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梁順道:“表叔放心吧,人是從冀州府余家的靈芝田里挖來的伙計,手熟的很,這一兩天就到了?!?/br> 梁榮道:“這人要緊,別吝惜工錢,多給他些,若出來靈芝,再給他分紅,這樣方能留住他?!?/br> 梁順應了一聲:“表叔,這么一來,咱的銀子可不夠了,光劉常貴兒那就的一萬兩。” 梁榮陰沉沉的哼了一聲:“一萬兩?做他的春秋大夢,附耳過來,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給他五千兩把那三十傾地拿過來。” 懷清看向陳皮:“你說那三十傾地賣了多少?” 陳皮道:“五千兩,梁扒皮真不是個東西,叫衙役三天兩頭sao擾劉家的買賣,劉常貴兒實在頂不住了,才五千兩賣給梁順。” 懷清道:“且記著,早晚咱們得找回來,這會兒他省了五千兩,過后讓他拿出五萬兩來填坑?!闭f著從書案上拿出一封信遞給陳皮:“把這個送去慶福堂,少東家看了就知道怎么辦了?!?/br> 陳皮忙著去了,甘草道:“姑娘,背陰那塊兒地真能種靈芝啊?” 懷清點點頭:“真能種,但不是靈芝,是蘑菇?!?/br> 甘草愕然:“蘑菇跟靈芝能一樣嗎?” 懷清笑了:“自然不一樣,不過椴木香菇也是好東西,等明年下來,我叫灶房做香菇釀rou,準保你連舌頭都恨不能吞下去?!?/br> 一說到吃食,甘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姑娘說的奴婢現在就想吃了,不過,那三十傾地不都賣給梁扒皮的侄子了嗎,哪還能種香菇呢?” 懷清道:“早晚還是咱們的,急什么?” 懷清琢磨這一回就得把梁扒皮給收拾徹底了,不然,一會兒想起來折騰一出,誰也受不了,他不是貪嗎,他不是愛錢嗎,就讓他落個錢財一空。 梁扒皮可沒想到,前頭這一萬兩千五百兩銀子扔出去,哪還沒到哪兒呢,就光買了三十傾地,冀州府來的人叫方奇,今年二十四了,是前些年逃荒去的冀州府,在余家的靈芝田里當了四年伙計,故此異常熟悉種靈芝的流程。 他一來,梁榮就讓梁順帶著去伏牛山看地去了,回來問他:“如何?” 方奇道:“這南陽的伏牛山真是一塊寶地,那三十傾地正是老天賜給大人的聚寶盆,大人往后等著收銀子吧?!?/br> 梁榮這才徹底放了心,再問他:“需要什么?”方奇道:“這種靈芝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地最重要,地好,別的就省事多了,如今有了伏牛山的寶地,只要準備椴木跟靈芝種子即可。” 梁榮有些不信的道:“這么簡單,就能種出靈芝?” 方奇道:“剛小的也說了,只要地好,種靈芝并不算難,不過這靈芝的種子卻要使些銀子,種子越好,將來結出的靈芝越貴,賣的價錢也越高。” 梁榮現在一提使銀子就rou痛,可一琢磨前頭三拜九叩都完了,就剩這一哆嗦,自己要是心疼銀子,前頭的銀子可也打水漂了。 想到此,又問:“山上那三十傾地的靈芝種子需多少銀子?” 方奇算了算道:“若都種上,怎么也要三萬兩銀子?!?/br> 三萬……梁榮倒吸了口涼氣,臉都抽抽了:“怎要這許多?” ☆、第58章 方奇道:“大人,這可是靈芝啊……難得伏牛山這么一塊天賜寶地,冀州府的靈芝田遠遠及不上呢,冀州產的靈芝算不得極品,南陽的卻不一樣,大人別看現在投進去的銀子多,趕明兒賣的時候,能翻出去幾倍,甚至十幾倍呢。” 梁榮聽了,只覺眼前瞬間堆滿了兩座金山,跟這兩座金山比起來,區區幾萬兩銀子又算什么,便跟梁順道:“你都聽方奇的,需銀子便去賬房里支,把這件事辦妥當了,表叔虧不了你?!?/br> 梁順忙道:“那侄兒這里先謝表叔了?!备狡娉隽烁萌ベI椴木,哪想到跑遍了汝州城大小的木料鋪子,一棵椴木也沒有,都讓慶福堂買了去。 梁順不禁傻眼,又在附近的幾個縣跑了兩天,一共就找著七根椴木,問方奇:“這種靈芝非椴木不可嗎?旁的木頭可否替代?” 方奇腦袋搖的撥楞鼓似的:“別的可不成,只有椴木方可,若汝州府沒有,不若去附近的鄧州尋尋?!?/br> 兩人又去了鄧州,誰知鄧州的椴木也讓慶福堂買了,梁順跟方奇回汝州府衙跟梁榮一說,梁榮反倒高興了。 梁榮這人疑心頗重,雖如今銀子都扔進去了,心里卻仍有些嘀咕,這一聽慶福堂買了這么些椴木,才真放心了,若不是為了那三十傾地,慶福堂如何會買這么多椴木堆著,不吃飽了撐得嗎,叫梁順直接跟慶福堂買,反正這么多椴木,又不可能都運回冀州,自己買了不正好嗎。 梁順忙道:“表叔您老莫不是忘了,余家的少東家跟周半城張懷濟是一頭的,咱現在去買他手里的椴木,指定漫天要價?!?/br> 梁榮道:“便他貴上一倍,也比去老遠買的合適,你只管去,方奇不說趁如今還未入夏種上,年前就能收一茬嗎,莫耽擱了正事,快去。” 梁順急忙去了,余雋倒是沒什么架子,梁順一去就見著了,只不過三句過來,一說買椴木,余雋說:“這些椴木可是我挨根兒挑的,不是梁兄下手的快,把那三十傾地從劉常貴手里買了去,這些椴木到年底可能生出金子來呢。” 梁順心說,挨根兒挑的?騙誰呢,這么多木頭真挨根兒的挑,挑一輩子也挑不完啊,不過,也不敢得罪這位,便道:“請少東家開個價兒?!?/br> 余雋呵呵笑了兩聲:“既然梁兄如此直白,我也痛快些,一口價,汝州府鄧州府里的椴木一共兩萬兩銀子?!?/br> 兩萬 ?梁順一口茶險些沒嗆死,這光買木頭就兩萬,后頭還有靈芝種子呢,再往后,還得有人工吧,我的那個老天爺,這得多少銀子往里填啊,這個價兒他可不敢買,跟余雋說回去想想明兒再來,余雋也沒催他,叫人客客氣氣的送他出了慶福堂。 等梁順走了,余雋才轉身進了旁邊的憩閑閣,上了二樓,見懷清正在哪兒吃點心呢,不禁失笑:“我們幾個都快跑斷腿了,懷清姑娘倒好清閑兒?!?/br> 懷清如今跟他熟了,也不跟過去一樣拘謹,笑了一聲道:“有道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我這兒動腦子的,比你們跑腿的累多了好不好?!?/br> 余雋坐下喝了口茶道:“你莫不是想把梁榮貪的那些銀子都弄出來吧?!?/br> 懷清挑了挑眉:“他這些銀子還不都是從老百姓哪兒搜刮來的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什么不好?!?/br> 余雋:“行,你有理,梁榮來汝州府之前指定沒做好夢,好容易貪的這些銀子都得撂在南陽,話說,這么為了老百姓還真不像你的性子。” 懷清不免白了他一眼:“這話什么意思,莫非在余大夫眼里,我是個刻薄之人不成?!?/br> 余雋笑了:“自然不是刻薄,卻也并不是如此大公無私之人?!?/br> 懷清嘆道:“這世上的人當官莫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有幾個是為了老百姓的,這么著的都是想不開的,想不開了才做清官,卻偏有我哥這種想不開的人,我這個meimei能怎么辦,難道鼓勵我哥當貪官不成?!?/br> 余雋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你這丫頭倒是什么話都敢說,不過倒還有自知之明,對了,曾思正來慶福堂了,這會兒正在醫館坐堂呢,想不想去瞧瞧?” 懷清搖搖頭:“瞧什么,曾家二爺,缺的不過是歷練,歷練個一兩年,必有大成,我之前還不如他呢,后來跟著爺爺出去瞧病,見的多了,好多病癥才想明白?!?/br> 余雋道:“你開的方子用藥極少,卻能藥到病除,若不是極通曉藥性,怎敢如此用?!?/br> 懷清道:“我爺爺常說,藥若對癥,一味足以,藥不對癥,吃一盆也沒用,且萬物皆可入藥,若拘泥配伍,倒失了藥的根本?!?/br> 余雋點點頭:“上月里去京城見了我師傅,聽說你用紅花湯蒸浴,救了護國公府的夫人,我師傅說,大燕上百年也只有一位敢如此用藥,便是當年的太醫院院正,蔣毓敏,莫非你跟他有什么淵源?” 懷清一愣,蔣毓敏?太醫院?自己根本是跟現代爺爺學的,哪蹦出個太醫院姓蔣的來,搖搖頭道:“我的醫術承繼祖父,祖父業已仙逝,你說這位姓蔣的,懷清從未聽過,如今他還在太醫院嗎?” 余雋目光一閃搖了搖頭:“當年淑妃之事,牽連甚廣,蔣毓敏獲罪,后來死在獄中,我師傅每每提起此事都會嘆息一場?!?/br> 懷 清也知道,宮廷之中明爭暗斗,步步驚心,莫不充滿了算計,作為太醫絕對算高危職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成了替罪羔羊,故此,即使獲罪也不代表真有罪,或許是 給人頂杠,也可能是被人陷害,總之,因為看錯了病獲罪的概率,幾乎為零,所以,這個蔣太醫多半是個冤死鬼,不過淑妃?怎么這么耳熟呢。 忽想起來:“淑妃莫不是六皇子的生母?” 余雋深深看了她一眼,頗意有所指的道:“你跟六皇子倒是有交情?!?/br> 懷清道:“民女哪敢跟皇子攀交情,不過多見了幾次罷了。”余雋心說,真這樣便好,若不然,自己的表哥的一番心思,可要付之流水了。 懷清回了自己的院兒,還在想余雋的話,余雋可是話里有話兒,莫非覺得自己跟六皇子有些曖昧,提醒自己呢 ,可他提醒的著嗎,說到底,有他什么事兒呢。 懷清抬頭看著架子上新送來的盒子發呆,里頭是一盒雨花石,想是仔細積攢下來的,有山川,有人物,也有魚蟲鳥獸,色彩斑斕,雅趣橫生。 懷清有時候特矛盾,慕容昰這么個看上去極度無趣的人,偏跟自己的愛好雷同,所以,他送的東西,自己總會糾結在收與不收之間,收吧,自己跟他屁干系沒有,不收吧,實在喜歡。 想著過去把那個匣子搬到炕桌上打開,挑出一個對著窗外的亮兒仔細端詳,上頭的圖案像個仕女,裙帶飄飄,鬢發高挽,手里仿佛還拿著一把團扇,側身而立,窈窕飄逸,纖細柔美,說不出的好看。 看了一會兒放回匣子里,小心的搬回去,嘆了口氣,反正就是些石頭,收便收了吧,等以后見了他,他要提再還給他,若不提就裝糊涂了。 懷清覺得自己挺小人的,懷濟一進來就聽見她嘆氣,不禁笑道:“倒真是長大了,都會嘆氣了,跟哥說說,有什么煩惱不成?” 懷清笑了,讓懷濟坐下,叫銀翹上了茶來,才道:“我能有什么煩惱,倒是哥,這都好些天沒這么早回家了,往常不到天黑都見不著哥的影兒呢?!?/br> 懷濟道:“眼瞅入夏了,哥是又怕下雨,又怕不下雨,雨水大了,山上的藥田積了水,可要爛根的,若不下雨,到了秋天恐沒個好收成。” 懷清點點頭道:“哥顧慮的是,去年的守成好是因風調雨順,可這天氣什么樣兒誰也料不準,倒是有一個法子,哥哥可抽空跟周員外商議商議。” 懷濟:“什么法子?” 懷清:“我記著伏牛山半山有個天然的積水池,下頭通到山腳下的唐河,也算唐河的水源之一,若從半山上設幾個堤壩,把山上的水截流,旱的時候,用來灌溉,澇的時候,也可放水,豈不一舉兩得?!?/br> 懷濟眼睛一亮:“果真是個好主意,若真如此,以后不管旱澇,伏牛山那些藥田都再不用愁了,哥這就去山上看看去?!?/br> 懷清提醒:“我說的簡單,真做起來卻極難,需找個懂得水利之人方妥?!?/br> 懷濟道:“哥省的,今兒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家來,晚上飯別等我,小妹自己吃便了?!绷滔略掝^也不回的走了。 甘草道:“咱們大爺倒真成了不著家的,什么時候有了大奶奶,看大爺還這么著。” 懷 清笑了起來,說起這個,倒想起若瑤來,這兩個月光忙活梁扒皮的事兒了,也騰不出空去鄧州,前兒若瑤來信還把她罵了一頓,說只放她一回南陽,就再也抓不著 了,懷清琢磨著,怎么也得梁扒皮這事兒了了才行,想也快了,只要梁扒皮把靈芝種子買回來,那些椴木弄到山上,這事兒就算成了,前后加在一起六七萬銀子呢, 不信梁扒皮不心疼。 梁順本還說他表叔這個摳門的樣兒,一聽兩萬兩銀子指定不給,哪想倒給梁榮數落了一頓:“兩萬就兩萬,猶豫什 么,你應下就是,不是早跟你說了,需銀子賬房支便是了,還巴巴的來問我做什么,眼瞅就立夏了,再蘑菇下去,今年什么都甭想了,還不快去支銀子,把那些椴木 買回來,叫人送到山上?!?/br> 梁順挨了頓數落,心里也算有了底,表叔既然發了話,自己還怕什么,花唄,沒幾天,椴木都運到了伏牛山上,又過了幾天,靈芝種子買了來。 方奇先試著接了種,沒幾天,便長出一個小小的靈芝牙兒,雖小已能看出靈芝的樣兒,梁榮瞧了大喜過望,抬頭望了望這三十傾地,琢磨到了秋天都結上靈芝得能換多少銀子來啊,對方奇更是信任,方奇說什么是什么,為了怕附近的山民偷盜,周圍攔了鐵籬笆。 懷清看見,不禁暗笑,心說,梁扒皮叔侄這是給自己蓋監獄呢,等蓋成了,就該蹲進去了。 實驗成功了,梁榮就叫方奇教雇來的人接種,沒幾天,三十傾地的靈芝種都接好了,方奇的娘來信說病了,方奇便跟梁順請假回冀州。 梁榮如今覺著,一個月給方奇那么多工錢太多了,這種靈芝也沒多難嗎,再說,如今雇的那些人也都會了,還留著他作什么,走就走唄,最好走了別回來才好呢,倒省了先頭應他的分紅,故此,答應的異常爽快。 方奇走之前說,最遲三天能長出靈芝芽來,可到了第三天頭上,梁順見地里還是光禿禿一堆木頭,心里不免著急了,琢磨怎么不出芽呢,莫非哪里出了差錯,忙回去報告梁榮。 梁榮一聽腦袋都大了,前前后后可是七八萬銀子都花進去了,這可是自己攢下的棺材本,要是沒種出靈芝,自己…… 想著這些,梁榮兩只耳朵嗡嗡直響,忽想起什么,暗道莫非上當了,不能,自己親眼看著那靈芝發了芽,怎可能會是假的,叫了兩個差人進來,命他們速去冀州府把方奇綁回來。 兩個差人快馬加鞭的三天就回來了,說冀州府根本就沒方奇這個人,梁榮一聽,只覺眼前一黑,咚一下栽到地上,梁順也傻了,一見這意思,自己還待著不是找倒霉嗎,趁著亂趕緊跑吧,反正也從中間黑了銀子,跑到外頭先躲個一年半載的再說,一時間,汝州府衙亂了營…… 甘草進來道:“外頭知府的人來了,說姑娘去給陳扒皮瞧病呢,想的美,不是天天跟咱們大爺為難的時候了。” 懷清道:“陳皮怎么說的?” 甘草道:“陳皮說姑娘去鄧州府住親戚去了,沒有半年回不來,陳府的人才走了?!?/br> 懷清道:“是該去給老太君請安了,再不去,不定老太君怎么念呢,你去叫牛蒡準備,明兒咱們去鄧州府?!?/br> 正說著,忽陳皮進來道:“姑娘,守備府的曾二爺來了,說有急事要見姑娘?!?/br> 銀翹道:“這位曾府的二爺也真是,就不想想男女有別,他一個男子登門來尋姑娘像什么話兒啊?!?/br> 懷 清道:“若無急事,想來他也不會親自登門,我就去瞧瞧吧?!闭f著往外走,到了前頭,曾思正一見懷清就忙道:“貿然前來還望姑娘莫介意才是,此來卻因家兄所 譴,請姑娘跟我去守備府,瞧個要緊的病人,本該讓嫂子前來相請,奈何親家母親病臥,嫂子回娘家侍奉湯藥去了,兄長便讓思正來了。” 懷清道:“二爺不必如此,既是急癥耽擱不得,這就去吧。”說著上了守備府的車。 這是懷清第二回進守備府,這回卻是客居,進了客居,曾思廉一見懷清臉色便有些不大自然,懷清左右瞧了瞧,沒見病人不禁愣了愣。 曾思廉道:“鄙友之病本不該請姑娘前來,卻,子京之病著實難醫,故此……”說道此處,頗有些不安。 懷清這才明白,病人既是曾思廉的朋友自然是男的,曾思廉是慮著自己一個女子給男人看病不妥,方如此,之所以叫曾思正回來,估計也是想借助曾思正,讓自己知道病人的病癥,而不至于讓自己親去號脈。 其實,懷清真沒這么多講究,只不過在這個保守的古代,沒法子罷了,想到此,懷清道:“如此,就請曾二爺說說貴友的病癥吧。” 曾思正道:“子京兄是腫疾,自來也未醫好,如今有十多年了,一發作起來,全身皆腫,想《金匱要略》上曾言:“風濕脈浮身重,汗出惡風者,防己黃芪湯主之。我觀此癥正是如此,故此昨天開了防己黃芪湯,意在益氣祛風,健脾利水。卻不想毫無效用,這才請姑娘前來。” 懷清想了想道:“依著你說,卻極對癥,只不過,固胃助陽恐防己黃芪湯力有不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