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懷清轉頭瞪了他一眼道:“六皇子不在前頭伺候著盡孝,跑這兒來做什么?” 六皇子嗤一聲道:“前頭盡孝的多了去了,不差爺一個,倒是你這兒清凈。”說著伸手把懷清手里剛掰開的紅薯奪過去咬了一口,燙的直吐舌頭。 懷清忍不住笑道:“你傻啊,不會吹吹再吃。” 慕容曦道:“爺不傻,知道你這丫頭在的地兒,一定有好吃的,還有什么,快點拿出來招待爺,省的爺餓著肚子回去。” 懷清道:“有是有,只怕六皇子吃不慣。”說著,掀開鍋從里頭盛了兩碗碴子粥,一碗遞給他,一碗自己喝。 剛懷清看見這里有碴子,想著老太君說不定晚上要喝,就順手熬了半鍋,這會兒就著紅薯正好。 慕容曦喝了一口道:“這東西好喝,怎么你這丫頭凈能鼓搗些新鮮東西呢。”說著也搬了個板凳兒,挨著懷清坐在灶臺邊兒上,一邊兒喝粥,一邊吃烤紅薯。 懷清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么新鮮東西,這都是老百姓平常家里的吃食,你覺著新鮮,是因為你是皇子,成天山珍海味還吃不完呢,哪會吃這些東西。” 心里說,你就不該生在帝王家,當初第一眼見慕容曦的時候,看那陣仗,還以為是個多嘴刁的呢,后來才知道,這廝白瞎了披著皇子的皮,內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rou絲,就喜歡吃老百姓的吃食。 大 太監海壽一進灶房,看見里頭的情景,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們這位六皇子,可是有了名兒的刁,嘴刁,身子刁,連挑女人都刁,可這位刁的不行的皇子,這會 兒卻毫無形象的坐在灶臺邊兒上面,一手端著碗碴子粥,一手拿著半塊紅薯,吸溜,吸溜,啪嗒,啪嗒,吃的那叫一個香,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海壽也不能信啊,故 此,說話都有些磕巴起來:“六,六爺……您怎么在這兒呢?” 慕容曦把最后一口粥喝了,手里的碗放在灶臺邊上,站起來道:“怎么著,爺在哪兒還得跟海公公報備不成。” “奴才不敢。”海壽急忙跪下,懷清側頭看著慕容曦撇了撇嘴,心說架勢倒是挺足的,可惜嘴邊兒上一溜碴子粥的印兒,看上去有些好笑。 慕容曦道:“你不再前頭伺候皇上,跑這兒做什么?莫非也跟爺一樣餓了,想踅摸口吃的填肚子。” 海壽臉色一囧,急忙道:“是皇上問那個包菜卷的做法兒,老太君叫懷清姑娘過去呢。” 慕容曦挑了挑眉,湊到懷清耳邊道:“敢藏私,這個什么包菜卷的,回頭可得做給爺吃。”懷清白了他一眼,站起來跟著海壽出去,剛走到門邊兒,忽聽慕容曦叫她,懷清轉身,卻聽慕容曦道:“過年呢,你這丫頭怎么也不給爺拜年。” 懷清懶得搭理他,剛要走,迎面飛過來一個荷包,懷清下意識接在手里,聽見慕容曦道:“雖你這丫頭沒給爺拜年,爺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前些日子得的小玩意兒給你壓歲吧。”撂下話先一步走了。 懷 清愣了一下,想要還回去,人早沒影兒了,只能先收起來,跟著海壽出了廚房,海壽一邊兒走,一邊兒暗暗打量這位張懷清,能允許她給皇上做吃食,底細自然已經 一清二楚,說起來,這位真是位神道,就因為她救了葉夫人的命,她哥一個不入流的小驛丞,抬舉升任了南陽知縣,到了南陽更不得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山匪給剿 了,還把許克善收拾了。 這事兒葉之春巨細靡遺的匯報給了皇上,當時自己就在旁邊兒聽著呢,就連自己都覺張懷濟這小子忒有運氣了,而這丫頭的醫術,皇上可都耳聞了,不止救了萬氏夫人的命,還有老太君數十年的咳疾,葉府大小姐跛足,聽說都是這丫頭治好了。 而且,這丫頭也怪,老太君既讓她做菜,就是有意讓她在皇上跟前露露臉,可這位呢,做好了菜,卻讓小太監端上去,自己貓在灶房里吃烤紅薯。 剛 海壽還琢磨呢,這丫頭不是不稀罕在皇上跟前露臉,就是精過頭了,想著以退為進呢,可一見灶房這情景,海壽覺著自己想多了,就看六皇子跟她說話的意思,可算 極隨便,況且,還給了壓歲錢,這壓歲錢可不是誰都能給的,家里長輩給晚輩壓歲,討個吉利兒,六皇子卻給了這丫頭壓歲錢,可見兩人關系極親近。 若是這丫頭真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哪用得著費什么心思,都靠上了六皇子還愁什么啊,可瞅這丫頭對六皇子不待見的意思,根本是六皇子上趕著人家,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老太君忽然帶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丫頭來不說,這丫頭還跟六皇子有交情,偏就是個芝麻官的妹子,若不是老太君,就憑張懷濟這身份,連大門都找不著啊。 懷清躬身低頭進去,一進來就跪在地上磕頭:“民女張懷清給皇上叩頭,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康帝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卻仍不敢抬頭,卻聽皇上道:“朕問你,這些菜可都是你做的?” 懷清道:“回皇上話,是民女做的。”心里不免有些敲鼓,莫非皇上不喜歡,叫自己來是想問罪的。 正想著,又聽皇上道:“你的手藝倒真不差,這般平常的飯菜,叫你做出來卻別有風味,尤其,這道叫什么來著?” 旁邊的海壽忙道:“包菜卷。” 皇上點點頭:“對,包菜卷,朕也沒吃過這樣的做法兒呢,你倒說說怎么做的?” 懷清這才松了口氣道:“回皇上話兒,做法極簡單,就是把香菇,胡蘿卜洗凈切成細末,火腿也切成細末,蔥姜切碎,連同rou沫雞蛋放在一起,加入適量鹽香油備用,白菜用開水燙了,把剛的這些包在菜里,上鍋蒸一刻鐘就成了“ 皇上笑道:“果真簡單。” 老太君道:“皇上不知,這丫頭心兒靈著呢,手又巧,想出的菜雖簡單,卻極對我這老婆子的脾胃,加上又通醫理,給她調理的我這身子骨健朗多了呢。” 皇上點點頭:“倒是孝心可嘉,海壽記得賞這丫頭。” 懷清這才躬身退了出來,不一會兒海壽端出個托盤來笑道:“懷清姑娘這是萬歲爺賞你的。” 懷清又跪下謝了恩方接在手里,也是個荷包,懷清正琢磨是不是皇家人都喜歡給人荷包的時候,忽聽一個人叫她:“懷清姑娘。” 懷清回頭,見是可喜,剛在里頭,雖沒敢抬頭可也瞄見了,幾位皇子都在,別人她不認識,四皇子慕容昰跟慕容曦她是認識的,慕容曦還沖她眨了眨眼呢,慕容昰卻還是那個面癱德行,不想可喜卻叫住了自己。 懷清這會兒再想裝糊涂,自是不能了,好在不用面對四皇子,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可喜把手里的荷包遞給她道:“這是我們爺給姑娘的。” 懷清一愣,沒伸手接只道:“無功不受祿,怎好要木公子的東西。”可喜忍不住在心里翻個白眼,心說,我們家爺送出來了,你不收也得收,想著直接塞給她跑了。 懷清也不可能追過去,看著手里的荷包發了半天呆,琢磨自己到底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啊,都上趕著給自己東西,啥意思啊這是,莫非真看上自己了,不能吧,懷清低頭看了看自己,就這副發育不良的樣兒,稍微正常的點兒的男人,都不可能看上自己這樣兒的豆芽菜。 倒是皇上跟老太君還真是親,剛才那意思,瞧著真跟母子差不多了,皇上起駕回宮之后,懷清方進來,老太君看著她心里甚為滿意,這丫頭到底給自己長臉了,這份榮辱不驚的穩當勁兒,著實難得,論起來,瑤兒都遠遠不及呢。 到晚上回了屋,等若瑤睡下,懷清才披了衣裳出來,在外屋點亮燈,把那三個荷包拿出來放在炕桌上,最左邊的是皇上賞的,懷清打開,從里頭倒出來幾個金錠子,有玫瑰花兒的,也有小動物的,可愛精致,想來是特意做來賞給晚輩壓歲的東西,懷清裝回去。 第二個是六皇子給的,懷清打開,咕嚕嚕滾出幾顆貓眼兒的珠子,個個都有龍眼大,懷清拿起一顆看了看,這一顆估摸就能值不少錢,這幾顆算下來,真是一筆巨款,這廝還真有錢。 把珠子裝起來,對著第三個荷包相了半天面,慕容曦給她東西,懷清還不覺得多奇怪,畢竟他在自己家住了那么些天,早混熟了,不是身份所限,勉強也算個朋友,可四皇子慕容昰,跟自己有屁干系啊,真要說,就是自己從他哪兒訛了五百兩銀子,再有,就是跟他去冀州府那幾天。 懷清仔細回想了一下,都快想不起來兩人說過什么了,懷清覺得,自己跟慕容昰完全就是兩不相干的陌生人,可這個陌生人卻給了自己這個。 懷清打開荷包,倒出來一枚小印,材質是壽山石,瑩潤細膩,印紐是一朵梅花,雕刻的極為精細,栩栩如生,懷清拿起來對著燈光細看,卻是一個清字,只不過這個清字怎么瞅著這么眼熟呢,貌似是自己的筆體,這怎么可能…… 正想著忽聽外頭敲門聲大作,懷清急忙把印章收起來,外頭婆子已經進來了:“懷清姑娘,定南侯府的夫人來了,說請姑娘去護國公府走一趟,十萬火急呢。” 護國公府?懷清愣了一下,想來若不是急癥,這深更半夜的,侯府夫人絕不會來找自己,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忙叫甘草拿藥箱。 若瑤也給驚醒了,披了衣裳起來問:“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兒?” 懷清道:“有個急癥的病人,jiejie先睡,我去去就回。” ☆、第47章 車把式手里的鞭子狠狠甩在馬背上,啪的一聲脆響,馬兒吃痛奮力往前跑了起來,速度太快,以至于車里的懷清跟定南侯夫人,扶住車壁才能穩住身形,可見事情緊急。 早上懷清跟著老太君進京的時候,便開始落小雪,到了這會兒也不算太大,卻也是一地雪光,雪光從搖曳的窗簾間照進來,落在定南候夫人的臉上,白的幾無人色,她的兩手握在一起不時搓動著,可見心內焦急萬分。 護國公府府?懷清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跟護國公扯上干系,懷清對這位護國公的認識,還是來自許克善,都說許克善曾是護國公征北平亂的老部下,有了這個靠山,許克善才如此囂張跋扈,連朝廷的稅銀都敢劫,而自己的哥哥可是扳倒許克善的人,莫非…… 想著這些,懷清不免犯嘀咕,仿佛知道她的顧慮,沉默半晌兒的定南侯夫人開口道:“懷清姑娘不要多想,國公爺雖有些護犢子,卻也分的清是非,不就平白無故就冤枉人。” 她這般說懷清才略放了心:“敢問夫人是何人病了,什么急癥可知道?怎勞動夫人跑這一趟?” 定 南候夫人道:“想必懷清姑娘不知,護國公府的長媳正是我的親妹子。”說著長嘆了口氣:“我這個妹子的命苦,十四年前倒是得了一個小子,可誰想,剛出滿月就 夭折了,險些把我妹子坑死,后來這十幾年里也沒見有孕,便也冷了心,誰知去年卻有了喜,我妹子可都三十有四了,太醫說這般年紀,恐要難產,若想確保無虞, 落胎是上選,想我妹子盼了這么些年,哪里舍得,況,護國公府長房這一枝兒,還沒個承繼香火的呢,后診出男胎,更不會落胎,小心謹慎的養胎,昨兒過了晌午, 開始鬧肚子疼,一直到今兒半夜還沒生下來,只怕有個萬一,忽想起去年夢雪難產,便是姑娘出手救了一命,這才請姑娘過去瞧瞧,姑娘千千萬萬幫著保住她一條命 才是。”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懷清愣了愣,之前在葉府看見這位夫人,雖也有說有笑,卻屬高冷型,仿佛跟誰都隔著一層似的,疏離之外有股子淡淡的憂郁之態,而今晚的定南侯夫人,卻真情流露,誠摯感人懷清都能感覺到,她那種救妹的急迫心情,這才是親情,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呢。 不過,她家也夠厲害的,兩個女兒一個嫁進護國公府當長房兒媳婦兒,一個嫁進了定南侯府,都是響當當的世家大族,這兩樁本該人人羨慕的婚事,瞧這意思卻都不算順暢,可見門當戶對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想著不禁令人喟嘆。 馬 車很快就到了護國公府,懷清跟著定南侯夫人進了門,沿著抄手游廊一路疾奔到內宅,剛進院,便見廊下站滿了丫頭婆子,從院子到屋里俱都是燈火通明,懷清不禁 想起了去年葉夫人生產的時候,心道古代的女人還真是不好混,生個孩子就可能丟了小命,想想懷清都覺毛骨悚然,琢磨自己是不是考慮當一輩子老姑娘得了,趕明 兒自己要是也難產,怎么辦,自己能救別人可救不了自己,真要是因為生孩子丟了小命,還不冤枉死。 跟著定南侯夫人,剛到門邊兒還沒進去呢,便聽里頭一聲嬰兒啼哭,雖哭聲聽著有些羸弱,到底生出來了。 定南侯夫人一松氣,忽聽里頭道:“不,不好了,夫人沒氣兒了。” 定 南侯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懷清急忙扶住她,一轉手把她交給甘草,抬腳進了屋,懷清進來略掃了一圈,一個都不認識,懷清剛想往里走,婆子急忙攔住 道:“里頭可是產房,你一個姑娘家的往里闖什么?對了,你是誰啊?怎么進來的?莫不是受了指使,想趁亂來害我們夫人?” 一句話可炸了鍋,瞬間圍過來好幾個婆子,人人橫眉立目苦大仇深,都用一種防備的目光瞪著她。 懷清無奈的道:“我是大夫,來給夫人瞧病的。” “大夫?一個小丫頭,誰信啊……”這兒正鬧著,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是張姑娘。” 是王泰豐,幾個婆子一見王太醫認識,便知錯了,嘩啦一下都閃到一邊,懷清也顧不上跟這些人理論,看向王泰豐。 王泰豐搖搖頭:“孩子是生下了,夫人恐怕……” 懷清琢磨,就算大出血也不能這么快就沒氣了吧,掀開簾子進去了,大約因為王泰豐剛瞧了脈,床上的帳子遮的嚴嚴實實,懷清幾步到了帳子跟前,撩開床帳,一手摸著產婦的脈,另一手去探她的心口。 脈的確沒了,可心口仍有些溫熱,懷清看向床邊大哭的婆子道:“別哭了,你家夫人還有救呢,速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尋二十斤紅花來,許能救夫人的命。” 那婆子一聽有救,立馬住了聲,踉踉蹌蹌奔了出去,到了赫連鴻跟前跪下道:“小公爺里頭那位姑娘說了,只要二十年斤紅花便能救活夫人。” 赫連鴻不免有些猶豫的看向王泰豐:“王太醫這……” 王泰豐點點頭道:“救人如救火,不若一試。” 赫連鴻這才道:“速去慶福堂買紅花來。” 不多時兩麻袋紅花就搬進了院子,定南侯夫人也緩過來了,一聽懷清說有救,立馬定了定神,把懷清的來歷跟妹夫略說了說。 赫連鴻心里仍不信懷清能救活妻子,明明剛才他親眼所見,妻子咽了氣,王泰豐也說脈無生機,怎還能活過來,心里卻也存了一絲希望,畢竟夫妻多年,若這么去了,叫他情何以堪,故此,叫底下人都聽懷清的吩咐。 懷清讓在院子里架上大鍋,下填炭火,放了紅花下去煮沸,以三大木桶盛了熱湯抬進產房,又叫取窗格敷于其上,兩個婆子再把產婦放在窗格上,以紅花的熱氣熏蒸,待湯的溫度下來,就讓人從院中再取熱湯更換。 如此約一刻鐘時候,忽聽旁邊的婆子驚呼:“動了,動了,夫人的指頭動了,老奴剛瞧得真真兒的,夫人活了,活了……” 懷清伸手號了號脈,叫繼續熬紅花,更換熱湯,一直折騰到天大亮,產婦方嗯一聲蘇醒過來,懷清上前再號脈,血氣運行,脈現生機,不禁松了口氣,叫人把產婦抬回床上收拾,這一番折騰,只覺頭暈目眩,勉強出了產房,卻一跤栽在了地上。 甘草嚇壞了:“姑娘,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赫連鴻急忙讓婆子把懷清扶到榻上,王泰豐上前瞧了瞧脈道:“不妨事,只是力竭所致,想那紅花最是活血,她一個小姑娘家在里頭待了一晚上,自然受不得,尋個屋子讓她睡會兒便好。”赫連鴻忙叫人扶懷清去客居休息。 懷清這一覺睡到晌午方醒過來,一睜開眼看了看陌生的房頂,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蹭一下坐了起來,甘草一見她醒了,急忙道:“姑娘可嚇死奴婢了,好好的給人看病呢,一出門就栽倒不省人事了。” 懷清知道就是這個結果,那紅花最是行血,自己在那屋里用藥氣熏蒸了半宿,不暈才是怪事。 剛下地,昨兒在床前大哭的那個婆子走了進來,身后帶著幾個丫頭,端著水盆巾帕等盥洗用具,一進來就道:“姑娘醒了,姑娘辛苦,還不伺候姑娘梳洗。” 后頭丫頭應一聲上前,甘草攪了帕子讓懷清擦臉,又把頭發重新梳了,那婆子捧了一套簇新的衣裳道:“姑娘的衣裳用那紅花湯熏了半宿,著實穿不得了,現做衣裳恐來不及,好在姑娘的身量跟我們府上的二姑娘差不多少,便尋了二姑娘沒上身的衣裳,懷清姑娘好歹先換了吧。” 懷清低頭看了看自己,外頭的衣裳早給甘草脫了,今兒早上出產房的時候,已經濕的透透,便尋回來,一身藥氣也沒法兒穿了,只得接過婆子手里的衣裳穿在身上。 懷清絕少穿鮮艷的顏色,一個是不喜歡,另一個是覺得太扎眼,這一身卻是最艷的大紅,料子估計是貢上的,柔滑輕軟,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那婆子看著她,略愣了一會兒道:“這樣的顏色真配姑娘呢。” 懷清道:“有勞mama了。”叫甘草把自己的斗篷拿來,披在身上方問:“你們家夫人如何了?” 那婆子道:“虧了懷清姑娘妙手回春,我們夫人好多了呢。”懷清道:“夫人既然好了,在下也該告辭了,昨兒半夜出來此時未歸,老太君還不知怎么擔心呢。” 那婆子忙道:“懷清姑娘且慢行一步,小公爺一早吩咐下了,若姑娘醒來,無論如何請姑娘給我們夫人瞧瞧脈,再開幾服調養身子的方子。” 懷清道:“夫人并無其他病癥,只是生產時,閉住了血氣,一時血氣不暢,以至氣息皆無,如今血悶之癥已解,便再無大礙了,至于調養,王太醫這位國手的調養之方,不知比在下強了多少,何用在下多此一舉,這就告辭了。”說著略欠了欠身子。 那婆子無法兒,只得親送她出去,方回轉,進了內堂,赫連鴻不見懷清便問:“怎不見張姑娘?” 婆子掃了眼旁邊的王泰豐道:“張姑娘說夫人血悶之癥既解,便無大礙了,至于調養身子,王太醫的調養之方比她的強,恐老太君擔心,便先回葉府了。” 赫連倒是一愣,心說,真別小瞧了這個丫頭,竟如此通人情世故,明明人是她救活的,卻把功勞都推了,輕飄飄一句話也讓王泰豐下了臺,這丫頭簡直就是個小人精啊。 想到此,不禁看向王泰豐:“難為她小小年紀做事如此周到,那就有勞王太醫了。” 王泰豐卻不知想什么,一直發著愣,直到赫連鴻又說了一遍,方回過神來道:“下官當盡力而為。” 懷 清從護國公府回來,先到老太君跟前把昨兒的事兒說了一遍,老太君嘆道:“人人都羨深宅侯府,卻不知身在深宅侯府里也有許多不為人道的苦處,國公府里可也不 省心呢,不過,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得了個小子,往后便有了指望,這人啊,只一有了指望,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