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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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穿膝腘、一手摟腰,筠娘子等著他撐臂配合,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他全身的僵硬。媒婆和秀棠秀嬌卻被駭的不輕,他眸中熏紅,蛤、蟆臉兩腮突突的抽。 他伸手要推開她,她以為他是鬧脾氣,臉往他的臉上湊了湊,蓋頭下擺觸到他的肩頭。她臉上的脂粉香淡而甜膩,讓他情不自禁的拿鼻子去嗅。 筠娘子也晃神起來,心跳的歡。他一身喜袍,與武娘一身色澤紅艷的衣裙重疊起來。這種荒唐的情緒讓她難以自拔,她俯臉埋向他的頸窩,為什么,連依戀的感覺都這么像? 紅蓋頭遮蔽了雙眼,直覺牽引著她的初心。 武娘是她的第一個英雄。在蛇群中抱她縱身跳下,墊在她的身下,第一個保護的姿態,無法抗拒的心動。 武娘就像一個鎧甲勇士,沉默而忠誠,為她披荊斬棘、遮風擋雨。 武娘又像一個悶sao呆頭鵝,心里想要,而不敢要。她一度懷疑她此生的意義,就是來勾引武娘。 兩人交頸繾綣,旁若無人。半晌,她在他的耳邊,柔柔道,“內司,我又不是頭一回抱你了,害羞作甚!” 她輕而易舉的消弭了他心中憤怒和悲痛,她是他貪歡到難以自持的溫柔鄉。 他無法拒絕,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明顯感覺他身體的放松,由她作為的意味,她居然開始非分之想。 “灑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蔥籠長不散,畫堂日日醉春風。 灑帳西,錦帶流蘇四角低,龍虎榜中標第一,鴛鴦譜里穩雙棲?!?/br> 媒婆抱著裝滿同心金錢、五色彩果的金盤子,呦喝著撒帳歌來。人都有惻隱之心,媒婆本身是來膈應這對新人的,然見他們交頸之時,心下是難以言喻的惋惜,所以反倒規規矩矩的撒起帳來。秀棠秀嬌和芹竹都松了口氣,面上含笑。周內司扭頭看他身邊的新娘,她也剛好扭頭看他。 難怪人說,洞房花燭、人生至樂。他越快活,就越愧疚難捱。她越順從,他就越擔憂往后。 周內司一死……她該怎么辦? 理智占了上風,他一手奪過媒婆手中的金盤子,一盤的金錢彩果嘩啦啦的被扔了滿床。 媒婆驚訝道:“這撒帳未撒完,可不吉利呀!” 芹竹急道,“行了行了,莫再多嘴多舌,趕緊把喜秤遞過去!” 媒婆還未來得及回神,周內司已經用手一把扯下了筠娘子的蓋頭! 媒婆駭的直呼:“大不吉!大不吉呀!這還如何秤心如意?” 四目對視,鳳冠珠光寶翠,鴉黑兩鬢襯得這張臻首玉面不勝嬌羞。腮紅絳唇、雙眸婉轉,這等嫵媚風情,讓他倒吸了一口氣。他初初明白,這朵青澀的海棠花已經張開,等他采擷。 他隨手拈起一枚金錢,嘣的一聲給擲上了右邊的龍鳳喜燭,袖中穿過的風也跟了過去,一支喜燭猛的被吹滅,啪的一聲倒在了檀木桌上! 媒婆語無倫次的嚷嚷:“喜燭連燒三天不可滅……太不吉利了!太荒唐了!你這個病秧子,我好心給你主持……” 這本就是芹竹和他說好的計劃,芹竹抱手冷哼道,“喜燭就算是連燒三天,又當如何?內司大人跟內司夫人就能廝守一輩子么!人死如燈滅……內司大人的命,就燒不到那一天了!吉利?休再廢話!還不快滾!” 這般無禮的人,媒婆還是頭一回見,被周內司手上的金錢彩果砸的直跳腳,罵罵咧咧的奪門而出。這事一傳出去,就是周內司對新嫁的媳婦不滿意,周家那幫人還不趁機拿這上綱上線的對付筠娘子? 秀棠一把推搡了芹竹:“娘子嫁給這樣的殘廢,還不夠委屈么!你們一個二個居然這樣欺負人!你這個賤婢!” 芹竹捋起袖子就要干架:“夫命妻從,這天下就沒有不是的夫君!” 秀嬌低聲祈求道:“芹竹jiejie,咱們都是各為其主,我jiejie脾氣沖還請芹竹jiejie擔待!” 秀棠杏眼一瞪,跟她比悍是罷,“給我家娘子道歉!” 秀嬌急的眼里都掉下來了,扯住秀棠,“jiejie非要給娘子找不痛快是么!” 周內司等著她厭憎惱恨他,周內司垂下了腦袋,不讓眼里的黯然荒蕪被她瞧見。 她反而莞爾一笑,什么吉利不吉利,她不以為然。她知他短命,嫁他之前便認了命。他就像一個形同朽木的垂暮之人,任誰一個年輕氣盛的人都承受不了這樣的命運罷,何況他曾經驚才絕艷儀表堂堂、是多少閨閣女子的如意郎君! 她落江的那一刻,武娘從心海浮上,瑰麗如遙不可及的蜃樓。而迷霧重重,注定有帶她離開的英雄。 內司就是這個最后的英雄。 內司就像一個稚子,會撒嬌能挨打,他是一張情愛的白紙,她是手把手教他的先生,足以受到他忠貞無二的崇拜。 內司更是一個合格夫君,睿智而縝密,妻憑夫貴、榮辱與共,她是周家最尊貴的女人、是宋家青瓷的未來,身家尊榮、全系于他一身。 她不后悔嫁給他。 他低頭的樣子,像委屈,又像犯錯害怕挨打的學生,她反倒樂不可支起來:“你知道今個宮里嬤嬤是怎么給我化妝么?要拿麻繩把臉上的毛毛都絞掉呢,真是遭了一次大罪!我臉皮薄,都給絞出血了,還是嬤嬤拿脂粉給補上的!真是鉆心的疼!” 她就不信他不心疼她! 果不其然,他抬起了臉,往她臉上湊,還用手抹了抹。筠娘子委屈開了,“脂粉涂的臉好癢,你拿帕子給我擦掉!哎,不行,這下你看到我毀容了,肯定嫌棄我的!” 他擺手讓芹竹出去打水,筠娘子又嬌嗔開了:“內司,那個嬤嬤可惡死了,不光絞壞了我的臉,還給我耳朵穿了洞!” 他已經急的沒了章法,鳳冠的瓔珞垂了老長,他的手就要撥過去,又怕弄疼了她。 筠娘子有意嚇嚇他,振振有詞道:“嬤嬤還說我是生母去的早,尋常人家娘子自幼就穿了洞,還說哪有成親不戴金環的道理,嬤嬤說的好生無理,內司你以為呢?” 周內司點了點頭。他不消一言,她就明白了千言萬語。 筠娘子本來是矯情一下,假意哭一下的,卻不想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他慌張的給她擦淚。 筠娘子抽抽噎噎道,“嬤嬤用兩個黃豆在耳垂前后輾磨,磨了足足一個時辰,磨成薄片兒再用針穿,我疼的都受不住了,想著興許你喜歡,就忍了,內司你喜歡么?” 周內司搖了搖頭,要摘她的鳳冠,只見她雙眼狡黠,“先喝了合巹酒,才能摘冠?!?/br> 酒至微醺,他為她摘冠,他摟住她的肩頭,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紅唇一開一合,誘人的下顎、脖頸……無一處不讓他心馳神往。他給她摘冠,手指捏了捏她完好的潔白耳垂。她因癢而顫笑不已。 芹竹端了熱水擰帕遞給他,他細致的從她的額頭慢慢的擦了下去。 她的眼睛倏然睜開,蠱惑道,“內司,你可得湊近了看,湊的近了才能看的明白……” 他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手用力的把她往懷里帶,擱下帕子的手曲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頭。她的鼻頭被溫熱的蛤、蟆手一碰,熱氣讓頭皮都為之一麻。 一定是她醉了。 這個動作太撓心,像極了周司輔一貫的作為,她的耳旁似是想起周司輔的輕笑,“真是個害羞的小東西!” ** 沒有過多的時間給他們黏糊,兩人換了裝,前往廳堂在賓客面前露個臉。媒婆早已經上了桌,在女客中間將周內司的作為當做談資來說了一通。大夫人當著外人面向來好體面,倒是姑夫人口舌伶俐的讓女客們住了嘴。就是住了嘴,大房二房人的心里卻都是活泛開了。 周內司命不久矣? 周內司不待見宋筠娘? 周內司是故意打媒婆的臉,給老太爺臉色看? 且不說媒婆的事,筠娘子擺了老太爺一道,老太爺被大老爺逼著從床榻上起來、上了宴桌。大老爺怕節外生枝,意讓老太爺吃了一碗糟糠就打發回房,省得老太爺聽著閑言碎語又發瘋。 老太爺兩只老眼凸成銅鈴大,這個間利害讓他不得不吃,可是這吃了,日后哪有臉做人? 老太爺一想到自個大兒子那副兇樣,罵罵咧咧“養兒不孝”,要不是太夫人會寬心,他恨不得周家倒了也不受這等奇恥大辱! 太夫人是這樣說的,“這大孫媳掙了這口氣又如何,她宋家日后能富埒陶白的瓷窯還不都是我周家的?這是面子重要,還是錢財實惠?再說,我還聽說有人用蛆蟲治病的,這病中的人吶就沒什么尊嚴可言,吃點酒糟又有什么?” 這頭老太爺強行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碗糟糠咽了走人,這不就巧了,周內司和筠娘子剛好來露臉。 筠娘子戴著白色絹紗蓋頭,推著周內司過來,周內司不能說話,筠娘子準備挨個問候。這里就老太爺輩分最高,筠娘子自然要頭一個拜見。 孰料,老太爺強壓的古怪恨意、糟糠咽喉的屈辱噌噌的往上竄,老太爺指著輪椅上的周內司,“你……你……” 還沒說出話,人就喘上了! 哮喘病是不能吃酒糟的,酒糟生痰,加上這一番刺激,老太爺這次是喘的史無前例。 大老爺急道:“大夫呢?趕緊送老太爺回房!” 二老爺順勢起哄道:“老太爺一開始還好好的,她一進門,老太爺就犯??!老太爺要是沒事就好,萬一有個好歹……什么一品誥命,你就是個克祖宗的晦氣人!” 大老爺怒極:“你給我閉嘴!老太爺受不得刺激,你這般添油加醋,是要把老太爺往死路上逼嗎!你這是大不孝!” 老太爺已被送進了屋子,大老爺和二老爺兄友弟恭的體面是裝也裝不下去了。大老爺算是頭一回認識他、這個向來只會跟著老太爺和大房轉的庶弟! 大老爺咬牙切齒,要不是為了宋筠娘的名聲,他就恨不得老太爺喘死算了! 二老爺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老太爺要是真心存偏見,日后還真不好說! 大老爺可不是吃素的,一聲冷笑,“皇上說了一品誥命是上瑞,嫁到我周家,那是我周家的福氣!誰要是被一品誥命給克到了,都是他自個造孽!我知道你二房人心思壞著呢,虧我大兒為了兩個侄子的前程……” 二老爺豈會不知哮喘是吃不得酒糟的,這事捅出來還不是老太爺自個造孽?那便是坐實了周家侮辱一品誥命的罪名! 屆時兩個兒子的前程……哪還有什么前程了! 四少爺也暗自埋怨二老爺的沉不住氣,這大房二房斗,哪家沒有的事,鬧出來給旁人看笑話作甚!真是丟盡了臉面!只得趕緊打圓場。 喜宴繼續,就像沒出這回事一樣。筠娘子一一見完禮,推著周內司回房。這等沉著態度,就不是能裝的出來的,眾人不得不高看了她幾分。 喜房越來越近,筠娘子忽然就看不見來路。這簡直就是一樁被詛咒的姻緣! 周司輔的話猶在耳畔:“奴才非夫人不娶,待奴才官拜一品,自是風風光光的將夫人娶回家去!” 第122章 洞房花燭(下) 雙燭對燒,屏燈掌起,六月初的天不冷不熱,喜紅過目皆是,暖在身上,喜在心頭。 四目交匯,暖意開始焦躁起來,她嫌熱,索性脫了厚重的褙子,楊妃色芍藥爭妍的短襦,七分長的袖子,皓腕更顯玉透。 鑲金邊的萬福八幅羅裙,及腰而下,她提了提寬松的腰帶,噘嘴委屈,“你摸摸,肚子都餓扁了。” 秀棠抿嘴笑,“嫁人都有這么一出,*一刻值千金,哪有討要吃食的!” 筠娘子臉一紅,不由分說的抓起他的手,把他的手塞進腰帶的縫隙,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他的手在她的腰間轉了一圈,粗糙的蛤、蟆手隔著光滑的綢緞,對襟抹胸露出的鎖骨像是心有靈犀、泛起紅暈。 她腹中饑餓,到底也是怪他。他下了決心要讓她對周內司死心,處處苛待,眼下兩房人都在盯著,他若此時給她開灶,明個一早受苦的還是她。 他揉著她的肚子,手慢慢僵冷,垂首眼神莫測,他怎么能這樣待她? 她知他難過,暗自埋怨了下自己,這周家一大家子都是吃人的主,他就是心疼她,也諸多不便。 她這般說了,不是怨懟他連自個妻子都護不了么?病入膏肓的人自然比尋常人有多倍的自尊心,她早該想到。 既然沒吃的,那就早點歇息好了,筠娘子招呼秀棠秀嬌把一床的金線彩果給收拾下去,眼睛一亮,有棗、栗子、花生、松果等。 筠娘子剝了一顆蓮子,坐在床邊吃了起來,他猶自悶在輪椅上、耷拉著腦袋。 她便好心寬解,“這一床的好東西,足夠裹腹,內司勿放在心上,我自幼餓慣了,這點對我不算什么?!?/br> 言罷還丟了一個栗子過來,晃腿笑道,“罰你給我剝栗子?!彼l悒郁。 筠娘子猛的一抬頭,到嘴的蓮子一口苦味。同樣是長夜漫漫,同樣是圓月當空……“罰你給我取樂?!?/br> 當初給她取樂的人卻已不在。 武娘是一個不愿開口的悶葫蘆,他是一個啞葫蘆。葫蘆肚子大,才有容人之量。 所以她樂得鉆進他們的葫蘆肚里,東踢西踹肆意妄為,被他們包著,連風雨都屏蔽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