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云秋月攥住手里字條:“既張姑娘相邀,就走一趟吧。” 懷清這會兒挺享受,從來不知道寺廟還有這么舒服的地兒,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廟里就是燒香拜佛用的,可這里的禪房,硬是讓她有種置身高級會所的感覺,看看這禪房里的擺設,雖看上去簡單,卻處處不凡,若在這里住上幾日,聽著暮鼓晨鐘,也算人生一大享受了。 她是跟著慕容曦來的,懷清覺得,憑著自己至多也就把云秋月引過來,成不成還得看慕容曦的,有的時候皇子這塊金子招牌真挺好使。 想到此,側頭看向慕容曦,慕容曦笑了:“小丫頭你這么瞧著爺做什么?” 懷清道:“真要在揚州做買賣啊?” 慕容曦點點頭:“你這是什么話,咱們不都商量好了嗎,宅子都是現成的,就是照著你說的略微改動一下,估計入秋之前就能開張納客了。” 懷清愣了一下:“這么快……”慕容曦樂了:“快什么,依著爺恨不能明兒就開張呢。” 正說著門從外頭推開,云秋月走了進來,大約沒想到禪房里是兩個人,看到慕容曦,云秋月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卻疑惑的暗暗打量慕容曦。 以他多年的經驗,這人非富即貴,可揚州城里的達官貴人,自己差不多都認識,卻不知他是誰。 不用云秋月再想,懷清已經開口解惑:“這是六皇子。” 云秋月一驚,忙跪下磕頭:“奴婢云秋月給六皇子請安。。” 慕容曦擺擺手:“起來吧,這里是大悲寺,你剛跪了菩薩,再來跪爺,回頭菩薩要怪罪的。” 懷清差點兒沒笑出來,心說,這廝信什么菩薩啊,云秋月略掃了兩人一眼,心里暗道,怪不得邱家兄弟這回急了呢,原來有六皇子,而且六皇子明顯是幫著知府大人的,不過,她引自己來這里做什么。 想到此,云秋月道:“不知姑娘說的一敘?” 懷清道:“既姑娘來了,咱們也都別藏著掖著,我就直接說了,江南貪墨盛行,官場黑暗,黎民受苦,皇上下了旨意要肅清江南官場,邱家兄弟最后結果的如何,想必姑娘比我們還要清楚,他們的下場早就注定了,區別只在于時間早晚而已,姑娘是聰明人,當知道取舍才是。” 云秋月道:“邱大人待我有恩,叫我背叛他,于心何忍。” 懷清道:“姑娘難道就忍心棄舊人于不顧,邱顯臣早晚事敗,必死無疑,難道姑娘愿意跟著他一起獲罪殺頭嗎。” “我……” 云秋月低下頭半晌兒方道:“我能做什么?” 邱顯臣急匆匆邁進秋月樓,一見了老鴇忙道:“秋月如何了,前兒不還好好的嗎,怎這忽然就病了。” 話音剛落,只見秋月打扮齊整的從里頭走出來,到了跟前蹲:“秋月給大人請安。” 邱顯臣忙抓著她的手上下瞧了一遍,見毫無病容,因精心打扮過,比平時更明艷幾分,心里不覺一蕩,這些日子凈忙著應付張懷濟了,有一個月沒來秋月樓了,也真惦記了,拉著她的手道:“怎么裝病?” 秋月道:“若不裝病何時方能見著大人,大人莫不是厭煩秋月了,不然,怎這一個月都不見來。”說著帕子沾了沾眼角,委屈非常。 邱顯臣的魂都快飛了,忙摟著她道:“我的好乖乖,爺哪會厭倦,最近事兒多,才沒抽出空來。”說著去親秋月,卻給秋月一撇頭閃開,跑屋子里去了。 勾的邱顯臣心里癢癢的不行,那還顧得什么,一腦袋鉆了進去,房里已經備好了酒席,秋月看著他道:“好些日子不來,今兒不許再走,再走我可惱了。” “不走,不走……”邱顯臣摟著她啪嘰親了一口,這會兒就算趕他都不走了,秋月斟了一杯酒遞到他唇邊道:“這些日子不來,可得先罰酒三杯才成。” “罰,罰……別說三杯三十杯爺都喝。” 秋月咯咯笑了起來:“三十杯大人早出溜桌子底下去了,先吃三杯。”說著一杯一杯的遞到他嘴邊兒上,邱顯臣吃了。 秋月又道:“這些日子不來莫非府里納了新歡,便把我這舊人丟到脖子后頭去了。” 邱賢臣一見她小臉一板要惱,忙摟著她哄:“哪有什么新歡,爺最稀罕的就是我家秋月,秋月是爺的心尖尖上的人兒,離開一時一刻都想得慌。” 秋月瞥著他道:“這話誰信,你們男人莫不都是嘴上抹了蜜,當面什么甜言蜜語都說得出,轉過身就不認賬了。” 邱顯臣忙道:“我的心肝兒今兒倒是怎么了,說出話兒的一套一套的戳人心。” 秋月道:“大人也別哄我,秋月命苦福薄,大人瞧不上也是應該的。“ 邱顯臣道:”此話從何處說起啊,爺心里就只有你一個。“ 秋月嗤一聲笑了,問他:“果真只我一個?“ 邱顯臣忙點頭:“果真。” 秋月道:“若果真,再喝三杯。”邱顯臣為色所迷怎會推脫,一樣仰脖喝了,秋月使出渾身解數,左一杯,右一杯的勸酒,邱顯臣來者不拒,不一會兒就醉了。 秋月哄著他說邱府的事兒,邱顯臣這廝別看醉了,嘴巴依舊跟蚌殼似的,緊的撬都撬不開,秋月都快放棄的時候,忽聽他嚷嚷了一句:“賬本……”過了會兒又嘀咕一句:“佛堂……”然后便歪在炕上睡了,叫都叫不醒。 張懷濟道:“這賬本跟佛堂聯系在一起,莫不是賬本在佛堂。” 懷清道:“此事干系重大,邱顯臣不比陸興,務必要一招制敵,然后嚴審,不能讓邱家兄弟又回緩的時間。” 慕容曦道:“這個也不難,今兒晚上讓陳豐遣進邱府佛堂一探究竟,若果真有賬本,明兒爺就抄了他的家。” 懷清道:“你說的好聽,便拿到證據,我們手下無兵,豈不擎等著吃虧嗎。” 慕容曦呵呵笑了起來:“放心吧,只要今兒晚上探到賬本的蹤跡,明天爺就能招來數萬雄兵,別說他小小的巡按府,就是整個江南都能圍起來……” ☆、第85章 陳豐當夜回來道:“邱府的佛堂里沒找著賬本,觀音像后卻有密室,密室內藏有數十箱金銀。” 慕容曦道:“一個巡撫府里就藏了數十箱金銀,若不貪何來這些,還要什么賬本,這就是證據,明兒直接端了邱顯臣的老窩,看他還瞎蹦跶。” 懷清忙道:“此事還需慎重,邱顯臣可是二品大員,若無確實的罪名,如何能去搜檢他的府邸,更何況,皇上雖給了六皇子調兵的權利,絕不是讓你輕舉妄動,若調了兵拿不住證據,正好給了邱明臣把柄,邱明臣一本參上去,便六皇子無事,那些統兵的將領,恐也要受牽連。” 慕容曦道:“依你這么說,爺還不能調兵了。” 懷清道:“不是不能,是要用在最后關頭。” 慕容曦道:“合著,前頭費這么大勁兒都沒用了,明知道邱顯臣府里藏著金銀,就是不能搜,不搜哪來的證據,那個賬本子還不知給他藏在哪兒了呢。” 懷清道:“搜邱府也不是不可,只是還得六皇子出馬。” 慕容曦道:“爺沒你這丫頭心眼子多,有什么話兒就說,這么藏著掖著爺得急死。” 懷清沒說話,上下打量他一遭,伸手拿起他腰上的玉佩看了看道:“這是皇上賜的?” 慕容曦低頭看了看道:“是皇上賜的,不過只要你喜歡,就給了你吧。”說著摘下來放到她手里。 張懷濟愣了一下,雖說知道小妹跟六皇子走得近,可也沒想到兩人會如此,莫非小妹心里真喜歡六皇子,張懷濟不禁暗暗皺了皺眉,他不希望懷清嫁給皇子,以懷清的性子,不適合皇家,倒是慶福堂那個少東家,張懷濟覺得不錯。 懷清把那快玉佩放回慕容曦手里:“若皇上御賜的玉佩失竊,而有人目睹盜賊跑進了邱府,該如何?” 慕容曦眼睛一亮,不禁笑了起來:“小丫頭你這個主意可有欺負人的嫌疑啊,不過,爺最喜歡的就是胡作非為,欺負個二品大員算什么事兒,就這么定了。”把玉佩交給陳豐:“這塊玉佩若是在邱顯臣家的佛堂里找到,爺倒想看看,邱顯臣那張老臉會如何?”陳豐領命而去。 送了慕容曦出去,懷清剛要回去,不想被張懷濟叫住:“小妹,今兒月色正好,不如我們兄妹在院子里坐坐說說話兒。” 懷清笑了:“那哥就去我院子里吧。” 懷濟點點頭,兄妹倆并肩進了懷清的小院,甘草忙放了桌子,兄妹倆坐下,銀翹提了壺藥茶來放到桌子上,知道兄妹倆有話兒說,都退到了院外候著。 懷 濟抬頭看了看道:“快十五了,月缺月圓,轉眼好幾年就過去了,哥還記著你小時候才這么高……”說著伸手一比:“瘦的皮包骨似的,看著就可憐,那時候咱們還 住在桑園村的老宅里頭,你總是抱著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天一天的不說話,爺爺說你先天身子弱,開藥給你調理,那么苦的藥湯子,哥哥瞅著都難受,你小小的 人兒卻咕咚咕咚一喝就是一碗,爺爺異常高興,說你天生就是吃咱們家這行飯的,就總帶著你,手把手的教你寫字,教你背湯頭歌,教你認藥,后來爺爺去了,爹就 帶著你四處給人看病,想來你的這身醫術就是這么來的,后來爹娘也去了,就剩下咱們兄妹倆相依為命,哥總記著爹爹臨去的時的囑咐,叫哥護你一生平安,這么些 年過去,哥都忘不了爹當時的話。” 懷清眼眶有些酸,這些事兒不是她經歷的,但奇怪的是,懷濟說的時候,她竟然感同身受,甚至,在腦子里能反映出當時的情景,無疑,懷清的爺爺跟爸爸非常偏疼自己這個女兒,甚至,比懷濟還要疼愛的多,就算死也惦記著要讓女兒一生平安,這份親情著實讓人感動。 見懷濟有些傷感,不免低聲道:“哥今兒怎說起了這些?” 懷濟嘆口氣道:“哥是自責,細想起來,不是哥照顧著小妹,倒是小妹處處照顧著哥哥,無論在鄧州還是在南陽,還有如今的江南,若沒有小妹,哥哥恐怕寸步難行。” 懷清道:“我們兄妹相依為命,還分的這么清做什么,哥哥胸有大志,小妹不能幫大忙,幫幫小忙也好,哥哥還跟妹子外道不成。” 懷濟道:“是哥說錯了話,哥想說的是,不管如何,哥最希望的就是小妹能平安,可你跟六皇子,哥有些憂心……” 懷清頓時明白過來,他哥是擔心自己跟慕容曦,懷清想了想道:“哥,懷清從沒想過攀附皇家,至于六皇子,我也不知道以后會如何,但懷清答應哥哥,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會讓自己受傷。” 懷濟點點頭:“你明白這些便好。” 懷濟走了之后,懷清又坐了一會兒,月色如洗,讓她不由想起了慕容曦,慕容曦這個人真不大像皇宮里長大的,看似浪蕩的性情之下,卻有一顆格外簡單的赤子心,嬉笑怒罵,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份恣意著實令人羨慕,羨慕之余也不由向往。 懷 清覺得,或許自己就是被這份恣意的赤子之心所吸引,至于自己以后跟他走到什么程度,懷清自己也不知道,自然也無法回答哥哥,在這個世界,感情跟婚姻沒有任 何關系,變數也太多,作為皇子的慕容曦,即便深受皇上寵愛,命運也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何況,除了皇上,還有很多其他因素。 懷清覺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一邊跟慕容曦的感情平穩發展,一邊又清楚的知道兩人沒有未來,越跟慕容曦發展,這種矛盾的感覺越鮮明。 “姑娘,夜深了,該安置了。”甘草低聲提醒,懷清點點頭站了起來,無論有多少煩惱,日子還得一樣過,目前還是要幫著哥哥查清江南的鹽稅案。 邱顯臣蹭站了起來:“你說誰來了?” 管家嚇得一激靈,忙道:“六,六皇子,說皇上賜的玉佩失竊。” 邱顯臣道:“玉佩失竊跑我府上來做什么?難不成本官還能偷了他的玉佩?” 管家道:“六皇子說,昨兒晚上他的侍衛一路追蹤竊賊,竊賊躥房越脊,進了咱們邱府,因夜深了,不好闖進來,就讓人守在外頭,等天亮了稟明六皇子,這才來了咱們府。” 邱 顯臣臉色難看之極,咬著牙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正說著忽見慕容曦闖了進來,到了跟前,往椅子上一坐道:“邱大人叨擾了,若是旁的東西丟了,爺 就認倒霉了,可那塊玉佩卻是父皇欽賜,若丟了,爺豈不成了不孝之子,昨兒爺的侍衛眼看著竊賊翻墻進了邱府,因不好夜里驚動邱大人,才等著這會兒,邱大人莫 怪莫怪啊。” 邱顯臣這個口氣直接噎在了嗓子眼兒,是上不去也下不來難受非常,要是換二一個,這會兒早讓他亂棍打出去了,可眼前這位是皇子,這口氣咽不下也得咽,只得道:“下官府里戒備森嚴,尋常盜賊如何進得來,莫不是六皇子的侍衛瞧差了?” 慕容曦斜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聽了這話兒笑了:“邱大人怎知是尋常盜賊,能在本皇子這兒盜走玉佩,豈是泛泛之輩。” 邱顯臣道:“便如六皇子所言,昨夜竄進本府,如今都這會兒,早跑了,難道還等著六皇子甕中捉鱉不成。” 慕容曦道:“爺的侍衛在外頭守了半宿,沒見人出來,自然就在邱大人府里,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趁著爺的侍衛疏忽跑了,也肯定知道偷錯了東西,不會犯傻的帶走爺的玉佩。” 邱顯臣憋著氣道:“六皇子的意思是您的玉佩在下官府里?” 慕容曦嘻嘻笑了兩聲:“在不在的,找找不就知道了嗎,爺的侍衛說見那竊賊從你府后的東南角翻進來的,想必藏在哪兒了,爺去找找,若果真找著了,回頭爺稟明父皇,記邱大人一功。” 邱顯臣這個氣啊,心說,記個屁功啊,有這樣的功嗎,這明擺著就是沒事兒找事兒,而且,府里的東南角,東南角……邱顯臣暗道,難道是佛堂。 正想著,六皇子已經站起來跟管家道:“頭先帶路,這玉佩非同小可,爺得親自過去找。” 管家也驚了,心說怎偏偏是佛堂,是巧合還是六皇子知道了什么?猶豫著看向老爺,邱顯臣卻道:“既是皇上欽賜之物,下官就陪六皇子過去找。”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心說,真沒看出來,這老家伙還挺沉得住氣。 一行人直奔后頭的佛堂來,進了佛堂,慕容曦雙手合十道,菩薩贖罪,跟身后的侍衛道,快給爺找,后頭的侍衛一擁而上,翻了半天也沒找著,慕容曦盯著上頭的觀音像問邱顯臣:“人都說菩薩有靈,從爺一進來,菩薩就慈眉善目的看著爺,邱大人說是不是菩薩給爺提示呢?” 邱顯臣心說,這話說的,你站在中間,菩薩只要不是眼斜不看你看誰,心里也琢磨,六皇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正琢磨著,忽聽六皇子道:“來人把這尊觀音像給爺請下來。” 邱顯臣臉色一變:“菩薩有靈,不可輕易挪動。” 慕容曦道:“菩薩有靈才提示爺,挪了。” 上去幾個侍衛把觀音像請了下來回道:“爺,后頭是個密室,內有十幾個大箱子。” 慕容曦看向邱顯臣道:“想不到邱大人佛堂里還另有乾坤啊,都搬出來,看看爺的玉佩是不是藏在里頭。” 不一會兒,十幾個大箱子就擺在了佛堂外的院子里,慕容曦看向邱顯臣:“怎邱大人的佛堂里會藏了十幾個大箱子,邱大人可否給在下解惑?這里頭裝的是什么東西?” 邱顯臣垂手而立低眉順眼的道:“微臣不知。” 慕容冷笑一聲:“既邱大人也不知道,那咱們就一起看看吧,打開。”話音剛落,十幾個箱子挨個打開,看見里頭的東西,慕容曦愣了,竟是十幾箱子青磚。 “什么?青磚?”懷清訝異之余,真出了一身冷汗,若照著先頭的想法,讓她哥去搜檢邱府,結果可想而知,邱顯臣一本奏上去,縱然哥哥渾身是嘴恐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