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 3 章 張婆子見暖帳里有了動靜,忙揮手示意下頭的丫頭預備著,自己伸手把帳簾打起來掛在床邊的金鉤上,低聲道:“老太君可算醒了,老奴還說,再不醒,莫非要連今兒晚上一塊兒了,晌午時,老奴說喚您老起來,老爺攔了,說太太這檔子事累了老太君,睡足了方好。”說著服侍老太君穿衣下地,丫頭攪了熱帕子里凈面。 收拾妥當,在外間屋炕上坐了,奉上香茶,老太君方問:“太太哪兒怎么著了?” 張婆子心里明白,老太君這明著是問夫人,暗里是想知道寶哥兒的情形,也是,老爺如今這么大年紀,就得了這么一個寶貝疙瘩,老太君好容易當了祖母,能不惦記著嗎,想到此,忙道:“太太剛生了孩子,身子還弱著呢,睡睡醒醒的倒也無大礙,養過這個月子便好了,寶哥兒也好,壯實著呢,跟前老太太挑的幾個婆子丫頭都是妥帖的,剛我也去瞧了,哥兒吃了奶正睡的香。” 老太君滿臉的笑:“一生下來就七斤,能不壯實嗎,想當年,他老子也才六斤……”說著不禁嘆口氣道:“這小子倒是壯實了,卻害他娘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若不是張懷濟,恐這條命就搭上了。” 說起張懷濟,老太君不得不想起那個小丫頭,把蓋碗遞給張婆子道:“上回給你外甥女瞧病的時候,可是張懷濟一個人?” 張婆子不明白老太君何故有此一問,便道:“張家的墳地跟老宅都在桑園村,我那外甥女也嫁到桑園村,生產的時候正趕上兄妹倆去老宅兒,趕不及來鄧州府請郎中,便尋了他兄妹二人,不想倒救了一條命,正是老奴親眼所見,才敢跟老太君推薦張懷濟,您老別瞧張懷濟就是一個小小的驛丞,張家可是家學淵博,聽說祖上是醫圣的后人,祖祖輩輩都是行醫之人,桑園村方圓左右沒有不知道的,只不過到了張懷濟這輩兒卻考功名,當了官。” 老太太略沉吟道:“這么說,那個丫頭也會瞧病?” 張婆子道:“老奴聽外甥女婿的老娘說,那丫頭打小跟著她爹走街串巷的行醫,想來也會些吧。” 會些?老太太暗暗搖頭,就她看來,那丫頭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至于她哥哥張懷濟,便通醫術,也開不出昨天那個救命的全歸補血湯來。 正想著,忽聽外頭請安的聲兒,不大會兒功夫,丫頭打起暖簾,葉之春走了進來,見了禮,在下首立定,老太太問道:“定南侯府可送了信去?” 葉之春忙道:“一早送去了。” 老太君點點頭:“虧了那張懷濟啊,不然你媳婦兒有個好歹兒,不說你,便我這兒也不好交代,聽說那張懷濟還是同進士出身,按說也是當官的材料,怎么就成了驛丞,倒有些可惜了。” 葉之春道:“孩兒省的。” 旁邊的張婆子暗道,老太君這是有意抬舉張懷濟呢,這一句話,恐張懷濟這個不入流的驛丞就干不長遠了。 葉之春心里自然也明白,其實不用老太君開口,就憑昨晚上,張懷濟救了萬氏,自己也當知恩圖報,再說,張懷濟這一身的醫術,以后不定就用得著,自己抬舉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抬舉個驛丞,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只不過這張懷濟的品性如何還要瞧瞧,皇上一再叮囑他,為官要清,雖說是抬抬手就能辦到的事,若成就了一個貪官也對不住皇恩浩蕩,這事兒還需仔細斟酌。 想到此,便丟開,跟老太君說了兩句閑話,起身告退,剛站起來,就聽老太君道:“張懷濟那個妹子,我瞧著投緣,回頭尋個機會,讓她進府來跟我說說話兒,年紀大了,就喜歡跟他們這樣的小丫頭說話,透著那么骨子鮮活氣兒。” 葉之春愣了愣,心說老太君怎知道張懷濟有個妹子,卻忙應著,出來問葉安,葉安低聲道:“昨兒個夜里跟張懷濟一起來的那個就是張懷濟的妹子。” 葉之春恍然大悟,昨兒忙亂間倒未理會,還只說張懷濟那個兄弟生的過于秀氣,卻原來是個丫頭,點點頭道:“瞧著年紀跟瑤兒相仿?” 葉安早調查的一清二楚,這時候忙道:“是正月里的生日,比咱們家大姑娘小兩個月,卻隔了年,過了年正好十四,爹娘早喪,就這兄妹倆相依為命,也怪不容易的。” 葉之春道:“回頭你尋個機會接她過來跟老太君說說話,既能入老太君的眼,想來是個不尋常的。” 葉安道:“這話可真是,咱們老太君的眼光可是出了名的。”嘴上說著心里暗道,這可真是,誰也不知道哪塊云彩能下雨,這張懷濟兄妹倆,估摸怎么也沒想到,這一劑全歸補血湯倒成了通天的藥引子,從這兒起,只要張懷濟不做jian作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至于張懷濟那個妹子,有了老太君青眼,別的不敢說,一門好婆家該不是難事。 葉之春進了前頭書房,坐下又道:“張懷濟這人品性如何 ?” 葉安道:“張懷濟是同進士出身,按理說,外放怎么也應該放個七品,只可惜,他為人木訥,不知變通,朝中也無助力,故此成了鄧州府的驛丞。” 這話葉之春聽明白了,性子木訥不知變通倒在其次,這主要的還是朝中無人,又不肯賄賂上司,自然不招待見。 想到此,葉之春不覺皺了皺眉,即便皇上一直要肅清吏治,可到了下面,仍然是關系套著關系,人情連著人情,這清官真比鳳毛麟角還好稀少,便你有再大的志向,朝中無人也只能做冷板凳,就如這張懷濟,明明正兒八經的同進士出身,卻成了一個不入流的驛丞,而那些七品的縣令,就他知道的,好幾個都是用銀子捐的官,使銀子買的官,莫不指望著在任上成倍的撈回來,哪可能當個為民做主的清官,想起年前讓自己查辦的南陽縣縣令,略沉吟有了主意,吩咐葉安道:“你去官驛,讓張懷濟過來,我有話要問他。”葉安應一聲去了。 按說驛丞這個官就是閑差,俸祿不多,差事也閑,可那是別的州縣,這鄧州府卻不然,因為巡按府設在鄧州,往來的官員自然多起來,尤其逢年過節那更是忙得腳丫子不在鞋上,都知道這位巡按大人跟萬歲爺的關系,逮著機會沒有不來上好的,這年根底下,又趕上葉府得子,更是喜上加喜。 張懷濟估摸著,再過幾日鄧州府就該熱鬧了,遠近的官能來的都得來賀喜,自己得早做預備,今兒一來就讓底下人把屋子都收拾了,出行的轎子也都打點妥當,晌午的時候甘草送了飯過來,也沒顧得上吃,堪堪到了下半晌兒,才騰出空來。 陳皮把灶火上溫著的飯菜拿出來擺上,張懷濟剛吃了兩口,就見外頭看門的跑進來道:“大,大人,巡按府的大管家來了。” 雖說葉安是葉府的下人,可這個下人卻比四品的知府還體面,更遑論,張懷濟這個不入流的驛丞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兒,張懷濟就是葉安提鞋都湊不上前,也莫怪看門的大驚小鬼,跟見了鬼似的。 張懷濟穩了穩心神,站起來迎了出去,到了外頭拱手:“不知大管家到來,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葉安忙道:“大人言重了,可受不起,今兒來叨擾,是我們家老爺遣老奴請大人過府……”兩人寒暄過,懷濟不敢耽擱,跟著葉安去了。 進了書房,張懷濟躬身道:“下官張懷濟參見撫臺大人。” 葉之春這才仔細端詳他,昨夜里未底細瞧,今兒這一看,不禁暗暗點頭,這張懷濟生的溫文儒雅,站在那兒不卑不亢,絲毫不見猥瑣之態,葉之春是侍衛出身,最煩那些卑躬屈漆諂媚無恥的官兒,這張懷濟倒是能入他的眼。 想到此,心里那個念頭更定了,開口道:“昨兒虧了張大人妙手回春,方保住內人性命,張大人是我葉府的大恩人。” 張壞濟忙道:“大人言重了,是夫人的福氣大,便沒有下官,想來也會轉危為安。” 這話葉之春聽著舒坦,真要是張懷濟挾恩圖報,倒讓他反感了,想到此,剛毅的臉色不覺緩和下來:“張大人同進士出身,屈就驛丞有些大材小用了,南陽縣縣令出缺,本官已上書吏部,推薦了張大人,想來過了年,張大人便能上任。” 張懷濟聽了心中大喜,忙躬身道:“下官謝大人知遇之恩。” 葉之春擺擺手:“雖你與葉府有恩,這當官卻要念著皇恩,需知萬歲爺最恨貪官污吏,常說縣令雖小,卻是一方父母,當好了這個父母官,也不枉我今日的推薦之功。” 張懷濟忙道:“下官謹記大人教誨,必兢兢業業當好這一方父母官。” 葉之春點點頭:“若有難處來尋我便是。”這句話相當于給張懷濟吃了一顆定心丸,張懷濟自然知道,當官難,當清官更難,當個小小的清官,更是難上加難,不過有葉之春這顆大樹在上頭罩著,這個小小的清官就容易多了。 正事說完,葉之春看了葉安一眼,葉安會意,引著有些興奮的張懷濟出了葉府,到了府外頭才道:“還有件事得跟張大人說,你們家姑娘甚和我們老太君的緣,明兒一早府里遣轎子去接,張大人慢走……” ☆、第 4 章 張懷濟一進家就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好香。”陳皮把他身上的外頭的斗篷卸下來,搭在一邊兒道:“要說咱們姑娘這燉rou的手藝,比西街口老陳記的醬rou還強呢,等rou燉好了,拿剛出鍋的熱餅卷一塊,恨不能把舌頭都吞進去。”說著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張懷濟不禁笑了,伸手點了點他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外人見了,不定以為我這個主子成天餓著你呢。”說著不禁道:“昨兒折騰了一宿,還說讓她好生歇著,怎么倒燉起rou來了。”說著出門往灶房去了。 張家的小院是官方給驛丞配的住所,房子不大,卻也齊全,應了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灶房搭在院一側,有一大一小兩個灶,兄妹倆加上陳皮甘草也不過四個人,用不著大灶,只燃著小灶,閑時燒水烹茶,飯時蒸煮燉炒也盡夠了,也沒請廚娘,平常日子都是甘草料理,懷清有興致了,才會下廚。 舉凡懷清下廚,必然是燉rou燉雞一類的大菜,張家父母早喪,桑園村那幾畝薄田,也沒什么進項,一家子就指望著張懷濟那點兒俸祿過活,懷濟一個不入流的驛丞,一年到頭的俸祿也就勉強夠一家的挑費,若不想年底打饑荒,就得勤儉持家,故此,張懷清這個在現代根本不知柴米油鹽的主兒,也學會了計算著過日子,著實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學會這些。 不過兄妹倆的日子比起平常人家的老百姓還是要好很多的,至少跟前還有陳皮甘草使喚著,所以也該知足,更何況,昨兒之后,想來她哥也該得了機緣。 雖有投機之嫌,懷清卻不覺得有什么錯,有道是適者生存,無論官場還是市井,都需要人不斷的去適應現實才行,懷清也想孤標傲世,可得有孤標傲世的資本才行啊,空想有什么用。 他們兄妹倆是地道的草根兒,既沒門路,也沒顯貴的親戚人脈,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自己這雙手,這身醫術,何為投機,何為市儈,是人誰不想往高處走,先把日子過好,腰桿挺直了,才能去實現自己的理想,這是根本。 懷清信奉一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無論古今這都是真理,只要不偷不搶,無愧于心就成了。 甘草盯著灶上燉rou的小鍋,眼珠子都不帶錯一下的,無意識的吧嗒了一下嘴:“姑娘,這rou可都燉一個多時辰了,差不多了吧。”嘴里說著,眼珠子卻仍落在rou鍋上。 懷清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掀開,我看看。” 甘草眼睛一亮,急忙把鍋蓋掀開,并且把筷子遞在懷清手里,懷清扎了一下鍋里的rou道:“還欠些火候,你在這兒盯著,什么時候鍋里的rou汁收的差不多了,就成了。” 甘草有些失望的點點頭,把底下的火撥了撥:“姑娘這燉rou的法子瞧著古怪,燉出的rou卻真香,那天我去街上買繡線,西街賣醬rou的陳老漢喚住我,問了我半日呢,我磨不過就把姑娘燉rou放的那一大包藥材都告訴了他,他死活不信,倒像我在打謊一般。” 懷清挑挑眉道:“你記得住?我還當你忘了呢。” 甘草道:“奴婢雖笨,瞧姑娘燉了好些回了,哪還能記不住,況,花椒,大料,干姜,香葉這些還罷了,豆蔻可是我特意去藥鋪買來的,如何不記得,只不明白為什么姑娘燉rou要放藥材不可?” 懷清道:“花椒大料是為了除rou的腥膻之氣,豆蔻開胃消食溫中祛濕,歸脾胃經,而吃rou最易生濕,故此放入豆蔻最相宜,且能生出一股別樣的rou香,溫中祛濕開胃消食之于也滿足了口腹之欲,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懷清話音剛落,懷濟走進來道:“到底小妹學的精,這藥理都能用在燉rou上,只不過,今兒不過年過節的怎燉起了rou?” 懷清聽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瞧哥哥說的,好像平日里meimei讓你吃的都是白菜豆腐一般,雖不過年,今兒卻比過年還高興,想來哥哥該有喜事了才是。” 懷濟頗意外的道:“小妹如何知道的?” 懷清神秘兮兮的舉起手,似模似樣的掐算了一下道:“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了。” 懷濟自然不信,卻想起自己妹子自來聰明,給她猜出來也在情理之中,便道:“說起來,還是昨晚上的事兒,小妹那一副全歸補血湯救了葉夫人,葉大人這才抬舉了我。” 懷清道:“升了你的官嗎?” 懷濟點點頭:“說已上書吏部,推薦我任南陽縣的知縣。” 知縣?懷清眼珠子轉了轉,琢磨這知縣就相當于現代的縣長唄,雖級別不算高,好歹有了品級,比現在這個不入流的驛丞可強多了,只不過哥哥人生地不熟的跑到南陽縣,這個父母官恐不好當。 這么想著,不禁道:“哥哥可知南陽縣的狀況?” 本來還當他兩眼一抹黑,不想懷濟卻道:“南陽縣隸屬汝州府,背靠伏牛山,臨著唐河,說起來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靈的一方寶地。” 寶地?懷清不禁皺了皺眉:“哥,就你說的這些,老百姓靠什么生活?” 懷清可不傻,這是古代不是現代,老百姓還處在溫飽的階段,也就意味著沒有地,種不出糧食,就得挨餓,什么山清水秀人杰地靈,又不能蓋度假村開發,這些山啊水的,代表的就是一個字“窮”。 在溫飽還沒解決的前提下,物華天寶人杰地靈都是狗屁,所以她哥這官不好當,也真不知道葉大人是怎么想的。 懷濟見meimei蛾眉緊鎖,不禁道:“哥當官也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剛葉大人還囑咐我,要當個清正廉明的父母官,為民做主,這才是當官的本分,若哥哥去了南陽縣,能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也不枉哥哥這十年寒窗了。” 即便現實如懷清,也不禁肅然起敬,在她的想法了,當官都是為了榮華富貴,畢竟名利二字的誘惑力不是尋常人能抵擋的,她一直覺得,懷濟考功名當官是為了功成名就,如今看來,自己倒有些齷齪了,不是每個人都跟自己一樣,心里頭撥著小算盤,不能說她錯,只能說她不如懷濟的胸懷大,她心里裝著的是兄妹倆的小日子,再大些,想振興中醫,她哥哥心里裝的卻是老百姓的疾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懷清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真有她哥這種人。 這么想著,不禁有些呆了,懷濟見她張著小嘴呆呆的望著自己,不禁失笑,伸手拍了她的額頭一下道:“怎這般瞧著哥,不認識了啊?” 是有些不認識了,從來不知道她哥心里裝著這么大的志向,或許自己應該幫著哥哥,實現他的理想,懷清覺得,他哥哥說起這些的時候,仿佛換了人,雙眸晶亮,容光煥發,再不是那個郁郁不得志的小驛丞了,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大將之風。 不過自己一個小女子能做什么呢,她有什么本事,穿越過來三年,懷清頭一次開始認真去審視自己的處境,進而規劃未來,也直到此刻,懷清才有了真實的歸屬感,之前她總想著或許自己一覺醒來,就穿回去了,所以在這里的生活,有些得過且過混日子的意思,可現在她有了目標,那就是憑這一身醫術,幫哥哥當官,當一個利國利民的好官,不管結果如何,這都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懷清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眼前豁然開朗,有了目標就得朝著目標努力,不過懷清也不傻,心里明白,當一個好官有多難,要是沒根沒葉,沒人罩著,哥哥這個官別說為民做主了,恐怕他哥這條命都保不住,所以,葉府這顆大樹必須抱著,而且得死死抱住了。 有了這種想法,轉天葉府遣轎來接,懷清欣然前往,這次跟那天看病不同,轎子從側門抬進去,到葉府儀門外才落下,轎簾打起來張婆子親來扶著懷清下轎,引著她進二門往老太君院子里去。 前兒半夜里來,不知是福是禍,又黑燈瞎火的,根本沒心思瞧這葉府,今兒才算看了個清楚明白,從抄手游廊進去,一進一進的院子,竟不理會走了幾進,拐進一個影壁才算到了地兒。 路上遇上的丫頭小廝莫不垂首給張婆子見禮,可見在這葉府,張婆子頗得體面,想想也是,這葉府最大最牛的人物,還真不是葉之春這個正二品的封疆大吏,而是他娘,葉府的老太君。 皇上的奶媽子相當于養母了,若不是這樣的情分,葉之春不到四十的年紀,即便政績再亮眼,恐也做不到今天的地位,說白了,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人家上頭通著天呢,這才是硬道理。 張婆子這一路都在打量這位,雖是小門小戶的丫頭,卻難得沒有丁點兒小家子氣,算起來,可還不到十四呢,這股子穩當勁兒真不知怎么修煉出來的,更別提這一身神乎其神的醫術了,說實在的,若不是老太君,自己真當那方子是她哥開的呢…… ☆、第 5 章 懷清跟著張婆子,剛至廊下便聽見兩聲咳嗽傳出來,懷清停住腳,張婆子低聲道:“這是老毛病了,每逢秋冬必犯一次,若小心謹慎些還好,稍一疏忽便要延上一冬。” 懷清道:“既有癥候當早治才是,拖久了恐不妥當。” 張婆子道:“可不是嗎,卻不好治呢,就為老太君這個病,老爺不知費了多少心思,莫說太醫院的太醫,只咱們大燕遠近聞名的郎中都來瞧過,雖也有對癥的,剛吃下一兩劑的時候見些效用,過不了幾天又犯了,竟是難除這個根兒,今年立秋的時候犯了一回,好容易過去,前兒晚上在夫人哪兒熬了一宿,想是回來的路上著了寒,昨兒半夜就咳了起來。” 話剛說到這兒就聽屋里老太君道:“讓你去接個人,怎倒在外頭說上話了,這都快臘八了,天寒地凍的,回頭凍病了可怎么好,快著進來吧。” 張婆子忙應一聲,丫頭打起簾子,懷清跟張婆子走了進去,過堂屋直入東次間,一進屋便撲臉的熱,懷清略瞄了一眼,只見當屋放著一個銅制鏤刻著松鶴延年的大熏爐,里頭銀絲炭燒的真旺,頂上氤氳而出縷縷芬芳,仔細嗅像是蘇合香。 老太君斜斜倚在暖炕上,手臂下是一個福壽字的大迎枕,當真好一位富貴的老封君,只不過氣色有些不好,想是咳嗽的緣故。 懷清蹲身一福:“民女給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遭,見懷清衣裳打扮雖簡單,舉手投足那股子靈動氣兒卻藏都藏不住,膚色細白,明眸皓齒,前兒夜里未顧得仔細端詳,這白日里一觀瞧,便形容尚稚,竟也難掩芳華,假以時日必是個絕色佳人。 話說回來,便不是佳人,這一身醫術也著實罕見,雖心里猜著前兒那方子是出自她手,到底有些疑心,想一個十四不到的丫頭,何來這樣大的本事,那王泰豐可是太醫院里的泰山北斗,怎還不如這十四不到的小丫頭了,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置信,故此,今兒讓她來,老太君也是存心想再試試她,是不是真有本事,還是自己看走了眼。 想著,便道:“你小人家的禮數倒周全,這里沒外人,你也別拘著,叫你來也不是立規矩,是我這人老了,就想找你們這樣的小丫頭說說話兒。” 張婆子早已搬了個繡墩過來放在炕邊上,懷清剛坐下,老太君又咳嗽起來,旁邊伺候的丫頭忙捧了痰盂來,另一邊兒的小丫頭在老太君后背輕輕捶了幾下,咳出一口痰來,方好些。 懷清目光從痰盂里劃過,心里已有了大概,老太君漱了口道:“叫你來本是要說話,不想這咳癥又犯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