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那些女配們、干爹(十年暗戀)、我把魔教教主娶回家了、云胡不喜、愛有所謀、金小狀(律政女VS金融男)、[綜漫]酒廠良心今天洗白了嗎、妾居一品、總被NPC明戀是錯覺嗎[快穿]、穿越之田家閑婦
心里卻是暗暗發苦,孟海納說珠丫頭‘性子直爽,有什么話從不藏著掖著’,這話也就只好唬唬別人,定國公府上下還有誰不知道珠丫頭的脾氣不成?必定隨孟海納去了邊關以后依然橫沖直撞,沒什么改變,偏孟海納看起來也不是那等輕易會向人低頭,尤其是向女人低頭的人,也就難怪二人過不到一處了。 有此發現的不止陸老夫人一人,陸明萱也有同感,只看陸明珠方才根本沒想過自己不吃飯,孟海納卻有可能要吃,便知道她對自己夫君最基本的關心都沒有。 反倒是孟海納,本來他作為戍邊守將,這種時候是可回來可不回來的,但他依然隨陸明珠回來了,不管他是單純的給自己的妻子面子,還是給定國公府面子,他這樣的行徑也算是難得了,若陸明珠能稍稍放下身段一些,二人也未必就過不到一塊兒去,說到底,端看陸明珠怎么想。 孟海納一一答了陸老夫人的話:“托您老人家的福,家祖母與家父家母身體都還康健,只可惜小婿不得長久承歡盡孝于幾位老人膝下,此番難得回來,自然要好生盡孝幾日。” 陸老夫人便順勢說道:“既遺憾不能長久承歡盡孝于親家太夫人與親家老爺夫人膝下,那若是有機會的話,百川可有想過擢遷回京的?” “邊關居,大不易。”孟海納容色平靜如水,“若真有擢遷回京的機會,小婿自然愿意回來守著幾位老人家,只小婿也早已習慣在邊關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怕回京后反倒不習慣了。” 也就是說,即便有擢遷回京的機會,他也未必會回京。 陸明萱不由暗忖,看來這孟海納倒是個有大志向的,知道像他們那樣二三流的勛貴人家,若是不能憑自己的真本事掙下一個前程,將來只有越發沒落的份兒,而太平時期,要立軍功也就只有在邊關才有希望了,倒是沒有辜負他“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名和字,只不知陸明珠能不能明白他的心? 當下祖孫幾人又閑話了一會兒,便有婆子來回席面準備好了,陸文廷與陸大奶奶忙殷勤的招呼陸明珠與孟海納去了旁邊的小花廳用飯,陸老夫人則叫了張嬤嬤:“我記得我庫里有一枚上古傳下來的玉扳指?你即刻讓人找出來,待會兒我好給四姑爺做見面禮。” 張嬤嬤應下,自帶著人找去了。 陸老夫人方疲憊的與陸明萱嘆道:“珠丫頭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懂事呢?我原本以為她當初既已答應嫁人,便是想通了,誰知道她還是老樣子,她也不想想,出嫁了便是別人家的人了,誰還能護得了她一輩子不成,況現在她最有力的靠山也去了……” 陸明萱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陸明珠的事她既不想管也的確管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沉默了。 一時陸明珠與孟海納吃完了飯,眼見已快交三更天了,陸老夫人也累了,便吩咐二人:“你們且先回去歇著罷,有什么話,我們祖孫明兒有的是時間慢慢兒說。”知道陸明珠是不會歇在國公府的,便也沒說留他們夫婦的話。 果然陸明珠什么都沒說,只與孟海納一道給陸老夫人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徑自回了長公主府。 方在長公主府的二門外下了小車,就見陸文逐早已候在那里了,一瞧得夫妻兩個,便忙忙迎了上來:“jiejie原先的屋子已經打點好了,jiejie與姐夫一路舟車勞頓的,且先好生歇息一晚,有什么話,我們明兒再說不遲。”便要引著二人往陸明珠原先住的漱玉閣走去。 陸明珠卻一把拉住了陸文逐,黑暗中面色有些不善的道:“我還不累,我們且去母親屋里說說話兒,不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便是躺下了也睡不著的。” 陸文逐早料到jiejie不會輕易將此番之事揭過去,所以才會把話說在前頭‘有什么話明兒再說不遲’,誰曾想陸明珠竟恍若未聞,當著孟海納的面兒,他又不好不給jiejie面子,便只是委婉道:“jiejie雖不累,姐夫卻必定累了,姐夫又是第一次住在岳家,難免有不熟悉不習慣的地方,jiejie要不還是先與姐夫回漱玉閣歇了,我答應你,明兒你要問什么話,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哪里等得到明日!”陸明珠沉聲道,“我先去母親屋里等你!”說完也不管旁的,徑自往福慧長公主的上房去了。 余下陸文逐迎著孟海納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又是羞愧又是歉然,強笑道:“我jiejie就是這么個急性子,還請姐夫別與她一般見識,我這便引姐夫與漱玉閣,待姐夫安頓好后,再去與她說話兒,不讓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今晚上怕也要鬧得姐夫不能安睡了。” 孟海納沉聲道:“都是一家人,無妨的,還請小舅帶路罷。”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諷笑,妻子旁若無人,不但不將別人,甚至不將自己放在眼里已非一次兩次了,他若次次都與她一般見識,這日子還過不過了,至多待她越發敬而遠之也就罷了。 當下陸文逐遂引著孟海納去了漱玉閣,又再四吩咐早已安頓下來的陸明珠的陪嫁丫頭婆子們,并他安排到漱玉閣服侍的長公主府的丫頭婆子們好生服侍著姑爺后,才辭了孟海納,急匆匆去了福慧長公主的上房。 陸明珠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一看弟弟進來,便抱怨道:“你做什么呢,白讓我等了這么久!” 陸文逐沉下臉來:“jiejie還好意思抱怨我,姐夫可是你的夫君,連在自己娘家你都視他若無物,招呼都不打一聲便自去了,壓根兒不去管姐夫如何安頓,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可以想見素日在姐夫家事你是如何對待人家的。你這樣的行徑,能與姐夫相近如賓琴瑟和鳴就真是奇了怪了,那金家的還有臉寫信回來與母親告狀,說姐夫眼里沒你,只知道寵著小妾,換我我眼里也不會有你,誰還天生喜歡拿自己的熱臉卻貼人家的冷臉不成?” 關鍵自家jiejie又不是九天仙女下凡,那孟海納也不是靠妻子與岳家吃飯的軟蛋,人家自有崢嶸傲骨與真才實學,憑什么要無條件的順著捧著她?! 陸明珠被說得有些惱羞成怒:“他不想貼自可以不貼啊,沒誰求著他貼,再說了,府里那么多丫頭婆子難道都是擺設不成,定要我親自引他去安頓歇息?好了,不說這些不相干的事了,我現在只想知道,母親與父親到底是怎么去的,他們都還那么年輕,明明我離家時,他們也都好好兒的,尤其是母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與蕭氏那個賤人有關,還是祖父與祖母做了什么?” 去邊關給陸明珠報喪的人只知道長公主與三老爺雙雙暴斃了,雖心知有蹊蹺,卻也說不出蹊蹺在哪里更不敢說,陸明珠收到噩耗問其時,自然都是一問三不知。 陸明珠也知道這樣的事底下的人自來都是知之甚少的,只得忙滿腔的悲憤與疑問壓下,晝夜兼程的趕路,想著回來后問別人別人指不定還會有意糊弄自己,弟弟卻絕不會瞞著自己,所以她才會無論陸文逐說什么,都堅持要今夜與他說話兒。 “與祖父祖母無關。”陸文逐知道這事兒瞞不住jiejie,他本也沒打算瞞,遂皺眉斟酌著說起來,“不過卻與蕭氏那賤人有關,若不是那賤人從中挑撥離間,架橋撲火,父親也不會一連幾次過來找母親吵架,說那些殺人不見血的傷心話兒,母親也不會氣得亂了心智,竟在酒里下藥與父親同歸于盡……” 簡明扼要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末了低嘆道:“若早知會有今日,當初我哪怕拼著不要那個僉事的襲職,也一定要勸母親與父親和離,也就不會有今日的悲劇發生了,我大好男兒,難道還不能憑自己的真本事為自己掙來一個前程不成?只可惜……” 話沒說完,已被陸明珠柳眉倒豎,咬牙切齒的打斷:“我就知道事情一定與那個賤人有關,當初我真該拼著什么都不要,也一定弄死她的,如此母親也就不會死了!”一邊說,一邊已三步并作兩步往外沖去。 急得陸文逐忙攔住了她:“jiejie做什么去?” 陸明珠恨恨道:“還能做什么,弄死那賤人和她生的小賤種,為母親償命去!父親死了也就死了,他既不再拿我當女兒,我也不必再拿他當父親,他因蕭氏那賤人而死,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母親卻是無辜的,憑什么風流快活的是父親,到頭來慘死的卻是日日食不能咽夜不能寐的母親,而非蕭氏那個賤人,我不弄死她,不將她碎尸萬段,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難消我心頭之恨!” 陸文逐只得拔高聲音打斷她:“那個賤人已經死了,祖母事后知道都是她調三窩四才會害死父親和母親的后,立時發狠要灌她啞藥,然后賣到最下賤的地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賤人吃嚇不住,哀求祖母又無果,當日便咬舌自盡了,尸體隨即被祖母下令扔去了亂葬崗子,讓野狗啃噬,待啃噬殆盡后,再挫骨揚灰,如此jiejie心里的氣能消了罷?” 陸明珠聞言,方面色稍緩,但仍恨聲道:“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話沒說完,猛地想起六姑娘,因忙又道:“那賤人生的小賤種呢,如今又在哪里?母債子償,賤人既死了,賤人做的孽就該由小賤種的來承擔,絕不能似賤人這般讓她輕易就死了才是!” 也是因為知道陸老夫人極重子嗣血脈,便是恨毒了蕭氏,也不會一并要了六姑娘的命,六姑娘如今一定還活著,她才會這么說。 果然就見陸文逐沉色道:“那個小賤種如今在祖母處呢,況她生下來還不到兩個月,你便是用盡一切方法折磨她,她也不懂,有什么意思,好歹等她長大一些略微懂事了之后再說罷,如果她能活到那么大的話。” 雖說對福慧長公主與陸中昱同歸于盡之事陸文逐打心眼兒里覺得如釋重負,卻并不代表他就不恨害死二人的間接兇手蕭氏,連同蕭氏生的六姑娘,如今蕭氏已死了也就罷了,六姑娘卻還活著,陸文逐滿腔的恨意自然都只能算到六姑娘頭上了,如今是因六姑娘還小,等她再大一些后,陸文逐作為長兄,就算有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在,要想將六姑娘搓扁捏圓也還是極容易的,所以他并不急于這一時。 他不著急,陸明珠卻十分著急,道:“那得等多少年后去了,這口氣我可忍不了那么久,我明兒一早便去與祖母說,那小賤種再怎么說也是我們的meimei,是三房的人,就該接回來三房養活才是,也省得擾了祖母將養身體,她什么都不懂是她的事,我想怎么折磨她卻是我的事,只要留她一口氣在也就罷了!” “jiejie可千萬別去同祖母說!”陸文逐斷然道:“祖母雖因那個賤人不待見那小賤種,那小賤種到底也是陸家的骨血,祖母又知道我們恨毒了蕭氏,又豈會明知小賤種回來三房只有死路一條,還讓我們接她回來的?到時候只一句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能再管娘家的事,我還沒娶妻,家里連個當家主事的人都沒有,便可以駁回我們的話,甚至因此而不滿我們了……” 說著,聲音變得沉痛起來:“如今母親已經去了,你雖有個縣主的封號我也有個世襲的四品僉事,可說到底也就名頭好聽,什么實用都不頂,我們將來的靠山與倚仗還得是國公府,尤其是jiejie你,娘家之于一個出嫁了的女人何其重要,若將來姐夫與孟家敢對你不好,我為你出頭撐腰固然責無旁貸,可我勢單力薄難免力不從心,你若將祖父祖母得罪得狠了,將來可怎么樣?我們犯不著為撿芝麻丟西瓜,至多我答應你,等孝期滿了娶了親后,便立時將那小賤種接回來,絕不會讓她好過就是了!” 陸明珠被說得一時語凝,但很快便嘴硬道:“憑他孟海納與孟家將來會對我怎么樣,我自有俸祿與嫁妝,至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也就罷了,我何須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不親自折磨那小賤種,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母親難道沒有俸祿沒有嫁妝?”陸文逐苦笑反問,“母親還是長公主呢,照樣將日子過成了這樣,難道jiejie也想將來重蹈母親的覆轍不成?難道這幾年下來,jiejie還沒有看夠父親與母親之間無休止的吵鬧謾罵,明明是最親近的枕邊人,卻恨彼此恨得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吃我我吃了你?” 陸明珠立刻道:“那是因為母親對父親終究有情,既有情便做不到無欲無求,便做不到看父親與旁的女人卿卿我我,才會有了今日悲劇的,我對孟海納卻不一樣,他是好是歹,愛與旁的女人親親我我都是他的事,與我什么關系,如此他自然休想傷到我!” 陸文逐疲憊的嘆道:“是不是正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你才會對姐夫視若無睹,絲毫不關心他的?可你想過沒有,有丈夫的寵愛與沒有丈夫的寵愛,過起日子來區別是真的很大,這么多年來,父親難道就對母親全然無情不成?我記得早年他們也曾很恩愛的,可就是再恩愛,對母親的跋扈和不敬翁姑長嫂父親還是心存不滿的,也是因為這些不滿積存得太久,一朝爆發出來,父親與母親便再回不去了,蕭氏那賤人不過只是加速了二人悲劇的催化劑而已,就算沒有她,父親與母親早晚也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這還是父親與母親多少有幾分情分,而且中間還夾雜著我們姐弟,二人依然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你與姐夫不過才成親半年,能有多少情分?又還沒有孩子,連父親與母親尚且遠遠不及呢;還有我看你待姐夫的態度,便能想得到你待他家人的態度,只怕比當初母親還要惡劣幾分,姐夫心里又豈會沒有怨言?” “久而久之,你與姐夫的關系只會越發惡劣的,你是有俸祿嫁妝不假,你是御封的縣主也不假,可高門大戶里的陰私事你難道還聽得少了嗎?三姑六眷不尊重你,下人對你陽奉陰違,各種擠兌你算計你,甚至一碗藥下去,便因病暴斃了的例子不要太多,你又沒個一兒半女的,到時候我們甚至連你的冤屈都極有可能不知道,就更別說為你出頭撐腰了。說什么‘各過各的,不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何其的難,連母親身為皇室公主尚且不能隨心所欲,你難道還能尊貴得過母親去不成?” 一席長篇大套的話,說得陸明珠的臉色陰晴不定起來,想到了自己這半年在孟家的日子,孟家的親眷與下人的確對自己看似尊重,但認真一想,那尊重卻明顯透著敬而遠之,而這一切說到底都取決于孟海納待她的態度,她是縣主不假,可如今她首先是孟家的媳婦兒了。 好半晌,她方勉強擠出一句:“等我生了孟家的嫡長孫以后,這些問題自然都迎刃而解了,甚至到時候一碗藥下去,被暴斃的是他孟海納也不是沒有可能!” 陸文逐嗤笑道:“那萬一姐夫不讓你生呢,你又該怎么辦?我也是男人,說句不好聽的,有你這樣一個母親,我寧愿不要嫡子,至多生了庶子在族譜上記為嫡出,親自教養也就罷了,也好過養出一個與自己離心離德,還飛揚跋扈的紈绔子弟來!” “你!”陸明珠再次被說得惱羞成怒,“到底我是你親jiejie,還是他孟海納是你親哥哥,有你這樣說自己jiejie的嗎?你是不是巴不得看見我過得不好你才開心!” 陸文逐笑容發苦,聲音也發苦:“我只是不想讓你再重復母親的悲劇,與姐夫也貌合神離,成一對怨偶罷了。jiejie,你就聽我的,自此好好兒與姐夫過日子罷,我瞧得出來姐夫是個極重規矩極有責任心的人,不然此番他大可不必回來,可他依然隨你回來了,可見他心里還是很尊重你這個嫡妻的,你若能放下身段,多關系他一些,我相信他會越發尊重你的。而且不但我,祖父與大伯父也對姐夫贊譽有加,說他是個有真本事的,你這輩子能得他為夫,也不算辱沒了你,你還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題外話------ 月色的《嫡女毒妻》,今天親看了嗎?o(n_n)o~ ☆、第二十四回 送葬 “……你這輩子能得他為夫,也不算辱沒了你,你還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你又到底對他哪里不滿意了?難道你心里還惦記著賀知行那個寡廉鮮恥,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無恥小人不成!”陸文逐一說到賀知行便氣不打一處來,臉色也因此變得陰測測的。 陸明珠被問得漲紅了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怒聲說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還惦記著那個人,我再自甘下賤也下賤不到這個地步!” 陸文逐立刻逼問道:“那是什么原因讓你與姐夫過不到一處?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姐夫寵愛那位苗姨娘,我先前已大略問過你的丫頭婆子們了,都說那位苗姨娘是因一次意外為姐夫所救,與姐夫有了肢體接觸,姐夫才不得不納了她的,你過門之初,姐夫并不曾多歇在苗姨娘處,而是一回家便去你屋里,可你是怎么對姐夫的,不想嫌他吃飯動作粗魯,便是嫌他滿身的汗臭,背著姐夫說他粗鄙,次數一多,姐夫又豈能不有所感應有所耳聞?” “那苗氏再在這時候溫柔小意兒,是個男人都會選擇解語花而不會選一個嫌棄自己的,金家的還敢顛倒是非的向母親告狀,母親也是因為收到她的信,一時急怒攻心,才會與父親大吵起來,釀成悲劇的!當初母親挑中金家的做你的貼身mama,是為了讓她時時提點你,勸諫你,可她呢,不但不知道自己的本分,反而橋架鋪火的,讓你與姐夫關系日漸糟糕,我長公主府廟太小,容不下這樣的大菩薩,我明兒便送她去西天,想來西天的廟足夠大,也盡夠她發揮了!” 這話說得陸明珠不知道該怎么接才好,新婚之初,孟海納一回家的確多往她屋里去,但她一是因孟海納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二是因與其實在說不到一處,三也的確是因嫌棄孟海納動作粗魯身上總是有汗臭酒臭味兒,連帶晚間歇息時都懶怠應酬他,總是早早的梳洗了自睡自己的。 偏孟海納雖出身勛貴,因十來歲上便跟著父親去了邊關,與陸明珠的確沒什么共同語言,又是武將,日日要領兵cao練,或是與同僚同袍應酬,軍營里又是個講究“大口吃rou,大碗喝酒”的地方,動作可不就在大家閨秀眼里顯得粗魯了一些,身上可不就時時都有汗味酒味? 更兼孟海納身為武將,身強體壯,那方面的需求自然也強于常人,偏陸明珠身為妻子,卻老是嫌棄他,還不耐煩服侍他,他也是有自己傲氣的,自不會老是拿自己的熱臉卻貼陸明珠的冷屁股,一來二去的,那苗姨娘比之陸明珠未過門前,反倒受寵了些。 見陸明珠臉上隱有悔愧之色,陸文逐面色稍緩,以不符合他年紀的深沉語重心長道:“本來這樣的事不該我來與jiejie說,該母親與jiejie說的,可如今母親已經走了,即便她還在,說句不該我做兒子的說的話,她自己都是一個婚姻的失敗者了,只怕也沒有什么有用的經驗能傳授給你。” 說是說福慧長公主失敗,到底還是仍不住微微紅了眼圈,“jiejie,真的好生與姐夫過日子罷,他待你真的算不錯了,雖說他婚前便有姨娘通房的確有些讓人膈應,可你也想想他的年紀,他只比大哥哥小月份而已,如今賢哥兒都快啟蒙了,他卻沒弄出個什么庶長子庶長女來,那房姨娘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納的,你只要用心經營,人心都是rou長的,我相信你的日子再難過也難過不到哪里去。父親與母親臨走前,我沒能見他們最后一面,自然也沒能聽到他們最后的話,可我相信不管他們如何憎惡彼此,希望我們姐弟后半輩子能過得幸福安泰的心卻定然是一樣的,你難道真忍心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嗎?” 陸明珠眼里漸漸也有了淚,片刻方哽聲道:“我聽你的便是,回去后便盡量試著改改自己的脾氣,試著對他好一些,縱不能與他舉案齊眉,至少相敬如賓。” “有jiejie這句話,我便放心了。”陸文逐這才笑了起來,卻笑中帶淚:“不怕告訴jiejie,此番父親與母親雙雙橫死,我心里雖傷心,但更多卻是如釋重負,想著以后總算可以不必再面對他們彼此日日無休止的謾罵爭吵,這個拉了我說那個的不是,那個拉了我說這個的壞話,也不必日日再擔心要與他們收爛攤子了。聽得他們死訊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種終于解脫了的感覺,這樣說雖然有些不孝,可我當時真是這樣想的,我真的不希望,將來jiejie的孩子也與我一樣,在父母亡故后,除了悲傷,更多卻是如釋重負,那樣不但是做父母的悲哀,也是做子女的悲哀!” 或許是陸文逐從眼神到語氣都太過沉痛,或者是他以自身為例太過形象生動,陸明珠不由自主的便設想到了一出將來她與孟海納大吵大鬧,她的孩子卻在一旁事不關己滿臉漠然,就當是在看折子戲一般的場景,她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若真是這樣,她千辛萬苦生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就是為了讓夫妻兩個痛苦,讓孩子也痛苦的嗎?畢竟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卻是知道當初乍一聞到福慧長公主與陸中昱死訊時,她也曾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的,只她為何會松一口氣的原因她根本不敢細想,便立刻將其拋在了腦后。 如今聽陸文逐說起,她才猛地意識到,原來自己當時松氣是因為如釋重負,且不止是自己有這個感覺,原來弟弟也有相同的感覺,他們的父母活到這個份兒上,也的確是有夠可悲了! 可她還不敢說大不了自己這輩子不要孩子便是的話,她還這么年輕,丈夫又不是自己想要的,就算以后她盡可能的與他相敬如賓,讓她幾十年都過一成不變的日子,也實在太可怕了一些,若沒有一個孩子將來陪著自己,自己的后半輩子要怎么過?自己到老時該依靠誰?不管是丈夫還是弟弟,又如何及得上自己的親生兒子可靠? 看來,自己真得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了,哪怕只是為了她現在還沒有到來的孩子,她也不能再這般隨心所欲,讓自己與孟海納最終成為一對怨偶了! 陸文逐見jiejie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顯是真將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本不欲再說,好多給她點時間來細細消化自己說的話的。 但想著jiejie的性子又實在不放心,只得出聲打斷了她的沉思:“現在jiejie已經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我希望jiejie能冷靜些,接下來的日子,不要與祖母有什么不愉快,發生這樣的事,祖母的傷心只會比我們多不會比我們少,雖說當初是祖母同意那賤人進門的,可說到底根子還在父親身上,如今祖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受到懲罰了,我們就不要再怪她了,再怪她也是于事無補,就讓事情到此為止罷!” 陸明珠不忿道:“當初因那賤人,母親流了多少淚,多少次傷害過自己的身體,叫我如何能不怪祖母……” 見陸文逐滿臉的嚴肅,想起當初便是陸老夫人不同意蕭氏進門,父親與其只怕也遲早要滾到一個被窩里去的,指不定事情越發不可收拾,只得悻悻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不與祖母有任何不愉快便是。” 陸文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也別去想要給那個小賤種顏色瞧,要折磨于她,折磨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嬰兒,有什么意義,若真讓她現在死了,反倒便宜了她,總得讓她知道何為天堂何為地獄之后,再讓她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才是對她、對蕭氏那個賤人真正的懲罰!”說到最后,已是滿眼的陰鷙。 陸明珠回來以后,雖因傷心難過兼一路舟車勞頓,歇息了兩日才緩過來,但她畢竟身份擺在那里,也曾幫著福慧長公主主持過公主府的中饋,有了她從旁協助待人處事,陸大奶奶霎時覺得輕松了好些。 這也為陸明珠贏得了三姑六眷難得的稱贊,都說她果然嫁了人就是大人了,比先時沉穩懂事了好些云云,不管眾人這稱贊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也側面證明了陸明珠的確比出嫁前長進了好些。 至于她與孟海納之間,陸老夫人也暗暗使了人留意,發現二人方回來時瞧著雖有貌合神離之嫌,但接下來的日子里陸明珠待孟海納倒還算不錯,至少衣食住行樣樣都關心到了,也算是基本盡到了一個妻子應盡的責任;而孟海納也給足了她體面,不但以半子身份幫著陸文逐忙進忙出的張羅,與定國公府上下相處時也是謙恭有禮,——方稍稍松了一口氣,只要二人都愿意為這段婚姻用心就好。 陸老夫人卻不知道這都是陸明珠聽了陸文逐的話后,對孟海納態度發生了改變,才產生的良性循環。 孟海納身為武國侯府的嫡長子,骨子里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希望嫡長子生在前頭,且嫡出子女越多越好的,只要陸明珠愿意釋放善意,他自然不會一直端著,該給陸明珠的尊重與體面,也絕不會吝惜,但也僅此而已,什么情啊愛的,是絕對沒有的,倒不是他不愿意給陸明珠,而是他的字典里根本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如此過了福慧長公主與陸中昱的七七,總算到出殯的日子了。 因福慧長公主是先帝唯二的兩個長成了的女兒之一,還頗得先帝寵愛,早在先帝還未駕崩,打發山陵使在京郊的孝慈縣為自己修陵寢時,便下旨與福慧長公主也留了陪葬陵寢。 所以福慧長公主與作為她駙馬的陸中昱死后,是不能葬在定國公府的祖墳,而該陪葬先帝皇陵的,定國公府的祖墳里不過只設二人的衣冠冢罷了。 也所以,送葬的三姑六眷得一直將二人的靈柩送到離京城足有十日車程的先帝泰陵,來回耗時總要將近一個月。 本來陸明萱作為定國公府的旁支,是可去給二人送葬可不去的,但一來如今陸老夫人病著,段氏又要生了,定國公府出嫁了的姑奶奶里陸明鳳是王妃,福慧長公主雖是兩重長輩,也沒有她親自出面給福慧長公主送葬的理,陸明雅則好久都沒有消息,定國公府也早已當自家沒這個人了,陸明麗因一些原因一直“病著”起不來床,陸明欣則在家廟為長輩們“祈福”……算遍闔府的女眷,竟然只有陸大夫人、陸大奶奶、陸二奶奶和陸明珠能去給二人送葬,實在有些不像。 二來陸明萱明面上雖只是定國公府的旁支,但她的真實身份如今已算是定國公府公開的秘密了,她若不去送生父和嫡母最后一程,難免引人說嘴。 因此兩點,陸老夫人便叫了陸明萱至跟前兒,命她屆時同了陸大夫人等人一塊兒去泰陵,陸明萱想了想,自己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遂答應了下來,只說到時候就自己一個旁支姑娘在送葬隊伍中,看在族人和外人眼里,會不會太顯眼了些? 陸老夫人一想也的確是這么個理兒,陸明萱再是養在自己跟前兒,在外人看來與定國公府也是出了五服的,沒道理身為陸中昱親侄女的陸明欣幾個都沒去送葬,她一個旁支反倒上趕著去罷?因命人去與陸明芙傳了話,若她屆時方便的話,便同陸明萱一道走一趟。 陸明芙原是知道其中機鋒的,陸老夫人又開了口,她自然不會拒絕,當即便與傳話的人說,到了那日她必去,也必會照顧好meimei的,請老夫人放心云云。 于是到了出殯之日,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里,便又多了一個陸明芙,她與陸明萱坐了一輛馬車,姐妹二人一路上有彼此作伴,倒也不至于太難打發時間。 從靈柩離開長公主府的中門起,沿途便一直可見各家設的路祭了,從各王府郡王府到各勛貴人家,連同眾文官也有不少設了祭棚的,遠遠看去,壓地銀山一般,讓圍觀的平民百姓們看足了熱鬧。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出了京城,又往西行了十數里地后,路祭的人家才漸漸少了,送葬的人也只剩下了定國公府的本家姻親們并一些近親。 其時已是午后了,五月的天,雖不至于熱得人無法忍受,大太陽底下趕路也夠人難受了,總領此番送葬事宜的陸文廷因使了人去前面探路,得知前面有個小小的茶寮后,便使人一一傳話給眾女眷們:“前面有歇息的下處,世子爺問夫人奶奶姑娘們可要更衣的?” 吃飯問題大家可以在馬車上以一早備好的點心干糧就著茶水將就解決,更衣問題卻是不方便也在馬車上解決,于是一眾女眷都說要更衣。 陸文廷便忙命隨行的粗使婆子們拿玄色的粗布帷帳把那小茶寮團團圍了起來,才使了婆子去傳話:“地方簡陋,委屈各位夫人奶奶小姐們了。” 眾人心里雖嫌這地方寒酸,可見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怕過了這里便沒有更衣的地方了,只得一個個蹙著眉頭進去更了衣,然后才復又上了馬車,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