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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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武娘也不回應。 倒是丫鬟伶俐的緊,“宋家我們是曉得的,不就是鹿山里燒瓷的那家么!如此看來還真是巧了,我們要去的就是鹿山腳下五里處的白馬寺。白馬寺里的大師喝的茶水用的就是你宋家的瓷碗呢?!?/br> “我母親常年禮佛,家里也沒什么可添香油錢的,便把家里的瓷碗帶了過去,還是大師超脫世俗,自然不嫌棄?!?/br> “宋筠娘過謙了,連大師都贊宋家的青瓷與茶色一體,便是世外桃源?!?/br> 這不就熱絡上了。 楊武娘的身份在這,丫鬟再提出要同乘一車時,筠娘子便是拒絕不得了。 筠娘子腦袋被太陽曬的發暈,委婉道:“武娘怕是嫌棄我家的馬車,要不我走到前面看可有人方便捎你們一程,這條路上不乏賃馬車的,你們且找個陰涼處等等?!?/br> 丫鬟笑道:“宋筠娘這是哪里的話呢,我家武娘可不像一般的貴女那么講究。武娘若是瞧不慣的,那是攔也攔不住。武娘就是不太搭理人……咳,宋筠娘這是嫌棄我家武娘么?” “不……嫌棄?!?/br> “既然這樣,你們兩個小廝,還不過來幫忙搬東西!”丫鬟利落的領宋林和宋河去癱瘓的貴氣馬車。 “慢著!”筠娘子總是覺得有哪里不對。 “宋筠娘難不成要我家娘子站在樹下任人觀摩么?” 宋筠娘真想咬牙了,她估摸著跟這個楊武娘八字不合,一想到要同坐馬車就一身雞皮疙瘩。 “我家馬車小,裝不下這么多東西,還要坐人,五個人肯定是坐不下的?!?/br> 丫鬟:“沒事,我們還有馬呢。讓你的兩個小廝騎馬,我駕馬車,只要我家娘子有個坐的地方就成了?!?/br> 楊武娘抖了下大袖,從袖中伸出一雙涂著香膏的玉白的手。每個指甲都修的整整齊齊,涂著豆蔻。 只是——手——略大。 修長,骨節分明。 楊武娘從腕上拔出一只青白玉的鐲子,一看就價值不菲。 楊武娘一把連著筠娘子的袖子抓住她的手腕,作勢把鐲子往她的手上套。 宋筠娘呆愣了。 蓋頭里的臉一紅,伸腿居然想踩楊武娘的腳。 楊武娘等著筠娘子縮五指,筠娘子要掙脫。 丫鬟笑道:“宋筠娘別不好意思了,你今個可是幫了我們大忙,我家娘子最不喜歡欠人了,你只管接著便好?!?/br> 筠娘子惱極,暗恨這楊國公教的什么孫女么,手勁這么大。 丫鬟抱起兩匹緞子,遞給秀棠和秀嬌,“這是我家娘子賞你們的?!毙闾暮托銒啥加行g喜。 掙不得,筠娘子只得不情不愿的并起五指,由著鐲子被套上手腕。 整個過程,楊武娘的手都沒碰上筠娘子的手。 楊武娘自來熟的去上馬車,提著裙子,右腳先踩了上去。 秀嬌和秀棠都想笑了:果然,如傳聞一樣,楊武娘——腳,略大。 楊武娘如果刻意遮腳,筠娘子肯定要趕她下車。反倒是楊武娘這副沉著做派,倒打消了她的顧慮。 馬車上堆的很滿,簡直是沒地下腳。秀棠和秀嬌都不愿跟楊武娘坐一處,筠娘子只得勉為其難。 廂門開了一半,丫鬟一邊駕車,一邊說道:“我家武娘以前可是個活潑的,自從過了十三歲,個子一下子長了老高,京城里的貴女又跟她說不到一塊去,后來這名聲傳了出去,為嫁人這事可把我家老爺老太爺都愁死了。武娘就愈發不愛說話了。我瞧著宋筠娘就不是個俗人。白馬寺旁邊有個避暑莊子,我家娘子要在莊子里待一段時間,宋筠娘閑著的話就多走動走動?!?/br> 宋筠娘扭頭看楊武娘的神情。 楊武娘一動不動。 丫鬟說的起勁,連個石頭也沒留意。馬車一顛。 筠娘子往楊武娘身上一傾! 筠娘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楊武娘的肩膀,兩人面對面,兩人的下巴隔著蓋頭相抵。 一道陽光射進來。 這湊近了看,楊武娘的臉似乎美的勾魂攝魄。 咳,只是——眉毛,略濃。 筠娘子心如鼓擂,趕緊撤回去,才發現正踩著楊武娘的腳。 筠娘子紅著臉道:“對不住。” 丫鬟說個不停:“我家武娘心性可高著呢,要嫁就嫁周內司。我家老爺對周內司也是贊譽頗多……” 怎么到哪里都是周內司? 筠娘子厭煩道:“門當戶對,倒是良緣!” 這是吃醋了? 丫鬟咧嘴笑:“宋筠娘難不成也動了芳心?” 秀棠自從在知州府看了一場好戲后,對這個周內司就敬而遠之了。秀棠不屑道:“又不是周內司一個考中進士的!我家表少爺明年就考呢,說不定還能中個一甲呢!我家娘子才不跟那幫小娘子們爭呢?!?/br> 筠娘子斥道:“秀棠,你胡言亂語什么?” 反倒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丫鬟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 晚霞一片時,到了白馬寺門口。 丫鬟又道:“送佛送到西,我家娘子今個累了,還請再走上一段送到我家莊子?!?/br> 筠娘子拒絕道:“我要趕著回家了,你們找大師借個馬車好了?!?/br> 只見——楊武娘從另一只手腕上脫了一只紅瑪瑙的鐲子。 丫鬟:“這只鐲子算是我家娘子感激筠娘子再送一程的謝禮?!?/br> 筠娘子:“……” 第25章 永寧郡君 永寧郡君來了! 筠娘子去正房請安的時候,人還沒進去,就聽見一室童言稚語。 一女童:“表哥都考中秀才了,好生厲害,明年就去考舉人么?” 又一女童:“一看表哥腹有詩書成竹在胸,我們呀,就等著表哥明年的喜報罷!” 宋大少爺折扇一開,得意洋洋:“我自然要瞧瞧我的腹中墨深幾許,能比得過多少人!” 宋大少爺正得意時,女童話鋒一轉。 一女童:“可是我聽人說‘考舉人是過江,考進士是登青天’,還說這年頭舉人如過江之鯽,又有幾人能魚躍龍門?” 又一女童:“要我說,有學識的大多給埋汰了,如今會試貓膩多著呢,有的人一舉登科,有的人考一輩子。只要會試點了名做貢生,那就是離三甲差不離了?!?/br> 一女童:“當今皇上幾番恩科,哪有都給埋汰的道理?” 宋大少爺變了臉色:“恩科也能算科舉么?休得胡言!” 兩個女童趕緊道歉,江氏笑道:“平哥兒才十一,就是心性高,兩位表妹可較真不得!平哥兒去給我點碗龍井茶來?!?/br> 宋大少爺皺眉:“母親莫再叫我‘平哥兒’了!” 江氏“哎呦”了一聲,“瞧我這個好兒子,倒真是小大人了!也不怕讓你表妹和姨母笑話!” 永寧郡君也是逗樂了:“我這個雙胞女兒呀,都是渾嘴的,平哥兒可別放在心上就成?!?/br> 江氏握住永寧郡君的手:“jiejie過謙,jiejie養的女兒個個跟嫩蔥似的,瞧這個水靈勁!不提禮數周全,就這等見識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多少人把頭發讀白了也沒明白這個道理,人情練達,可遠重于埋頭苦讀!” 永寧郡君贊許道:“meimei你能這么想,我就不擔心平哥兒的前程了?!?/br> 筠娘子才從饅頭山里燒瓷過來,衣裳也沒換,蔥綠的襦裙上染著釉料,頭上也沒個釵,差點撞上平哥兒的時候被嫌棄的冷哼一聲。 筠娘子規規矩矩的見了禮:“筠娘見過永寧郡君?!?/br> 與江氏隔著桌子并坐的永寧郡君一襲牡蠣白素雪絹十二幅襦裙,外罩萱草黃的素面比甲,淡妝花子,與江氏有七成像,卻明顯貌美許多。永寧郡君一身清淡不假,然從儀態萬方的坐姿和端茶的手勢來看,自成氣度。 永寧郡君見筠娘子這般,不僅不訝異,反而和藹的招手道:“筠娘應該叫我一聲‘姨母’?!?/br> 筠娘子以前是聽說過江氏在京城有個jiejie,不過江氏早就不走動了。 筠娘子只得走過去,由著永寧郡君打量了個遍。 “瞧這胚子好看的,meimei這女兒養的也不差?!?/br> 筠娘子乖順道:“姨母一路辛苦了。” “這天里順風順水從禹州趕過來,我是坐慣了船的,倒不覺得辛苦,早年陪皇后可沒少下江南!倒是苦了六娘和七娘,一路可是把黃膽水都給吐出來了!” 江氏訝異:“jiejie不是從京城來的么?” “你姐夫被調到了禹州做監主簿,我們一家都遷到禹州好些年了。”永寧郡君笑瞇瞇的,“你姐夫見不慣官場那些爾虞我詐,皇后賞的官他就一個都做不長,索性去禹州逍遙快活。說到底真是人各有志,真真的浪費了當官命!不過你姐夫閑來無事,倒是在家里賣弄學問,六娘和七娘小小年紀就被查功課!” 江氏在消化。 八品監主簿可就是芝麻官了,這人能從正四品的秘書監做到八品的地方監主簿,也是個人才了。 江氏拍了下腦門:“瞧我這記性!禹州知府可是姓徐?” 永寧郡君眉色不動:“meimei連禹州的消息都探的到?” 除了京城外,各地方分府、州、縣制。禹州毗鄰京城,故依府制。 “說來也是巧了,筠娘的舅母徐氏,便是徐知府之女。據說徐知府口碑極好,五年任滿了又續任。我宋家和程家不光是生意連在一塊,筠娘雖說生母早逝,卻極受舅老爺的喜愛,兩家的親戚情分可絲毫沒減!”當著筠娘子的面,江氏點到為止。 江氏掩住心里的得意。 要說江氏和永寧郡君的姐妹關系,那可是頗有一段! 已逝的江老爺是家中獨子,除了在京城有一個祖宅外,實則就是個斗雞遛狗之徒。江老爺只得二女,大女七歲便見美人胚子,江老爺托了關系把大女送到宮里做了宮女。二女比大女足足小五歲,因著姿容平平,沒少受江老爺嫌棄。 大女也是個機靈的,十五歲便做了皇后侍御,到二十歲時便被封了永寧郡君,若是再進一步,便是從才人往妃嬪上做了。后來永寧郡君拿著皇后賞賜給自己的meimei——也就是如今的江氏——備了一份嫁妝,這個時候的江老爺在祖宅也賣了,又把嫁妝賭掉了一大半,最后江氏不得已遠嫁到了這個山疙瘩里。 永寧郡君二十二歲才離宮嫁人,從七品承議郎林大老爺因著娶了永寧郡君一路升到了正四品秘書監。 這兩個姐妹一天一地,在江老爺死后便沒了往來。 足足好些年了。 如今林大老爺貶官到了禹州,江氏總算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