤嬤的手便往彭氏的小院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吩咐人:“立刻打發人去請穩婆和太醫。” 一時去到彭氏的小院,還沒進門呢,已能聽見彭氏的慘叫聲:“痛死我了……我不要生了……太醫和穩婆怎么還沒來……姑母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 聽得彭太夫人是氣不打一處來,不就是生個孩子嗎,哪個女人不經歷這一關的,也值得她鬼哭狼嚎成這樣,是生恐所有人不知道她這孩子懷的不是時候不成,本以為經過了前番之事,她多少要聰明沉穩幾分了,誰知道還是這般無用! 齊嬤嬤察言觀色,知道彭太夫人這是生氣了,忙隔著窗戶叫道:“姨娘別把力氣都浪費在哭叫聲,且留著力氣待會兒生孩子,太夫人怎么可能不管您,這不是親自瞧您來了嗎,去請穩婆和太醫的人也已在路上了,您別急。” 待彭氏的哭聲小了下來后,彭太夫人才扶著齊嬤嬤的手進了屋里。 就見彭氏披頭散發的躺在床上,滿頭滿臉都濕津津的,也不知是汗還是淚,一瞧得她進來,便掙扎著要坐起來:“姑母,您總算來瞧我了,我還以為您不管我了呢……”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哭。 彭太夫人叫她哭得滿心的不耐煩,卻也只能軟言安慰她:“我怎么會不管你,你腹中懷的可是我的親孫子,我心疼尚且來不及呢,倒是你,好好兒的怎么會忽然就發動了,是不是蘊姐兒那死丫頭又欺負你了?” 彭氏本不想說自己是因為聽說了彭太夫人正為顧沖物色續弦人選,且那人選不但自己驕縱,家世還十分的好,惟恐將來自己沒有好日子過,這才會急怒攻心之下,胎氣大動提前發動的。 可想著自己現在不說,待孩子生下來后,是男孩兒也還罷了,若果真如顧蘊那小妖怪所說是女孩兒,只怕姑母會越發不待見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哭道:“姑母,我聽說您正為表哥物色新夫人的人選?求姑母好歹看在我是您親侄女兒,看在我腹中孩子是您親孫子的份兒上,給表哥物色一位家世弱些,性子好些的新夫人成嗎,不然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以后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姑母,我求您了,您就答應我好不好?” 彭太夫人聞言,如何還不明白彭氏是因何提前發動的,不由在心里暗罵,是誰大嘴巴到處亂說,讓梅珍聽見了的,回頭被她查出來,皮不揭了她的! 因越發放軟了聲音安慰彭氏:“你別想那么多,當務之急,是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來,不管怎么說,我和沖兒都會護著你們母子的,縱娶了新夫人進門,她也斷不敢對你們母子怎么樣。” 避重就輕的略過了彭氏的請求。 彭氏就哭得越發的厲害了,還待再說,可肚子卻越發的痛起來,痛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適逢穩婆與太醫一前一后到了,彭太夫人便也就勢避到了外間去。 一直到次日凌晨,彭氏在足足痛了將近十個時辰后,才終于生下了一名女嬰。 本已筋疲力盡的她在聽完穩婆那句:“恭喜姨奶奶,是位千金!”后,終于承受不住驚嚇與打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次日顧蘊剛起床,便聽說了彭氏于凌晨時分生下了個女兒的消息。 她不由勾唇冷笑,祖母一心想要孫子,也不知道得知彭氏生的竟是個女兒后,氣成了什么樣? “我祖母怎么說?是不是快要氣死過去了?”顧蘊問如嬤嬤。 如嬤嬤忙道:“小姐這話在咱們飲綠軒說說也就罷了,去了外面,可萬萬不能再說!” 讓有心人聽了去,傳出一個小姐詛咒祖母的名聲,可就糟了,之前小姐與太夫人打擂臺,都是拿的彭氏那個賤人做伐,旁人縱知道了,也挑不出小姐的不是來,至多也就認為小姐性子強勢了一些而已,豈能與不孝這樣大的罪名相提并論? 顧蘊知道如嬤嬤是為自己好,二話不說點頭應了。 如嬤嬤方繼續道:“太夫人的確氣得夠嗆,聽說連看都沒看彭姨娘和新添的五小姐一眼,也沒給穩婆和大夫打賞,便拂袖而去了。當時彭姨娘又暈過去了,她屋里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還是她屋里一個婆子看著委實不像,悄悄兒讓紗兒開了彭姨娘的箱籠,取了一些銀子出來,方送走了穩婆和大夫。至于彭姨娘如何坐月子并五小姐的奶娘該如何安排等事,那婆子便不敢擅自做主了,聽說這會兒彭姨娘屋里冷冷清清的,一點也沒有才添了丁的喜氣呢,活該!” 如嬤嬤說到最后,到底還是沒忍住帶出了幾分幸災樂禍來。 顧蘊就笑了起來,這便是所謂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了,要說祖母有多看重彭氏本人,經過她這些日子的觀察,那真是太抬舉彭氏,祖母真正看重的,是彭氏腹中的孩子,更確切的說,是孫子。 不然當初她也不會忍痛答應了外祖母的條件,賠給自己五萬兩銀子了,要知道這五萬兩銀子,幾乎已是祖母現下所有的家當,沒見她這會兒都還捉襟見肘的還不上欠公中的銀子嗎? 誰知道祖母已一心做好抱孫子的準備了,彭氏偏給她生了個孫女兒,她受那么多屈辱賠那么多銀子,難道就是為了一個丫頭片子不成? 也就不怪祖母會氣得連看都沒看彭氏母女一眼,也顧不得體面周全,便拂袖而去了。 顧蘊心里真是說不出的舒坦,她吩咐卷碧:“你去郭先生處給我告個假,就說我新添了meimei,今兒不去上課了,請他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