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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戶女的高嫁之路在線閱讀 - 第71節

第71節

    跪在楊驃騎身后的兵士渾身直哆嗦,看皇上和百官好端端的在池邊賞景飲酒,一個念頭:完了!

    不是說疊錦上足足燒了大半個時辰么?——舉目之處根本沒有火燒之狀!

    不是說鉛華池泄盡無水救援么?——鉛華池粼粼水波奪人眼目!

    不是說皇上和百官都被燒死了么?——眼前的這些人難道是鬼不成!

    楊驃騎穩了穩心神,拿出將軍派頭,鏗鏘有力道:“臣等得知疊錦大火,恐陛下不測,前來救駕!”

    崇慶帝臉色陰沉,冷笑:“朕何時讓人救駕了?就是疊錦大火,還有萬歲山下的侍衛呢,輪不到你楊驃騎cao心罷!今個救駕,明個救皇子,后個救皇孫,你楊國公府,這是仗著跟先帝打下江山,無法無天,不把朕放在眼里么?哼,將權分離,將者無調兵之權,誰許你私自調兵了?楊驃騎,這些兵士,是樞密院哪位擅自調離的?”

    楊驃騎折了直挺挺的腰板,把頭磕的砰砰響:“這……這些兵士,都是跟隨臣的三弟出生入死的,他們信臣……是臣擅作主張勒令他們罔顧軍令隨臣救駕,臣該死!臣一力承擔!”

    楊國公跪下,老淚潸然,悲愴道:“老臣三兒當年一箭射背,萬箭穿心……老臣一家忠心耿耿,蒼天可鑒!養子不教父之過,求陛下饒過老臣大兒!”

    楊國公跟高祖一道打的江山,這一跪便是千鈞之重了。崇慶帝臉色稍霽。

    周司輔進言:“舉國誰人不知,楊國公府一門忠烈,楊驃騎若是真有弒君之意,咱們還能好端端的站這么?依臣之見,楊驃騎聽信誤傳救駕心切,才鬧出這么一樁笑話來!”

    二皇子獰笑:“證據確鑿,有目共睹,為將者,為臣者,這便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無規矩不成方圓,父皇若是姑息了,便會有一就有二,父皇可莫忘了,楊驃騎的二弟鎮國將軍現下就駐守邊關呢,萬一哪天來個救駕領兵到了京城……”

    周司輔只得換個法子說:“依臣之見,這個假傳消息之人才是罪魁禍首,就是判罪也該查個徹底,二殿下以為呢?”

    二皇子自然想把旻王這條大魚給勾上來,點頭稱是。

    楊國公一手狠拍了下楊驃騎的后腦勺,怒其不爭道:“你這個糊涂的莽夫!陛下開恩,你還不快說,究竟是從哪得的消息?”

    楊驃騎從袖中掏出一枚公主令牌:“陛下明鑒,是六公主托人給臣送的消息……”

    “六公主?”崇慶帝這才記起宮里還有一個六公主,面露嘲諷,“呵,朕倒是忘了,皇后還給朕生了一個好公主呢……”

    最后,此事以楊驃騎被革職查辦而告終,楊家沒落在即。

    **

    下午聽完了戲,眾女眷隨王皇后回政和后殿用晚宴。

    較之人日宴,不過十天不到,政和殿的后花園融融有初春暖意,佳木蔥蘢更加精神,臘梅始謝。一天的兩場虛驚過后,朝綱穩定,她們還是貴女,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一松,笑容都比往常明朗真實。

    筠娘子見眾女滿面春風的模樣,算是明白了:貴女的姿態便是,什么風云詭譎之事,只要不沾了自身,那是該吃吃該喝喝,誰越是事不關己,誰便是最有風度。

    一向沉穩的筠娘子卻是站都站不住了,以受寒為由坐在空蕩蕩的殿中桌邊,看著她們在園中笑談,燈影闌珊。

    晚宴上大皇妃和二皇妃也出場了,簇擁著換上了絳紫金鳳褙子的王皇后,款款落座。

    “哎,母后來了。”六公主的聲音清脆愉悅,走了過去,給鳳座拉了拉,靈巧的身子擠過去,攙住王皇后。六公主滿臉笑盈盈的,真讓筠娘子懷疑今個一天根本就是一場夢。

    大皇妃被擠的踉蹌一退,豫敏郡君眼疾手快的攙過去,啐道:“大皇妃身子還沒好全,可經不住六公主撞了!太醫說大皇妃小產未愈,可要處處小心的養著,萬一日后生不出來,人人道是六公主居心叵測呢!”

    王皇后佯作呵斥:“一個奴婢,有你這么說話的么!”

    六公主伶俐道:“哎呦,本宮一個沒出閣的公主,哪曉得這些!都說自個的身子自個清楚,大皇嫂落了病根,自個不顧著自個,怪誰呢!再說一個病體還纏著母后,這不是誠心給母后找晦氣么,這才是真的居心叵測呢!”

    “哎呀呀,六公主這話怎么聽在我耳里,倒像是閨怨呀!六公主也是到了該招駙馬的年紀嘍,”周二少夫人陰陽怪氣道,“依我看呀,才子佳人最登對,也只有‘驚才絕艷’的進士方能懂六公主這一腔閨怨罷。我可是作為過來人說的心里話,我家少爺呀,就一個燒瓷的悶葫蘆,我要是跟他琴棋書畫,那不是對牛彈琴么?”

    王皇后依舊慈母和藹的看了一眼六公主:現在曉得后悔了,晚了!

    六公主豈會饒了周二少夫人:“果真是什么樣的鍋配什么樣的蓋!至于本宮配什么,就不勞你費心了!”

    六公主含笑盯住王皇后的眼睛,然后蹲了□,捶著王皇后的膝蓋撒嬌:“母后,我可是母后十月懷胎的嫡公主,母后的尊貴我怎么著也該占一分的,這個周二少夫人凈喜歡胡說,她看低我,便是忤逆母后呢!”

    赤/裸/裸的威脅!

    楊驃騎帶兵上山弒君一事,是六公主傳的信不假,可是六公主是王皇后生的,王皇后賴不賴的掉,可就看六公主如何讒言了!

    王氏一族坐享其成,視楊家這類開國功勛如眼中釘,不排除王氏有鏟楊之心!

    王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六公主是到了該說人家的年齡了!”

    六公主垂下的臉色一暗:母后這次是實打實的拿捏著她的婚事了,早點立府跟一個不合心意的駙馬過日子,也好過在宮里被生吞活吃了好!

    六公主怔怔的望向殿外,似乎又看到了他——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負手而立,仰項對月,眸子粲亮,似乎望的不是月,而是錦繡的前程!

    ——那個男子躊躇滿志,身骨俊儒,口吐珠璣,驚才絕艷!

    六年前,她還只是個扎著丫髻的幼女,聽了周家大少爺高中進士,不日繼承祖上官位瓷內司。那一晚的進士宴就擺在政和前殿,她托宮女把他引到垂花門的另一側,她耐不住撓心撓肺的好奇心,頭一回闖過了垂花門,偷看了他一眼!

    六公主掐了手心,手心遠不及她的心肺潮濕:她六年的步步為營,如今下半生注定荊棘一路,她擱下了內心的奢望,這寧可死也不能阻止生長的奢望啊!

    王皇后一句話讓六公主回過神來:“今個也是辛苦錦娘和蕭九娘了,本宮特賜錦娘和蕭九娘入宴。”

    蕭九娘依然一身戲袍,人未至,弓鞋的咔嚓聲讓眾女心驚rou跳:蕭九娘是個男人!

    蕭九娘福身落座后,晚宴開始。蕭九娘頭一個起身給王皇后敬酒,字字圓潤道:“娘娘母儀天下,三六九等都是娘娘的子民,此等胸襟九娘嘆服。今個能吃到皇家的十八道名菜,九娘一個賣茶女何其有幸!九娘自幼賣茶嘌唱,此情此景倒讓九娘技癢,若娘娘不嫌,九娘給娘娘嘌唱一個民間小曲,聊表九娘對娘娘的敬意和感激!”

    蕭九娘的媚眼有意的在筠娘子身上掃過,王皇后正愁沒人幫她解決筠娘子呢,自然樂的順水推舟:“九娘有這個心,本宮的耳朵,是有福嘍!”

    “這還是九娘幼時聽人嘌唱的,可能上不了大雅之堂,娘娘勿怪。”

    蕭九娘的嘌唱比尋常嘌唱可有聲有色的多了,一會扭著腰肢長袖遮臉做女子狀,唱的那是婉轉妖嬈。一會負手朗步折扇一開做男子狀,唱聲拔高中氣十足。一人做兩角用,男女對唱,打情罵俏別開生面。

    筠娘子算是明白了何為上不了大雅之堂!

    曲里取的是一個風/流段子,大意講的是一個富家子弟看上了一個名門閨秀,可是那個閨秀已然親事在身了,富家子弟就琢磨開了。趁一次閨秀去廟里上香途中,就把閨秀給劫了!然后便是兩人共處一室,男的要進一步,女的要退一步。閨秀也是玩夠了上吊的把戲,富家子弟那是十八般方法齊上……

    這段打情罵俏頗為生動,蕭九娘的媚眼時不時朝筠娘子拋一下,筠娘子心都揪了起來——這是暗喻楊武娘和旻王么!

    最后,富家子弟以毀閨秀名節為由,去閨秀家中提了條件,讓閨秀退了前面的親事,曲子以兩人紅燭對燒而終結。

    “哪有搶了人毀人清白強娶的道理?果真是個渾段子!”有人嗤笑。

    筠娘子一臉煞白,低頭擋住難看的臉色,兩腿都在顫個不停。

    若不是楊武娘在旻王的手上,楊驃騎會帶兵上山么?旻王拿楊武娘生死轄制楊驃騎,躲過一劫,這才是真相!

    楊家沒落在即,旻王不日迎娶楊武娘——難怪蕭九娘要帶走吳十一娘,毀了吳十一娘的名節和兩家聯姻!

    真是諷刺!

    她本意是致旻王于死地,誰想這個不要臉的旻王居然……楊國公府威望一滅,受皇上忌憚,這節骨眼上旻王會娶楊武娘么?

    ——蕭九娘為何暗示她,旻王到底想干些什么?武娘,武娘在哪兒呀?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下更,下章走感情戲。

    第85章 囫圇局7

    上元晚宴,政和前殿。

    今夜的京城不宵禁,鳳燈、水燈、琉璃燈、影燈百燈競相璀璨,燈燭熒煌的政和殿雖無坊市的種類多,勝在每盞燈都格外精致,燈上的畫都是出自宮廷畫師之手,惟妙惟肖的引得翰林們爭相獻詩。

    燈燭佳釀,瓷盤玉器,廊柱盤龍,金碧輝煌,此時的政和大殿恰似九天宮闕。崇慶帝愛才不束才,不拘一格,此時正是以范參政跟程宰相為首的舊學新學打擂之時。堆砌辭藻的舊學那是洋洋灑灑,新學講究言而有物稍遜一籌,程宰相畢竟年邁,才思枯竭撫須不語。

    新學氣短之時,程宰相瞄準了一個勁喝酒的周司輔:“周內司當年針砭時弊倡新廢舊,周司輔跟隨周內司多年,都說近墨者黑,周司輔不妨也詩作一首給大家瞧瞧!”

    周司輔打了一個酒嗝,抬起下巴,眼睛瞇的迷離闌珊。沒了幞頭遮掩,高闊皎白的額頭被身后的燈燭照的微微泛紅,如霞彩籠月。

    周司輔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周司輔又打了一個酒嗝,站了起身,卻是站不穩。周司輔滿腦子都是帶筠娘子去護城河邊放水燈:“迢迢銀河,燈在水上,飄在天上。作詩有甚趣味,月圓人團圓,本官要去放燈……放燈……”

    “本宰相可沒見周司輔醉過,裝什么裝!還是說周司輔肚子沒幾兩墨水,只能靠裝瘋賣傻嘍!”

    百官哄笑一片。

    范參政冷笑:“本官倒以為不盡然,周司輔一向自詡風/流,風/流之人哪能沒有才情?不過么,昨個京城里都傳遍了,不知諸位聽說了沒有,周司輔可是被一家小娘子當眾踹了一腳呢,正中那個命……不對,這一腳就踹掉了周司輔的才情呀!”百官是憋笑都快憋不住了,“昨晚可是有不少大夫去了周家,據說昨個夜里周司輔還連夜進宮看太醫呢,依本官看呀,周司輔還是回去躺著治病要緊,萬一斷子絕孫了……”

    周司輔胸腔激跳,雙眼一開,熏紅的眼睛里一脈沉光,陰翳的掃了一下眾人,雙手一拳,就要砸上宴桌時又強忍收了回來。周司輔咬牙切齒:“奴才便是奴才,準周內司夫人教訓一下,又有什么!”

    眼里的恨意卻是噴出火來。

    眾人暗爽:他們可是從太醫那頭得了消息,周司輔……暫時是甭想舉了!

    且不說當眾傷一個男人尊嚴,萬一從此不舉……太醫可是說了,這玩藝能不能好,也要看心夠不夠寬了,周司輔越恨越怒越愁越急,那可是沒事都能整出事來著!

    不過才戌時,周司輔便臉色不虞的先行一步了。周司輔在出宮路上,一個穿戲袍的女伎迎面走了過來,欠身道:“旻王殿下邀請周司輔去閔秀宮一敘。”

    閔秀宮是當年的惠妃宮,旻王回京后多半都呆在里面。女伎惦記著蕭九娘的交代,遣走旁邊的宮女,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包:“旻王殿下可是說了,有好禮送給周司輔呢,周司輔打開瞧瞧便知。”

    周司輔醉的頭疼欲裂,女伎只得給他打開了錦包,里面赫然是——周司輔猶記得,當初筠娘子跪趴在楊武娘的身上給她量肩寬,中衣的斜襟領口半敞,他一眼看見里面的紅色肚兜——正是手中的肚兜!

    周司輔怒笑:“本官如今可是有心無力,消受不起,旻王殿下的好意,本官就不受了!”

    女伎暗自琢磨,果真跟蕭九娘交代的一樣。女伎哄道:“周司輔若是報了仇,指不準,指不準上天就開眼了呢!”

    周司輔眼里兇性大發!回想那一腳,是個男人都想把那個膽大妄為的女人按在身下解決了!

    女伎揣摩周司輔的神情:“周司輔要報仇,可要趁早,亥時旻王殿下可就回宮嘍!我也不瞞周司輔,旻王殿下有心與宋家聯姻,九娘jiejie說,”女伎絞了絞手,“咱們都是旻王殿下的人,好不容易走了個吳十一娘,再來個宋筠娘,哪有我們姐妹們的立足之地了?哎,周司輔要是不敢,就當我沒說,周家如今可是指著宋家呢,周司輔被踢了一腳都不敢還手,哪敢忤逆周內司的意思?”言罷,捂嘴蔑笑出聲。

    “旻王要跟宋家聯姻?”周司輔眼一挑,女伎被震的一個激靈。

    女伎暗自琢磨,果真跟蕭九娘交代的一樣,點了點頭。周司輔就算沒膽子忤逆周內司,他不上的話,宋筠娘便是旻王的了,那周內司勞心勞力抬宋家青瓷,豈不都給了旻王做嫁衣?——周司輔那是不上也得上!

    酒勁上頭的周司輔哪經得住這樣的挑撥?恨道:“周內司能抬一個宋家,就能抬十個八個的張家李家!本官眼下暈的很,你去把本官的馬車叫過來。”

    女伎見一切順利,喜笑顏開的去了。

    女伎一邊走一邊嘀咕:“還是九娘有法子!”旻王自去年經過宋家的瓷鋪,便對宋筠娘念念不忘,宋筠娘三番兩次當眾打旻王的臉,旻王更是勢在必得!旻王這次是鐵了心要把宋筠娘給辦了,九娘說的對,用楊武娘誘宋筠娘上鉤,這便是跟旻王約好的亥時。亥時之前把對宋筠娘恨之入骨的周司輔誘進去,再去捉jian的話……呵,屆時只說周司輔是酒醉走錯門了,果真是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

    戌時三刻,蕭九娘的三寸弓鞋踩出的嗒嗒聲,在安靜的皇宮格外突兀。沿著五步一盞日月燈的宮道,筠娘子每一步邁下去都是視死如歸的堅決,抬頭看朱紅門頂上才翻新的金匾:閔秀宮。

    或許是惠妃死的太久,夜風一起,日月燈的熒煌襯得夜色愈發深郁,像野獸張開了大口。

    蕭九娘看著筠娘子倨傲的下巴,伸手想捏,卻半路擱下,嗤笑道:“宋筠娘,你明知我是個男人,還敢跟我過來,果真是不怕死呢!看來這首詩的威力還真是大,我不過在宴上吟了一句‘楊柳碧秋色,晚風送春香’,筠娘就乖乖跟我來了……”

    蕭九娘從袖中掏出疊的方方正正的詩箋,朝筠娘子揚了揚,“二十一年前,這里生了一個妖物,是懷胎十月的惠妃親口說的,四十來個神鬼中人前來捉妖……呵,這里不僅有妖氣,還有閔秀宮一干宮人的鬼魂,哎呦,我可要提醒筠娘,筠娘要是不幸看見了一個長舌婦人……那準時惠妃娘娘了,據說惠妃娘娘被絞死的時候舌頭可是伸的老長呢!”

    這跟京城傳聞的旻王身世相差甚遠。筠娘子伸出手,無動于衷道:“現在你滿意了,把詩箋給我。”

    “要不是旻王交代,九娘還不知筠娘跟武娘有磨鏡之情呢。這首詩,不就是你跟武娘最好的見證?待會,皇后娘娘、周二少夫人、大皇妃二皇妃、孔大夫人、六公主,還有旻王,指不準大殿下二殿下,甚至皇上,都會親自過來見證一番呢!這么好的證據,我怎能給你?”

    蕭九娘愈發得意,倏然臉色一沉,咬牙:“宋筠娘!要不是你設計害旻王,要不是旻王機敏,拿楊驃騎來擋,旻王現在還能活著么?楊家,楊家受此牽累,都是你,宋筠娘,一手造成的!楊武娘那是比九娘還像男人,旻王若不是為了立足京城,這樣的女人,送給他他都不稀罕呢!可是現在好了,楊家沒了氣候,你這個罪魁禍首,就陪楊武娘一起去罷!”

    筠娘子懶得理她,伸手推開了大門,拎起裙裾,踏過門檻。蕭九娘看著她的背影,神色莫測。

    閔秀宮的前院已被修葺的整整齊齊,彩色卵石鋪路,兩旁灌木被灑了水不久,葉子翠綠欲滴。迎春花的黃色花蕊在日月燈下煞是好看。筠娘子自是無心觀賞,只見眼前的主殿足有三層,灰彩輝映的外墻已斑駁。殿門緊閉,里面燈火通明。

    ——武娘就在里面!

    淚眼朦朧中,這一刻的筠娘子不得不信,人是有靈魂的,她看見自己的靈魂身著七彩羽衣,提著裙子,踏著銀河,迢迢暗渡……她的身體輕輕飄飄,她曾經仰望的星辰,此時都在她的腳下,她只需渡過這條河,心心念念的人便會來接她。

    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綃羅帳前,那個人數年不開口,跟她同處一室之時通常都是正襟危坐,雙手還不自然的交疊著,她每每夜里想起她那番模樣,據說大喜之日的新娘便是這般含羞帶怯……

    她的新娘一身紅裝,身有七尺,寬肩窄腰,飛身之間英姿颯爽……她的新娘瘦臉尖下巴,隔著蓋頭眼睛都粲亮驚人,她不敢想掀了蓋頭該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