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這番話說出來,其實是陸妍笙在給自己找臺階,發生了那樣荒唐的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她惱嚴燁,更多的也是惱自己。她這回的做法又呆又蠢,儼然像個鴕鳥,只會一味地躲避。 然而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她二人一個貴妃一個廠公,加上東廠同沛國府千絲萬縷的牽連,他們終究還是要在一起共處。于是她索性把事情擺到臺面上說,向他表明她不再追究,也希望他不再糾纏。 嚴燁聽她這么說,眉毛卻越挑越高。這丫頭倒也真是想得開,權當發個夢?她一個姑娘家,這種事情上倒顯得比他這個男人還大度了。原本她的話沒什么不妥,他也是這么打算的,可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這樣急切地要劃清同他的界限,沒由來地叫他不痛快。 他唇角含著一絲詭異的笑意,聲音出口,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說:“娘娘竟這么大度?可娘娘錯了,娘娘以為臣對那日的事有愧疚,臣卻并不愧疚。誠如那日娘娘所應允,這是娘娘欠臣的債,臣不過討回應得的東西。” 他竟然把自己無恥的行徑說成是她欠的債,天底下再沒人比他更能顛倒是非了! 陸妍笙幾乎被這句話氣得跌下床。她嗖地一下從榻上彈坐起來,簡直如離弦的箭,惡狠狠地朝他瞪過去。這個廠公尋釁的本事真是一流,挑人火氣的功力也著實高深!她乜著他,皮笑rou不笑地扯起唇,搜腸刮肚地端出最傷人的話譏諷他。 “上回本宮就琢磨,廠公竟然能提出那樣的要求來,想是在那事上虧空久了。不過話說回來,本宮也能理解,您老人家雖身子有不足,可到底還把自己當男人,盼望著自己能盡人事。可廠公有件事務必弄清楚,本宮不是紫禁城里逆來順受的宮女,咱們兩人都有用得著彼此的地方,別撕破了臉,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她氣急了,所以口不擇言。什么那事上有虧空,什么身子有不足,陸妍笙聽著自己口里道出這樣的臊話,只覺得自己肯定瘋了。可人在氣頭上,她哪里還顧得上其它。這個廠公從來就覺得她好欺負,拿人拿事要挾她,她在嚴燁眼里,根本就是個任他揉捏的軟柿子! 嚴燁的臉色沉下去,陰冷如臘月的冰雪。 他在紫禁城里十余年,什么樣的嬪妃高主沒見識過,陸妍笙出身高貴,沛國府嫡長女,這樣的名頭叫出來簡直是驚天動地。他過去一直認為她聰明,這時卻覺得她簡直是愚蠢到極點。他嚴燁是何許人,跺跺腳整個大梁朝的天都要變色,旁的人都對他恭謹巴結,就連太后太子都得禮讓他幾分,這個傻子倒好,惹他生氣簡直成了家常便飯。一張小嘴什么難聽便撿什么說,看來她對自己的評價果真一點不假,她哪里像個正常的姑娘家? 他冷冷一笑,“臣是個內監,身子上自然有殘疾,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娘娘金尊玉貴的身份,既然如此瞧不上咱們這些內監,那日又何必那樣作踐自己?” 妍笙被他噎得啞口無言。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哪日,除夕那夜她醉了酒,犯下了天大的過錯,如今竟成了他諷刺她作踐自己的證據了!她越發覺得委屈,上一世她讓他給害得家破人亡,而始作俑者此時此刻竟然這樣恬不知恥地在她面前挖苦她,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眼眶驀地一陣濕潤,她竟然悲聲哭起來,邊哭還邊含糊不清地咕噥著什么。 她哭得口齒不清,嘴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她這一哭來得太過突然,嚴燁竟然瞬間怔住了,認真努力了好半晌也只隱約聽見“欺負人”、“不要臉”云云……他感到一陣無奈,只覺腦仁都開始脹痛。 嚴燁有分懊喪,他已經好多年不曾這樣情緒失控,不禁暗嘆她果真好本事,竟然能這樣輕而易舉勾惹他的怒意。 陸妍笙越哭越起勁,索性抽過手絹坐在杌子上專心致志地流淚。那情形梨花帶雨惹人憐愛,他只覺胸口緊緊的似要教人窒息一般。 正這當口,艙房的珠簾卻被人從外頭打起來,桂嶸的腦門兒上盡是汗水,他畏首畏尾地朝嚴燁走近幾步,“師父……” 嚴燁愈發不滿起來,一個冷厲的眼神掃過去,教人不寒而栗。他森冷的眼半瞇起,“誰讓你進來的?” 小桂子被這道冷如寒冬的嗓子嚇得噤若寒蟬,連忙又諾諾謝罪退了出去。 艙房外還守著兩個心急如焚的人,正是玢兒同音素。方才里頭的二位起了口舌之爭,她們同桂嶸便跑過來了。然而她們終究是奴才,沒有旨意自然不敢冒冒失失地進屋去勸架,只好在屋門口干等。直到里頭的貴妃娘娘悲聲哭起來,玢兒才終于按捺不住,慫恿著桂嶸進去看看情況。 終于瞧見他從里頭出來,玢兒上前幾步扯他的袖子,端詳著他的臉色問:“桂公公,里頭怎么樣了?” 桂嶸白她一眼,暗嘆果然不該聽女人的話,又縮了縮脖子朝艙門努努嘴,道,“師父和娘娘都在氣頭上。”說著他做出個牙酸的表情,嘆息道,“娘娘哭得怪可憐的。” 玢兒長長地啊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又問:“廠公怎么得罪娘娘了,竟把娘娘惹哭了?” 小桂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將將進屋便差點沒教師父的眼風削成片子,哪兒還敢多問!” 見他也這樣為難,音素因長嘆道,“罷了,咱們守在外面就是了。” 嚴燁這時已經稍稍冷靜下來,他隱隱感到事情似乎有些偏離了正常的軌跡。他向來是穩拿大局的人,何曾有過被人左右情緒的時候,這不是個好兆頭。如是一想,他穩了穩心神,規整規整自己的情緒。 前一刻還火冒三丈,下一瞬他便已經恭謹地朝她揖手了,道:“臣適才言辭無度,冒犯了娘娘,還望娘娘賜罪。” 陸妍笙通紅著眼看也不看他,兀自拿手絹擤鼻子,仍舊默默地垂淚。 這可教人為難了。嚴燁見她還是哭,半分收淚的勢態都沒有,不禁感到無措。照著他的思路,他惹她生氣,那他給她陪個禮告個罪也應當就過去了。他不是普通的內監,而是提督東廠的掌印,權勢滔天,紆尊降貴地給她這個小小的貴妃請罪,她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她的反應完全和正常的嬪妃不同,這令嚴燁感到一絲彷徨。他過去也曾伺候過后宮的嬪妃,卻是頭一回遇上她這樣油鹽不進的。 他英挺的眉擰起來,提步朝她走近一些。金黃色的燭光映照著她淚盈盈的容顏,濃長的眼睫上沾著淚珠,小巧圓潤的鼻頭紅彤彤的,顯得異常柔弱美好。他在那一刻感到自己果真是天底下第一的惡人,竟然會令這樣的美人兒哭得這么傷心。 嚴燁想起來以前聽過的一個說法,女人的耳根子軟,喜歡聽好話,喜歡讓人哄。 他嘆息,復又在她身旁挨著她坐下來。妍笙很顯然對他的舉動萬分反感,她從杌子上站起身,轉了個圈兒又坐回榻上去了。 嚴燁因跟著起身,跟著她一道在床沿上坐下來,抬眸定定地望著她,忽道:“乖,別哭了。” 呵,他把她當小孩子哄么?扇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簡直莫名其妙!陸妍笙吸了吸鼻子,側目覷他一眼,紅彤彤的大眼睛很像兔子,望著他氣鼓鼓道,“你讓我不哭我就不哭么?那我多沒面子!” 這話說出來,倒是叫他無從反駁。他沒想到她居然這樣孩子氣,不禁失笑,她的邏輯和正常人有些區別,他略想了想,依葫蘆畫瓢地問她:“那臣讓娘娘哭,您就會不哭么?”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他雙手交疊在一起,頗有幾分好整以暇的意味,道,“那你盡情地哭吧。” “……”? ☆、相看相“厭” ? 這日的天氣晴好,朝暉東起,日光照耀下的淮河波光粼粼,說不出的柔美意態。 西京的人們遠遠便瞧見一龐然大物朝著碼頭的方向緩緩駛過來,待靠攏得近了些,眼尖的人便能瞧見桅桿上飄搖的數面旗幡,白底黑字印著幾枚大字——東輯事廠。 巨大的寶船愈駛愈近,候在碼頭上多時的當地官員伸長了脖子打望,只恨沒生來一副千里眼。終于,寶船靠了岸,木梯子緩緩地放了下來,發出一聲驚雷一般的悶響。一群人被那聲響唬了一跳,吃進去一口的灰塵。 領頭的江太守是個年輕人,二十四五上下,模樣白凈清秀,被那陣灰塵弄了個蓬頭垢面。隨在一旁的小廝連忙將巾櫛取過來,要給他揩臉,卻被他一把推了開,冷眼喝道,“沒眼色的東西,督主同貴妃的圣駕已至,還不滾一邊兒去迎駕。” 那小廝諾諾地應是,又退到了一旁。 正是此時,木質的階梯上匆匆地走下來一群人,玄衣華服,腰間跨刀,這班廠臣面色沉郁,在木梯上分列兩旁夾道護衛。接著才見甲板上緩緩地走過來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著曳撒,系鸞帶,雙臂繡金蟒,頭戴描金帽,玄色的披風在晨間熹微的光中揚起一角,洋洋灑灑,潤雅風流。 那副五官極漂亮,白璧無瑕。嚴燁扶著欄桿朝下方觀望,漠然的眼似乎俯視眾生。他在甲板上看著碼頭上那群身著官袍的人,薄唇抿起一個輕微的弧線,像是一彎弦月。 桂嶸在他身后揖手,恭謹道,“師父,貴妃娘娘穿戴畢,出艙來了。” 聞言,他嗯一聲,又回頭朝艙房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艙房的門簾打起,里頭出來一個女子。綰飛鳳髻,點絳唇,著一襲月白色柔絹曳地長裙,碧色的宮絳長長地垂下。那面貌姣美無以描繪,碧瑩瑩的一雙清目,如含秋水,她立在晨光中看向他,隨風引入畫。 嚴燁朝她微微一笑,俯身揖手,恭謹道,“娘娘,臨西京了。” 陸妍笙隨意地哦一聲,面色淡淡的,并不同他多說任何話。他知她還在鬧脾氣,便識趣地朝她比個請,修長如玉的指節遙遙地指向木梯。她垂眸看一眼,兀自扶著玢兒的手緩緩地下了階梯,正眼也不曾瞧他。 嚴燁挑起一邊眉毛,也跟著她下木梯。他的身量高,尤其一雙腿格外修長,他慢條斯理,三兩步追上她,很是自如地從玢兒手掌里將陸妍笙的手接過來放在掌心。 玢兒一愣,抬眼卻正撞見廠公森冷的眼,不由打了個寒顫,連忙退到一旁。 妍笙氣急敗壞,這人怎么回事,哪有人不由分說便上來拉手的?她心里還在惱他,自然沒法咽下這口氣,手下一個使力便掙扎起來。 嚴燁微微凝眉,握著她的小手略略使力。妍笙是金枝玉葉,渾身上下都柔若無骨,哪里吃得住他的這股力道,是以她秀麗的眉宇擰成一個結,口里壓抑地溢出聲痛呼,又抬起眼狠狠地瞪她。 他神色淡漠如常,唇角含著絲絲寡淡的笑,略低頭朝她說:“娘娘,這么多雙眼睛都瞧著,您別同臣鬧,不好看相,恐失了皇室威儀。” 這番話像是一桶冷水當頭澆下來,教她半刻緩不過神。她怔怔地抬眼朝碼頭上看了看,卻見萬里空巷,人山人海,只怕整個西京的百姓都出來迎駕了。她心里覺得不滿,不過是祈福,卻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妍笙心里思索著,不由脫口而出,慨嘆說:“如今世道動蕩,天災人禍不斷,還講究這些無用的排場,著實太不該。” 這話教嚴燁一滯,他側眸哂她一眼,訝異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有這樣的覺悟,“娘娘自幼生在富貴人家,也知民間疾苦么?” 陸妍笙嘆出口氣,“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么?為君者凡事都該為民……”她說起大道理來頗有侃侃而談的架勢,她聲音略略壓低幾分,一面由嚴燁扶著下木梯,一面側目看他,語調不屑道,“百姓水深火熱,廠公還搜刮民脂民膏,這樣的錢花起來安心么?” 她又來了。真是半句話都離不開諷刺吡噠他。搜刮民脂民膏?這樣的話她從哪兒聽來的?嚴燁有些頭疼,他換上副受傷的神情,傷秋悲月,“娘娘心中臣竟這樣不堪,著實教臣傷心。” 陸妍笙惡寒,不過這個廠公一貫都是虛與委蛇,她漸漸地竟然也習以為常,只扯了扯唇朝他呵呵了兩聲。 上了碼頭,江太守便領著一眾當地的富紳過來叩拜,他朝陸妍笙行跪叩大禮,呼曰:“臣西京太守江寺懷叩見般若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妍笙面上掛起個端莊的笑容,“江大人平身。” 江寺懷應個謝,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站定。他半佝著腰又望向嚴燁,朝他揖手,神色竟比適才更恭謹,“嚴督主。” 嚴燁只淡淡嗯一聲,面上浮起個淡漠的笑來,他森冷的眼掃視過四下,語意莫名地說了句,“江大人真是費心了。” 他心思比海深,說的話也含糊其辭,教人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江太守一愣,不明白這樣的言辭是滿意亦或不滿意,只諾諾地賠笑,說:“這都是臣分內之事。” 陸妍笙立在碼頭上看一眼周遭,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雖說大梁的民風已經開化,可她一個姑娘家,在大碼頭上擺著讓人看,也是萬分的不適意。她干咳幾聲,笑得萬分溫婉道,“江大人,帶本宮往大慈恩寺去吧。” 從貴妃口里聽見自個兒的名諱,江太守頓覺榮光無限。他俯首不住地應是,面上堆起個笑容朝妍笙道,“是是,娘娘隨臣來。” 陸妍笙微微頷首,又側目看一眼嚴燁,面上的笑容在剎那間消失無蹤,她板著臉說:“廠公,都在平地上了,勞煩您老人家撒撒手,本宮自己走路也不會摔跤子。” 桂嶸在嚴燁身后被嗆了幾聲,心中涌起無限感嘆——女人,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哪。 ****** 大慈恩寺修筑在西京郊區的長和山上,走路是不行的,須乘車輦。江寺懷伺候著陸妍笙同嚴燁上了御輦,一行車隊復浩浩蕩蕩地離開碼頭。 陸妍笙曾聽過一個說法,山愈高愈沾仙氣,如寺院這樣的佛門寶地,更是修筑得離天愈近愈好。大慈恩寺建在長和山上,車輦也只能將人送到山腳,上山的路須得拿腳走。 幾人在山腳下了車輦,復順著山間的石階朝寺院走。 妍笙被玢兒扶著走在前頭,江太守則跟在她身旁。爬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有些氣喘吁吁,一面拿絹帕揩額頭一面問江寺懷:“江大人,還得走多久啊?” 江太守微微弓著腰桿回她,“回娘娘,還得走半個時辰。” 聞言,她的臉皮驟然黑了黑,換了副哭喪的神情,“可真是怪累人的。” 江寺懷抬起眸子覷她一眼,只覺這個貴妃似乎并沒有什么架子,年紀也不大,也不再那樣拘謹,面上帶著個笑容朝她說:“娘娘,求神拜佛圖的無非是個心誠則靈,您知道吐蕃人么?” 妍笙頷首,“聽說過。” 他含笑朝她道,“吐蕃人拜佛最是虔誠,五體投地,一路從家門口到寺院前。”說完,江寺懷打望她面上,見她額頭上已經盡是汗珠,又蹙眉道,“娘娘,要不要臣替您尋頂轎子來?” 陸妍笙覺得萬分尷尬,心道您都說了心誠則靈了我還好意思坐轎子么。她連忙擺手,換上副慷慨就義的神態,“既然心誠則靈,本宮斷不可壞了這樣的規矩。” 江太守朝她笑起來,“娘娘這樣誠摯,佛祖必能體恤您這份兒心意的。” 陸妍笙被他夸得心虛,只略抿了抿唇,“咱們梁人本就崇佛學,此番承蒙太后娘娘厚恩,本宮自然要盡心盡力。” 前頭兩人相談甚歡,她朝江寺懷微微一笑,居然儀態萬方。嚴燁看在眼里,只覺扎眼刺目,大為反感。 他面色陰沉,上前幾步朝江寺懷微微一哂,“江大人,桂公公尋你有些事。” 桂嶸在他身后欲哭無淚。自己什么時候尋江太守有要事了,他怎么不知道…… 江寺懷被嚴燁的神色唬了一跳,只朝陸妍笙揖手告了個退便朝桂嶸那方走過去。她見他靠近過來,揚起的唇角登時垮下去,只別過頭看著旁處,一言不發。 嚴燁感到一陣氣結——她和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能談笑風生,偏生到了他這里就這樣生分了么?他素來冷冽的眼變得更為陰森,也側過頭望向別處,兩人一路往前走,竟真的沒再說過一句話。 玢兒在一旁瞧得一頭霧水,終于發覺他兩個在鬧別扭,不由大感困頓。 這又是哪門子情況,主子時不時抽風也便算了,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嚴廠公何時也喜歡湊這種熱鬧了? ? ☆、鬼話連篇 ? 大慈恩寺一貫有皇恩庇佑,在過去的年月里也曾有過皇室女眷前來祈福,方丈大師自然是照著過去的路數一步一步地來,那么妍笙前前后后大約要在寺里呆上十來日光景。 大慈恩寺中始終都有梵音裊裊,方丈同嚴燁立在大雄寶殿外頭商量,陸妍笙則立在一旁聽。她聞說此言時頗不情愿,垂著頭耷拉著耳朵,直拿腳尖挫腳下的青石板。玢兒同音素相視一眼,面上紛紛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來。 說來也是啊,主子不過十五的年紀,性子正活潑著呢。讓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在佛寺里呆上十來天,成天對著佛像誦經,哪個心里能好過呢! 然而這是一貫的規矩,自然不能因為她年紀小就有變動。想到往后的十日就要與青燈古佛為伴,她垂頭喪氣,大有幾分大禍臨頭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