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老朝奉接過見一萬兩,呵呵笑道:“夠了,夠了,真若算起來還有剩呢。” 慕容是道:“剩下就賞給伙計們吃酒吧。”說著站起來往外走,到了門口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老朝奉,老朝奉忙道:“四爺放心,老奴保證,此事不會傳出去。” 慕 容是點點頭:“如此便好。”方邁步出去了,可喜忙跟了去,心里卻直嘆氣,爺這搭了人情,又搭銀子,還偏不讓哪位知道,這么偷著替她著想,對她好有什么用 啊,可喜瞧著那位根本就是沒心沒肺,若不是她哥要娶葉家大姑娘,估摸那位都恨不能永遠待在益州,一輩子都不回來才好呢。 而且,雖說皇后娘娘那兒沒表態,皇上前兒可提了,如今幾位皇子里就剩下四皇子還沒成親,皇上能不著急嗎,聽皇上話兒有意給爺指婚呢,若皇上金口一開,爺這番心思可就都打水漂了,這事兒想想可喜都替爺發愁。 忽聽四皇子道:“這里是不是離著王泰豐府上不遠?” 可喜一愣道:“回爺的話兒,過了前頭的街口便是王大人府上。” 慕容是道:“這兩日總覺著身上不大好,正好去給他瞧瞧吧。” 可喜嚇了一跳,忙道:“爺您是哪兒不好,怎不早說。” 慕容是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大夫,跟你說了有什么用。” 可喜撓撓頭,心說,雖是這個理兒,可自己是爺跟前伺候的,爺身子不好,自然要頭一個知道的嗎,而且,可喜仔細想了想,因這幾天忙活那位的事兒,爺這幾天也算吃好睡好,比起前些日子整宿整宿的抄醫案可好多了,沒瞧出哪兒有毛病啊,真是想不通。 王泰豐也沒想到四皇子會親自登門求醫,還當什么了不得急癥呢,可手指按在脈上,心里不禁嘀咕開了,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不細不洪,節律均勻,一息四五至,且應指有力,這明明白白就是無病的常脈,若無病四皇子來自己這兒做什么來了。 王泰豐目光閃了閃,開口道:“四爺覺著哪兒不好?” 一邊兒的可喜也緊張的望著主子,四皇子看了王泰豐一眼,淡淡的吐出四個字,把王泰豐跟可喜都震傻了。 王泰豐驚愕的看著四皇子,喃喃的道:“房事不利,這,這,是什么意思?” 可喜嘴巴張的老大,心說,怪不得前兒四皇子收了兩個門人獻上來的美人兒呢,且昨兒還叫了其中一個進房伺候,自己還說爺終于開竅了,怎么今兒就冒出來個房事不利,莫非昨兒跟那美人……這事兒要是真的可了不得。 王泰豐半晌兒方回過神來,斟酌良久,謹慎的問了句:“四皇子是什么時候有此感受的?” 慕容是仍是表情淡淡:“早便有此感受,只不過一直沒當成事兒,前兒父皇說要給爺賜婚,爺叫了人進房伺候,方知有此病癥。” 王泰豐的臉都快抽抽了,這事兒當初皇上就疑心過,叫自己打著請平安脈的名頭給四爺瞧過,當時自己回皇上的話兒,可是四皇子無病,莫非自己瞧差了。 想著,又仔細號了號脈,且又問:“除了,呃……那個,房事不利,四爺還有沒有別的感受?” 慕容是道:“還需什么別的感受?” 王泰豐給噎住了,半天方道:“從脈上瞧,四爺身子康健,不應有此癥狀。” 慕容是道:“近日看了一些上古醫案,瞧見一個跟我一樣的病例,是說先天如此,無藥可醫,王太醫說,我是不是也如此?” 王泰豐一愣,忽的腦子里靈光一閃,仿佛明白了,這位爺對懷清那丫頭的心思,別人不知,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可有六皇子的事兒在前頭,恐這位爺一時難如心愿,皇上卻忽然提起了賜婚之事,若這位爺娶了王妃進門,再惦記懷清那丫頭就沒戲了,莫非是為了這個。 卻又有些不信,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子,若是擔上這么個名頭,對他可是大大不利,皇上一直希望幾位皇子能為皇族開枝散葉,這四皇子若無后,在爭位一事上恐要吃大虧的,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實在有悖常理。 想到此,不禁道:“若有此癥,恐有無嗣之憂。” 話兒說的此已經相當明白,慕容是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王泰豐暗暗嘆了口氣,心說,看來這位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從王泰豐府上出來,可喜終于也回過味兒來了,憋了半天到底沒憋住:“爺,您這是圖什么啊?”見爺不應,也只能嘆了口氣,琢磨那位還真是爺的魔星,這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房事不利了。 皇上以為自己上火聽差了,抬起頭看著王泰豐:“你說什么?” 王泰豐忙磕頭下去:“微臣有罪,當日未瞧出四皇子隱疾,以至如今四皇子房事不利,恐有后嗣之憂。” 皇上這回算是聽明白了,王泰豐是說老四有隱疾,不能敦倫,皇上先頭雖說疑心過,如今成了事實,卻也有些接受不來。 自己對于老四可是寄予厚望,先不說老四是皇后所出嫡子,就算能力性情,幾個皇子里頭也是佼佼者,若無嗣,將來…… 皇上皺起了眉頭:“可有治?” 王泰豐道:“四皇子是先天有此癥,雖不好治卻也不是毫無希望。” 聽到這話兒,皇上終于松了口氣,能治就好,卻又聽王泰豐道:“即便能治好,恐也需兩三年方能見效,如今四皇子正值壯年,恐要耽擱了婚姻大事。” 皇上揮揮手道:“此事往后推推也無妨。” 王泰豐從御書房出來,忍不住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說,這不算欺君之罪吧,一抬眼卻見海壽笑瞇瞇望著他,心里咯噔一下。 海壽打量他一遭,低聲道:“王大人這脈可斷的真巧啊,前兒皇上剛說要給四皇子賜婚,今兒王大人就來回說四爺有隱疾。” 王泰豐剛收了的冷汗又冒了出來:“海,海公公這話兒在下不明白。” 海壽呵呵呵笑了兩聲:“不明白才好,都明白了有什么意思,王大人您說是不是。” 王泰豐尷尬的笑了兩聲:“是,是,海公公說的是,在下府里還有些事,這就先告辭了。”說著一拱手走了。 海 壽心說,這老家伙別看生的一臉憨厚像,心眼子可一點兒都不少,這么幫著四皇子,還不是為著自己的將來,雖說如今皇上未立太子,可就算傻子都能看出來,皇上 屬意的是四皇子,四皇子有出身,有能力,繼位算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而其他幾位皇子不折騰,說不定還能當個逍遙王,若折騰起來,最后一準沒好兒。 而四皇子的心思,如今海壽也算看明白了,就是為了張懷清那丫頭唄,四皇子這招兒高啊,來了個釜底抽薪,比起來,六皇子的心機城府真真兒的落了下乘,不過能為一個女子做出如此不顧名聲之事兒兒,也足以說明那是心頭rou了。 懷清剛從新宅里回來,若瑤就忙拉著她的手進了里屋,神神秘秘的道:“懷清,你聽說了嗎?” 懷清給她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聽說什么了?” 若瑤低聲道:“你可真是這么大的事兒都不知道,外頭都傳遍了,說四皇子有隱疾,本來皇上說好要賜婚的事兒都黃了。” 懷清愕然,隱疾?怎么可能?不過想想也有些道理,就看這些皇子們,哪怕慕容曦。跟前也沒斷過女人,女人之于他們只是消遣的玩物,從來不當人,可就慕容是過得跟和尚似的。 懷 清在四王府住過幾日,對于慕容是府里的狀況知道一些,整個府里就沒一個年輕丫頭,除了小廝就是婆子,或者太監,就是沒丫頭,且也沒聽說他往青樓去過,基本 上,可以說慕容是就是個不近女色的和尚,懷清一度以為他是修行來的,不急不躁不近女色,整個就一佛爺,這太有悖常理了。男人好色是本性,若本性都沒了,只 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性無能。 若瑤道:“虧了我還以為四皇子對你有意思,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想了。”忽又八卦的道:“懷清,你說會不會是王泰豐瞧差了,不過,四皇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兒的,對了,你跟四皇子有些接觸,有什么感覺?” 懷清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嫂子,還沒成親呢就掃聽這種事兒不大好吧,而且,對象還是你的小姑子,再說,你覺得我跟四皇子會有這方面的接觸嗎。” 若瑤臉一紅:“我就是隨便問問嗎。” 懷清正色道:“此事涉及皇室隱秘,還是不問為妙。” 若瑤道:“可我總覺著四皇子對你有意思。” 懷清:“我的好嫂子,你就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這幾天務必吃好睡好,等成親那天才能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把我哥迷昏頭。” 若瑤臉更紅,手里絞著帕子低聲道:“那個,懷濟大哥何時回京?” 懷清道:“吏部的文書下去了,不過得等彭大人到益州交接之后,哥才能往回趕,估摸著,怎么也要三月里了,好在不用我哥忙活什么,吉日又挑的三月十八,算著怎么也來得及了。” 葉兒道:“彭大人倒撿了大便宜,先頭還說什么丁憂回鄉,說白了,就是讓益州的瘟疫嚇怕了,如今益州的瘟疫沒了,飛江堰也開工了,彭大人也不丁憂了,顛顛兒跑會益州繼續當他的知去了,攤上這樣的便宜事,真是祖墳上都冒青煙了。” 懷 清笑了起來:“這丫頭好利的一張嘴,當初彭大人去益州任知府,就是皇上有意為之,想讓他去看看能不能在民江上筑堰,以治蜀地洪澇之災,彭大人在任六年莫不 兢兢業業,若不是他收集的資料,便馮先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這么快就繪制出飛江堰的草圖來,而我哥也因此得皇上賞識,進而應了這樁婚事,說起來,倒是 我哥撿了便宜呢。” 葉兒道:“若天下間的官兒都跟姑爺一般厚道就好了。” 正說著,忽的張婆子進來道:“坤德宮的劉嬤嬤來了,說皇后娘娘身上有些不好,請懷清姑娘去瞧瞧。” 若瑤道:“這可新鮮,太醫院那么多太醫,做什么非巴巴的來請懷清。” 張婆子知道里頭的緣故,笑道:“老太君說今兒想進宮瞧瞧舊年的老姐妹兒,正好跟懷清姑娘一道進宮。” 若瑤才松了口氣,低聲跟懷清道:“老太君去就不怕皇后娘娘刁難你了。” 懷清道:“皇后娘娘乃大燕國母,怎會刁難我一個民女,jiejie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大概沒想到老太君執意進宮,坤德宮的老嬤嬤頗有些尷尬,皇上視老太君如母,皇后娘娘又豈敢擺架子,故此,這位老太君一進宮,有些話就不好說了。劉嬤嬤知道主子是急了。 皇后怎么也沒想到,兒子會做出這等荒謬的事來,即便皇上信了有隱疾的事兒,皇后娘娘可不會信,就在年前,還跟自己撂狠話,不許對付張懷清的兒子,怎會忽然就有了隱疾。 此事不用說也能猜得到,恐是因皇上有意賜婚而起的,雖然知道兒子對張懷清用情極深,可也沒想到會拿著皇位做賭,若有隱疾自然無后,無后怎堪為君,這一環扣著一環呢。 皇后娘娘能忍著兒子瞧上張懷清,卻不能忍兒子為個女子起了放棄皇位的念頭,若真讓別的皇子繼位,那自己這些年熬過來還有什么意義,往后還有什么盼頭,爭來斗去爭的不就是這個,末了若成了空,前頭那些心機豈不白費了。 而皇后想來想去,覺得解鈴還須系鈴人,是兒不就愛張懷清嗎,把張懷清給他便是,只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讓他為了一個女人而失了江山…… ☆、第122章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老太君剛要跪,皇后已快步走下來,伸手扶住老太君:“您老快請坐下。”說著扶著老太君坐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略瞧了懷清一眼,心說,這丫頭倒是會找靠山,搬來老太君有些話便不大好開口了,卻又想,說下大天來這也是件好事兒,是兒皇子之尊,娶一個四品知府的妹子當側妃,已是她張懷清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了,就算葉府大姑娘都無此造化,老太君能說出什么來。 懷清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擺擺手道:“起來吧。” 懷 清這才站起來垂首立在一邊兒,瞧見懷清,再想想自己那兩個侄女,皇后忍不住嘆息,說起來,余家雖是商戶起家卻世代顯赫,若不是當初昭惠皇后立下的家規,余 家如今又豈止一個商家,家里的女孩兒自小悉心教養,就是為了嫁入皇家,以延余家百年尊榮,卻下頭這一輩兒的兩個侄女兒著實有些拿不出手,也怨自己的兄弟, 一味驕縱,養成了如今眼高手低的性子,心眼子沒長多少,脾氣倒一個比一個大,是兒的性子如何瞧得上,若不然,也不用如此費神了。 皇后娘娘叫人上了茶,親手奉與老太君,方道:“莫怪老太君稀罕這丫頭,便是我看著也好,瞧著比我兩個侄女年紀小些,可有十七了?” 懷清還沒答應老太君接過去道:“這丫頭是正月里的生辰,比若瑤略小些,剛十七。” 皇后娘娘道:“不小了,該著說親事,可許了人家?” 老太君目光一閃:“這丫頭跟若瑤不一樣,常年不在我跟前,更讓我想的慌,如今好容易回來了,就想著讓她陪我個一兩年,婚事不著急呢。” 皇后呵呵笑了兩聲:“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說老太君疼小輩兒,可也別耽擱了婚姻大事,女孩兒家的青春轉瞬即逝呢。” 老太君道:“皇后娘娘說的是。” 皇后見老太君不再跟自己唱反調,暗暗送了口氣,跟老太君道:“這丫頭性子穩妥行事大方,是兒跟前若有這么個人,我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是為了此事,老太君可不傻,皇后娘娘一心顧念自己娘家,這事兒誰不知道,余家的兩個侄女兒還未嫁,怎會讓懷清一個外人占了皇子妃的名分,今兒她張這個口,想來是因外傳四皇子隱疾一事。 這兒子什么心思便能騙過天下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的親娘,皇后很清楚四皇子心里愛的人是懷清丫頭,才用這個法子來阻皇上賜婚,皇后見兒子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便只能順著四皇子了,只不過這個順著肯定不是正妃,而,若當側妃,哪輪的上老四。 皇后瞧著老太君道:“老太君疼這丫頭,就給這丫頭做個主吧!” 懷 清身子都僵了,怎么也沒想到皇后召自己進宮是為了這個,側妃?懷清不免苦笑了一聲,莫非自己生來就是小老婆的命,前頭一個慕容曦,如今又來了個慕容是,即 便說的再好,也不過是小老婆罷了,而皇后如今既已開了口,恐自己不想都不行,除非她不想要小命了,更何況,還有哥哥呢,可她實在不愿。 老太君也沒想皇后會如此直接,話既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應了,對不住這丫頭,不應,此事又如何駁回去。 正為難的當口,忽聽外頭小太監道:“給四爺請安。”老太君一聽倒安穩了,四皇子來了,此事便容易多了,以老四對懷清的心,自然不會委屈她。 慕 容是剛在皇上哪兒,父皇傳了兩個太醫給他瞧脈,慕容是倒不怕此事會戳破,王泰豐是太醫院院正,既已斷了自己的隱疾,別的太醫便心里疑惑,也不會跟自己的上 司對著干,更何況,隱疾這種事兒病因復雜,那些太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肯趟這攤渾水,反正出了事兒也有王泰豐頂著,故此,都跟王泰豐說的一模一樣。 等慕容是告退出宮,可喜就迎了出來:“爺,剛得了信兒,皇后娘娘宣懷清姑娘去坤德宮了呢。” 可喜兒話音剛落,慕容是轉身又進了宮門,腳下飛快,幾乎一路小跑,進坤德殿的時候,都有些氣息不穩。 皇后見他這樣兒,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兒子,從小到大,何曾見他如此慌亂過,卻為了一個張懷清,整個變了個人似的。 皇后瞧著他開口道:“正好是兒來了,正說你跟前缺個底細人,我瞧著懷清丫頭穩妥,回頭跟你父皇商議商議……”皇后的話沒說完,慕容是就忽跪在地上道:“兒臣不愿。” 皇后一愣,定定望著他,以為自己聽差了,不是他稀罕這丫頭,非這丫頭不行的嗎,怎么自己有意成全了,他倒不愿意了。 慕容是道:“兒臣身患隱疾,剛太醫也說了,近兩年不宜成婚。” 皇后愕然,暗道這不過幌子罷了,不就是怕皇上給他賜婚,才想出這么個主意嗎,怎他自己倒當真了不成。 雖覺他如此面不改色的承認自己身患隱疾,有些囧,懷清卻終于松了一口氣,自己自然不能反抗,可慕容是就不一樣了,只要他堅決不同意,此事就成不了。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暗暗搖頭,這丫頭還真個沒心沒肺的,為了她老四這可什么都豁出去了,她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