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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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敢說一句,我今個就讓你走不出這間房!” “我偏要說,小表妹身子這么差,說實話我還真擔心經不住我的折騰呢。我可不像大兄你這么憐香惜玉,合該她也活不久……小表妹還真是伶牙俐齒的緊,不知道以后到了我的床上,是不是還這么牙尖嘴利?不過,不著急,我有的是時間,好好、慢慢的調/教她!” 程琦的拳頭狠狠的捅上程羅的腹部,厭惡道:“你這個混賬!今個我不打臉,省的你又跟父親告狀!你那么能耐,你還手呀,你要是敢還手,你信不信父親就會剁了你的手!你以為母親給你一點青眼,就把自己當回事了?” 程羅壓住澎湃的痛楚:宋筠娘,他娶定了! “大兄,以后你的小情人就是你的弟妹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可要沉得住氣啊!”程羅勾唇一笑,他才不在意這副皮囊呢。他要撕扯的是程琦的心,讓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程羅捂著腹部蹣跚而去,走在廊上硬是直起腰。小廝打著哈欠,只見程羅笑的如沐春風。這下更好了,他越示威,程琦越不罷休。程琦越執意,徐氏越堅定。就算徐氏最后得勝,也只會落個母子離心的下場。其實程羅是看不明白程琦這類人的,這類人總是太理想化。譬如程琦做的文章,字字珠璣諷時刺世。這個世道對程琦不好么?可是他又隱隱嫉妒這份理想化,譬如程宰相,剛正不阿敢作敢為,再多人恨他,更多人卻稱頌他。可是這些與他程羅有什么關系,早在放棄考童生的時候,他就放棄做夢了! 他程羅從來就沒有夢,他只要活著! 程琦疲憊的躺回椅子上,雙手支起,揉著額頭兩邊。一邊是高中當官,一邊是筠娘子,如果只能要一個,他要哪一個? 程琦恨道:“我兩個都想要,都想要!母親,你為何如此緊逼孩兒?” **** 筠娘子難以入眠,旁邊的楊武娘連呼吸聲都聽不著。筠娘子手臂上的傷痕正在結疤,為了防止秀棠秀嬌發現,這幾日都是她自己沐浴。此時傷口如同螞蟻啃噬的疼癢。 其間筠娘子幾次迷迷糊糊了過去,又擔心楊武娘走了,又醒了過來。筠娘子索性趴在床上,雙手支著腦袋,在紙糊的窗欞里潑灑的稀薄月光中,專注的瞧著楊武娘的臉。 她戴著蓋頭睡覺,難道不難受么? 筠娘子很想點一盞燈,把楊武娘的蓋頭揭開,看看她的臉,是不是同她手里摸出來的一樣沒有瑕疵?夜晚的神奇在于,滋養了人心的貪欲。這么多年來,筠娘子平生第一次有了渴望。筠娘子恐懼這種感覺,因為無法控制。 筠娘子輕聲下了床,把衣裳穿了齊整,頭發隨意撥了撥,提著一盞燈籠,想出去走走。 筠娘子念頭一動,父親和舅舅定是在饅頭山里說生意的事。筠娘子從妝奩里抽出金邊憑書,塞進袖子里。 饅頭山果然亮著燈,宋老爺和程老爺在火膛前坐著說話。 筠娘子才拐一道彎,便聽見宋老爺的怒斥:“跟筠娘青梅竹馬的人是程琦,不是程羅!我嫌棄庶子不提,你要是有這打算,這么多年作甚么讓程琦來我家?你這個當舅舅的,就是這么糟踐自個的外甥女么!” 筠娘子大駭:連舅舅都要把她嫁給程羅么?筠娘子再邁不出下一步。 程老爺也怒了:“我說你這個妹夫,就是燒瓷把腦子燒糊涂了,怎么跟你就說不清了,我這都是為筠娘好。青娘就這么一個骨血,我不為她打算,我為誰去?” “哼,你既然為筠娘打算,我就把這話撂在這里,筠娘必須嫁給程琦,你們這頭盡快準備,青娘的一百六十八抬嫁妝,一件不少,都給筠娘。筠娘要嫁,自然要十里紅妝風光體面。你暫時也別回禹州了,等過了中秋就回去好好給兩個孩子準備婚事!” “不行,筠娘子絕對不能嫁給程琦!” “你再敢提一聲程羅,我宋家與你程家就再無親戚情面,你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宋老爺目眥盡裂。 程老爺火氣也上來了。程老爺覺得自個一定要眼前的人好好的開個竅:“我走,行啊。我一走,我倒要看看你們宋家還不立刻破產!現在拿青娘說事,過了今年冬,筠娘就十四了,你這么多年有看青娘一點情面么?筠娘本來就先天不足,你這個父親還不夠糟踐她么?我這個做舅舅的,恨不能把她當做童養媳給養在家中,可是她父母雙全,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告訴你,你們宋家早就破產了。如今白瓷當道,青瓷早就沒有市場了。這些年來,我屯了多少青瓷,都堆了好幾屋了。你們宋家的吃穿用度,你們宋家的光鮮,都是我程家給你的!我這么做,還不是盼著筠娘日子好過些?” 宋老爺往椅子上一癱:“你沒騙我?” 程老爺有些后悔了,聲音放低:“我騙你作甚?不過你也不用在意,我程家這點錢是有的。” 宋老爺簡直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原來,已經沒有人買青瓷了。” “你給我好好過日子,你們宋家,有我呢。”程老爺恨鐵不成鋼,“你怎么就那么擰?早知這樣,當初就不該把青娘嫁給你。” 宋家已經什么都沒了。如今的宋家只是程家的一個依附。宋老爺垮了下來,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筠娘子走了出來,程老爺見她面色如紙,趕緊解釋道:“筠娘,你聽舅舅說……” “舅舅,”筠娘子打斷他,“我有兩個問題,還請舅舅解惑。” “你說。舅舅知無不言。” “這個季度的信,晚了一個月,是舅母做的?發信的時候,舅母正巧在禹州,舅母一招就讓我宋家面子里子都沒了,舅母是不是也逼著我把娘親的嫁妝給挪用了?如此一來,舅舅怕是要對我失望,對我宋家失望,宋程兩家甭說聯姻,就是親戚都做不得了,是與不是?舅母從不問生意事,這封信怎么可能瞞得過舅舅?還是說舅舅早就知道了,還是說舅舅嫌我宋家拖累了你程家,一竿子要把我宋家打翻,是與不是?難怪舅舅任由程羅一個庶表哥在宴上那般折辱于我,還是說舅舅在看我可憐,覺得我都這樣了只配嫁給程羅?” 筠娘子斬釘截鐵道:“我只想舅舅回答我兩個問題,一,信是舅母做的?二,舅舅要把我嫁給程羅?” “是這樣的沒錯,不過……你聽舅舅解釋……”程老爺急的臉上都發汗。 程老爺推搡了下宋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呀,你給我作證,我的用意都是為筠娘好的。” 宋老爺被滅頂的絕望壓住,嘴里一直喃喃道:“我都是錯的,我為青娘燒藍花,卻毀了筠娘……筠娘都是我害的!” 筠娘子轉身就走,淚已決堤。筠娘子飛快的跑了起來,寒風刺入眼中,生疼生疼。 程老爺踢了幾腳宋老爺,宋老爺都沒反應。程老爺趕緊追了出去,程老爺眼睜睜的見筠娘子跑進了西廂。這大晚上的,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好進女眷住的西廂,急的直跺腳。 她的表哥,在八歲時害她孤立無援,被辱勾引之恥。 她的奶媽,在八歲時把她新棉換盡,害她夜夜凍咳。 她的奶媽,臨陣倒戈把她推入蛇坑,害她九死一生。 她的父親,十三年來直到咳血之際,才會看她一眼。 如今連舅舅都……這世上還有什么可信? 西廂萬籟俱寂,圓月之下,筠娘子癱倒在地。筠娘子以跪拜的姿勢伏下身,雙手在前,額頭擱在手背上,灼熱的淚水燙的手疼。筠娘子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呼喚:“娘……” 一個人影佇立窗前。 筠娘子的淚慢慢干涸,用袖子把臉擦干,站了起身,面上浮上一層一如既往的淺笑:程琦也罷,程羅也好,想娶她,做夢去罷! 筠娘子來回踱步,反復琢磨,瞳孔一縮,一個念頭,倏然炸開。 筠娘子任風吹干袖上的淚水,腳步帶著輕盈回房,驚醒了外間的秀棠。秀棠瞇著眼睛道:“大晚上的娘子這是去哪兒了?” 筠娘子回道:“屋里有些悶,便在院子里賞月呢。今晚月色好,你睡你的,我喊武娘陪我即可。” 筠娘子進了里間。床上的楊武娘仍然直挺挺的躺著。筠娘子點亮了燈,拿到床邊,照上了楊武娘的臉。 楊武娘似是被光線照的不適,睜開了眼睛。隔著蓋頭,楊武娘的眼神,筠娘子辨不清。 筠娘子笑道:“擾著武娘休息了,今晚月色很美,武娘愿意一道賞月么?”筠娘子的眼睛里是水汪汪的,帶著討好的善意。 筠娘子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的碰到了楊武娘的腰際,楊武娘渾身僵硬,筠娘子琢磨著楊武娘這一瞬間的表情。楊武娘沒有排斥。 楊武娘點頭,坐了起身。筠娘子蹲下身,給楊武娘穿上繡鞋。筠娘子的手捧著楊武娘的腳,故意屢次穿不好,楊武娘照例沒有排斥。 兩人走了出來。月柔風清,佳人在側。 筠娘子的聲音很輕柔:“每當我看著月亮,就想到我娘了。女兒的生日,母親的祭日,佳節更思親,果真不假。” 楊武娘提著燈籠側臉,筠娘子已經濕了滿臉。 筠娘子自楊武娘的背后,抱住楊武娘的腰,臉擱在她的背上,甕聲甕氣道:“武娘,我有些難過,你讓我抱抱,你不介意罷?” 楊武娘搖了搖頭,筠娘子斷了線的淚眼瞇了起來。 ——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助另一個人! ——楊武娘是歡喜她也好、喜歡她也罷,只要武娘不排斥,她總有辦法。 ——她的命,是娘給的。縱是嘔盡心血,也要搏到底! 第39章 爭娶爭嫁5 八月十八,秋老虎的余熱,艷陽高照,宜嫁娶、納采、訂盟、祭祀。 秀玫抬養女的大好日子。 一早筠娘子便在銅鏡前打扮,楊武娘端坐于榻,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筠娘子看向楊武娘。花團錦簇戴著蓋頭的楊武娘,雙手搭在膝上,百褶裙下的鞋頭珍珠顫顫的。 楊武娘就像一個新娘,等她來娶。 筠娘子彎了眉眼,歡喜的吩咐秀棠去挑衣裳,又跟秀嬌嘀咕梳髻的事。秀棠跺腳道:“秀玫抬了養女,就是宋玫娘了,娘子居然這般歡喜。”秀嬌也垮了臉。 “別人是別人的事,礙不了我的眼。我的眼里么……”筠娘子斜覷楊武娘,臉頰泛紅。 筠娘子的眼里只有楊武娘。 藕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天青色的褙子,尋常的料子,也沒有花樣,然裙子上面用淡褐線勾出不規則的裂片。這還是筠娘子根據宋老爺燒的天青魚耳爐得來的靈感。淡褐線的開片雖不及金線來的奢華,卻恰到好處。 “娘子何故選這件衣裳?” “父親詩中有句‘天青梨花白’,你說,父親見我穿了這件衣裳,會不會想起娘親?”筠娘子站了起身,轉了一圈。楊武娘記起那句“筠娘跟死去的太太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瞧巧笑嫣然的筠娘子。潔白的小臉就像翩躚的一朵梨花。 楊武娘心一緊。她愿一生靜坐床上,看她梳妝更衣。 去正房路上,筠娘子順道去了恭房,楊武娘和秀嬌秀棠在外面等了半晌。筠娘子出來時臉色煞白,捂了一下肚子,秀棠趕緊盤算昨晚筠娘子吃了什么,夜里有沒有著涼。筠娘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正房,人都到齊了,就等筠娘子這個長姐入座了。 宋老爺和江氏做在主座上。左邊依次:程老爺、徐氏、程琦、宋大少爺、程羅。右邊依次:永寧郡君、香姨娘、林六娘、林七娘。永寧郡君和香姨娘中間空著兩個位子,筠娘子和楊武娘坐了過去。林七娘下方還設了個座,便是給宋玫娘留著的了。 秀玫今日一身喜慶,妃色水蓮映荷織錦半臂褙子,下面是碧色潮波紋的八幅鑼裙,跪在宋老爺和江氏面前。宋老爺面無表情,江氏看向笑的得體和藹的永寧郡君,姐妹倆一對視,暗波洶涌。 只要一禮成,秀玫便是宋玫娘,便是程家兩個少爺的表妹了,加上她的提點,還愁壓不倒林家這對雙胞姐妹?江氏壓住滿腹的惡心,擺足慈母的款,和顏悅色道:“宋福家的,你去我屋里把烏木盒取來。” 秀玫和宋祿家的眼睛一亮。 永寧郡君也發話了:“巧了,我這邊也有烏木盒。我還特地給玫娘備了冠子,也算是盡盡我這個姨母的一點心意。” 江氏攏在袖中的指尖快把掌心給掐破了,這套冠子是當年永寧郡君給她的嫁妝,是貢品。如今她孬冠換好冠,永寧郡君卻拿好冠出來,這么一對比,可真夠打臉的!若是再借題發揮,她便成了拿jiejie給的嫁妝充門面,這也罷了,充門面還換了湯藥,真夠寒磣的!可是眼下已經沒有退路。 宋福家的很快取了烏木盒過來,永寧郡君也讓人去取了烏木盒過來。永寧郡君抱著烏木盒,走向主座,一邊笑道:“哎呦,我今個還真要來比比,是我的烏木好些?還是meimei的好?” 永寧郡君顯然不放過江氏了,江氏臉一黑。 兩個烏木盒一模一樣。 秀玫雙手舉起,宋福家的把江氏的烏木盒擱在她的手上,永寧郡君的盒子擱在了江氏的盒子上。秀玫被壓的一晃,永寧郡君趕緊扶了過去:“哎呦這里面可都是好東西,你可仔細點,別給摔壞了!” 永寧郡君果然是來打臉的:“meimei還真舍得,這還是皇后當年賜給我的呢,我還道這等好東西meimei要留著壓箱底呢。” 江氏不甘示弱:“jiejie說笑了,一尺冠我也用不上,這東西再好,也不及老爺給我的首飾。我倒是瞧著jiejie身上首飾沒兩件,要不回頭去meimei房里翻翻箱底?” 宋老爺冷哼了一聲,江氏噤了聲,暗惱怎么在老爺面前被激起來了! 林六娘和林七娘兩姐妹活泛起來了。林六娘好奇道:“七妹你瞧,連烏木盒都是雙胞呢。” 林七娘伸長了脖子:“六姐你說,這里面的冠子也一樣么?” 林六娘回道:“怕也是一樣咧。” 林七娘又道:“六姐,你說你和我是一樣么?” 林六娘頓悟:“一樣的外表,里面也未必是一樣的。皇宮里的東西都是孤品,這成雙成對的冠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呢!” 秀玫托著兩個盒子走到筠娘子面前,跪了下來,等待筠娘子戴冠插簪。 林六娘和林七娘站了起身,好奇的比較起兩個烏木盒來,秀玫也不好發作。兩人一人一手一個盒子,比了又比,再放回去的時候,已經分不清上面下面分別是誰的了。 輪到筠娘子開盒取冠。 楊武娘正襟危坐,全神戒備。正如筠娘子所預言:冠子里面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