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張懷濟也不禁搖搖頭,正熱鬧著,忽蹬蹬跑進來個丫頭,到了六皇子跟前跪下道:“爺,您快去瞅瞅皇子妃,剛在水榭里頭觀魚,卻不知怎么掉到水里,這會兒雖救了上來,卻見了紅,想必肚子里的胎兒保不住呢,六皇子您可要給皇子妃做主啊。” 眾人暗驚,心說,這可是皇家血脈,真有要是在赫連府有個閃失,恐連老公爺都要受些牽連,而且,這丫頭可是話里有話兒,給皇子妃做主,莫非是影射有人故意害皇子妃的不成,聯想之前赫連清大鬧張府新宅之事,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只不過是不是真的就兩說了。 這 張懷清怎么可能在明明占了所有優勢的前提下,還會出手害赫連清,若真這么干,豈不傻嗎,更何況,這里頭有不少人都深知張懷清,這丫頭在皇上跟前都能不卑不 亢的侃侃而談,是何等精明之人,怎可能做出這么蠢的事兒,這事怎么看怎么能像赫連清自編自演的一出好戲,目的恐怕就是為了陷害張懷清,這因愛生恨的女人, 什么蠢事干不出來啊。 赫連鴻就覺腦袋嗡一下,心說,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剛要去,就聽老公爺問那丫頭:“你是誰跟前伺候的?” 那丫頭忙道:“奴婢是皇子妃跟前的丫頭。” 老公爺點點頭:“皇子妃掉到水里的時候,水榭里還有何人?” 那丫頭道:“有余家二姑娘,還有,三小姐正巧經過,給二姑娘拉住說有句話說兒,后來皇子妃就掉水里去了,二姑娘,說,說……”說著,不免有些猶豫。 赫連鴻急道:“再不說一頓板子打死。” 那丫頭哆嗦一下,忙道:“二姑娘說親眼瞧見三小姐推了皇子妃一把,皇子妃沒站住才栽到水里的。” 張懷濟蹭的站起來道:“胡說八道,懷清怎會做此等背后推人的齷齪事,你簡直是信口雌黃。” “奴,奴婢沒胡說,這是余二姑娘親口說的,這會兒夫人跟葉府的老太君,伯爵府的老太太都在呢。” 張懷濟一張臉都漲紅了,還要說什么,給余雋扯住,低聲道:“張大人莫急,這事兒絕不可能是懷清所為。”想到此事牽扯靜茵,不免瞧了那邊兒的二叔一眼。 靜茵自打生下來,因老太太說了句有些像當年的昭惠皇后,二叔二嬸就跟得了個活寶貝一般,捧著,寵著,到如今卻變成一個氣量狹窄,自私自利之人,在冀州有父母老太太護著,還好說,如今在京城若敢肆意妄為,豈不是給余家招禍。 再有,赫連清蠢,她跟著一塊兒摻合,豈不更蠢,以為這樣就能陷害懷清不成,實在蠢不可及。 老公爺臉色陰沉下來:“還真是熱鬧啊,既如此就都去瞧瞧,斷斷這樁公案。” 老公爺發話了,除了幾個軍中的將領,其余人多多少少跟這三位當事人有些干系,故此呼嚕都跟了去,老將軍是純屬跟著看熱鬧去的,護國公本來就是武將出身,沒那么多講究,直接就奔著水榭來了,。 到的時候,正聽見余靜茵指著懷清斬釘截鐵的道:“我親眼看見你在后頭推了一把,皇子妃才掉進水里去的,便你不承認也沒用。” 懷 清心說,這根本不是承不承認的事,她奇怪的即便余靜茵喜歡慕容是,也不至于就恨自己到這種程度吧,而且,這陷害的段位也太低了點兒,想必知道這水榭是自己 的必經之路,兩人一早在這兒等著呢,只等自己一過來,余靜茵先以說話之名把自己叫了進來,接著趁人不備把赫連清推進了池塘里,然后反過來誣陷是自己所為。 說起來,這余家這位二姑娘還真夠毒的,一般人還真不敢下這個黑手,就憑這股子狠勁兒,余靜茵說不準真能成大事,前提是別這么蠢。 懷清卻不著急,慢條斯理的道:“我何時說不承認了。” 上官氏道:“翾兒胡說什么?” 余靜茵仿佛逮著了理兒:“這么說你承認了。” 懷清卻道:“恐怕需要承認的人不是我吧。” 余靜茵道:“你什么意思?” 懷清道:“敢問姑娘,剛二jiejie站在何處?” 余靜茵一指水榭邊兒上的觀景臺:“皇子妃當時站在這兒喂魚。” 懷清點點頭:“我站在何處?” 余靜茵道:“你站在這邊兒”說著一指旁邊,懷清又點點頭:“那么二姑娘你呢?” 余靜茵指了指后面一點兒:“我站在這兒,故此看的格外清楚。” 懷清走過去站在自己剛站的地方道:“我可是站在這兒?” 余靜茵點頭,若瑤不禁笑了起來,指著懷清站著的地方問余靜茵:“懷清站在哪兒可是夠不著皇子妃的,更別提從后頭推人下水了,除非懷清的胳膊有兩個長,或許有可能,倒是二姑娘,出事的時候,你就站在皇子妃身后,若一抬手……” 余靜茵臉色頓變,忙道:“我,我記差了,張懷清剛站的更近些。” 若瑤道:“二姑娘,這可干系皇家血脈,你這么出爾反爾的,莫非想蓄意陷害懷清。”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嫂子,自然會護著她,正是干系皇家血脈,張懷清既敢做下這樣的事兒,自然要承擔后果,誰護著也沒用。” “靜茵,還不閉嘴。”余文釗臉色鐵青,從剛才余靜茵指認張懷清的時候,他們就到了,從頭到尾聽了滿耳朵,張懷清幾句話就把靜茵繞了進去,她自己卻還不自知,一味指認張懷清,當這里的人都跟她一樣蠢笨不成。 余文釗不禁瞪了弟弟一眼,心說,平常寵著慣著,瞧寵出個如此蠢的丫頭來,明擺著進了別人的套里,還在哪兒沾沾自喜呢。 余靜茵給大伯呵斥了一句,心里仍不服氣,開口道:“不止我,還有我跟前的丫頭,皇子妃的丫頭,都看著了。” 老公爺這時哼了一聲道:“都看著了?”扭頭問懷清后頭的甘草:“那么你可看見了?” 甘草道:“奴婢看的真真兒,是二姑娘推的皇子妃,不知怎么,轉過眼就說誣賴起我們家小姐。”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丫頭自然向著她說話的。” 老公爺看向剛報信的那個丫頭,模糊認得是國公府里的,開口道:“你可知我國公府的規矩,若有一句謊話,想想你家里的老子娘。” 那丫頭一聽頓時臉如死灰,今兒這事說起來還真是陰錯陽差,她自是知道主子記恨張懷清,在府里這些天,一直想找機會陷害,卻連面兒都見不著,好容易今兒得了機會,便在這必經的水榭之中候著。 不想沒等來張懷清,卻等來了余靜茵,余靜茵來后不久,張懷清才過來,后頭的事兒卻更出乎意料。 余靜茵張口叫懷清進來說她大哥哥有句話要捎給張懷清,等張懷清一進來,余靜茵忽伸手把主子推到了水里,然后指著張懷清說是她推的。 懷清嫌跟著人太多啰嗦,就只帶著甘草,故此,當時水榭里除了赫連清跟前的丫頭婆子就是余靜茵的兩個使喚丫頭,哪管甘草說什么,都順著自己的主子指認是懷清推的,此事才鬧了起來。 這丫頭之所以敢指認懷清,也是赫連清授意,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哪敢如此,卻也實在懼怕老公爺,在國公府也當了不少年差,雖說老公爺這些年不管事了,可過去的威勢也足以讓這丫頭嚇破了膽兒。 更何況,她自己一條命沒了就沒了,為了主子也算盡忠了,可家里的老子娘,兄弟姐妹,招誰惹誰了,若是都跟著自己受了牽連,自己縱死也不能瞑目。 想到此,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該死,是,是余二姑娘推的主子。” “你,你胡說……“余靜茵的聲兒都變了,剛出手的時候根本沒多想,這會兒見驚動了這么多人,心里也不免害怕起來,如今看來是不能誣陷懷清了,眼珠子轉了轉道:“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因心恨張懷清,次啊叫我指認她。” 自己跳進去的?定南侯夫人呵呵笑了兩聲道:“二姑娘這話倒是轉的快啊,這么一會兒又變了,莫非以為這是你余家不成,任你胡說八道任意誣陷他人,這里是國公府,姑娘可知,謀害皇家血脈是什么罪名嗎?” 余家兄弟臉色頗不好看,若是這謀害皇家血脈的罪名落到靜茵頭上,不止她,恐整個余家都要跟著受牽連,為今之計,只能把這個罪名先摘出去。 想到此,余文釗開口道:“皇子妃身懷有孕,便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也萬萬不會自己跳進水里頭去吧。” 余靜茵雖說有些蠢,卻不笨,這時候也聽出了大伯的意思,忙道:“剛進來的時候,侄女暗里給皇子妃號了號脈,從脈上瞧,皇子妃并無孕像。” 并 無孕像?赫連鴻大驚,不禁看向慕容曦,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忽拍了兩下手:“倒真是一出好戲好戲啊。”看向余靜茵:“你剛可是死咬牙硬非說是懷清推的,這么 一會兒又說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當爺如此好糊弄不成,還是說,仗著你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根本未把爺放在眼里。” 一句話說的余家兄弟臉色大變,忙跪在地上道:“六皇子明鑒,靜茵并無此意。”說著看向慕容是,盼著他能求求情兒。 慕容是的目光卻落在懷清身上,根本沒看他們,更領會不到他們的眼色了,事實上,從過來慕容是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懷清。 這一晃有小半月不見了,當日在御書房外的話,她可還記嗎,若記得,怎自己讓可喜來了那么多趟,她都未回一字半語,莫非都忘了不成,還是當時自己跪迷糊聽差了,她根本沒說那些話。 慕 容是發現,自己越發變得患得患失起來,而且,心里實在想念的緊,之前想她不過是放在心里,默默的想,即使不見,光想著也覺得分外滿足,可如今他卻不滿足于 默默的想,他想見她,想擁她入懷,甚至想親她,昨天夜里自己更是做了一個夢,夢里她那般對自己笑著,然后撲進自己懷里,再然后…… 慕容是忍不住臉有些紅,而眼前這場鬧劇,慕容是根本不在乎,赫連清,余靜茵,之于自己什么都不是,他眼里只有懷清,她看上去好像胖了些,臉色潤紅好看,一身水紅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顯出平常難見的幾分嫵媚來。 慕容是從來沒見她穿過這么鮮亮的衣裳,即便過年的時候,她也大都穿淡粉的,素凈的打扮讓她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而此時的她又像旁邊不遠處那一片火紅的榴花一般,美的如此耀眼,讓他恨不能立刻擁她入懷,哪還顧得上別人。 他的目光看的懷清都有些不自在了,哪想到他如此不避人的,臉越發有些紅,索性扯過旁邊的若瑤擋在自己身前。 若瑤納悶呢,好端端的扯自己做什么,一側頭卻不免好笑,低聲道:“虧了你二人這時候還有眉目傳情的心思。” 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慕容是能見死不救,余雋卻不能,自己怎么說也是余家人,能眼睜睜看著余家獲罪不成。 想了想開口道:“不如請我師傅前來給皇子妃瞧瞧,便不是喜,這般掉進水里,也怕著了涼,及早調養方是道理。” 到 了這會兒,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場的眾人大致也都差不多明白了,赫連清嫉妒懷清不是一兩天了,如今懷清又成了國公府貴女,這口氣咽不下想陷害報復,也在情理 之中,而余靜茵之所以摻合此事,想來是因為四皇子慕容是,也脫不開因嫉生恨的緣由,若是深追究此事,非得把余家牽扯進來不可。 余家可不僅是皇后的娘家,跟國公府還是兒女親家呢,再說,上一代兩家格外親近,老公爺也不可能趕盡殺絕,再退一步說,多少還得瞧著四皇子跟余雋的面子。只不過,如此一來,赫連清假孕之事就瞞不住了。 赫 連鴻做夢也沒想到女兒如此大膽,敢用假孕來欺瞞,這要是往大了說,就是欺君之罪,他赫連鴻就算再想護著女兒,此時也護不了了,而且,他終于看清,赫連清那 天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違心之言,之所以在國公府里頭住著不走,估摸就是想尋機會陷害翾兒,若得機會,既把自己假孕的危機解了,順便還能陷害翾兒,如此陰 狠毒辣卻又蠢的沒邊兒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女兒,就連慕容鴻都不禁嘆息。 揮揮手叫管家過來道:“去請王太醫前來。” 不大會兒功夫王泰豐就來了,赫連清的假孕之事也徹底曝光,赫連清早已經嚇的沒了主意,縮在奶娘懷里不知該怎么辦好。 奶娘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早就勸她安生些,偏不聽,如今鬧到這樣兒,連老爺都說不出話來了,往后還不知怎么著呢。 赫連鴻頹然看向慕容曦道:“雖是微臣之女,到底已嫁與皇家,如何發落,六皇子瞧著辦吧。” 赫連清一呆,忙喊了聲:“爹。”赫連鴻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慕容曦看著她道:“你也別說爺不顧夫妻情分,爺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回府里的佛堂,一個搬去莊子上,你自己選。” 赫連清尖聲道:“我不選,不選,憑什么叫我選,我是皇子妃,是未來的王妃,我怎會比不過那賤丫頭……” 慕容曦忽的湊近她道:“赫連清,到此時你還沒有自知之明嗎,那么爺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在爺眼里,你連懷清的一根兒頭發絲都比不上。” 赫連清臉色灰白:“那你為什么娶我?為什么?” 慕 容曦苦笑道:“爺也不知道為什么,卻,若你消停著當你的皇子妃,也還罷了,反正爺都娶了你,后悔也沒用,就這么過一輩子,也是爺的報應,可你偏要跟懷清過 不去,爺跟你說過多少回,她是爺的心尖子,這輩子都是,而你赫連清,連百花洲的柳妙娘都不如,知道為什么呢,至少爺從柳妙娘身上,能想到當初在南陽的快活 日子。” 赫連清面如死灰,終于明白從自己嫁給他那天開始,就注定了一敗涂地,頹然靠在奶娘懷里,眼里就如一攤死水,再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奶娘嘆了口氣道:“請爺顧念夫妻一場,送我跟主子去莊子上吧,哪里清凈,主子能好生靜一靜。” 慕容曦叫人送她主仆去了莊子上,自己出來,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卻不見懷清,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懷濟道:“剛海公公來了皇上召懷清進宮去了。” 慕容曦一愣,暗道,父皇這時召懷清進宮是為了什么?不止他,就連老公爺都猜不透,也就葉之春知道些根底兒,暗道,莫非皇上的舊疾犯了不成。 皇 上有眩暈的舊疾,一犯起來頭眩如斗,莫說上朝,連奏章都批閱不得,不過,近些年,沒見犯舊疾了,昨兒皇上召自己進宮的時候,瞧著卻有些不對,只不過,皇上 此疾連王泰豐都不知道,就怕傳出去,有些人要蠢蠢欲動,卻怎會召懷清,難道皇上對懷清信任,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亦或是因為四皇子,真讓 人想不透。 想不透的不僅葉之春,懷清自己一樣納悶,好端端的宣自己進宮做什么,道上還琢磨自己若是問海壽,他會不會告訴自己,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到了御書房外,懷清在外頭候了一會兒,海壽才出來叫她進去,卻并未進上回來的那間,而是旁邊的寢室。 因皇上一天大多時候在御書房批閱奏章,故此,御書房內單獨僻處了一間寢室,雖不如寢宮奢華寬敞,卻也舒服精致,除了屬于天子的明黃色調,擺設上頗有些溫馨的感覺。 而此時,皇上卻躺在明黃的床帳里,這是懷清第一次見他這么躺著,看上去倒不像九五之尊威風八面的皇上,而像一個普通的病人,沒錯,病人。 懷清一嗅到蘇合香的味道,就知道皇上一定是病了,據懷清所知,皇上宮里一直燃的都是龍延香,若不是病中,絕無可能用別的。 大概聽到她的腳步聲,帳子里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過來給朕瞧瞧脈,這眩暈癥有幾年不犯了,不知今年怎么回事兒?” 海壽忙過去攏起床帳,懷清跪在龍床前,給皇上號脈,半晌兒離手,對上皇上的目光,即使如此虛弱,目光依然犀利,仿佛要看進懷清的心里一般:“朕的脈象如何?” 懷清略沉吟道:“左寸細弱伴右寸沉細,起病之初,皇上可是覺得頸間處酸疼嗎?”皇上點點頭:“是覺頸間疼了幾日,沒當什么事兒,前幾日偶感風寒,便勾起了眩暈的舊疾。” 懷清道:“恐皇上不止眩暈,還有腰膝酸軟下肢無力的癥狀吧。” 這還是皇上頭一次讓這丫頭給自己瞧病,不得不說,這丫頭的醫術的確不同凡響,只瞧了脈就能把自己的癥狀說的如此準確,從自己登基到現在,除了當年的蘇毓敏,這丫頭是第二個…… ☆、第140章 懷清道:“萬歲近日服了何藥?” 皇上目光一閃,看了海壽一眼,海壽微微搖頭,皇上道:“如何知道服藥?朕并未宣召太醫。” 懷清道:“恕臣女直言,若未服藥,恐皇上半月前就臥床了。” 皇上對海壽道:“把那藥拿來給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