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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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來后這些時間里,她便一直很熱絡地在給左姝嫻介紹自己帶來的東西,實際上因為時間匆忙,準備的都是十分常見的強身健體的藥物,還有些綾羅綢緞,左姝嫻自然不怎么看的上,但見自家meimei如此熱絡,心里倒也寬慰了一些。 之前她與左姝靜的嫌隙是十分明顯的,左姝靜對自己,也是一副敷衍的,不冷不熱的狀態,讓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眼下,大抵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孕,左姝靜到底還是意識到了,自家這個jiejie,可比那個懷王可靠。 ——而事實上,只是因為左姝嫻剛懷孕,胎兒還不穩,太子怕影響她,便什么也沒說,左姝嫻絲毫不曉得此時宮內暗潮涌動,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眼看天色漸暗,左姝嫻便吩咐人準備晚膳,又道:“不曉得太子殿下去做什么了,大概是皇上又讓他幫著處理政務了,哎,還是懷王殿下好,當個逍遙王爺,輕松又自在。” 這話里的諷刺意味,左姝靜自然一聽便知,她也不欲多說,只道:“有什么好的,逍遙到去打仗了,可等死我了。還是太子殿下好,都不必出去打仗,畢竟是太子,傷著了可不得了。” 左姝嫻臉色微變,道:“阿妹這話說的,什么叫等死你了?原來,阿妹已經喜歡上懷王了?” “早喜歡上了。”左姝靜看著她,微微一笑,“懷王殿下哪里不值得我喜歡么?” “那……獨孤恨……”左姝嫻輕聲道。 “他啊?連給王爺提鞋都不配吧。”左姝靜坦然道。 左姝嫻一愣,笑了笑,道:“罷了,先用膳吧。” 兩人用著膳,為了拖時間,左姝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結果外面就傳來通報,說是懷王府的下人來了,左姝靜一愣,左姝嫻卻道:“怎么這么沒規矩?此時入宮不說,還直接來東宮通報了……到底是什么要緊的事兒?你出去問問。” 這話卻是對著東宮內的侍女說的,這分明是不讓左姝靜單獨與那奇怪的“懷王府下人”說話,左姝嫻雖然什么也不曉得,卻也是一向警惕的。 過了一會兒,那小侍女道:“那人說,是奉了王爺命令來的。王爺思念王妃,希望王妃及早歸府。” 一聽這話,左姝靜微微愣住,而后故意嬌羞道:“王爺……王爺大概是想我了……” 左姝嫻看著她那嬌羞的模樣,心里真是說不清什么滋味,只道:“看來阿靜和懷王,當真是恩愛至極啊。” 左姝靜又是一笑,卻是默認了。 左姝嫻道:“既然如此,阿姐也不好強留你,用了膳便回去吧。” 左姝靜卻道:“哎呀,我吃飽了,阿姐,我現在便先回去了,下回再來看您!” 左姝嫻嘆了口氣:“嗯。去吧。” 左姝靜一臉高興地往外走,直到當真安然無恙走出東宮門時,才松了口氣,看見來人是章盾,她臉色微變,輕聲道:“你……你來這兒做什么?!眼下天已黑了,該去接應他去皇上那兒了!” 兩人一邊往前走,章盾一邊輕聲道:“皇后去了清凈殿!”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 章盾去了清凈殿時,卻見清凈殿門口停著鳳輦,他一望便知是皇后去了,也不敢貿然進入,只立刻掉頭來東宮尋找左姝靜。 左姝靜一聽這還得了,立刻和章盾鬼鬼祟祟地去了清凈殿,東宮與清凈殿距離有些遠,但好在清凈殿附近確實沒什么人,連巡邏侍衛都不大去那邊,所以兩人倒沒被發現,到了清凈殿外,左姝靜瞧見清凈殿外鳳輦還在,抬鳳輦的人也依然守在外邊,猜得皇后大概還沒有發現蔣欽,微微松了口氣。 章盾輕聲道:“這可怎么辦……一定是有人看見了王府的馬車在這兒停過……” 左姝靜道:“皇后來這里必然不敢帶其他人,最多只待一兩個貼身太監,這很好辦。走,我們從后門進去。” 左姝靜對這兒極熟悉,清凈殿東殿是正門,西殿卻也有個供下人進出的小門,兩人繞到西殿附近,左姝靜伸手將自己的珠釵什么的全拔了,頭發披散,而后她又用手□□頭發里一通亂撥,章盾看呆了,道:“王妃殿下,您這是做什么?” “你快把自己的手咬破,然后將血往我眼下還有嘴邊抹。”左姝靜看著他,道。 章盾道:“什么……” 左姝靜厲聲道:“快些!” 章盾只好認命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而后左姝靜毫不客氣地將他手指捏的不斷出血,然后沾著血往自己臉上涂,章盾只覺觸目驚心,手指也痛的厲害——他隱隱覺得,王妃殿下這也是在報復他那日守在光暉堂外,不讓她進去找王爺…… 左姝靜弄好了之后,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怕——披頭散發,滿臉血痕。 而后她和章盾從西殿側門偷偷走了進去,左姝靜只看了一眼大殿,便曉得太后此刻必然坐在大殿之內,因為只有大殿內燃了蠟燭,而其他幾個房間內,也是烏黑一片,只有一間亮著微弱的燈光,投射出一個正在走動的人影——那應該就是太后帶去的小太監,太后正派他在四處查找。 這簡直是天助她也! 左姝靜一笑,道:“章盾,你快去那間房內,把那人打昏了,然后去太后的寢房內,寢房內有個床,你敲一敲床,說你是章盾,蔣大人應該就會出來,然后你們便趁機偷偷溜走……” 章盾一聽,便道:“那王妃您呢?” “太監被你們打昏了,一直沒動靜,皇后必然會起疑,我得先拖住她……”左姝靜勾了勾嘴角,“你放心,我沒事兒,這清凈殿,我是很熟悉的,就算不對,我也很跑掉。” 眼下帶蔣欽去懷王那兒是最重要的,章盾咬咬牙,也只好道:“嗯,您務必自己小心。” 左姝靜到:“她總不能再殺了我。” 章盾有些不解——什么叫“再”殺了她? 然而左姝靜已經推了他一把,章盾只好躡手躡腳地,站在那門外,等那太監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么,便要出來,他出來的那一刻,便迎上了章盾手中剛剛拾起來的一個大石塊,章盾這么一敲,他便翻著白眼昏了過去,手里的燭臺也落了地。 這輕微的動向卻是驚動了殿內的皇后,她道:“什么人?!” 左姝靜對章盾道:“你快把這小太監拉進去別被太后發現了,然后先守在這兒,一會兒幫我從外面將正殿的門鎖上后再去找蔣欽!”說罷便趕緊進了一旁的凈堂,凈堂有一條甬道可以通往正殿,她悄悄走過去,掀開簾子,便見大殿內只有皇后一人——果然,尋找蔣欽這種事,她是絕不敢讓太多人曉得的。 皇后聽見外邊的動靜,卻又無人回她,她疑神疑鬼地站起身,只覺得心驚rou跳,一點點往外走去,然而剛走出門外,左姝靜便沖了進去,將殿內的所有燈都吹熄了,原本還算亮堂的大殿內頓時一片漆黑! 皇后嚇了一跳,立刻回頭,卻趕緊有人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而后殿門便被合上了! 皇后發出了一聲尖叫,然而她特意讓那幾個抬鳳輦的奴才站在最外邊,如今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的。 她只能顫抖著聲音道:“什么人?!什么人?!” “皇后……你為何要害死哀家……為何……”左姝靜此時緩緩從柱子后走了出來,眼下殿內一片漆黑,外邊連月光也沒有,左姝靜披頭散發,只能依稀看見滿臉血色,她只著一身雪白中衣,整個人便如同鬼魅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4000收掉落的萬字大更~ 還有劇透君表示,懷王殿下演渣男演的很辛苦,馬上就要露餡啦。然后就終于可以徹底彼此相認了_(:3」∠)_ ☆、第43章 皇后看著左姝靜,目眥欲裂:“你,你……不是死了么……” 此時屋內太黑,皇后又本來就十分心虛,加之門忽然就被從外面給堵死了,她恐慌之下,壓根兒來不及細想這“太后鬼魂”是怎么回事。 “是啊,哀家早已死了……”左姝靜輕聲道,“世人只以為太后死在五月二十八,卻不知哀家四月二十三日便死了,整整一個多月啊……每一天,哀家都被困在這宮殿內,看著琉璃,看著羅義……” 左姝靜說羅義,實際上有點冒險,畢竟她不知道羅義是不是真的會來,然而她想過,若非羅義,她的尸體怎么能保持的那么好? 果然,皇后一聽便顫抖著道:“太后娘娘……冤有頭債有主,去找琉璃啊!不對,琉璃死了……那,那您去找羅義啊!一切都是他們干的,與本宮何關!?” 左姝靜發出了一串低沉而可怕的笑聲:“找他們……?不,你以為哀家到如今,還不知道主使者是誰嗎……你這毒婦,就因為哀家看見你與那人在御花園私通,便痛下殺手!哀家今年才二十二歲,哀家死不瞑目啊!” 皇后發出了一聲哀嚎:“太后娘娘!求您了,臣妾是無辜的,是無辜的……啊!!!” “哀家不甘心,憑什么只有哀家一個人要死……琉璃來陪我了,可哀家還是很寂寞……皇后,你也來陪著哀家,好不好……琉璃她也很想你呢……”左姝靜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走過去,她臉上的血痕在此時顯得格外猙獰,皇后本就心虛,這一眼看過去,當即便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竟直接暈了過去! “裝死可沒用……”左姝靜不信她如此脆弱,一邊故弄玄虛一邊走過去,而后警惕地踢了幾腳皇后,見她一動不動,便掀開她眼皮看了一下,發現她還當真暈了。 左姝靜嗤笑一聲,伸手拂了拂自己眼前的碎發,不屑道:“還真是做賊心虛……” ***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懷王嘆了口氣,不疾不徐地道,“父皇可知道,兒臣這一次拿下益州和株州,幾乎沒有費一兵一卒?” 皇上認為他是來討要功勞了,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但依然道:“兵不厭詐,懷王你有膽略有妙計,是誰也比不上的。” 然而懷王卻搖了搖頭,道:“這實際上,是另一個人的功勞。” 皇上道:“哦?”與此同時,太子也緊張了起來。 懷王看也沒看太子,只道:“這人名喚蔣欽,是之前淮南道的觀察使。” 太子怎么也沒想到懷王會當著自己的面,這樣坦然而肆無忌憚地說出蔣欽的名字,當即便愣住了。 皇上自然是記得蔣欽的 ,皺眉道:“他不是因病告假了嗎?朕還正打算讓王茂德正式替代他呢。” 懷王道:“他之前告假并不是真的生病,實際上是被人逼迫告假,為的,是假裝被排擠,然后去投靠趙和。” 皇上聽見趙和的名字,眉頭便一跳,而后深吸一口氣,道:“什么意思?!” 太子忽然道:“聽皇弟的意思,便是說那蔣欽是個叛國之臣?!既然他是叛國之臣,無論什么理由,叛國就是叛國。說什么被迫,無非是事后找的借口而已!” 皇上也頗為贊同地點頭:“沒錯,懷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懷王一點兒也不急,慢慢道:“可他的確是被逼的,逼他的人,正是……太子……” 太子和皇上同時瞪大了眼睛,太子張了張嘴,正要嚴厲地打斷他,卻聽得懷王慢悠悠道:“……太傅黎大人。” “黎時輝?”皇上狠狠皺起眉頭,“他?逼蔣欽去幫趙和?!” “兒臣也很驚訝。”懷王嘆了口氣,“但這件事,頗有些復雜,父皇請聽兒臣慢慢說。” 他看了一眼太子,見太子臉上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松了口氣,心下好笑,也曉得太子眼下不知道他為什么只說太傅不說他,也不曉得懷王是否抓到了太傅的什么把柄,故而不敢貿然開口——他眼下若急忙為太傅辯護,萬一懷王真的將太傅扳倒了,那他為太傅辯解的行為在皇上看來可都很有問題了。 于是他也只能沉默。 皇上凝神道:“你說。” 懷王道:“此事要從兒臣剛占澤縣時開始說起,兒臣收到一封信,讓兒臣去往苦如廟,兒臣去了之后,便看見了蔣欽蔣大人。之前兒臣也曉得此人本該因病而在休息,然而忽然出現,第一句話就讓兒臣分外驚訝。他說……付將軍,和宗副將,都是他殺的。” 皇上怒道:“什么?!” 見皇上插嘴打斷了懷王,太子也趕緊不失時機地道:“天吶,付將軍一代老將,竟然慘死此等賊人之手……” 他的意圖倒是很明顯,就是要讓蔣欽顯得罪無可赦。 懷王嘆了口氣,道:“兒臣一聽便驚怒非常,想要讓屬下將他當即抓起來,然而他卻說,他是不得已這么做的。他殺了付將軍和宗副將,便是在賭。他想賭,若付將軍和宗副將死了,會不會有其他的,與太傅無關的人去平三州之亂,而他等來了兒臣。” “這話是什么意思……付將軍,宗副將,與太傅又有什么干系?”皇上狠狠皺著眉頭。 “此事說來十分怪異。”懷王想了想,道,“皇上可知,蔣欽的meimei便是太傅的妻子?” 皇上想了想,倒也不記得這許多,只道:“嗯。” 懷王道:“當初蔣欽認為太傅為人正直寬厚,便同意將meimei蔣蕊嫁給了他。蔣蕊與太傅大人育有一女,已有十四歲,兩人之間更有十六七年的夫妻感情。可,蔣蕊和蔣欽都沒想到,在趙賊想要造反之前,太傅便已經收到了消息,而后更是將蔣蕊囚禁起來,不顧十六七年的夫妻之情,以蔣蕊性命威逼蔣欽,讓他謊稱生病暫時辭官休息,實際上卻是去幫趙和!” 皇上聽了當真是驚怒交加,卻又猶有疑惑:“太傅為何要這么做呢?!” 懷王嘆了口氣:“兒臣以為,太傅倒不是真的想要幫助趙賊造反,而是想培養自己的人脈……因為,蔣欽原本是打算即便少了這個meimei,也不肯叛國的,可太傅說,并不是真的要他叛國,只是要他先去幫趙和奪下三個州,屆時,他會向皇上推薦兩位將軍,付將軍,和宗副將。這兩位將軍去了之后,蔣欽再背叛趙和,與他們里應外合,便可輕易奪回三州。到時候,他自己也有功勞,付將軍和宗副將,更是要加官進爵。蔣欽一聽,這樣并未叛國,雖然烽火起,不曉得有多少無辜百姓要命喪于此,但,人畢竟是有私情的,他的確很在意這個meimei,畢竟當年,他的另一個meimei,是宮內羅太醫的妻子,卻意外暴斃而亡,那時候他已經很痛苦了。再說了,蔣欽認為,趙和既然要造反,那么無論如何都是要開戰的,倒不如將這戰爭,限制在上層之間,成為上層之人的博弈,也可以讓百姓們少受些苦。” 頓了頓,他又道:“然而蔣欽仔細想過,卻覺得,若就這么讓太傅和付將軍,宗副將這種玩弄百姓,甚至父玩弄父皇您的權臣不斷加官進爵——以這樣不光彩,甚至是下等卑劣的行為——是斷然不行的。他便下了決心,決定殺了付志偉和宗德陽,然后等著太傅權利網下的其他人去,幸好兒臣去了,他也愿意賭一把,將這些事情告訴兒臣。兒臣不敢隱瞞此事,終于在今日,決定將此事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訴父皇,讓父皇做定奪!” 懷王說完之后,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太子的手微微發著抖——他終于明白懷王打的是什么算盤了! 雖然外邊看起來,都覺得是皇上自己選的付志偉和宗德陽,實際上,付志偉是他推選的,而宗德陽是平王推選的,太傅與太子又是師徒關系…… 懷王一臉無辜,狀若無知地一句一句指責太傅,實際上,這字字誅心,卻都全是筆直地朝著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