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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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間還沒到做飯的點,廚房里也沒人。筠娘子拿起一顆白菘剝將起來,然后放盆里清洗,宋福家的看筠娘子細白的手指浸入冷水,心酸道:“我給娘子拉個細面切rou末下一碗,再炒兩個菜。娘子看可行?” 筠娘子笑道:“我一定吃的干干凈凈。” 筠娘子這樣寬解宋福家的:“嬤嬤你想,這么多年來,除了逢年過節,除了父親在家時,平日我可吃過一頓飽飯?如今你被差到了家窯,白袖又不向著我,我又落個體弱多病的名聲,我還能活上幾年,嬤嬤你可想過?” 宋福家的看筠娘子一臉滿足的喝了一口面湯,悔恨的一手甩上了自己的臉:“都是我混賬!怪我存了拋棄娘子的心思,這個江氏就是個吃人的,我怎么能把娘子一人留在賊窩里?” 筠娘子嘆息:“我知道嬤嬤是迫不得已。” 宋福家的道:“我……我……何嘗舍得娘子?江氏這兩年是連月例都不給我發了,合著咱們做下人的也不講究,家窯吃大鍋飯也用不著銀錢。可是我家秀恒和秀嬌是雙胞兄妹,都是個身體孱弱的,這兩年也是用藥養著,我就想著自己被趕到家窯里還能拿一份月例。” 可憐天下父母心。 筠娘子卻心下明了。 宋祿雖說苛刻了些,也不至于連宋福家的兩個孩子病著還落井下石。此事定是宋祿家的從中作梗。 江氏為了把宋福家的逼走,可真是費盡心機! 江氏也不可能為這事要置宋福一家于死地,而宋福家的敢這樣做,擺明她是預料到了結果的。 既然宋福家的早有預料,又豈會在事發之時要撞墻一死?她真的舍得自己的兒女? 真真假假誰知道?若不是筠娘子擔了宋福家的罪名,若不是筠娘子一把抱住她,若不是筠娘子那句:“嬤嬤不要離開我”,宋福家的會在最后孤注一擲的幫她嗎? 筠娘子看著老淚縱橫的宋福家的,只覺喝下的湯都是酸苦。 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宋福家的忽然看不明白筠娘子。 當初筠娘子被鎖在祠堂,整日神神鬼鬼把白袖嚇跑,她才有了契機與筠娘子合謀。而筠娘子一言幾乎把她震到:“你去給張舉人家的送床被褥,把娘親的那件衣裳夾在其中,只要跟她說天香是被下過藥的,就行了。” 張舉人家的得知天香不能生育,定是恨死江氏! 天香把張舉人迷的神志不清,張舉人家的留不得天香! 衣裳分明就是給天香的! 這是天香最后的機會! 事成之后,宋福家的不可置信。 首先:當初被送給張舉人之時,天香為何后來被張舉人一家關在柴房里差點送了命,卻咬緊牙關不說自個不孕? 其次:張舉人一家唯江氏命是從,就為了這事跟江氏打太極,合情嗎? 主要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天香被灌過藥,筠娘子怎么知道? 筠娘子細致的解釋起來:“說來話長,天香在程家呼風喚雨,舅母拿她無法,才用了換妾這招。這本身就很蹊蹺,天香是良家女出身,又得舅舅喜愛,沒道理說送就送。天香在我們家里就算是再受寵也算是夾了部分尾巴起來。母親幾個月都忍下來了,為著什么?沒有一個打發天香最好的名頭,直到張舉人和趙嬤嬤的那一茬。母親這般忌憚,我當時就在猜想,天香是得父親的意的。那又為何父親遲遲不給天香抬姨娘?父親離家幾個月前就該抬了。” 所有的不合理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而這個結論宋老爺也是知情的。 “我當時就在想,天香是被灌了藥的。而這件事,母親必須瞞著。因為舅舅是天香第一個主子。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可就是舅母善妒了。而天香也要瞞著,這事事關她以后做姨娘的體面。當天香被送給張舉人時,她沒有一點還手之力,她若撕破臉,母親直接以不能生子為由把她趕出府,她縱有天大的美貌又能如何?偏偏張舉人家的百般凌/辱天香,天香為求生存只得往張舉人這根高枝上攀。” 這便是機會。 “所以你讓我做的,不過是幫她們撕破臉罷了?” “天香沒有退路。張舉人缺的不是美妾,而是一個能生養的。天香要么借娘親的衣裳扳回一局,要么的下場可想而知。”筠娘子見宋福家的臉色難看,輕笑道,“嬤嬤且好生想想,天香隨了張舉人是長久之道嗎?只不過是命來的快或者晚而已。” 宋福家的很不解:“張舉人一家為這事得罪江氏,值得么?” “這便是天香的本事了。天香已經得寵到‘寵妾滅妻’的份上了,張舉人家的能不急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宋福家的無法茍同張舉人家的。 所以筠娘子要等。 等到張舉人家的忍無可忍,方能一擊必中。 筠娘子吐了下舌頭,眉眼有一絲狡黠:“按理說這話不該我說,我也不知我的見解可是對的,嬤嬤聽了可別笑話我。一個妻子陪自個的夫君千辛萬苦衣衫襤褸冰天雪地無處棲身卻依然心甘情愿,圖著什么?然求仁未必得仁。當真心要被另一個女子搶去時,妻子便會急了!” 筠娘子皺眉,目光有些空茫:“我就賭了一把,賭張舉人家的寧可得罪母親流落街頭也不愿留著天香!何況她放了天香一碼,天香升了姨娘,兩人倒是同一戰線了!” 筠娘子將最后一口湯飲盡。 “合該我不在后宅了,楚河漢界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由著她們去下棋罷。” 宋福家的心驚膽戰,干笑道:“娘子倒是通透!” 筠娘子眼里一層濕意:“娘拿命換了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死的。是娘在保佑我。” 筠娘子莞爾一笑:“娘把嬤嬤送給了我,便是在保佑我。” 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宋福家的終于釋懷,筠娘子肯把自己的小算盤都告訴她,便是對她的信任了。 宋福家的不能釋懷的依然是:“娘子以后可如何是好?” 說到底還是嫁人這樁。 筠娘子正色道:“嬤嬤可記住了,以后莫再念叨表哥了,要是被人聽見又是腥風血雨了!我進了家窯,以后被人說將起來就是個拋頭露面的商人女……福伯那是安慰我,我都曉得。若娘當初真被提親的踏破門檻,舅舅舍得把娘嫁給父親嗎?” 當年程氏嫁的就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手藝人呀! 宋老爺的發家,靠的就是程氏當年的嫁妝! 宋福家的算是明白了。 難怪筠娘子提出進家窯,江氏是一個勁的慫恿宋老爺。 筠娘子替補了平哥兒的缺。這是一。 其二,這是苦命女才走的路,合該筠娘子命苦,江氏也放了心。 “娘子小小年紀就要為自己打算。我……” “其實是娘在為我打算……”筠娘子淚眼盈盈,滿溢憧憬,“娘一直在看著我,我得上心,才能對得起娘。我想不明白的時候就一遍遍的想娘,娘就會告訴我該怎么做。” **** 五年后。 筠娘子十三歲。 第9章 知州府之行1 五更,晨光給城市投下金色。城門口人流攢動。 一輛馬車遠遠的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剛好讓晨光灑滿。 城鼓響起,然后是城門緩緩大開,駱駝的蹄噠聲,馬車的轆轆聲,伴著報曉者的打鐵牌聲還有吟誦般的“五月初二,天色晴明”。 秀棠再也忍不住了,推開馬車門,撩起蓋頭一角,好奇的眸光將早晨的盛況兜了個遍。 秀棠只聽一聲輕咳,倏的坐回去,規規矩矩的把手擱在腿上,吐了下舌頭道:“現在想想我一早的起床氣還真不該,這里可比咱們那里的草市熱鬧多了。有蓋頭遮著,真是麻煩。偏偏娘子到哪里都守規矩。” 晨光透過車門落在筠娘子的裙裾上,筠娘子閉上眼聆聽城市喧嘩。 半晌筠娘子才緩緩道:“對天下的女子而言,再美的風景都是蓋頭外的。” 筠娘子不喜多言,“好了,都說衢州的早市可熱鬧了,我們就先兜一圈,再買幾個粽子做早飯。然后再去知州府上送拜帖。” 收到知州夫人的請帖是月前的事了,三天前筠娘子一行趕著馬車從山疙瘩里面的家窯出發,昨晚筠娘子堅持過城不入,宿在了城外的一個客棧里。筠娘子這次出行帶了三個丫鬟:宋福的一雙女兒秀棠和秀嬌;宋祿的獨女秀玫。 秀棠不高興道:“哪有小娘子親自送帖的道理!可惜娘子身邊連個管事的嬤嬤都沒有。秀嬌膽子又小,秀玫這個不安分的比娘子還像娘子!你知道昨個劉五娘說什么嗎,‘下人像主子,主子像下人’,合該著她們把秀玫看成主子了,秀玫身上的緞子比娘子身上的還好上很多,平時又一副眼高于頂的模樣,還真當自個是主子了?” 筠娘子見她義憤填膺,撲哧笑了出來:“秀玫穿的再好,人家也是‘主子像下人’,我穿的再差,也是‘下人像主子’,你還有何不平的?” 秀棠也笑了起來,杏眸熠熠生輝。 秀棠皺眉道:“據說這次知州夫人請了不少窯家娘子來過端午,連我們這個小窯子都沒落下,絕對不下于二十家。我可是聽我娘說了,這知州夫人未嫁前是周府大娘子。要說周府……” 筠娘子敲了下她的腦袋:“行了少賣弄了,凡是燒瓷的販瓷的賣瓷的,就是舉國上下,哪個不知周府?” “娘子好不上心,祿嬸讓秀玫跟過來,難不成是為了咱們家窯的生意不成?還不是沖著周大少爺,不對,是周內司大人……知府夫人可是周內司的嫡親jiejie!周內司才二十出頭,便中了進士繼承了祖上的官位。” 應該說,周大少爺十七高中,成了一代最年輕的瓷內司。 如今,周大少爺年僅二十有二。 周大少爺尚未娶妻。 筠娘子記起臨走時江氏的暗示:“出發前,母親說平哥兒大了好不貼心,平日也就秀玫哄她開懷倒像貼心的小棉襖,還說秀玫第一次出遠門要我當做meimei一樣關照。” 秀棠瞳孔大睜:“難怪秀玫成日擺娘子的譜,我還道這人失心瘋了……下人就是下人,哪有下人跟主子稱姐道妹的道理!” 筠娘子莞爾一笑:“那就看這知州府一行了,秀玫要是真有本事,母親回頭抬她個養女名頭,那可真是我的meimei了!做女兒的,自然是依著母親的心意了。” 荒唐! 荒唐!秀棠只覺又好笑又心酸:“娘子在家窯跟下人們一起吃大鍋飯,秀玫不過是下人女,倒承歡在太太膝下養的水靈靈的,哪有抬下人女作養女的說法?這不是笑死人嘛!” 筠娘子淺笑:“小戶人家哪有那么多的講究!” 把手邊兩個大紅請帖遞到了秀棠的面前:“總不該我一個小娘子親手呈帖子的道理,到時候你放機靈點。” 兩個請帖? 秀棠打開一看,其中一個赫然是:宋家玫娘子拜謁…… 再仔細一看。 秀棠手一燙:“這是娘子親手寫的。” 秀棠惱的不行:“難怪我今個服侍娘子梳妝的時候,秀玫在被窩里的一雙眼睛幾乎把我的背都盯出個洞來!嘴里還咕噥著‘三天不見太太想的緊’,娘子既然那么想抬她做你meimei,還帶我出來作甚?估摸著現在秀玫就在被窩里咒我呢。” 筠娘子拉了她的手,掀了蓋頭,只見這個實心的丫頭眼睛里一片晶瑩。 筠娘子道:“我要是帶她過來,她就以為我是怕了母親,就以為這是她自個應得的。總該讓她煎熬到端午節,才知得之不易,才知道我這是送了大人情給她。” 問題是,“娘子這般掖著,秀玫會善罷甘休?” “行了,別勞心勞肺了。” 筠娘子十指交叉,蓋頭里的眉目輕輕的蹙了一下。 秀玫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也是她帶秀棠出來的緣由。 留著軟弱的秀嬌在客棧里,秀玫才敢……為所欲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