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張婆子道:“不是老太君攔著,早請郎中來瞧了。” 老太君哼一聲道:“快別提那些庸醫,我這癥候治多少年了,若他們能治好何至于抻到這會兒了,白喝了那么些苦藥湯子,也沒見好,索性少受些罪吧,這都臘月了,再過兩個月,等立了春就好了。” 張婆子目光一閃道:“您老若不樂意讓大夫瞧,不若讓懷清姑娘給您老瞧瞧脈吧,張家是醫圣后人,祖傳的手藝,想來懷清姑娘也是通醫術的。” 老太君聽了未知可否,卻看向懷清,懷清心里知道,這老太太是心里懷疑,想試探自己,自己既想抱住葉家這棵大樹,就得把老太君的病治好了,這是捷徑。 想到此,懷清道:“不敢說通醫術,只不過瞧過些醫書,略知道些,老太君若不嫌棄,民女給老太君瞧瞧脈吧。” 老太君子心里點了點頭,暗道這丫頭卻謙遜,明明把王泰豐都比了下去,卻只說略通,俗話說,謙受益滿招損,這丫頭倒讓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丫頭早拿了軟枕來墊在老太君腕下,懷清三指按住寸關尺,仔細斟酌,只覺脈象遲滯一息三至,這是寒脈,再按,遲兼滑,這是痰癥,正應了老太太的癥狀。 懷清專心號脈的時候,老太君也在端詳她,雖未見她開方,就憑這切脈的手法,老太君也知道,自己所猜不差,前兒那個方子的的確確是出自這丫頭之手,雖不知這丫頭年紀輕輕如何習得這一身好本事,卻又想,天下之大,什么奇人沒有,古代甘羅十二為相,十四歲的小神醫又算什么。 這么想著,倒不覺多稀奇了,心里拿了準,也去了試探之心,倒真心的想讓懷清把自己這個老病去了根兒,不然這每逢秋冬必犯,也真讓人受不得。 心里雖這么想,卻也知道自己這病難治,也不催她,只等懷清放開手,方道:“我這是幾十年的老癥候了,想來難治。” 懷清略沉吟道:“老太君,若民女所料不差,您老這個病有四十年了,且是從秋冬之交,子夜之時起的。” 老太君大吃了一驚,愣愣看著懷清,自己這個病前前后后看了不知多少大夫,就沒有一個一號脈就能知道是什么時候起的病,這丫頭還真是個神人。 這事說起來還是因為皇上,自己是皇上的乳母,四十年前,皇上才兩歲,還是皇子,因皇上生母,已故的太后,觸怒天子,打入冷宮,宮里自來世態炎涼,榮寵時自不必說,一旦失勢墻倒眾人推,誰還管你的死活,皇上身子嬌貴,一來二去便病了。 老太君還記得那是立冬前一天,皇上高燒,小小的孩子都燒糊涂了,已故太后那時也是病的自顧不暇,萬般無奈之下,自己抱著皇上跪在慈寧宮前,整整跪了半宿,太后發了慈悲,抱了皇上進去,請太醫瞧病,才得了性命,那夜之后,自己便落下了這個秋冬咳嗽的毛病,到如今可不正好四十年了嗎,也正是秋冬之交子夜之時,這件事只自己知道,這丫頭是如何知道的,她才多大,四十年前,她連影兒都沒有呢,若說是從脈上能瞧出來的,那老太君只能說,這丫頭的醫術比自己想的還要高。 只看老太珺的臉色,張婆子等人便知說準了,眾人不覺驚異的看著懷清,老太君回過神道:“丫頭倒真好本事,這病根兒真讓你說著了,既號出了病因,這個病可能治嗎,得吃多少劑藥才能去根兒?” 老太君一句話,屋里其他人都有些笑意,張婆子道:“老太君可真是,您老也不是寶哥兒,還怕吃藥不成,依著老奴,只能去了這病根兒,便吃上半年也值。” 老太君一聽半年,不覺皺眉,倒惹的懷清想笑,暗道,俗話說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點兒都不假,這老太君能享今日這般富貴,想來是吃過不少苦的,不想倒怕吃藥了,想著不覺露出些笑意。 大約老太君也覺自己有些孩子氣,瞪了懷清一眼道:“你這丫頭莫笑,那藥湯子喝的我真是怕了,吃一回藥,我這嘴里都能苦上半個月。” 懷清忍不住笑道:“老太君放心,我這藥不苦。” 老太君一愣,有些不信的道:“真個不苦?你莫不是哄我呢吧!莫非你的藥跟別人不一樣?” 懷清道:“老太君這個病,不用那些苦藥也能治。” 老太君一聽大喜,忙道:“快拿筆墨來,讓這丫頭寫方子。” 丫頭忙去對面桌案備下,懷清過去寫了方子,丫頭拿過來遞給老太君,老太君接過看了兩眼,又遞還給懷清道:“比不得你們這些識文斷字的,老婆子是個睜眼瞎,你念給我聽聽吧。” 懷清這才接了過去,念道:“生姜一物,切作薄片,焙干為末,糯米糊丸芥子大小,空心,米湯引下三十丸。” 葉之春拿著方子來回看了數遍,莫怪他多疑,這方子著實太兒戲了些,老太君的病可不是一兩天了,且這么多太醫都束手無策,若這一味生姜米湯就能治好,何至于這般費勁,待要不信,又不好拂逆母親的意思,想來這姜也沒甚害處,試試也好,只當安老太君的心了。 想著,便讓葉安照著方子上法子置辦來給老太君送去服用,葉安伸手剛要接方子,葉之春卻縮了回去,復又瞧了那方子幾眼。 雖覺這方子有些兒戲,可這字當真難得,都說顏筋柳骨,若論清遠靈氣恢弘大度還得說褚遂良,而張懷濟這個妹子的字,便頗得幾分神髓,倒讓葉之春有些愛不釋手。 雖葉之春是侍衛出身,可自小跟在皇上身邊伴讀,先帝要求皇子們首要的便是書法,請了當代有名的書法名家教授,葉之春這個伴讀自然也跟著受益良多,尤其知道,皇上最喜褚遂良,常臨《雁塔圣教敘》可見鐘愛。 久而久之,葉之春也有所偏好,故此,懷清這字倒頗和心思,略沉吟,提了湖筆另外謄抄了一份遞給葉安,把懷清寫的這張藥方留下來,順手夾在了案頭的書里…… ☆、第 6 章 懷濟在官驛的大門前站了有半個時辰,也不見人,都快凍透了,往街口望了望,不禁暗嘆了口氣,自己這個芝麻綠豆的小官,當的著實憋屈,倒不是俸祿高低,而是這迎來送往的,實在沒意義。 有時懷濟也想,若當初知道自己會當這么個官,是不是就不考功名,跟著爹做個郎中便了,可懷濟也知道,即便知道這個結果,恐怕自己還是會選擇考功名,小時候跟著爹行醫,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爹的醫術再好,救的不過幾人,若有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卻可救萬萬黎民,所以他想當官,當一個好官。 本來以為自己的志向要郁在心里一輩子不得伸,不想懷清的一劑全歸補血湯倒給自己打開了一扇窗子,讓自己看到了希望。 想起懷清,懷濟伸手從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小塊姜糖來放進嘴里,甜中微辣的滋味順喉而下,漸次散開,不大會兒功夫,便覺沒那么冷了,這是懷清特意給他做的,瞧著雖平常,卻極費功夫,用石杵搗出姜汁過濾數遍,加紅糖熬煮糖稀,等冷了再吊起來拉伸,直到拉不動,切成小塊,方算做成。 懷清力氣小,做這個頗費力氣,卻每年一立冬必要做一回,裝在自己荷包里御寒,虧了這些姜糖,自己在這里一站半日才不會凍出病來。 想到此,懷濟心底不覺暖融融的,暗暗發誓,一定要給小妹尋一門可保一世平安的好親事,這樣自己才能放心,也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正想著,忽聽陳皮道:“爺,來了。” 懷濟回神,見不遠處來了三輛馬車,心知必是汝州知府陳延更的車架,之所以如此低調,主要是此行不是公差,而是為了給葉府賀喜而來,真要擺著知府的架子倒不妥當了,估摸也知道葉大人的性子,故此輕車簡從而來。 懷濟最不善交際媚上,擱以往,只把該盡的本分盡到了,也就是了,卻昨兒晚上,懷清跟他道:“哥哥要去的南陽縣隸屬汝州府,這位陳大人是哥哥的頂頭上司,即便哥哥耿直,可為了南陽縣的百姓,也當從長計議。” 一句話當真點醒了懷濟,可不嘛,若為了百姓,莫說彎彎腰,便給這位知府大人下跪,也不算什么,卻若因為自己不招上司待見連累了南陽的老百姓可是罪過。 想到此,懷濟振了振精神,等車一停忙迎了上去,當前一輛車下來一個青衣隨從,瞟都沒瞟懷濟,跳下車直往后頭去,不大會兒功夫,陳大人從第二輛車下來,后面第三輛車里卻下來個圓滾滾的胖子,年紀約有四十上下,只瞧穿著打扮就知不是尋常老百姓,且帶著兩個貌美絕倫的丫頭使喚,一下車就把手爐放到了他手里捂著,這架勢倒比陳延更還講究。 下了車便道:“再不到,我這把骨頭都要凍挺了,這鄧州府怎比咱們哪兒還冷些,。” 陳延更笑了笑道:“你不常進京,若是在京里住上一冬,就不覺得鄧州府冷了。” 那胖子道:“有機會倒該去住上一住。” 懷濟瞧著兩人說話的空檔,上前躬身:“下官張懷濟參見陳大人。” 陳延更鼻子眼兒里嗯了一聲,眼皮都沒夾張懷濟一眼,邁步走了進去,倒是那個胖子掃了張懷濟一眼,心道這鄧州城的驛丞倒生的挺體面,可惜官太小,且升遷無望,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搖搖頭跟著陳延更走了進去。 張懷濟不覺苦笑一聲,當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更何況,這位陳大人哪只比自己大一級呢,自己這個即將上任的南陽縣令,連句話都說不上,更遑論打好關系,給南陽縣的老百姓謀福利,根本是癡人說夢。、 這么想著,不禁有些失落,落晚到家也有些悶悶不樂,懷清悄悄問了陳皮,便大約猜到了哥哥的心事,只這官場如此,她哥若不想當官還罷了,只想在官場里混,就得適應官場的規則,這跟清官貪官沒關系,不管在哪兒都是適者生存,只有先站住了腳,才能談為民做主的志向,這是她哥必須經歷的過程,需要他自己去調節適應,誰也幫不上忙,不過,倒是可以適當的耍些小聰明。 想著,眼珠轉了轉,喚過陳皮來低聲囑咐了幾句。 轉過天,正是臘八,趕上了就得應景,下半晌的時候,張懷濟讓驛館里的廚子做了臘八粥遣陳皮送了過去。 自然見不到陳大人,能見到陳大人跟前的大管家叫劉成已是造化了,這也就是在這里,要是在汝州府恐怕連這位大管家也不會撣自己一下的。 劉成接了過去,揮手讓陳皮下去,陳皮躬身的時候,不小心從懷里掉出一張請柬來,劉成瞧見了不禁一愣,若是別的,許劉成不知道,這張請柬卻相當熟悉,也是他們大人來這鄧州城的目的。 葉府少爺的彌月之喜,這個帖子跟他們老爺的一模一樣,劉成心里不禁轉了幾轉,他自然知道這小子是在驛丞張懷濟跟前伺候的,這帖子莫非是張懷濟的?怎么可能?即便張懷濟是這鄧州府的官,可一個小小不入流的驛丞,莫說葉府少爺的滿月酒,恐葉府看門的小子都比他體面,這個帖子怎么會在這小子手里,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小小的驛丞卻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 想起昨兒張懷濟那木訥的樣子,劉成暗暗搖頭,心里疑惑,遂一伸手把那帖子撿了起來,這個功夫已經看的清楚明白,的確是葉府的請柬,臉色變了變,掛上一個笑,把帖子遞給陳皮道:“我們家大人昨兒趕路著了寒,剛吃下發汗的藥睡了,不好驚動,張大人費心了,待我家大人醒來,小的必會稟告大人知道。” 陳皮暗道,還是他們家姑娘聰明,這一張帖子就把什么都解決不了,昨兒那意思不說對自己這個下人,就是對他們家爺也是代答不理的,哪有今兒這樣的好眼色,這可真是差別待遇。 陳皮從屋里推出去不覺生出一個念頭,若他們家爺這個官讓姑娘當,估摸也不是如今這樣了。 等著陳皮出去,劉成才進了里屋,陳延更還沒說話,旁邊的胖子先道:“大管家倒是越來越沒架子了,跟個小子搭什么話?” 劉成跟了陳延更二十來年了,什么性子陳延更最清楚,故此也知道劉成抬舉那小子必有緣故,便看著他等他解釋,劉成道:“那小子一躬身,從懷里掉下來張請柬,正是葉府少爺的彌月之喜。” 陳延更一愣:“當真,你沒看錯?” 劉安忙道:“小的特意拿起來瞧了,千真萬確。” 陳延更略沉吟,看了對面的胖子一眼道:“此中必有緣故,莫非張懷濟跟葉府沾親?” 那胖子也收起了輕視之心,跟劉成道:“這事還得大管家上心掃聽掃聽。” 劉安應一聲去了,沒多少時候便回來道:“掃聽清楚了,這張懷濟跟葉府既不沾親也不帶故的,不過卻聽聞救了萬氏夫人一命。” 陳延更自然知道葉府的萬氏夫人正是定南候府的貴女,去年皇上賜婚,嫁給葉之春當了續弦,若論出身地位,莫說續弦,就算葉大人的原配,恐也有點兒委屈了,若不是葉之春跟皇上的情份不同,這婚事無論如何也成不了的,所以,這位萬氏夫人在葉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想到此,陳延更忙問底細,劉成道:“萬氏夫人難產血崩,太醫王泰豐都束手無策,不想卻讓張懷濟救了命,這才母子均安,因這份救命之情,葉大人上書吏部,抬舉張懷濟當了個縣令,估摸年后吏部的批文就能發下來。”說著忙又解釋了一句:“這件事卻跟大人有些關系。” 陳延更揮揮手道:“你倒是學會藏頭露尾了,快說。” 劉成這才道:“張懷濟上任的地兒,正是咱們汝州府的南陽縣。” 陳延更皺眉沉吟片刻,看向對面的胖子道:“你說葉大人這是什么意思?若報答救命之恩,也不該是南陽縣啊,誰不知南陽縣窮的都吃不上飯了,這個官可是丁點兒油水都沒有,且,前頭留下的爛攤子,可還不知道怎么料理呢,這些日子我正愁這事兒呢,不想葉大人倒抬舉張懷濟當這個縣令,這后頭的心思當真難猜。” 那胖子想了想道:“依我看,這事兒瞧著是壞事,卻也不一定,我是個做買賣的商人,官場的事兒知道的不多,卻也明白一件事,越是窮的地兒,越容易出政績,這政績可是升官的梯子,光有門路沒有政績,恐怕也難升遷吧。” 陳延更點點頭:“這么說,葉大人抬舉張懷濟去南陽縣當縣令,不過是跳板了。” 胖子喝了口guntang的熱茶道:“若不然,怎么解釋?”卻又笑道:“說句糙話兒,葉大人跟皇上的情分擺在哪兒,這張懷濟救了萬氏夫人,就算一步踏上了通天的道兒,陳大人一直惦記的事兒,或許能應在這個張懷濟身上也未可知。” 陳延更眼睛一亮,頓時明白過來,跟劉安道:“你去汝州城的福來樓訂一桌席,晚上我要請張大人吃酒……” ☆、第 7 章 懷濟前腳剛進家,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劉成就來了,聽見陳皮的話,懷濟蹭一下站了起來:“你,說誰來了?” 陳皮瞄了眼炕邊兒烤火的懷清,忙道:“陳府的大管家劉成,說陳大人今兒晚上在福來樓擺了席,邀爺吃酒。” 懷濟愣在當下,懷清卻站起來,讓甘草拿了懷濟的斗篷給他披在身上:“哥哥快些去吧,只記著meimei一句話,莫談公事 。” 張懷濟想了想也就明白過來,昨兒自己在外頭立了大半個時辰,陳大人連眼角都沒給他一個,今兒卻來邀自己吃酒,想是知道了萬氏夫人的事,以此來示好,可這示好也有學問,從品級上來說,陳延更是四品知府,自己便去了南陽縣,也不過一個七品縣令,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酒,豈不荒唐,若不論官位品級,只當朋友私交,便說得過去了,故此,懷清這句莫談公事,正說到點子上。 想到此,懷濟不禁道:“你這丫頭當真聰明,哥哥記下了。” 懷清幫他把斗篷系上,又不忘叮囑一句:“哥哥說話需小心些,莫吃太多酒。”懷濟點點頭。 懷清送他出了門,才回身,瞧了瞧這個住了三年的小院,想來過不久就該走了,倒有些舍不得了,不管古今,這念舊的性子都沒改。 忽聽甘草道:“落雪了,真不容易,這可是今年冬天第一場雪呢。” 懷清抬頭看去,紛紛揚揚的雪花從青黑的天幕上落下來,打在臉上一陣冰涼,凍的她打了個激靈。 甘草急忙道:“姑娘快進屋去吧,穿這么單薄,回頭凍病了怎么好?” 懷清伸手戳了她的臉蛋一下:“笨丫頭,忘了你家姑娘是大夫了。” 甘草嘟了嘟嘴:“知道姑娘有本事,可再有本事也是人,用姑娘的話說,風寒暑濕燥邪,稍不謹慎便可致病,還有一句話說醫不治己,還是小心些才是,姑娘不常說防重于治嗎。” 懷清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張嘴倒越發能說,都快趕上八哥了,成,我說不過你,進去就是了。” 甘草跟著進了屋才道:“那位陳大人可是大官,怎想起請爺吃酒了,昨兒陳皮還說,給咱們爺好一頓下不來臺呢。” 懷清笑了笑沒言聲,心里卻明白,這陳延更哪會把哥哥這個小小的驛丞放在眼里,之所以如此放下身段結交,看上的應該是哥哥身后的大樹葉府。說起葉府,老太君的病也該好了吧。 老太君放下調羹道:“今年這臘八粥倒比往年的都好,軟糯香甜。”說著跟張婆子道:“讓人去灶房,就說我的話兒,這粥熬的好,灶房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有賞。” 張婆子應一聲吩咐下去,使人把桌子收拾了,親手捧了茶來,才道:“依著老奴,老太君這賞卻放差了,若不是張家丫頭一味靈方,恐今年的臘八粥也沒這么香甜了。” 老太君點頭:“可不是嗎,倒把懷清這個大功臣給忘了,說起這丫頭,昨兒夜里我還琢磨呢,你說這么丁點兒大個丫頭,怎么學了這么一身好本事,可惜是個丫頭,不然,就跟皇上說說,讓她進太醫院,好好臊臊那幫拿著朝廷俸祿的太醫,成天之乎者也,滿嘴的學問,到了褃節上,一個頂用的都沒有,還不如一個小丫頭呢。” 說著又不禁笑道:“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若這丫頭是個小子,可就不能跟我說閑話了,說來也怪,不知怎么,我跟這丫頭倒分外投緣。” 張婆子道:“懷清丫頭人小,心眼兒卻不少,雖穩重,性子倒也算活潑,說出的話格外有趣,怨不得老太君跟她投緣,老奴瞧著心里也忍不住喜歡呢。” 老太君笑了兩聲,側頭看了眼窗戶外頭道:“今兒晚了,明兒你親去接那丫頭,就說我說了她這個郎中當的不妥當,既瞧了病怎不來復診,還非讓我去請不可,當真該打。” 張婆子笑了,知道老太君這么說那就是格外親近了,不說張懷清跟葉府毫不沾親帶故,便葉府兩位嫡親的孫女,也不見老太君這么說話兒,說起府里的這兩位姑娘,張婆子不禁暗暗嘆息,兩位姑娘也是受了她們娘的牽累,得了,這也算葉府的禁忌,不提也罷,倒是張家這丫頭,入了老太君的眼,往后的事兒雖不好說,卻有一樣,張婆子絕對敢打包票,那就是婆家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