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外婆家在鄉下,紅磚房,前些天剛飄過一場雪花,有些積雪攀附在磚墻上面死不撒手,仿佛苔蘚一般和磚墻嚴絲密合依偎在一起,形狀好似無意間潑上去的一桶白墨,紅白相間,煞是好看。 她家旁住著一道彎彎的小河流,大自然用石頭堆砌成野趣的橋,有只不知是落了單還是誤入此處的小雀兒孤單單蹦了過去。 王柏跳下車,先打了個噴嚏,鼻頭凍成了個僵硬的胡蘿卜。 他和王滿不一樣,他打出生就住在南方以南的城市,從未見過雪花,更是鮮少有穿羽絨服的機會,現在他把最厚的衣服都扎實地捆在了身上,還是覺得冷颼颼的,風吹得細細柔柔地,誰曾想里面藏了一把把尖利的小刀,毫不費力就割開了衣物,鉆進皮膚里胡亂攪上一通,不見血地殘忍著。 他一回頭,就看到王滿依然在后車座慢條斯理忙碌著,臉部是全封起來了,只露出兩只黑漉漉的大眼睛,脖子上面綁著羊毛圍巾,繞了不知道多少圈,硬是一丁點縫隙都不留,至于身上么,里面是家里的衣服,外面套上的是她從爺爺家順出來的奶奶的大花棉襖,連腳上都套著大皮靴。 “快下來!”王柏長臂一撈,把王滿提溜了出來,“人師傅要走了,等著做生意呢?!?/br> 面包車司機樂呵呵一笑:“不著急?!?/br> 王爸爸王mama多年不歸家,倒還能適應,搓了搓手就往前走了。 王爺爺幸災樂禍:“柏小子,讓你多穿點你不穿,嫌老頭子衣服不好看,現在凍著了吧?” 王柏聳了聳鼻子——他倒是想擤鼻涕來著,但是那好像也被凍住了,還在鼻腔里面結了冰,有點癢癢的,又有點兒疼??伤呀浭莻€知道愛美愛面子的大男生了,聽到王爺爺的話只是扭過頭,順手扯掉王滿的帽子來掩飾尷尬。 今年年初有女生遞過情書給他,折成小小的愛心模樣,他雖對那女生沒多大印象,可還是手足無措地躺在床上,直到確認父母巡房任務結束,才像是完成什么隆重的儀式一般悄悄地在被子里面打開手電,忐忑又刺激地看完了整封信。信里沒寫什么特別的內容,女生細膩且稚嫩的文筆陳述著小小的心事,提筆和落款還很隨小言熱流寫下“親愛的阿柏”“愛你的路人甲”。 他被這種陌生的親昵燙到,腦子里充斥著信紙甜膩的水果香味,下意識想把信藏起來,可似乎哪里都不大合適,于是把信原封不動退還給了那個女生,只在信封背后寫下“謝謝你”三個字。他至今想起仍有些復雜的別扭,總覺得還掉信的同時也被拿走了和強塞了一些什么東西,讓他無端端增添了一些少年的憂愁。 他對著唱著歌歡快地流淌著的小河流嘆了口氣,口鼻間噴出一股股熱騰騰的白煙。 王滿捂著腦袋白了他一眼,心想,“中二少年的憂愁,真真酸死個人了!” “你怎么不冷呀?”王柏一只手拎著剝削來的帽子,另一只手撥弄王滿的頭發,“這么冷的天!” 王滿含糊地從圍巾中吐出字眼:“因為我穿秋衣秋褲了!” “難道除了秋衣秋褲就沒有別的御寒辦法了嗎?”二八少年的自由靈魂不愿意被世俗的秋衣秋褲給上枷鎖囚禁住,他有點發愁,聽說這還沒到最冷的時候,過些日子怎么辦呀。 王滿瞪他:“那你去穿羽絨服?。 ?/br> 王柏:“我沒有啊!” 王滿:“那你去買啊!” 王柏:“我沒錢??!” 見兩人快成斗雞一般鬧起來了,走在前面的王爸爸王mama終于忍無可忍:“祖宗欸!過會兒帶你們去買!就這幾步路能消停會兒嗎?” 被滿足了愛美之心的少年樂起來了,把帽子跟鍋蓋似的往王滿頭上一蓋,主動沖上前去牽過王爸王媽手上的行李,點頭哈腰道:“我幫你們提,你們辛苦了!” 磚房里面沒有空調暖氣,老家這塊屬于長江中下游流域,很尷尬的一塊地方,地道的南方人會把它踢走,可北方人也不認可,結果就是南北兩方的各項政策都落不到它頭上,使它成為了一個被遺棄的可憐孩子。外婆家里唯一取暖工具就是一個大爐子,里面燒的木炭,煙味不算大,但也不小,得開著門窗保持通風,別有一番滋味。 他們一進門,先撿了其中烤的番薯和橙子吃了,自家種的瓜果蔬菜,用自家的火烤出來的,味道就是比外面賣的香了不知道多少倍。王柏是頭一回吃,不知冷熱,被燙得呲牙咧嘴,吃完后很享受地出了滿頭滿腦的汗。王滿和王爸王媽一樣,手法都特嫻熟,吃得也很講究,吃完再喝一杯暖暖的溫白開,臉頰上立刻飄起兩抹蘋果紅。 吃完,王爸爸王mama就帶著兩只小的重新搭車進城了,既要辦年貨,也要給他們買新衣服。 見大家逛得很開心,王滿鬼使神差地就跑到了剛才在車上看到周和的地方。 那是一道分岔路口,人潮人海,川流不息,快過年了,街上的商鋪都拿了大喇叭架在店門口,音波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綿延開來,吵吵鬧鬧的,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 王滿無端有點失落,又怕離隊太久惹事,鉆回王爸王媽正在逛的店子,跟在他們后面踩著步子慢慢走,無意間竟然瞥到了周和的身影。 隔著一個櫥窗,他站在店外面的街口,手上捧著一袋糖炒栗子,但他沒有吃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周圍也沒有一個大人,身邊人來人往成群結隊而過,顯得他這個小小的身影分外的孤單。 一年多快兩年不見,他身上的稚氣退散得干干凈凈,五官長開了些,更加俊俏,隱約生出些男子氣概,個子和靈魂同時被揠苗助長,王滿對著面前的穿衣鏡比了比,再回頭看一眼他,悲傷地發現自己的個頭貌似已經被比下去了。 “mama,我看到了周和?!蓖鯘M扯了扯王mama的衣角,“他一個人在那里,是不是走丟了?” 王mama從五門六色的衣服中拔出腦袋,拍拍嗡嗡響的耳朵:“你說什么?” 王滿指了指外面。 王mama辨認了一會兒,吃了一驚:“還真是他。要不你去把他喊過來,先跟我們一起,等會兒把他送回家。別怕,我在店門口看著你,注意車輛?!?/br> 王滿顛顛兒地就跑了出去,她從背后襲擊,先給他來了一記“鐵砂掌”。沒想到周和看著呆呆愣愣的,反應竟然十分迅猛,一把捏住王滿的手腕,扯著她就要往地上摔! 王滿大驚失色,一時間腦子里所有信息都被彈飛,只剩下一條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防御男人就要攻下|身”,轉身出腳,一時沒收住,踢了一下后轉踢周和的小腿。大概周和也沒想到會被反擊,生生地挨了她兩下,疼得蹲在地上埋著頭說不出話。 “……對不起!”王滿被甩出來才發現,周和沒用多大力氣,她只趔趄兩下就站穩了,只好訕訕地撿起地上裝糖炒栗子的紙袋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朝他挪動,像是一只穿了花棉襖的小螃蟹,伸出爪子輕輕地戳了戳他鼓鼓的羽絨服,“你……呃,那什么,吃個栗子?” 周和沒理她。 王滿又戳了戳他:“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要說我才應該生你的氣,那天我都畫好畫了,結果你就不見了,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哼!看我都這么大方了,你也別計較了嘛~” 周和不是跟王滿計較,其實他剛才出手后才發現握住的是一只軟軟的女生的手腕,立馬又放輕了力道,沒想到被反擊到這等地步。他早就不太在乎身邊人的看法,哪怕是女生也不能這樣欺負人,正準備發火,內里的爐子火蛇跳得歡快,就等著他一抬頭猝不及防狠狠咬對方一口,沒想到入耳的竟然是王滿的聲音,猶如一大盆水潑到了身上,“嗤啦”一聲,他身上的火瞬間被撲滅,還被這嚴寒的冬風吹上一口,結了一肚子的冰渣子,硌得他又疼又難受。 王滿不知他在別扭什么:“哎——你的栗子,買了不吃多浪費呀?” “送給你了?!敝芎拖肫鹱叩哪翘煸谛睦锎虻牟莞澹乜趷灥冒l疼,“你不是喜歡吃東西嗎?送給你了。” 王滿:“……” 她瞅了瞅手上的紙袋子,上面還沾了一層灰,摸上去冷冷的,顯然這栗子已經買了一段時間了。 “肯定不好吃了。”王滿心想,“他在逗我嗎?故意的?這倒霉孩子!” ☆、chapter 14 王滿自認為兩人交情還沒好到她吃對方剩下的地步,何況這人還是個爽約的,盡管不明白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拎著紙袋猶豫了下,還是把它塞回了周和懷里:“你吃唄!” “等會兒我自己買香噴噴剛剛炒出來的去!”王滿心想,舔了舔下唇,感覺寒風瑟瑟中平添了一絲絲炒栗子的香味,攪得她神昏智蕩,五臟廟里祭樂蓄勢待發。 周和背彎成了一道弓,他抬出一點頭,臉色沒有半分血色,緊抿著唇沒說話。 “這小子長大了必定是一枚禍害。”王滿睨到他的側顏,欣賞地想道,“原本以為只是一支績優股,沒想到還是支潛力股,而且漲勢喜人吶!” 可一直這么并肩蹲著也不是個事,王滿欣賞夠了美貌和來往的各色各樣鞋子,覺得兩股戰戰,又酸又麻,于是再次舉起鉗子戳了戳他的胳膊,把羽絨服戳下去一道小坑:“哎——拉我一把,我站不起來了?!?/br> 她已經全然忘了兩人是為什么會排排蹲在這兒了。 王滿聲音有些脆,像是咬一口油桃,“咔嚓咔嚓”地,但天然帶著一股子甜味兒。 周和并不太想理她,已經弄丟了的,怎么撿回來?但他沒來得及說拒絕,王滿的腦袋湊到他臉前,笑嘻嘻地埋怨:“還蹲多久嘛?”言語間親昵非常,倒好似是他單方面在任性胡鬧一般。 許久不見,王滿的五官也長開了些,一雙大眼睛里汪著兩股清泉,被風吹得臉頰和鼻頭都擦了紅痕。她身上套著的花棉襖好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又肥大又俗氣,脖子上那條圍巾更是灰撲撲的,形狀也亂七八糟,極不成體統。 可她一笑,這些陰沉灰暗邋遢的世界就綻放了朵明艷的花,自帶暖風,徐徐地、不容抗拒地鉆進了他的心田。 周和心里膈應的冰塊立刻停止喧囂,他掃了王滿一眼,有點沮喪地把頭低得更下了,一根手指頭摳了摳地板上的碎石子們,只覺得自己兵敗如山倒,內里的無力無奈感迅速占領了大半領土,他起身,把頭偏到一邊,使蠻力把王滿拽了起來。 “少俠好身手,莫非你練過?”王滿站起來暫時還動不了,抱著街頭站崗的路燈柱子等待“麻藥”藥效過去,一面也沒忘記調戲美人。 周和沒察覺:“……嗯。” “咦?你真練過?練的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太極拳?”王滿好奇心大起。 周和:“不是,散打?!?/br> “竟然不按照劇本走!”王滿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沒溜地贊他:“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嘛!” 她腦子里面全是二次元常出沒的招式,“散打”這個項目并不屬于熱門,橫一棒子攪進來,立刻把她那顆濃烈的好奇心像打蛋花一樣完全打散了。 周和臉上有點不自在地泛紅,他頭偏在一邊,右耳朵里灌進的都是“跳樓價清倉大甩賣”,左耳朵填足了“九折九折,一律九折,買一送一,機不可失!”寒風用力過猛地摸著他的兩只耳朵,又冷又僵。周和等了兩分鐘,沒等到下一句問話,腦袋像是卡了殼的機械人,緩慢又悄悄地往這邊挪過來。 只見王滿有一搭沒一搭甩著兩條腿,興致勃勃盯著百貨大樓上面的屏幕看,兩眼晶晶發亮。周和遲疑地看了眼屏幕,上面正滾動播放著一系列頂樓美食城的廣告,一張張圖片擺足了魅惑撩撥的姿態,不斷有路過的人提議上去品嘗。 說不清是失落還是安撫,周和心里那些不自在的尷尬感沒影沒蹤地跑走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同時又在心里打鼓,“我該走了吧?還是……再說兩句話?算了,走吧。” 還沒邁開步子,他就被一股大力扯了回來。 王mama:“喊個人喊忘記了是吧?我站門口都要凍死了!兩死孩子,快跟我進店去,外面多冷啊。” 王滿抱著王mama的胳膊笑嘻嘻地撒嬌,周和往后退了一步,搖搖頭,低聲說:“我在等我mama。”大概是想起這人是個“故人”,還是交情匪淺的那種,周和改變往日默不吭聲的作態,多加了點料,“對不起,胡阿姨,我mama一會就過來接我了?!?/br> “接你?”王mama皺了皺眉,環顧一圈,“她干什么去了?怎么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難道不怕你出事么?人這么多這么亂?!?/br> “沒有,是我一定要等她一起走的!”周和下意識為自家mama辯護,“她不知道我在等她!” “那你還傻站這兒干嗎?”王mama聰明地掠過周mama的事情,大掌摸了摸周和的腦袋,“哎喲,你這孩子,頭這么冰,肯定凍著了,出門怎么也不戴個帽子?走,胡阿姨給你買去!你看啊,滿滿還是你的童年小伙伴呢,你們這么長時間不見面,是不是要一起聊聊天呀?你上次不打招呼就走了,我家滿滿哭了三天三夜,眼睛腫成了兩個紅雞蛋,后來一直沒有小伙伴陪著玩,好可憐的?!?/br> 王滿忍著笑,很配合地睜大眼睛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王mama手掌火爐似的,暖暖的,周和的腦袋被她摸得春風化徐、小河初融,殘留的寒意嗡嗡作響,還沒來得及想出應對政策,回過神時發現已經跟著來到服裝店了,王爸爸和王柏都對他露出友好的微笑,周和動了動嘴皮子,把拒絕的話全部原封不動打包退回倉庫。這種溫暖太迷人,他舍不得放手。 結果就是他一路腦子當機狀態、游魂似的跟著逛完了整條街,被強塞了不少東西,還被拉到頂樓美食城的一家火鍋店里吃了頓純正的川味爆辣鍋。周和不能吃辣,他爸在時家里偶爾還有一兩道辣菜,后來他媽當家,一切以清淡為主,他隨了他媽的口味。但不知為何,在王滿問他能不能跟著一起吃辣的時候,還是鬼使神差點了點頭,哪怕接下來每一口都是慘烈的酷刑,他還是食不知味的一口口咽了下去。 在王家人提議要送他回家時,周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堅決地說了不,為了防止自己淪陷,飛快地拔腳就跑,跑完一百米又跑轉回來,很生澀地鞠了一躬:“謝謝!” 然后又跑沒影了。 “這孩子……”王爸王媽對視一眼,招了一輛車,囑咐司機說,“跟著那個孩子,別跟丟了啊?!?/br> 王滿揪著新買的衣服上面綴著的小花朵,問道:“mama,為什么跟過去呀?” 王mama嘆息一般:“你周叔叔和云姨,真是好人呢?!?/br> 盡管文不對題,王滿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暖意,她趴在窗戶上面看外面的周和,他拔腳狂奔了好遠,扭頭看了看后面,人影交錯接踵不息,沒了讓他逃避的那幾個,才放松了肩膀,提著袋子慢慢往前走,耷拉著腦袋,看不清神色,卻莫名讓人有點心疼。 外面又飄起來大朵大朵的雪花,一片一片染白這個世界。 落在霓虹燈上的,是五彩繽紛的。 落在人海中的,是喜慶歡欣的。 唯獨落在他身上的,像是古舊的剪影,像是黑白照片,無論景色多美,總無端地生出了悲憫之意。 王滿腦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的笑容,心想:“他到底怎么了?這兩年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怎么變化這么大?” 好在周和走的都是大路,直到一個小區門口,車才停下說:“進不去了。” 王家人下車,囑咐司機再等一等,跟著周和一起進去了。 周和沒發現,走在前面,沒過幾分鐘,就被不知哪兒冒出來的一群孩子圍住,都是些幾歲大的小屁孩,沒準剛學會蹦跶還沒滿周年,最大的那個也才十歲左右的樣子,他們扯掉他的帽子,一人拿著猴子一般跑走,另一人不知說了什么,周和頓時就發了怒,像只小豹子一樣沖了出去,跟那人扭打在了一塊,局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難怪他要學散打?!蓖鯘M愣愣地想,“他們為什么欺負他?周和——阿和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啊?!?/br> 她很不爽,像是自己預定好了的最愛的糕點被人橫刀奪愛,而且那人還不珍惜,把她喜歡的當垃圾一般踐踏。王滿把袖子往上面捋捋,腦袋上面和燒開了的水壺一樣冒著怒氣,炸著毛就要沖過去跟人干架,但肩膀被王爸爸牢牢地按住。 “別過去?!蓖醢职终f,“這孩子自尊心強,明知被我們送回來不會挨打,卻也不讓我們送他回來,你現在過去,會讓他比被打還難受。” 王mama按住王柏,輕聲說:“我看這孩子有分寸,我們不要給他幫倒忙。” 是啊,他們出面阻止了,管得了一時,能管得了一世?而且,還極有可能讓那些人心里又記恨上一筆,下次變本加厲報復回來,那個時候,沒人幫助他,他該怎么辦呢? 大片大片雪花往下砸,撲撲撲的,很快讓地表覆上一層薄薄的棉被。 周和以一擋十,孩子們打不過他,只得放手,一窩蜂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