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葉安送著陳皮上車走了,心說,出了這么個會來事的丫頭,張家祖墳上都冒青煙了,連帶陳皮這小子也占了大便宜,昨兒老太太一高興,就賞下兩顆銀瓜子。 不過,這小子也會辦事兒,昨兒晚上就拿出來一顆,給看門的幾個打酒吃,主子精明,奴才也不傻,這張家想不發達都難啊…… ☆、第32章 慕容曦留下的兩個廚娘頗能干,人也聰明,說心里話,做的菜不差,不過僅限于大菜,若是上等酒席,這個兩個廚娘絕對能cao持的漂漂亮亮體面非常,可就憑懷清哥那點兒俸祿,別說天天吃上等酒席了,就是一個月來上一回,也得吃窮了,所以還是得家常菜。 更何況,懷清從來不覺得那些精工細作的山珍海味有什么好,有時候簡單的家常菜更能吃出本來的味道,而且健康。 懷清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少油,少鹽,少rou,這并不等于克扣伙食,她哥賺的再少,吃飯上她也絕不會摳摳索索,摳唆不等于節省,炸醬面不也隔三差五的吃嗎,作為大夫,她覺得科學飲食很有必要,當然,也要適當照顧口腹之欲。 所以,她規定每半個月燉一回rou,每周都有詳細的菜單,早餐較簡單,大都是稀飯,粥,咸菜,饅頭,花卷,雞蛋之類,晌午三天吃一次炸醬面,其余四天,一天吃餡兒,或者包子,餃子,rou餅都可以,剩下四天吃炒菜。 炒菜每次保持一葷一素的標準配置,主食輪著來,可以烙餅,蒸饅頭,也可以吃米飯,這個廚娘自己靈活掌握。 晚上她哥回來,也是兄妹倆在唯一在一起吃的一頓飯,自然要豐盛些,不過就兄妹倆也沒必要弄太多,就三菜一湯,有時候懷清想起什么新鮮吃食,臨時吩咐下去也成,總之,晚上的菜單比較靈活。 前頭的廚娘已經讓她調教出來了,不用自己怎么費心,就能做出較為滿意的飯菜,可新來的這倆是做慣了大菜的主兒,家常菜反倒做不好了,少不得懷清一樣樣的告訴她們,這個豆腐湯怎么做?那個炒青菜一定要少放油,燉rou的時候應該放什么等等,逐一說了一遍。 兩 個廚娘自然有些小情緒,雖不敢反駁懷清,臉上卻也露了出來,懷清笑了笑道:“我知道兩位mama是有大本事的,趕明懷清若在汝州府開個大館子,請兩位去主灶, 定然賓客盈門,可如今不成,咱們平常家里過日子,也不能天天吃大菜,最重要的是健康,想必二位mama也知道,我張家祖上世代行醫,從我爺爺哪兒就重養生,一 日三餐莫不以身體康健為宗旨,就拿鹽來說,吃多了鹽,對身體可大大不力,容易得,……嗯……” 懷清略想了一下古代人能接受的詞匯,道:“易患大脖子病,還容易造成肝陽上亢,嚴重的還可能頭暈,中風,手腳四肢不遂,甚至癱瘓,油也一樣,雖然油和鹽是做菜必須用的,我們就少用一些,畢竟身體最重要,兩位mama說,我說的有幾分道理嗎?” 這兩個婆子其實也不是別人,就是引鳳樓里的廚娘,許克善伏法,守備府抄家,許克善的兒子也被抓了回來,父子倆一起押解進京聽候發落,引鳳樓天香閣被查封,其余人等獲罪的獲罪,回家的回家,慕容曦就把兩個廚娘要來給了懷清。 故此,南陽縣這檔子事兒,倆廚娘知道的一清二楚,別的不敢說,知縣的親妹子解了砒霜毒的事兒,南陽縣就沒有不知道的,再加上柳大虎的頭痛癥,給這位姑娘一劑藥就給去了根兒,柳大虎逢人就說,縣太爺的妹子是個神醫,不用號脈一看就知道什么病,且藥到病除。 弄到現在,南陽縣的老百姓無人不知,兩個廚娘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懷清一說這些,兩人方才信了,下心思照著懷清吩咐的做。 懷清出了灶房的小院,甘草道:“姑娘何必跟她們費這些口舌,交代她們做就是了。” 懷清道:“若不讓她們心服,只嘴上答應,到時陽奉陰違,該怎么做還怎么做,豈不麻煩 。” 甘草撅了撅嘴:“六皇子也真是,好端端把咱們的廚娘帶走做什么,奴婢就不信他的王府還能缺廚娘。” 懷清道:“傻不傻啊,他哪是缺廚娘,是沒事兒找事兒呢,像六皇子這樣的人,哪吃過咱們這樣平常人家的飯,故此一吃才覺得新鮮,等他吃多了就會想不過如此,也就丟開了,馬車了備好了?” 甘草點頭:“車把式在外頭候著呢,姑娘去汝州城做什么?” 懷清邁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賣藥。” 賣藥?甘草立在原地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好好的姑娘賣什么藥,莫非還是那個救心丹?聽見懷清招呼,忙跟了過去。、 這是懷清所能想到,自己也唯一能做到的一個開源的途徑,所以,她決定走一趟慶福堂。 到慶福堂跟前下了車,懷清抬頭看著門樓子上的招牌,不禁再一次佩服自己那位穿越前輩,人家也是女的,自己也是女的,而且,自己既是中醫世家出來的,還學了六年西醫,可瞅瞅現在,別說干這么大的事業了,想弄點兒生活費都這么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甘草狐疑抬頭看了看:“姑娘瞧什么呢?” 懷清收回目光:“呃,沒什么,就是覺得慶福堂這幾個字寫的真好。” 門口伙計正好聽見,呵呵笑道:“姑娘這話兒說的,我們慶福堂這三個字,可是咱們大燕朝的隆盛帝御筆親書,傳到如今都有一百年了,我們慶福堂可是名副其實的老字號,且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姑娘是抓藥還是瞧病啊?若是抓藥您里頭請,若瞧病,您今兒就算來著了。” 甘草不樂意了:“你這小子怎么說話呢,和著在這兒咒我們家姑娘生病呢?” 那小廝忙道:“您別誤會,小的可沒這意思,您瞧旁邊,我們慶福堂的店規在哪兒立著呢,若怠慢了主顧,輕的罰工錢,重的結賬回家,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咒您啊。” 懷清瞪了甘草一眼道:“她說笑呢,你別害怕。” 小廝這才松了口氣:“小的是說,今兒我們家少東家正在醫館坐堂,我們家少東家拜的師傅是太醫院的王泰豐太醫,王太醫可是咱大燕朝的神醫,你若來瞧病正好趕上我們少東家。” 神醫?王泰豐?懷清不禁在腦子里搜羅了一下,當初在葉府看見的那個有些干瘦的老頭,倒真是個有本事的,與其說是自己的全歸補血湯救了葉夫人,若沒有王泰豐下的催產藥,恐怕自己的補血湯也全無用武之地。 故此,懷清對王泰豐倒是頗信服,還想問問他下的什么藥,也好討教討教,可惜當時的境況不合適,自己的身份又不好上前,才錯過了,沒想到余雋竟是王泰豐的徒弟,不對啊,上次在鄧州府濟生堂外,他明明伸手要去觸碰石頭的爺爺,若是王泰豐的徒弟,這點兒常識總該有吧。 更何況,自己跟他說的那些慶福堂的事,他也是頗有訝異之態,著實不大像余家的少東家,莫非是假冒的,不能,那氣勢不像假的,更何況,還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了自己的救心丹。 懷清越想越不明白,看向旁邊排著長龍的慶福堂醫館,跟小廝道:“多謝告知,這兩日是有些不好,就去瞧瞧吧。”說著轉身往醫館外排隊去了。 甘草愣了愣,心說,姑娘哪兒有什么不好,即便有不好,這世上還有什么病是她們家姑娘瞧不好的,非湊這個熱鬧做什么,眼見著懷清站在隊伍最后,甘草急忙跑過去:“姑娘在車上等著,奴婢排著就是了。” 懷清看了她一眼:“是我病還是你病?” 甘草撓撓頭,心說我哪兒知道啊,根本沒病好不好,卻見懷清的臉色,只能站在一邊兒,隨著隊伍一個個往前排。 懷清前頭一個年輕媳婦兒扶著一位老婦,瞧得出老婦行走不便,懷清略看了看她的腿,估摸是腳上的病。 懷清掃過旁邊略短的隊伍不禁道:“那邊兒立著牌子,行動不便的老人去那邊兒可優先瞧病。”懷清說完,老婦卻跟沒聽見似的 旁 邊的年輕媳婦兒道:“我婆婆耳背,聽不著您說話,不瞞您,我婆婆這個腳疾有二十幾年了,來慶福堂醫館也瞧過多次,藥也吃了不少,卻始終不好,平常日子好歹 還過的去,一到陰天下雨鬧天兒的日子,疼的鉆心呢,聽說慶福堂的少東家是神醫的徒弟,我才攙真婆婆來的,萬一好了也能少受些罪,旁邊兒雖快,可不是少東家 看診,故此在這兒排著。” 懷清點點頭,跟甘草道:“你去車上把里頭的凳子搬下來給大娘坐。” 正說著,前 頭一個小廝顛顛兒的跑過來道:“吳大娘您來了,今兒人多,不能單照顧您,我們三掌柜說,讓您去屋里頭坐著等,我替您排著就是了,等排到了,您再過來,省的 在外頭吹冷風,雖開了春,您老的身子也經不住,快屋里頭坐吧。”年輕媳婦兒忙千恩萬謝,扶著老婦人走了進去,那伙計留在懷清前頭替老人排隊。 懷清不得不再次佩服哪位穿越前輩,不說人家賺不賺銀子,就這番做法絕對當得起行醫濟世四個字,既照顧了老人,又維護了公平的原則,讓別人說不出話去,一舉兩得。做買賣要誠信,當醫生要醫德,人家全有了,慶福堂怎能不興盛。 懷清足足排了一個時辰,方進了醫館的門,診間用屏風相隔,專門有兩個小廝導引兼維持秩序,一次放進去兩位,其余皆在診間外候著。 不大會兒到了個,懷清跟著前頭的婆媳二人進了診室,一進去,懷清就愣住了,本來還以為會見到熟人,不想診臺前坐著一個陌生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雖坐在哪兒,整個人卻有股子如松如竹的氣韻,看了他兩眼,懷清忽然想起慕容曦說過慶福堂的少東家余雋,有個綽號叫小潘安,當時自己還覺奇怪,今兒這一看,若是眼前男子,倒真配得上這個綽號。 懷清眨了眨眼,心說,如果眼前的帥哥是慶福堂的少東家余雋,那么自己在鄧州府遇見的那人是誰?懷清不覺得那人是騙子,若不是騙子,恐怕跟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少東家,頗有淵源,或許自己可以側面掃聽一下,再做道理。 想到此,也就不走了,好整以暇的瞧著他看病,雖是少東家,并不一味高冷,而是頗為平易近人,老婦剛到跟前,他就起身主動扶著老婦人坐下,一邊兒號脈,一邊兒問老婦人病癥。 老婦人耳背,都是旁邊的兒媳婦兒答的,號完脈又道:“我得瞧瞧您老的腳。”說著在老婦人前面放了個軟凳,把老人的腿輕輕抬起放在上面,兒媳婦兒忙過來幫著腿了鞋襪。 懷清剛聽年輕媳婦兒說她婆婆的病癥,就大約猜出是風濕,中醫叫痹癥,說白了,就是風邪裹著濕邪侵入血脈,以至血脈不通,時日久了,痛不可忍,骨頭也會變形,老婦的腳正是如此。 懷清倒不是稀奇這個,她是沒想到余雋能絲毫不嫌棄的伸手去摸老人的腳,即便這是一個醫生的本份,但這里是古代,是階級分明的男權社會,余雋不僅可是慶福堂的少東家,還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子,這可比現代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牛多了。 說白了,只要他想,夜夜笙歌佳人相伴,怎么風花雪月都行,可這樣的人卻彎腰按著鄉野老婦的病腳,異常親切的問:“這里疼不疼?這里呢……” 懷 清盯著游弋在老婦腳上的那只手,不禁發起呆來,他的手相當好看,指骨修長干凈漂亮,跟老婦人變形的腳更形成了鮮明對比,可是這樣的畫面卻令懷清感動莫名, 以至于太入神,都沒聽見甘草叫她,直到甘草推了她一把道:“姑娘該您了。”懷清才回過神來,那婆媳已經拿了藥方出去了,而那雙手的主人正疑惑的看著她。 懷清忍不住臉一紅,余雋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遭,剛她一進來自己就看見了,畢竟這么兩個主仆來看病,頗有些古怪,而且審視她的臉色,也不像有病容,余雋不得往別處猜,自己坐堂的時候,也經常來這樣的,不是看病是沖著自己來的。 余雋對這些姑娘不能說憎惡,卻也談不上喜歡,因為他坐在這里就是個大夫,他看的是病人,不是這些別有心思的人,而且,他不覺得多看自己幾眼有什么好,倒是耽誤了外頭的病人。 想到此,余雋頗有些無奈的道:“這位姑娘何處不好?” 話音剛落,忽聽外頭一陣吵嚷,接著就見一個婦人跑著孩子沖了進來,一進來就著急的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狗娃子,您救救他吧,我這兒給您磕頭了,磕頭了……”說著抱著孩子就要磕頭,卻給余雋一伸手扶了起來:“別急,別急,我瞧瞧。”說著去看婦人懷中的孩子。 懷清也看向那孩子,孩子不大,看上去也就兩歲上下,此時張著嘴哇哇的哭著,也瞧不出哪兒不好,懷清看向余雋,見余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那婦人已經嘰里呱啦說了起來。 原 來,這兩口子就得了這一個兒子,故此頗為寵愛,孩子昨兒瞧見家里養的雞,就鬧著要吃雞rou,婦人心疼兒子,今兒一早就讓男人把雞宰了,燉的酥爛,晌午撈出來 給兒子吃,不想自己一眼沒看到,就卡了一塊雞骨頭在嗓子眼里,小孩子家也不會嘔,不會咳,只知道大哭,把當娘的哭的慌了手腳,想起今兒慶福堂少東家在醫館 坐堂,就抱著孩子跑來了。 余雋聽了卻為難上了,他師傅曾經說過,這病有千萬種,唯有小兒病最難醫,一因小兒經脈不全,無法斷脈,二因小兒年幼,口不能言,便能言也多詞不達意,不能斷其病癥,更不好開方,便如此也有其他法子,只眼前這孩子卻卡了骨頭,這如何是好? 看著這對母子,余雋不免有些無措,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取皂角沫來。”說著停了一下又道:“若有撥浪鼓也拿一個過來。” 旁邊的小廝看向余雋,余雋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點了點頭,慶福堂的效率相當快,不過片刻便取了一包皂角沫跟一個簇新的撥浪鼓,想來是在街上現買來的。 懷清掃了眼桌子,伸手拿了一張余雋開方子的白紙,撕了一塊兒卷成一個細細的紙筒,把皂角末小心的倒進去少許,方拿起撥浪鼓搖了搖,清脆的聲音迅速吸引了孩子的主意,孩子仿佛忘了嗓子眼的雞骨頭,停住了哭聲,兩只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懷清手里的撥浪鼓。 懷清抓住這個機會,手里的紙筒迅速伸到孩子鼻下,用力一吹,孩子吸進紙筒里的皂角沫,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塊骨頭從嘴里掉了出來。 “好了,好了,我的狗娃子啊,可把娘嚇壞了……”婦人抱著孩子又摸又抱的,狗娃卻沖懷清伸出小手,嘴里含糊的說著:“要,要……” 懷清笑了一聲, 把手里的撥浪鼓放到他的小手了,狗娃子急忙搖了搖,隨著撥浪啷的響聲,孩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第33章 見孩子笑了 ,婦人才松了口氣,也回過神來,忙跟懷清道:“謝姑娘了,姑娘真是神醫。”“是啊,姑娘好本事,比慶福堂的少東家都強呢,這才是神醫,神醫……”剛跟著婦人涌進來看熱鬧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來。 旁邊聞訊趕過來的幾個掌柜跟立在當中的余雋,臉色都有些尷尬,懷清眨了眨眼,琢磨自己這兒情急出手,雖是好意,可地方不大對,有砸場子之嫌,若就這么走可得罪了慶福堂,那自己打的如意算盤也甭想了,得想法兒圓回來才成。 想到此,嘻嘻笑了兩聲道:“各位誤會了,我哪會瞧病啊,若會瞧,怎會來這兒,之所以知道皂角沫有用,是瞧鄰居大娘這般用過,少東家才是神醫的弟子。” 眾人一聽,心說是啊,要真是大夫,干什么排隊來看病,不是吃飽了撐的嗎,紛紛點頭,掌柜小廝齊上陣把看熱鬧的勸了出去。懷清琢磨自己今兒恐怕談不了正事兒了,沖余雋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余雋愣了半晌,跟掌柜的交代幾句,快步追了出去,掌柜的一拱手道:“對不住各位了,有個急癥病人需少東家出診,今兒就到這兒了。”一句話排隊的病人不樂意了:“不說好一天的嗎,這才半天,我們可都排半天了,這時候說不看診,我們不白排了……” 掌 柜的忙躬身作揖:“事出緊急,對不住了,不過,我們少東家剛說了,接下來由我們醫館的李郎中繼續給大家看診,今兒抓藥的一律五折,另外,從明兒起,我們少 東家在汝州府醫館坐堂三天,各位也可今兒先家去,明后再來,舉凡今兒在這兒排隊的,一會兒去那邊兒讓伙計記下,明兒優先看診。” 掌柜幾句話說的大家平了氣,得了便宜又沒耽誤看病,還有什么可爭執的,想看病的繼續留下看病,想等余雋的,去那邊兒登記,一時間,留的留,走的走,剛還有些糟亂的局面,瞬間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懷清沒看見這些,既然不能談正事,就麻利的上車走了,只不過,馬車剛走了不遠,就聽后頭喊了句:“請留步。” 車把式勒住韁繩,往后看了看道:“姑娘,后頭像是沖著咱們來的。” 懷清撩開窗簾往后一望,見小跑過來的人正是慶福堂的少東家余雋,便跟車把式道:“靠邊停下。” 車把式把車靠在路邊,懷清下車,正好余雋跑到跟前,因小跑著過來,剛才還風光霽月溫潤如玉的少東家,這會兒真有些輕微狼狽之態,懷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拽著的下擺,不禁抿嘴笑了一聲。 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余雋一張俊臉有些發紅,忙把袍擺放下,略整了整頭上的帽子才道:“喚住姑娘車駕,冒昧之處還請見諒,若姑娘無事,可否請茶樓一敘。” 這倒是意外之喜,本來懷清就是沖他來的,剛才還想著怎么側面掃聽一下,他跟鄧州府那個假余雋的關系,可惜出了剛的事兒,倒不得說話,他既然追了過來 ,正和自己之意,哪有推拒之理,點點頭道:“我沒事兒,去哪兒敘都成。” 甘草都想用帕子掩住臉了,心說,姑娘您這也太明顯了,就算人家公子生的俊美,您也得矜持點吧,好歹大街上呢,又是男女有別,您這兒也太沒架子了。 余雋也不想她如此痛快,愣怔一瞬,忍不住笑了一聲,抬手道:“姑娘請。” 懷清才發現他們旁邊街口就是一家老大的茶樓,門樓子上的招牌寫著憩閑閣,倒好雅致的名兒。 跟 著余雋到了二樓雅座,從這兒的擺設以及伙計的態度,就能看出,余雋絕對是這個憩閑閣的金鉆vip,而且,就憑多寶閣里這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擺件兒,這個雅間 恐不是有錢就能進來的,且,這里的經營模式仿佛也有現代的影子,例如桌子上紫檀茶海,紅泥小爐,以及一套精美絕倫的汝瓷茶具,估摸隨便一個小茶碗,都是老 百姓一輩子也賺不來的。 總之,這里給懷清的感覺有些像現代的茶藝會所,區別只是這里更地道,更奢華罷了,不過,人家的奢華并非堆金砌玉,這種低調的奢華才有品位,才是真正的奢華。 而此時的余雋也一掃狼狽,恢復了之前的狀態,甚至更佳,他淺淺笑著:“姑娘請坐。” 懷清一挑眉:“張懷清,我叫張懷清。” 余雋微怔了一下,笑容深了深:“那懷清姑娘,請坐。” 懷清在心里嘆了口氣,忽然想起慕容曦,那廝真是一點兒不知道客氣為何物,別說叫名字了,連她的屋子都隨意進出,有時候懷清就納悶,不都說皇子的教育異常嚴格嗎,怎么慕容曦是這么個討嫌的臭德行。 就為慕容曦的自來熟,懷清沒少腹誹,可這會兒,又覺得太過守禮的余雋不合心思,想著不禁失笑,自己琢磨什么呢,莫非自己也變成了花癡,以貌取人可要不得。 想到此,整了整臉色坐在錦凳上,余雋見了坐了方隨后落座,伙計進來在小爐里添了銀絲炭,估計見自己在這兒,又問了一句:“公子今兒吃什么茶?” 余雋看向懷清道:“如今春茶還未下來,雖是去年的舊茶,好在憩閑閣儲存得當,還可一品,西湖龍井如何?” 懷清點點頭:“好。”喝茶根本不是重點,再說,懷清也沒這么多講究,現代的時候,她跟爺爺喝的都是自己配的藥茶,隨著四季轉換,或清火,或補氣,或涼血,或潤燥,針對節氣調節變化,雖沒有茶的清香,卻對身體好,懷清都喝習慣了,喜歡那種味苦里含著別樣甘甜的味道。 在爺爺的小院里經常能看到一老一小對著看書,旁邊的小桌上,一大一小兩罐子藥茶,如今想起來,竟恍如隔世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