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孫姓的答應是留不得了,那個草包太子自然也對她的下場心知肚明,這些皇親貴胄,滿腹的詩書禮儀滿口的仁義悲憫,心腸又能比他們東廠的人良善多少呢? “命小鄧子他們守好了,”他邊走邊道,玄色披風在風里飛揚著,聲音森冷如寒雪,“等太子一完事兒,就將藥喂那答應吃了?!?/br> 桂嶸垂首應個是,“徒弟都照著您的吩咐施派下去了,師父放心,不會有什么岔子?!?/br> 嚴燁仰頭看了看天邊的月亮,清涼的月華在他無瑕的面上投下一圈兒光影。他嘆出一口氣,唇角勾起個譏諷的弧度,“咱們做內監的,無論如何,都還是得為皇室的主子們分憂?!? ☆、誦經祈福 ? 年三十是一年當中的盛事,除夕佳節,整個紫禁城也總算添了幾分生氣。 大清早,天還沒有亮透,秉筆程越安便來了永和宮,奉皇后之命知會陸妍笙今日往長儀殿誦經祈福之事。她沉沉應了,命玢兒拿了一個翡翠鐲子賞給程越安,隨后打發他離去。簡單地用過早膳,她便又偷偷摸摸地讓玢兒拿出了早已做好的護膝,牢牢地綁在了膝蓋上,接著方才坐上宮轎往長儀殿去了。 除夕祈福是大梁宮中的慣例。 照著祖宗定下的規矩,這日從辰時三刻起,紫禁城中上至太后,下至答應,但凡后宮女眷都要往長儀殿誦經,祈愿佛祖保佑皇帝龍體康泰,大梁國泰民安。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光景,妍笙聽見外頭的音素喊了句“長儀殿至,落轎”,接著幾個抬轎子的內監便小心翼翼將轎子放下來。玢兒上前打起轎簾,扶著她走了下來。 陸妍笙扯了扯臉皮,擺出一個端莊嫻雅的笑容,復又扶了玢兒的手施施然上了臺階進了大殿。長儀殿的正殿上方高懸四個漆金大字匾額——眾生心海。里頭供奉三尊高大金佛,釋迦牟尼佛結跏跌坐于中,左側為東方凈琉璃世界藥師菩薩,右側為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三尊佛像俱是巍峨宏案,寶相莊嚴。佛像下方擺設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還有數個金絲線繡重瓣蓮花的蒲團。 殿中蒲團上已跪了好幾個嬪妃,她垂下眼看了看,見都是位分低她的宮妃。幾個女人抬眼看了看她,連忙從蒲團上站起身子給她福禮,神色恭謹道,“嬪妾恭請陸夫人玉安?!?/br> 陸妍笙嗯了一聲,隨意地擺擺手便道了平身。玢兒又上千替她解下鶴氅,又接過她手里的暖爐,方才攙扶著她在蒲團上跪下來。 前排的數個蒲團空了出來,那是給宮中主位的女眷留下的。音素將一本佛經擺在她身前,又替她翻開,妍笙垂眸看了一眼,心中頓感幾分窘迫——佛經上的梵文她壓根兒就不認識幾個,不由有些尷尬。 她癟癟嘴,口里將“南無阿彌陀佛”幾個字翻來覆去地小聲嘀咕,好在嬪妃們誦經時都是各念各的,也沒有人注意到她這廂的動靜。 又過了少頃,敦賢皇后同幾個妃位的娘娘才款款來了,妍笙跟著一眾嬪妃起身給她們見禮,皇后的面上一派的笑容可掬,柔聲說,“難為你們來得這樣早?!?/br> 彤妃的神態還有幾分倦色,顯然還沒怎么睡醒,張口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風兒一轉看見了妍笙,心頭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上回御花園的事情她依然耿耿于懷,自己貼身的宮女教東廠那班閹狗打得不成人形,回來幾乎已經去了半條命。紫川跟了她十幾年了,是自己從高宜帶來的人,如今遭此大難,她不敢對嚴燁怎么,自然只能將所有的賬一股腦地記在了妍笙頭上。 因又似乎頗不經意地道了句,“如何能不早呢?人前的功夫如果都做不好,其它的就更別提了,你說是這個理兒吧,陸meimei?!?/br> 聽見這番含槍帶棒的話,陸妍笙心頭一沉。這個彤妃,真是片刻都不給她安寧。今兒這樣的日子,當著皇后和眾位嬪妃的面兒,她這樣明著和自己過不去,也著實是夠蠢。她側目不著痕跡掃一眼齊索爾染著鮮艷絳朱色蔻丹的指甲,唇角微揚起,掛上一個淺淺的笑容。 “人前的功夫固然重要,人后的功夫才是最打緊的。彤妃娘娘表里如一,實乃后宮眾姐妹的楷模?!彼⑽⒁活D,眸子定定地看著彤妃白皙漂亮的手,笑著說,“素聞萬歲爺最喜歡彤妃娘娘的纖纖玉手,娘娘的指甲可真漂亮。如今皇上龍躬微恙,我等來此為圣上祈福,想來皇上也定是極為掛念著娘娘的,萬歲若是瞧見娘娘這雙巧手,定會藥到病除?!?/br> 這番話說完,殿中眾人的目光紛紛朝著彤妃的手指甲看過去。見她蔻丹的色澤妖艷,心中皆暗暗嘲諷。如今萬歲病著,就連除夕這樣的盛事都只是過得極為清簡,這人竟然涂抹那樣明艷的蔻丹,實在是太不該。 便是素來溫良的皇后也臉色微微一變,秀眉微擰,語氣里頭透出幾分不悅,音線柔婉卻生冷,“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你這指甲也太招人眼了?!?/br> 彤妃氣得面紅耳赤,側目狠狠剜一眼陸夫人,妍笙卻只閑閑地望別處,并不去看她。齊索爾面上盡是腦色,不著痕跡地將一雙手收入寬大的袖袍下頭,也不好在皇后跟前發作,只得朝敦賢微微垂首,“皇后娘娘教訓的是,臣妾知錯了?!?/br> 今日本是大節,才大清早地便鬧出這么一樁事,實在是不吉利。敦賢心頭很不滿,也不愿再多追究,只嘆了一生氣朝眾人說,“罷了罷了,不提此事。該誦經的誦經,該祈福的祈福?!闭f著又看了一眼彤妃,接著便跪在了首排的蒲團上,拿出一串檀木佛珠念起經文。 彤妃悻悻作罷,也跟著跪下來誦經。 方才的小插曲就這么清清淡淡地翻了過去,陸妍笙跪在一群女人中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早已過了辰時三刻。可高太后同太妃們還是不見人影,想是不會來了。她略微思索,也覺說得過去。太后太妃們年事已高,若真要教她們來長儀殿跪上一整天,恐也是吃不消的。 思索著,她裝模作樣地捋著佛珠串子,口里的佛號也喊得愈發小聲起來——跟這兒一呆就得是整整一個白天,上一世她吃過這個虧,等誦完了經,嗓子都快冒煙兒了,嗓子疼腿也疼,一天下來,那雙膝蓋簡直難以入目。 妍笙暗暗自得,這回她可學聰明了,事先讓玢兒給她縫制了一雙棉花布囊綁在膝蓋上。 ****** 戌時的梆子且剛敲過,宮中各處便有內監出來掌燈。五彩流朱大紅宮燈高高地掛在各所宮室的檐牙下方,纏綿了多日的雨雪也終于停歇下來,月亮緩緩地爬上樹梢,清冷的月光將紫禁城中各處堆積的白雪映襯得更加青白。 好容易,一天的誦經祈??偹闶钱吜恕?/br> 玢兒同音素強打著精神頭將妍笙扶起來,周遭一片的哎喲聲。入宮多年的嬪妃還算好的,她們曉得一年到頭這一日有多難熬,事先往往也準備了類似護膝的東西??山衲陝側雽m的嬪妃們就慘了,一雙膝蓋腫得老高,嗓子也啞了,平日里花容玉貌的臉蛋兒青一陣白一陣,真是叫苦不迭。 這還不算完,從長儀殿出來便要往奉天殿用年夜宴,屆時還得折騰上一個時辰。等用了晚膳,這個除夕才算能稍稍緩一口氣,嬪妃們只消回各自的宮室守歲便可。 眾人的面上全是疲乏不堪,卻也無奈,只得紛紛出了殿門坐上轎子往奉天殿走?;屎蟮镍P轎走在最前頭,緊接著便是珍妃麗妃和彤妃,按著品階依次而行。 因著事先做足了準備,妍笙目前的情形還是不錯的。她坐在轎子上顛來顛去,又掀開窗戶簾子朝外頭打望,見前幾日壓得低低的天總算開朗不少,烏云也散去,能瞧見澈凈的月光。 長儀殿同奉天殿殿距得并不遠,走得快的內監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能到。妍笙聽見外頭喊落轎,因扶了玢兒的手緩緩從轎子里頭走下去。 巍峨奇秀的大殿屹立眼前,漢白玉砌筑的月臺在月色的光輝下泛起幽幽冷光。丹陛上設銅龜銅鶴各一對,銅鼎十八座。殿下為三層漢白玉石雕基座,四周環以欄桿。欄桿下方有石雕龍頭,千龍吐水,浩蕩宏偉。 宮燈的燭光極為明亮,妍笙遙遙地瞧見丹陛上站著一個身量挺拔的人,負著手長身玉立,蟒袍曳撒系鸞帶,雖看不清容貌,卻也能讓人一眼認出,那是一天都不曾露過面兒的東廠督主嚴燁。 嚴燁是司禮監的掌印,如皇室家宴這樣的大場合他是必到的。 敦賢皇后扶了身旁內監的手,領著一眾嬪妃緩緩走上臺階,嚴燁如白玉般無暇精致的面容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他朝皇后揖手,恭謹道,“臣參見娘娘,恭請娘娘萬福金安?!?/br> 敦賢很是客氣的模樣,笑著應了,又道,“除夕宴最是麻煩,真是辛苦廠公了。” 嚴燁微微垂著首,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態,只聽見他聲音端凝溫涼,緩聲說,“娘娘嚴重了,為主子們分憂是臣分內之事?!闭f著,他伸出骨節修長而白凈的右手朝殿中比了比,又言,“娘娘請?!?/br> 敦賢微微點頭,接著便走進去。身后眾位嬪妃路過他時皆不約而同笑臉招呼,端是沒有半分主子的架子。妍笙蹙眉,見他等在殿門口不進去,便刻意放慢了步子,漸漸地落在了最后面。 她挪似的往殿門的方向走,直瞧得玢兒同音素一頭霧水,不解道,“主子,您怎么越走越慢?腿不舒坦么?” 妍笙干巴巴地笑,“舒坦,舒坦得很。” 嚴燁微微凝眉,終于瞧見了走在最后頭的陸妍笙,只見她正在跟身旁的宮娥說話,臉上掛著個傻乎乎的笑容。清麗的月光映襯得那張臉愈發地流麗動人,他詫異,竟生出那一顰一笑都像是能牽動起人心的錯覺。? ☆、除夕夜宴 ? 與此同時,他又覺得有些驚訝,除夕這日有多難熬他是知道的,卻又見她氣色紅潤精氣神很不錯的樣子,不免感到古怪。 她走近了,臉刻意地偏向一旁,直直地就要往奉天殿里頭沖,渾身都繃緊了似的。 嚴燁的聲音終究還是在她耳旁響起了,恭謹而耐聽,溫潤的,微涼的,“臣恭請陸夫人萬福玉安。今兒是除夕,恭賀娘娘新年好。” 陸妍笙呵呵笑了兩聲,心想這人今兒怎么那么客氣,便說,“廠公您也新年好?!?/br> 他墨瞳之中有眸光躍動,忽地湊近她小巧的左耳朵,聲音醇厚而低沉,徐徐說,“娘娘,您膝蓋上的東西落下來了,要不要臣幫您撿起來?” 雙頰猛地漲得通紅,她低下頭,一眼便望見了落在漢白玉丹陛上的一只棉花囊包,頓時只想找個地洞把腦袋給埋進去,憋了半天方才擠出一個干笑,“本、本宮自己撿……” 玢兒同音素兩個聞聽此言,也是生生一驚,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落在地上的護膝給撿了起來,揣進懷里,接著復又略帶同情地看向主子——真是可憐喲,這樣丟人的事情竟然被嚴廠公給撞見了,唉。 嚴燁見她面上的一陣青一陣紅,興味盎然地朝她笑笑,墨玉似的眼眸中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壓低了聲音和她打商量,“臣都瞧見了,娘娘準備怎么堵臣的口?” 哈?堵口?她沒聽錯吧…… 陸妍笙抽了抽嘴角,警惕地朝一旁縮縮,昧著良心正色道,“如廠公這樣剛正不阿,方才定是本宮聽錯了吧?” 誰知嚴燁一副很淡定的表情,蹙眉感嘆說,“原來娘娘對臣有這樣的誤會?!?/br> “……”陸妍笙靜默無言,心頭略微忖度,面上登時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其實在官場上混的,真還沒幾個不貪的。她嘆了一口氣,想她當初入宮時并沒有帶多少銀子,金銀首飾倒是不少,萬一這人獅子大開口怎么辦?她沒有銀子,能不能用釵子墜子去頂,拿給嚴燁戴么?興許還挺好看的…… 她甩甩頭,將腦子里的烏七八糟的想法拋開,抬起眼很慷慨地看嚴燁,大義道,“廠公開個價吧,您要多少。” “……”玢兒同音素在一旁扶額。 嚴燁顯然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么一句話,如玉的面容幾不可察地一僵。不過也只是一瞬,到底是大風大浪里出身的東廠督主,他修得一副好定力,便是心底有再大的動靜,臉上永遠都能從容淡然。 譬如此時。 平靜的容色沒有一絲波瀾,宮燈的火光和月華在那張容顏上交相流轉,他莞爾一笑,又側目睨了眼奉天殿中,悠然道,“臣不要錢。” 陸妍笙蹙眉,聲音也更加冷硬,“那廠公要什么?” 要什么?他垂著眼打量身前的嬌嬌,微微皺眉,琢磨著什么是她給得起的。方才興起一提,如今真要讓他說出來,他倒是有些為難。不過也不必急于一時,紫禁城里的日子還長得很,他們來日方長。 “這么著,娘娘先欠著,等臣什么時候想起來了,便問娘娘來要。”說罷,他頎長筆直的身板兒緩緩俯低一個輕微的弧度,抬起右手道,“時候也不早了,臣伺候娘娘入殿?!?/br> ……伺候她入殿?陸妍笙一愣,怔怔地看著那只抬起來的手臂。 這個叫嚴燁的宦官,他擁有世間最好的皮囊,不僅那張臉,就連手也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呆在宮中,宮中的內監膚色均有些蒼白,他自然也不例外。眼前的這只右手膚色泛著病態的蒼白,骨節分明而有力。 她猶還記得,嚴燁是會撫琴的。他的琴音不輸于臨安的任何一個風雅大拿,是她聽過最美的。擅撫琴之人無一例外會有一副極為漂亮的十指,他的指節纖長而白凈,像是七月里抽出的新竹。 回憶像是潮涌,襲上了心頭便難以消退。陸妍笙的神色怔忡,那時的她是多么的傻,竟然會相信他的所有謊話。如今想來,當年的自己真是可憐又可笑,像嚴燁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有半分的真心呢? 呵。 嚴燁覷著她的神色,試探地又道,“臣伺候娘娘入殿?!?/br> 妍笙這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將心中翻騰的江海一一壓下去。她盯著他的手臂,很是遲疑的模樣。 這個人穩坐著內監里的頭把交椅,恐怕連皇后也使喚不動,這回,她若將手搭上去,只怕從今往后在宮里就沒好日子過了。這個廠公還真是片刻也不對她安好心,時時刻刻都想著算計她!真是可惡! 她心頭咬牙切齒,微微思忖著,又不好直言去駁嚴燁的臉面,因笑笑道,“廠公盛情,本宮原不該推卻,只是本宮平素衣食起居都離不得玢兒,還望廠公見諒?!闭f罷又不露痕跡乜一眼身旁的小丫頭。 玢兒何其機敏,當即上前幾步托起妍笙的左手。 嚴燁的右手僵在半空中,他也不惱,只唇角勾起個意味不明的笑,沉聲說,“娘娘請。” 妍笙微微一笑,接著便提起繡鞋跨過門檻走進去,嚴燁也便跟在她身后入了殿。 ****** 奉天殿中早已是座無虛席。 皇帝的赤金寶座空著,高太后坐在右方的首座,敦賢則坐在她的身旁,神色端莊雍容。妍笙被嚴燁領著入了殿,坐在后妃的席位之中。她抬眼看了看,只見前方兩排的女眷看不見容貌,只能瞧見簪著金貴頭飾的后腦勺,一些的頭發已經同高太后一般花白了。 先皇后宮內寵頗多,是以留下的一眾太妃也不少,約莫十人的樣子。陸妍笙暗暗思量,她前排位置上坐著的應當就是太妃和那幾個位分在她之上的嬪妃了。 左方一眾坐的便是一眾皇親,居首位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帝的八弟瑞親王。端王、榮王、安王、平樂長公主依次而坐,身旁無一例外還有一眾王妃世子等家眷。 幾個成了年的皇子公主也坐在這群人里。當今萬歲膝下子嗣不算多,皇太子景晟同景倫公主皆是劉皇后嫡出,二皇子景禮的生母則是珍妃,其余還有一個皇子年僅六歲,是寧貴嬪的孩子。 雖是兄弟姐妹,可皇室之中親情淡漠,眾人并沒有太多的話可說,只一番寒暄便不再言語。 景晟的眼睛賊溜溜的尖,這樣的場合里也不忘在他父皇的后宮里物色美人。早便聽說今年紫禁城里來了個國色,一直無緣得見。方才陸妍笙同嚴燁一道入殿時他便瞅見了,一雙眼睛幾乎都要看直,他登覺渾身都貓爪子撓一般癢,側目看了看景倫,急切地問,“那是誰?” 景倫蹙著眉頭瞪他一眼,“太子說誰?” “喏,”景晟朝著妍笙努努嘴,“就那個穿蜜合色衣裳的。” 景倫順著看過去,瞧見他說的人后微微一滯。 她和陸妍笙是相識的,當初在瑞王府里還曾一起行酒令玩耍,如今再見,自己卻要喊她一聲娘娘了。心中難免有些悵惘,景倫低低說,“是沛國公的千金,陸妍笙。前些日子入了宮,被冊為了夫人。” 沛國公的女兒……景晟表情微變,摩挲著下巴忖度起來。是陸家女,那可就不好辦了。自己雖貴為大梁儲君,但終究也不能得罪沛國公,若是惹惱了這個千金,他將來可就別指望得到沛國公的擁護了,這于今后御極不利。 他眸子半瞇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妍笙那張小臉。她微微掩口,似乎在和一旁的宮娥說著什么有趣的事兒,忽而笑起來,明媚得教整個大殿都更亮堂幾分。 笑起來更漂亮。景晟心癢難耐,他好女色,在大梁的勛貴里頭無人不知。幾個紈绔好友曾笑言他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這話說得一點兒也不假。他看上了陸家這個閨女,就一定得想方設法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