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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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懷王對虞不蘇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個靠著神棍哥哥爬到太常卿位置的小神棍”這個層面而已,平日里上朝,懷王遠在前面,他在后面,兩人也毫無交集。 不過,懷王是曉得這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的,也記得周俊佑說過他“和文武百官關系沒有不好的”,此前自己本還打算讓周俊佑請虞不蘇去問羅義太后的事情,還好后頭陰差陽錯,發現了羅義和琉璃私通之事,不然只怕要被羅義誆騙。 虞不蘇身為光祿寺太常卿,又有算卦觀相的本事,加上一張巧嘴,故而頗得皇上賞識,這次來了后宮,定然是要準備送行大典——馬上付將軍要出行,皇上少不得要舉行送行大典,后妃們也得有所表示,這都是光祿寺和內侍省要一同負責的事情。 懷王不咸不淡地道:“嗯。虞大人。” 虞不蘇卻是一副莫名熱絡的模樣:“懷王殿下來拜見太后娘娘嗎?見著了嗎?” 懷王冷淡地道:“沒有,怎么?” 虞不蘇道:“沒什么,之前在宮宴上偶見太后娘娘端莊儀態,微臣十分敬佩,前些天聽羅太醫說太后染了風寒,微臣十分擔憂,見懷王殿下您來了,也就……順道問問您,順道問問,哈哈。” 懷王并不喜歡聽別的男子夸太后模樣,即便這明顯只是拍馬屁的說辭。 故而他只冷淡道:“未見著。” 虞不蘇道:“那便是病還沒好了,哎呀,希望天后娘娘鳳體安康——” “虞大人不是可知古今測來日么?”懷王道,“怎么不算算太后娘娘何日可痊愈?” 虞不蘇訕笑道:“王爺這話說的,微臣微末之技,哪能算的那么確切,不過……難道王爺您也信這日月星辰衍算之術?” 懷王瞥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嘲諷:“本王馳騁沙場之際,可從未有人提前告訴本王這一趟是生或死。” 說罷,微微頷首,便轉身趾高氣昂地走了。 這分明是說他絲毫也不信這些,還稍微諷刺了一下虞不蘇哥哥的死。 這還不是鬼神之說呢,懷王就如此排斥……虞不蘇默默擦了擦額頭一滴汗,心想,太后娘娘啊,您自求多福吧,千萬別被懷王發現啊,不然指不準要將你放到木柴之上,用火燒了…… 懷王回府后,便曉得劉嘉韻大概是晚膳后來,而劉嘉韻不止脾氣大,嘴巴也挺碎的,他想了想,吩咐章盾:“今夜我在王妃那兒過夜,光暉堂這兒今天便不用太細致地打掃了。” ☆、第23章 姨母 沒一會兒,鄭飛也帶了秦艷艷的消息回來——鄭飛去了扶香園問秦艷艷的事情,卻得知秦艷艷因為老家母親重病所以走了,秦艷艷此前和扶香園的契約中,秦艷艷本身就幾乎是自由之身,隨時可以離開,故而這一回扶香園老鴇并未攔她。而再問秦艷艷老家是哪兒,老鴇則表示不知道。 也就是說,秦艷艷就這樣消失了。 懷王好笑不已,卻也沒再讓鄭飛深入追究,先回了懷王府,讓下人將侯竹堂給收拾仔細打掃了一下,等著劉嘉韻母子兩人入住,這兩人大抵會在晚膳后來,故而晚膳依然是懷王和懷王妃二人的分量,有鳳凰魚肚,荷包蟹rou,姜汁扁豆 ,佛手金卷 ,燕影金蔬和幾道開胃小菜,左姝靜上了桌,想了想,先替懷王用公筷夾了菜,而后道:“王爺怎么忽然想著讓我跟章先生學管賬了?” 懷王看了她一眼:“不想學?” “那倒不是。”左姝靜趕緊搖頭,自己半夜溜出去,懷王不懲罰她,反而讓她管賬,她是十分開心的,至少證明懷王在試著相信她,“只是不曉得王爺怎么忽然這么決定。” 懷王道:“你是王妃,總得學著管賬的。以前府內沒有人可勝任,章盾每天跟著我,還得管理府內賬務,現在你來了,自然要替他分擔。” 哦,敢情這是“不用白不用”的意思么…… 左姝靜點點頭,吃了一口菜,懷王說:“晚一些母妃的親meimei要來。” 左姝靜一愣,想了一下,道:“董夫人?” 懷王有些意外她連這個都曉得,瞥了她一眼,點點頭。 左姝靜說:“董夫人怎么忽然要來,要來用膳嗎?可我們怎么都先開筷了……” 懷王冷靜地看著左姝靜一派忙亂,而后才不急不緩地說:“不來用晚膳,來小住,應該還會帶著思年來。” 左姝靜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么劉嘉韻要來常住,但見懷王沒有要說的意思,便也只能道:“我曉得了……不過,思年是……?” “董思年,姨母和董尚書的孩子。” 左姝靜反應過來,點點頭,頓時覺得頗有點壓力,這懷王的姨母和表弟要來,自己作為懷王府主母自然是要出力照顧的,問題是來的毫無準備,她也真是十分地頭疼…… 吃過晚膳,左姝靜去了侯竹堂,懷王府內幾個大的堂子便是蘊瑞堂,侯竹堂,千孜堂等,這三個堂都在東苑,其中左姝靜睡的就是蘊瑞堂,蘊瑞堂內自有內書房,但懷王從來不在蘊瑞堂多待,愛在外書房及和書房相通的光暉堂處理事情和睡覺,兩人之間除了用膳,幾乎是沒什么見面機會的。 侯竹堂平日里雖然沒什么人住,但依然也有下人每日打掃擦洗,故而收拾的很快也很干凈,左姝靜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見侯竹堂內兩個房間都打掃的極好,大一些的房間裝扮的略微豪華,據說是劉嘉韻的喜好,小一些的旁邊就是侯竹堂內的小書房,據說是劉嘉韻一直催著董思年考科舉,董思年每日都在勤勉念書的緣故。 這些都是懷王親自吩咐下去的,可見懷王十分心細,左姝靜檢查了一遍,也沒發現什么差漏,正松了口氣,外面就傳來通報說是董夫人和年哥兒來了,左姝靜趕緊跟著出去,便見一輛極為豪華的馬車停在了院內,后頭還跟著一輛稍微樸素一些的馬車。樸素馬車內下來的的是兩個帶著包裹的奴婢,那兩個奴婢將包裹給了懷王府內的下人,然后走到豪華的馬車附近,伸手接了車內人下來。 下來的是個極為美艷,與慧貴妃有幾分相似的美婦人,她下來后,直接將車內的董思年給一把帶下來,而后婀娜多姿地走到懷王和左姝靜面前,道:“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董思年一臉憋屈地站在一旁,劉嘉韻絲毫不客氣,一手拍中董思年后腦勺:“怎么不曉得行禮?!平日教你那些都喂狗了?!” 左姝靜嚇了一大跳,真的很想說,喂,我們還沒說免禮你就直接站起來打孩子真的好嗎? 懷王倒是很習慣的樣子,道:“行了,姨母不必多禮,也別罵年哥兒了。” 董思年這才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懷王,道:“表哥……” 然后瞥了一眼左姝靜,道:“表嫂。” 左姝靜笑了笑,道:“姨母,年哥兒。” 劉嘉韻的眼神在左姝靜身上掃了一圈,那打量的眼神像極了慧貴妃,不過到底她只是個尚書夫人,面上還是做了些禮數的,故而微微一笑道:“王妃年輕可人,王爺真是好福氣。” 懷王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一邊帶著劉嘉韻往侯竹堂走:“給您和年哥兒安排的還是侯竹堂,去年你們也住過的。” 劉嘉韻點點頭:“嗯。” 到了侯竹堂,懷王先讓下人帶著年哥兒去吃點點心,一邊道:“這一回,要和董大人吵多久?” 左姝靜在旁邊站著,心想,原來是和董尚書吵架了…… 劉嘉韻卻是黑了臉,說:“這一回可不比以前,我要與他和離!” 懷王一愣,好笑道:“姨母可不要沖動。” “我可不是沖動。”劉嘉韻道,“那人平日里和我吵吵鬧鬧也就算了,這一次竟然去青樓!” 懷王挑了挑眉:“青樓?可依我所見,董尚書倒不是那樣的人。” 劉嘉韻冷哼一聲,道:“我親眼見他走進那什么扶香園,還能有假?!他自己也承認了,說是去看什么秦艷艷,又說人家只是賣藝不賣身,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了?!” 左姝靜:“……” 懷王看了一眼左姝靜,恰逢董思年回來了,這話題便算是到此為止了,懷王也沒再多問,點了幾個貼心的下人伺候劉嘉韻母子,便領著左姝靜走了。 左姝靜尷尬地跟著懷王,懷王卻是頗有些好笑,道:“你還真是請了個很不得了的人。誰都曉得董尚書家有河東獅故而董尚書最不沾那些花天酒地之事,卻為了個秦艷艷跟我姨母吵了一架……” 左姝靜只能低頭道:“臣妾曉得錯了。” 其實她當真是非常憋屈,怎么戶部尚書和尚書夫人吵架她也要道歉呢…… 懷王沒有理她,卻是一路走近了蘊瑞堂,左姝靜微微愣了愣,道:“王爺怎么來了蘊瑞堂?” 懷王稀奇道:“本王不能來?” 左姝靜道:“當然不是,只是這個時候王爺一般都是要去光暉堂的……” 懷王道:“姨母就住在東苑,若見我沒與你同房,必然會跟母妃說這件事,到時候平白讓母妃憂慮。” 左姝靜驚愕地看著懷王,蘊瑞堂雖然最大,卻本身就是給主人睡的,因而不像其他堂有房間鱗次,只有單獨的一間臥室,其他大書房小廚房倒是一應俱全。 也就是說,懷王這意思是,兩人今夜怕是要同塌而眠了。 左姝靜僵了片刻,想到作為妻子,陪懷王睡覺本就是本分,何況懷王定然不會碰自己,心里稍微釋然了一些。 然而打心底來說,她還是覺得尷尬的。 雖然相處這些天她已不怎么覺得懷王是自己的孫子了,但不管怎么說,要和懷王同塌,總歸是別扭的。 懷王進了蘊瑞堂,碧云自然是很有幾分傷心的,但她現在心如死灰,加之也大概能猜到懷王來蘊瑞堂的原因,面上便沒有什么反應,倒是珠兒,興奮的不得了,只覺得自家小姐終于是可以伺候王爺了。 懷王先去了書房,左姝靜心里忐忑,便去了浴堂梳洗,而后換了綢緞白色中衣,躡手躡腳地踏回了房間,躺進床上合上眼睛。 左姝靜這是十分鴕鳥的想法,覺得只要自己盡快睡著,就什么事兒也沒有了,其后無論是懷王要看書到天明,還是也很快梳洗睡覺,都與自己毫無關系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左姝靜今天斷斷續續睡到了中午,下午看了會兒書還小小地打了個瞌睡,眼下反而是沒什么睡意。何況她心里忐忑不安,更是難以心平氣和地快速入睡。 她就這樣翻來覆去地,懷王已從書房出來去了浴堂,她聽見聲音,只覺得事情不大好,更加想要睡著。然而睡眠本就是個很磨人的東西,不能睡的時候,總是困的不得了,而想要盡快入睡時,卻總會反而難以入睡。 左姝靜后腦勺微微發疼,精神卻依然無比地好,又過了不知多久,懷王也從浴堂里出來,腳步聲沉穩,卻讓左姝靜太陽xue突突地疼,碧云跟著過來,輕聲道:“王爺,奴婢替您更衣吧。” 懷王瞥了一眼左姝靜,見她躺在床上里側,緊貼著床壁,整個人幾乎要縮作一團了,雖然雙眼緊緊閉著,然而睫毛卻是劇烈地顫抖著,顯然完全沒有睡著,而距離她開始回房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于是他道:“不必了,讓王妃來就是。” 碧云愣了愣,道:“可是王妃殿下已經睡了……” 懷王道:“沒事兒,你先下去。” 碧云只好抿著唇退下了。 懷王悠閑地在床沿坐下,而只是這個輕微的動作,就讓床內側的左姝靜微微一抖。 懷王看著她,抱臂道:“別裝睡了。” ☆、第24章 同塌 左姝靜只好慢慢睜開了眼睛,而后翻轉了身子,無奈地看著懷王。懷王冷淡地道:“既然沒睡,便來替我更衣。” 左姝靜只好跪坐起來,懷王張開手,一副等著她伺候的模樣,左姝靜喪氣地道:“王爺以前的更衣女婢是誰?” 懷王道:“碧云。” “那王爺方才怎么不讓她更衣呢……”左姝靜道。 “有王妃了,就不必讓碧云動手了。”懷王理所當然地道。 左姝靜這才想起自己白工的身份,無奈地替懷王解了外袍,好在懷王沐浴之后穿的就是中衣加一個外袍,不然若是還要替他脫光了再換上中衣,左姝靜必是要別扭死的。 懷王穿著中衣,對左姝靜揚了揚下巴,左姝靜意會地縮回了床的內側,懷王吹熄了床邊兩盞燭火,也跟著躺進床內。 這委實是左姝靜第一次同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男子躺在一張床上,蓋著一床被子。 這張床并不小,然而懷王體格也并不小,即便已經有兩年沒有出征,但他依然每日練武打拳,身材高大,渾身都蘊藏著一股壓抑著卻時時刻刻可能爆發出的沖勁,以前左姝靜從未發現,嫁給他之后,漸漸能感受到了這股子力量,但也沒有這樣貼近感受的多。 懷王是練武之人天生體熱,而左姝靜之前是裴冬凈的時候就十分畏寒,到了左姝靜這個身子上,依然怕冷,每晚都會讓珠兒先在被窩里塞上溫熱的刻花鏤空鐵球先暖被子然后再躺進去,身上再壓兩層厚厚的被子,今天懷王忽然來了,珠兒雖然倒是放了鐵球,但卻不好再給她加被子——畢竟看懷王那樣子,可不像是這三月天氣逐漸轉暖的時候還要蓋那么多被子的人。 而左姝靜現在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因此格外能感受到從懷王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的暖意,這讓她格外不自在。 左姝靜強裝鎮定地翻了個身以背對著懷王,這時候卻忽然聽得懷王悠哉道:“后日早上,你陪我入宮一趟,去見太后。” 左姝靜沒料到自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懷王一句話就解決了,直接轉過身驚喜道:“真的?!” 這一轉身她才發現自己和懷王離得有些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