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余雋不著痕跡的打量懷清,剛在醫館的時候,若不是她出手,自己恐真要出丑了,自己自小學醫,又拜了名師,一直以來都覺得,就算自己的醫術比不上師傅,也算學有所成,今天方知師傅那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不是親眼目的,余雋無論如何也不信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小丫頭,會有如此神乎其技的醫術,而且,聰明,剛若不是她出口,恐自己這個慶福堂少東家就真不好下臺了,而且,她這個圍解的順理成章不落痕跡,若不是聰明,絕難做到,她是誰?什么來歷? 余雋異常好奇,看著不過十三四,衣裳打扮像是小家碧玉,可這份從容的氣韻,卻又頗負大家之風,張懷清?張懷清? 余雋忽的想起什么,開口道:“姑娘可是鄧州府人氏?” 懷清目光一閃,心說,得,不用自己旁敲側擊的掃聽了,這就揭鍋了,點點頭道:“我哥曾在鄧州府任驛丞,年后我遂哥哥才來的南陽。”說著狀似無意的道:“在鄧州城濟生堂門前,我救過一個心疾發作的老人,過后,有個自稱是慶福堂少東家的男子,尋我買了一瓶救心丹。” 說完直直看著對面的余雋,想在他的臉色變化中尋到蛛絲馬跡。 不 想余雋卻異常坦蕩,笑了一聲道:“那是在下表兄,跟姑娘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之所以買姑娘的救心丹,是因在下祖母素有心疾,發作起來險之又險,因親眼瞧 見姑娘救心丹的神奇功效,這才開口索買,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故此借了在下的名,雖欺瞞姑娘在前,還望姑娘念在表兄一片孝心,莫介意才是。” 身份特殊?這個特殊也不難猜啊,余家的姑奶奶是當今皇后娘娘,余雋是皇后娘娘嫡親的侄子,他的表兄是誰還用說嗎,肯定是慕容曦嘴里的那位四皇子慕容昰,怪不得端正中有股說不出的霸氣,比之慕容曦那個紈绔,慕容昰才更像一個皇子。 既人家說了身份特殊,自己點破了也沒意思,故此,懷清道:“原來是少東家的表兄,百事孝為先,懷清若介意豈非無理。”接著話鋒一轉道:“倒是貴表兄當初跟我商談過合作事宜,當日他說要跟慶福堂的股東商議之后方能決定,不知此事少東家可知?” 余雋點點頭:“表兄詳盡說了此事,且對姑娘的醫術頗為信服,我慶福堂的祖訓便是行醫濟世忠厚傳家,當年昭慧皇后更是立下了家規,凡余家人當以濟世救人為己任,姑娘若肯把藥方交給慶福堂,制成成藥,實是大燕百姓之福。” 懷清眼珠轉了轉,心里暗道,這小子莫不是跟自己這兒使美男計呢吧,先用男色迷惑住自己,再上一番大道理忽悠,意在讓自己一迷糊了就答應把藥方白給他慶福堂,真沒看出來,這個看上去絲毫無害的大帥哥,竟比那個一臉嚴肅正經的四皇子還難對付。 當 她傻啊,就算慶福堂的風格再高,打出來的招牌再高大上,本質上也是個做買賣的商家,只要是做買賣的,頭一個就是利,即便當年的二姑娘,懷清不信她一開始就 想什么濟世救人,當然,不能否認慶福堂的經營理念相當人性化,而且,也實在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可該賺的銀子卻一分也沒少賺。 要 真像余雋說的這么無私,就該把利潤全部回饋社會,而現在卻是,慶福堂頂著皇商的名頭,開遍了大燕朝,余家的商業王國已經龐大到不可估計的程度,大燕的醫藥 行業,一大半都捏在余家手里,說白了,整個大燕朝進藥賣藥,無論批發還是零售,都得看著余家,余家說多少就多少。 而藥這行,又是相當暴利的行業,即便余家再是良心商家,所獲之利一樣不少,這會兒跟自己說什么百姓之福的鬼話,打算糊弄三歲孩子不成。 懷清正想自己那個主意恐怕行不通的時候,卻聽余雋道:“至于姑娘提的那個法子,在下以為可行。” 懷清怔了一下道:“你是說你答應了?”余雋笑了起來。懷清忽然發現,這男人笑起來更好看了,讓她的小心肝兒忍不住撲騰了好幾下。 余 雋道:“當年先祖昭慧皇后,為救慶福堂推行了股份制,到如今那幾家仍是慶福堂的原始股東,持股分紅,每年獲利頗豐,慶福堂的股份制里也有一條叫技術入股, 就是像姑娘這種情況,持方入股,持股分紅,表兄不大清楚慶福堂的事兒,故此當時沒有答應姑娘,卻詳細告知了在下。” 說著又笑了一聲:“本來在下還不知去何處尋姑娘呢,不想姑娘竟來了醫館,還幫在下解了圍,著實該謝姑娘,且,在下對姑娘的醫術頗為佩服,若有機會跟姑娘討教,必能受益匪淺。” 懷清不禁有些慚愧,自己真有點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合作既然成了,懷清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見他如此說,便道:“少東家客氣了,討教不敢當,若蒙少東家不棄,倒可互相交流。” “姑 娘,姑娘……您傻樂什么呢,奴婢叫好幾聲了,您都不答應?”甘草不滿的撅了撅嘴,看了眼懷清手里那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就不明白,這么一張紙罷了,值 當姑娘從一上車就樂,一直樂到都進南陽城了,嘴角還揚著呢:“姑娘您高興什么啊?不知道還以為您拿著的是一張銀票呢。” 懷清手里的紙抖了抖道:“別小瞧這張紙,給姑娘一萬兩銀子都不換呢。”說著遞給她道:“好生收著,往后就指望它收銀子了。” 甘草仔細看了看那張紙,雖不知道這么一張紙怎么收銀子,還是仔細的收了起來,琢磨回去放到箱子底兒,等姑娘收銀子的時候,好好看看。 收好了,甘草又直勾勾的看著懷清,懷清給她看毛了:“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有話就說。” 甘草目光閃了閃小聲道:“那奴婢可說了啊。”懷清揮揮手:“只要你憋得住不說也行。” 甘草急忙道:“就是慶福堂那位少東家,雖長的體面,可奴婢記得六皇子說過,余家打早就跟護國公府定了親的,姑娘若是,若是……”說著腦門忽然挨了一記榧子,甘草哎呦一聲,捂著額頭委屈的道:“疼啊……” 懷清沒好氣的道:“疼了才好,省的你瞎cao心,別說護國公的女婿就算是皇上的駙馬,跟你家姑娘有什么干系?” 甘草摸著額頭:“明明姑娘一個勁兒盯著人家少東家瞧呢。”懷清翻了個白眼:“難得一見的大帥哥,還不許我多看兩眼啊,難道朝廷律法上規定了不許看帥哥?多看一眼能殺頭啊?” 甘草道:“這么說,姑娘對那少東家沒意思?” 懷清道:“cao心你的陳皮要緊,姑娘的事兒就不用你cao心了。” 甘草小臉一紅:“姑娘說什么呢,誰cao心陳皮了?” 懷清探身湊近她道:“真不cao心?” 甘草搖搖腦袋:“不,不cao心……” 懷清道:“昨兒天沒亮陳皮可就走了,按說昨兒晚上就該回來,可咱們早上出門的時候,也沒見他的影兒,我可聽說,南陽的山匪跑了好幾個呢,萬一要是在道上……”說著,把手放在甘草脖子上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甘草瞬間小臉發白,伸手抓住懷清的胳膊道:“姑,姑娘,哄我玩的吧,黃大人不說,那些山匪都剿沒了嗎,奴婢記得一清二楚呢,死了多少,抓了多少,一個不差的,怎,怎么會跑出去截道殺人?” 懷清道:“你傻啊,官字兩張口,還不說什么是什么,黃大人奉命剿匪,若是跑了幾個,皇上知道,恐怕這剿匪的功勞半點兒沒有不說,還要問一個剿匪不力,豈不冤枉,瞞報幾個也是有的。” 甘草臉色更白:“那,那怎么辦,怪不得陳皮這會兒都沒回來呢,莫不是真遇上山匪了,怎么辦?怎么辦?姑娘您快想個法子救救陳皮吧……”說著眼淚都下來了。 懷清道:“這會兒都過一天了,就算派人去救,恐怕也晚了, 反正你也瞧不上他,死了正好,回頭姑娘給你尋個比他好一百倍的。” “奴,奴婢不要別人,不要……”說著嘴巴一撇,哇一聲哭了出來。 懷清本是逗著她玩,不想這丫頭當了真,這會兒竟嚎啕大哭起來,倒弄的懷清有些無措,忙道:“別哭,別哭啊,我哄著你玩的,那些山匪死的死,關的關,再也不會出來作亂了……我說你別哭了成不成,陳皮沒事兒,好著呢,……” 誰知甘草卻不信了,哭著道:“姑,姑娘明明說的那么真,怎可能是騙人,陳皮一定沒命了,嗚嗚嗚……” 懷清正在不知怎么好的時候,忽聽外頭車把式道:“好家伙,姑娘快下來瞧吧,陳皮運了滿滿一車東西回來,正往里頭搬呢。” 懷清聽了大松了口氣,急忙跟甘草道:“聽見沒,姑娘沒騙你,你的陳皮回來了……” ☆、第34章 任懷清怎么解釋,甘草都不聽仍是哭,懷清沒轍了,索性跳下車沖陳皮招招手,陳皮忙跑過來:“姑娘可算回來了,這些都是給姑娘的東西,有葉府老太君的,葉夫人的,還有大小姐的,這剛搬進去一半兒呢。” 說 著嘿嘿一笑:“拖姑娘的福,奴才這會兒也占了光,昨兒晚半晌兒到的,本說趕回來,大小姐說走夜路不妥帖,讓葉大管家留奴才住了一宿,老太君招了奴才過去, 問了好些姑娘的事兒,末了給了姑娘這么些好東西,還賞了奴才兩顆銀瓜子,一顆奴才給葉府看門的兩個哥哥吃酒,還有一顆奴才帶回來了。”說著從腰上的荷包里 翻出一顆銀瓜子道:“奴才不敢收。” 懷清道:“既是給你的就拿著吧,只別亂花,眼瞅著大了,該娶媳婦兒,怎么也得存些老婆本。” 陳皮這才拿著,眼睛朝懷清后頭瞄了瞄,懷清笑道:“差點兒忘了,你快去瞧瞧甘草,擔心你給山匪劫了,這會兒恐要哭死了。”撂下話也不管兩人,徑自進去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方見甘草兩眼通紅的進了屋,懷清端詳她半晌道:“不想你這丫頭倒是個不能說笑的,一句玩笑倒哭了這么半天,以前你總說陳皮這不好那不好,原來不過是嘴把式,心里頭稀罕著人家呢。” 甘 草小臉一紅,破有些扭捏的道:“姑娘真是,哪有拿性命開玩笑的。”說著便去收拾葉府的東西,打開衣裳包袱不禁呀一聲:“老太君可真疼姑娘,前兒奴婢還說開 春給姑娘做兩條鮮亮些的裙子,這可不全有了,連鞋都是搭好的,姑娘快來瞧瞧,這樣式,這料子,可都是奴婢沒見過的呢,摸在手里軟的像霧,這要是姑娘穿上不 定多好看呢,過幾天正好穿。” 懷清過來,伸手在那料子上摸了摸道:“收起來吧。” 甘草一愣:“現就能穿的衣裳,做什么收起來?” 懷清道:“不過年不過節的,又不出門,穿這么鮮亮做什么,再說,過兩天我還要去山里采藥呢,穿這樣的衣裳,哪能干活啊。” “采藥?姑娘好端端的采什么藥啊?想要什么藥材,藥鋪子里買不來,非姑娘自己去采,更何況,便剿了山匪,這伏牛山山深林密,要是遇上個虎豹豺狼可怎么好。” 懷清笑道:“依你這么說,那些山里頭的人家都別出門了,行了,你就別cao心這些了,我自有打算,這些東西,只把吃食留下,還有若瑤給我的新書和筆墨擺在書桌上,其余讓銀翹登記入冊,收在箱子里鎖好,如今用不著這些呢。” 甘草點頭應著去叫了銀翹過來,兩人一個點數,一個記賬正收拾,忽懷濟一腳邁了進來,懷清起身迎出去道:“哥哥今兒卻早,前衙無事嗎?” 懷 濟道:“怎會無事,剛剿了南陽山匪,又趕上春耕,哥哥忙活的都恨不能再生出幾只手腳來,想這南陽縣田地稀少,以至老百姓的于溫飽都不能保證,若不是能打些 獐狍野鹿的換幾個錢度日,不定要餓死了,卻指望這些沒準的進項終不是長久之法,故此哥哥這兩日都在琢磨,怎么想個法兒幫南陽的老百姓一把才好,可惜哥是個 笨人,想了這些日子,也沒想出法子來。” 這也是懷清想了好些日子的問題,從一進南陽懷清就知道,要想幫著南陽脫貧,指望老老實實種地絕無可能,南陽周圍都是山,僅有的那些田也不并不肥沃,山里新開的那些田也大多荒著,不知種些什么好,指望打獵更不靠譜,倒是可以考慮種藥。 這也是懷清今天從余雋哪兒得來的靈感,兩人簽了入股合同之后,又說了幾句閑話,余雋有一句話懷清記在了心里,余雋說,南陽山里可有不少藥材,只不過山高林深,道路不通,一不好采摘,二不好往下運送,還鬧了好幾年山匪,也沒人敢上山采藥,倒可惜了。 懷清現代的時候常跟爺爺去郊外的山上采藥,她爺爺是個相當傳統的中醫,總跟她說,中醫之所以沒落,究其原因就是懶,作為一名合格的中醫大夫,不禁要多看,多聽,多學,多想,還要多實踐。 尤 其醫藥不能分家,現在的中醫大夫就算能辨藥的,也不過是藥房里那些經過晾曬炮制之后的半成品,真正的藥草有幾個能認全的,一個個懶著不出去,就知道關在屋 里閉門造車,把老祖宗好容易留下來的東西都丟了,這才是造成中醫沒落的根本原因,所以從懷清小時候就帶著她到處去采藥。 也因此,除了繼承爺爺一身醫術之外,對于中藥從采集到最后的入藥,分別是什么狀態懷清都一清二楚,間接的也讓懷清在這個古代的世界里,能夠好好的施展自己的醫術,沒準還能幫到她哥。 不過一切只是個想法,等自己實地考察之后,想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再跟她哥商量也不晚,想到此,懷清勸道:“哥才來南陽幾日,這些事兒急不得的。” 懷濟點點頭:“哥也知道急不得,行了,這些事容后再說,哥來是有一件事求小妹。” 懷清笑了:“哥,你我是親兄妹,哪用得著求啊,若有事哥哥只管說便是。” 懷濟略頓了頓才道:“今兒早上你剛出門,延更兄就來了。”說著看向懷清:“跟著延更兄一起來的還有汝州府的周半城。” 懷清仿佛猜到她哥想說什么了,果然懷濟道:“周半城想請小妹給他家公子看病。” 懷 清不禁有些為難,不是因李曼娘嫁了周家,李家勢力,一家子小人,李曼娘嫁進周家,也算她自己的報應,再說,她貪戀榮華富貴,嫁進周家也算得償所愿,即便周 少爺死了,她守寡,周家那樣的大豪富之家,也不至于苛待守寡的兒媳婦兒,除了沒男人,李曼娘的日子也應該不難過。 更何況,周家少 爺也不一定就會死,自己更沒必要因為李家退親之事,就記恨在心,她張懷清即便不是什么大善人,這點度量還是有的,更不消說,她哥如今在汝州府當官,周半城 可是汝州首富,在汝州府有錢人里,屬于一呼百應的人物,關系打好了,早晚用得著,給他兒子看病正是一分人情。 卻懷清也不得不顧慮男女之別,這個在現代不是問題的問題,在這里必須要顧慮,以這里的保守風氣,自己一個沒結婚的姑娘,給一個青年男子看病極為不妥,這可不像今天,自己跟余雋,只喝喝茶聊聊天就能解決的。 俗話說的好,病不避醫,不說西醫,就是中醫也許望聞問切,若是可以不避諱這些,自己早開醫館了,就是不能才跟慶福堂談合作的嗎,所以,自己給周半城的兒子看病,著實有些不妥。 卻 聽懷濟道:“哥也覺得小妹給個年輕男子看病于禮不合,奈何周半城一進門就跪在地上苦苦相求,還有延更兄在旁,著實不好拒絕,加上周半城并未直接說讓小妹給 他家公子看病,而是求的哥哥,周半城底下的心思哥如何不明白,必是想讓小妹走一趟呢,不好直接相求,才托詞讓哥哥過去,雖如此,哥也沒確實應下,小妹若為 難,哥去推了就是,想來周半城也能體諒。” 懷清看著他道:“哥莫不是為了李曼娘?” 懷濟一愣忙道:“絕無此事,哥在李府外就已經想清楚了,從此哥與她只當不相識。” 懷清點點頭道:“既如此,meimei就放心了,哥讓人給陳大人送信兒過去吧,就是meimei應下了此事,后天一早去周家走一趟。” 懷濟納悶的道:“做什么給陳府送信,直接知會周家豈不省事。” 懷清搖搖頭:“哥哥糊涂,周半城既拖了陳大人前來幫忙說和此事,如今我應下,哥哥若直接知會周家,豈不把陳大人撂在一邊兒了,給陳府送信,正是送個順水人情,哥哥即進了官場,這些人情來往也是必要的。” 懷濟不免嘆口氣道:“為兄著實慚愧,只知當官卻不知官場,不是小妹提點,哥可是當了個糊涂官,哥這個官該著小妹來當方好。” 懷清笑了起來:“哥這樣的才是好官,清官,若懷清當官,說不定是個大大的貪官呢。”兄妹倆都笑了起來。 等懷濟走了,甘草不滿的道:“大爺也真是,這樣的事兒怎好答應,給人知道,姑娘將來可怎么出門子啊。” 懷清嗤一聲笑了:“叫你這么一說,我不是去看病,倒像去跟周家少爺相親的,放心吧,你家姑娘自有道理,沒等懷清自己去,轉天一早,周半城的夫人就親來南陽接懷清了。” 就為兒子這病,周半城兩口子頭發都快愁白了,但能有二子,也不至于如此,可兩人年過半百,膝下只這一支香火,若是斷了,可就斷子絕孫了,百年以后,都沒個墳前燒香之人,空有萬貫家財又有何用。 故此,想方設法求醫問藥,可折騰了幾年也沒見好,倒越發不成了,娶了個李曼娘進門本是想沖沖喜,也沒見有多大用,一聽周半城說,南陽縣令張懷濟的妹子能治兒子的病,打好幾天之前就催著周半城來請。 其實周半城,從鄧州府就琢磨這事兒,真有些為難,張懷濟的妹子是有一身好醫術,可人家是沒出閣的姑娘家, 別說不見得就能治自己兒子,便能治,這男女有別,怎好開這個口。 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拖了陳延更從中說和,陳衍更倒是給他出了個主意,直接請懷濟的妹子自是不妥,若是請懷濟看病卻說得過去,這事兒不用點明,懷濟自然知道,你請的是他妹子,懷濟這個妹子是個有大主意,且不拘俗禮兒的,說不定就應了。 這才有周半城跪求懷濟之事,陳延更一說懷清應了,周夫人高興的一宿都沒睡好覺,哪里還能等到后天,轉天一早就親來了南陽。 這一見面,周夫人不禁有些失望,心說,這年紀也太小了,還是個小丫頭呢,即便祖傳的醫術,能有多好,可心里記著出門前,周半城的一再囑咐,千萬不可怠慢,故此心里雖失望,臉上卻未露出來,接著懷清往汝州府周家去了,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親切。 只不過,懷清心里明白,這位周夫人肯定不信自己能看好她兒子的病,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懷清已經習慣了,畢竟自己一個才十四的小丫頭,讓人信服的確有些難。 更何況,人們潛意識里都覺的,神醫就該是行醫多年,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子,自己這樣的小丫頭是無法取信于人,好在這個周夫人還算有修養,即使心里不信,面上卻沒露出來,也沒讓懷清難堪,進了周府更是待如上賓。 周家的宅子相當大,占了足有半條街,里頭的格局跟葉府又不相同,看得出,周家并非從根兒上就是富戶,處處流露出一種形于外的奢華,典型的土豪。 懷 清坐在周家的花廳里,盯著角落那株半人高,金光閃閃的搖錢樹看了半天,心說,也虧周半城想得出來,用金子打了這么個東西,擺在客廳里,上頭滿滿一樹金子做 成的大錢,掛在小指頭粗細的樹枝上,就不怕下人打掃的時候摘走一個嗎,或者說,上頭的錢都是有數的,每天都得數一遍。 倒讓懷清想起了黃國治那個半人高的彭祖像,那個彭祖像被慕容曦帶走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擺在慕容曦的王府。想到慕容曦府里也擺著這么一個金光燦燦的東西,懷清就忍不住惡寒。 下人上了茶,周夫人見懷清吃了,才道:“勞煩姑娘走一趟,著實辛苦,那咱們這就去瞧瞧少宗的病?” 懷清擺擺手:“不用瞧,把過往貴府少爺吃的藥方子拿來便可。” 周夫人愣了一下,琢磨人家不去,自己也不能生拉硬拽了去,既看方子就看吧,吩咐人把方子拿來。 不 大會兒功夫,一個婆子搬了個老大的匣子進來,放在桌上,打開竟是滿滿一匣子藥方,周夫人嘆了口氣道:“少宗病了這四五年了,天下的藥都快吃遍了,也沒見 好,倒越發壞了起來,前兩年只是腳軟的走不得路,從去年又開始鬧疼了,疼起來滿炕打滾,年上腰以下都不能動了,天天在床上躺著,日子長了不出門,外頭便都 傳說我周家要絕后,弄的周家旁支的幾房天天上門來要過繼孩子,我跟老爺煩不勝煩。” 說著,看了懷清一眼懇切的道:“若姑娘能治好少宗的病,可真是我周家的大恩人,便結草銜環也應當,姑娘是不是瞧瞧脈方好下藥?” 懷清放下手里的方子道:“若我猜得不錯,貴府少爺之病是從女色上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