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節
夜開始深了,蕭殺和海大有已經各自帶著大軍先行了一步。江夏計算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于是帶著人換上韃靼人的衣服,然后梳妝整理一番,確認能韃靼人有七成相似以后,江夏立刻帶著人往韃靼人的軍營趕去。 如同千絕行所說,江夏他們八百七十人全速奔襲過去的確連小半個時辰都沒要到就已經先遠遠地看見了韃靼軍營。 江夏從懷中取出一條紅色布帶捆在手臂上,然后用蒙古語大喊一聲:“速速閃開,我們找到了敵方的大軍營地!” 純正的蒙古語讓守在軍營門口的幾個韃靼士兵想也沒想就閃到了一邊,江夏在靠近韃靼大軍營地入口的同時,一把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龍淵劍。 月光下只見銀光一閃,一道血水飛濺而起。一顆大好人頭在地上滾了好遠,江夏大喊一聲:“放訊號!奪軍旗!” 嗖!煙火升空炸開,震天響地的喊殺聲不絕于耳。 江夏他們這八百七十人全都是由軍中高手組成,一路奔著韃靼大軍的軍旗殺過去,無一人能是他們的一合之將。 “咔嚓!”江夏凌空飛起,一劍將帥旗砍落。 韃靼軍營頓時亂成一片,四處逃竄的有,拿著刀見人就殺的也有。 而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江夏突然感覺自己整個頭發都飛揚了起來,一股狂風不斷地臉上呼嘯著,刮的臉上皮膚猶如刀刮一般疼。 緊接著,江夏聽見有人在用蒙古語大聲喊著:“快跑啊,暴風雪來了!快跑!” 第653章 意外 黑夜里面,本就亂成了一團的韃靼軍營,此刻暴風雪襲來。本來能見度就很低的黑夜,此刻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你是橫掃天下所向披靡的無敵大軍,也會慌了陣腳。 此時此刻,江夏無法再繼續讓大軍戰斗下去,只好下令撤退。可是他嘴剛剛張開,大雪立刻就灌進了他的嘴。即便他用真氣發出喊聲,那聲音也無法穿透狂風的封鎖,傳出不足數米就沒了聲響。 很快,原本由江夏他們占大優的戰局,在瞬息間就轉變成了一場大混戰。這樣的大混戰,對于江夏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他手下只有六萬騎兵,而對手卻是人數多大十萬以上的大軍。 原本這一場黑夜突襲,斬旗突營會是一場經典且精彩絕倫的以上勝多之戰。但是現在,局勢卻變得對江夏這方越來越不利。 他騎在汗血寶馬的馬背之上,手中龍淵劍不停地左右劈砍著。可是越殺,江夏越覺得身旁的人越多。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頭雄獅遭遇上了一個蟻群,雖然雄獅能輕松殺死螞蟻,但是螞蟻太多卻也讓江夏有一股無力為繼之感。 突然,江夏感覺胯下的戰馬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和草原民族的勇士們作戰,他們豈會不懂射人先射馬的道理。 江夏落地以后,身子就勢往地上一滾,然后一劍揮灑出去。他殺了有近一炷香的時間,也不知道手中寶劍究竟痛飲了多少鮮血,三尺青鋒究竟收取多少亡魂。原本真氣已經快要消耗一空的江夏,突然感覺身后的壓力一輕,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海大有。 海大有拉著江夏的肩膀叫道:“皇上,我們的人全都被打散了,我們也撤吧。等這場大風雪過去,我們再另外想辦法聯系他們。” 江夏聽了海大有的話后四下張望了一眼,最終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好,殺出去!”說完這句話,江夏手下的劍招一變,整個身子強行擰轉起來。在這一刻,他好像化身成了一臺絞rou機一般,但凡是接近他的人,無不命喪黃泉。 終于,在江夏和海大有兩大高手的努力下,二人合力從韃靼大軍的包圍圈中打開了一條出口逃遁。兩人也沒去分辨什么方向,從包圍圈一出來就不管不顧的亡命狂奔著。 暴風雪似乎越來越急,越來越大了。江夏和海大有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輕功都屬卓絕。雖然是用兩條腿趕路,但不過半個多時辰的時間,二人就已經將身后的追兵遠遠的甩開了。江夏突然停下腳步,長吁了一口氣。 海大有拍了拍江夏的肩膀,問道:“真氣耗空了對不對?要不要我給你過一點兒?” 江夏搖搖頭,道:“不用,你的真氣肯定也耗損不少。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我自己恢復就行。你先幫我護法吧。” “好。”海大有盤膝而坐,開始默默地運氣調理內息。江夏往里走了幾步,左右看了看兩邊的大山以后,順便選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下。 江夏剛剛坐下大約近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體內的內息正在運行一個大周天。而就在此時,江夏突然覺得百會xue一陣發麻,他心中頓時一怔,這種感覺很明顯,就是他要從七巨鼎的境界突破到八巨鼎了。 武功境界突破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巨鼎之上,一步一重天。從七巨鼎到八巨鼎,這是一個質的飛躍。但問題在于眼下這個突破的時機,以及突破的環境并不合適。荒郊野外,風雪飛舞,對于突破來說十分不利。 要知道,突破既是機遇,但也含有風險。若是突破不成,很有可能會走火入魔,反受內傷。不過突破這種事也不是江夏想突破就能突破,不想突破就可以不突破的。此刻他唯一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沉下心好穩穩的突破。 江夏將真氣一凝,剛剛推動著真氣往百會xue處送。可就在此時,突然轟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坐在離江夏不遠的地方,一直替江夏護法的海大有聽見這聲音頓時大驚。他抬頭往兩旁的高山一看,一張老臉險些嚇白。 “雪崩?”海大有趕緊停止調息,飛快地跑到江夏身旁道:“皇上,快點走,雪崩了!”他伸手抓住江夏的肩膀,突然一股渾厚的真氣將海大有撞飛了出去。海大有吐出一口鮮血,臉上的驚恐之色更甚:“突……突破?” 雪崩的聲響很大,江夏也是聽見了的。可是他正值突破的當口,又無法停止。原本他還準備拼一把,可是聽見海大有的聲音,感覺到海大有來抓自己肩膀,然后被自己的真氣反噬撞飛出去,江夏再也無法穩定下來。 他強行停下突破,一下睜開眼睛。江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海大有,趕忙叫了一聲:“海前輩!”海大有立刻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剛剛叫出一聲:“皇上!” 從山上崩落下來的大雪,立刻將海大有掩蓋在其中。江夏趕緊跑過去伸手去刨那雪堆,而這個時候他強行終止突破的反噬正巧涌上來,只見江夏“噗!”的一口,狂吐了一口鮮血。此刻的江夏真氣紊亂無比,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轟!”又是一波大雪,直接把江夏也埋在了雪中…… 轟轟烈烈的北伐失敗了,出關北伐的三路大軍紛紛撤回來。唯一沒能回到大夏的,只有江夏、海大有,以及數萬騎兵。 千絕行、蕭殺、張猛等人回到京師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跟著王守仁去了坤寧宮。在坤寧宮見到崔如霜、崔念奴等人后,王守仁他們立刻跪倒在地。 看到王守仁他們如此,崔如霜等人的眼淚立刻從眼眶中流出來。具體的情況其實千絕行他們還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飛鴿傳書給京師,京師這邊早已經派人通知給了崔如霜她們。 這段時間她們眾女常常都是以淚洗面,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禱,希望江夏沒有出事。 此刻聽見王守仁他們前來請罪,崔如霜閉著眼睛,捏著拳頭道:“你們什么也不用說了,我不相信江夏死了。他還活著,我能感覺得到。” “皇后,卑職等無能,沒有保護好皇上,卑職罪該萬死!請皇后娘娘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以死謝罪!”說完,千絕行、蕭殺、張猛、布縉云、尹人面等人全都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準備就當著崔如霜她們的面,來個以死謝罪。 但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雪如沁突然怒了,她斥喝一聲:“夠了!你們現在都從韃靼回來了,而皇上卻沒了蹤影。所謂臣子,就是你們這樣當的嗎?所謂兄弟,就是你們這樣做的嗎?且不說現在還沒見到皇上的尸體,不能確定皇上的死活。就算皇上真的已經死了,你們也必須把皇上的尸體給我從韃靼帶回來,而不是現在空手回來,在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面前要死要活!” 雪如沁一番話說的千絕行他們震耳發聵,張猛將頭一擰,倏地一下站起身來道:“對,貴妃娘娘說的對,俺這就再出關去,不找到皇上絕不回來!” 張猛說完,直接扭頭就出了坤寧宮。千絕行等人看了看張猛,紛紛也是自覺無顏面對雪如沁她們,全都告了退。 等到張猛他們離開以后,王守仁卻留下沒有走。他一臉愁眉不展,猶豫了好半天才對崔如霜道:“皇后娘娘,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陽明先生請盡管直言。皇上不在,國家大事我們不懂,朝廷里的事還得勞煩陽明先生多加費心了。”崔如霜十分得體地說道。 “實不相瞞皇后娘娘,臣就是想與你們商議此事。正所謂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皇上下落不明,朝廷文武百官群龍無首。滿朝上下都在傳皇上可以已遭意外,若是皇位繼續空置,臣恐怕……” 王守仁的話說到這里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他的意思崔如霜等人已經完全明白。現在全天下都在傳江夏已死,若是國君之位長期懸空,恐怕剛剛趨向穩定的大夏皇朝又得重新分崩離析。 即便是不太愿意過問國家大事的崔如霜,也明白這件事上她馬虎不得。她微微皺著眉頭,問道:“先生說的在理,只是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王守仁沉默了,打算他自然是有的,但他卻說不出口。江夏下落不明,也許說他尸骨未寒也行,這個時候就開始商議皇位易選之事,實在有些太沒人情味了。 可是國家大事,又豈能用人情世故來權衡? 江夏國君之位本來就不穩,他的子嗣年紀又還小,子承父業肯定不現實。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名正言順,能夠受天下人認可的國君。而這個人,最合適的莫過于一個。 那便是大明朝的最后一任國君,朱載江! 可若真是朱載江復辟,那又等于是痛煽了江夏一記耳光。所以這個提議,王守仁很難說出口,但他又清楚,自己不能不說出口。 第654章 夏家仆役 “也許你們都不明白,當初在康陵朕明明有機會殺掉江夏,為什么最后沒有動手,反而助江夏殺了蕭清對不對?” “原因很簡單,一來那個時候朕沒有十足的把握殺掉江夏。二來即便朕殺得了江夏,朕殺了也只會墜入萬丈深淵。以江夏在大明的地位,朕殺了他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手底下的人暗殺。并且沒有他手下那幫人的幫助,即便朕勉強登上皇位,也無法坐穩那個位置。” “現在這樣多好?朕借韃靼人之手滅了江夏,同時又贏得了江夏手底下那班人的支持。現在普天之下,還有誰比朕更適宜做皇帝?朕現在就算不去覬覦帝位,他們也得求著朕登基。 什么叫天命所歸?這就是天命所歸!那一場暴風雪來的真是太好了,真的就是天助我也!” 朱載江把玩著一柄紫玉短劍,語調低沉地述說著。直至說到了最后,他的音量才開始微微上揚。此刻的他,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從表面上依舊猶如一塊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但這塊玉,更加像是從千年古墓里盜取出來的一般,充滿了陰森之氣。 朱載江一點兒都沒有猜錯,現在王守仁他們這一般江系的老人都在商議著,看要怎么樣求朱載江復辟,重新登基稱帝。 而朱載江這邊則把保皇一族所有人都派到了韃靼,讓他們盡最大的力量尋覓到江夏的尸體。如果江夏沒有死,那就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到中原。 那么此時此刻,江夏正在何地呢? 福州城外的落霞湖正中心,十數艘篷船正圍著一艘三層高的花船,花船的甲板上,一名白紗蒙面的綠衣女子正在撥動琴弦。優美的琴音從她那跳動著的纖纖十指中流淌出來,給人一種空靈、幽遠的感覺。 周邊十數艘篷船船頭上站著不少男子,全都一臉癡迷地看著花船上彈琴的那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依舊那些男子的目光依舊灼熱。不因其它,只為這女子便是福清縣金鳳樓的頭牌,花月容。 一曲琴音止,花船的船廂里面傳出一聲懶洋洋的男子聲音:“月容,進來吧,省得外面那些臭男人盯著你。” “是。”花月容應了一聲后,起身從座位上站起,然后抱起古琴走進船廂之中。 船廂里面,坐著四名年輕男子。每人的身邊都有年輕俏麗的女子相陪,唯獨居中那位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子身旁,坐著的是兩名女子。 無論是從座位次序上看,還是從陪侍的姑娘數目上看,這位男子都肯定是船廂之中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作為福清縣知縣大人夏家倫正妻所生的唯一一個兒子,整個福清縣恐怕很難在同輩里面找到身份地位比夏霖更高之人。 在夏霖的身后,站著他從家中帶出來的數名仆役。這樣的場合,少爺帶著仆役出來見識,自然得精神抖擻。但唯獨其中有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仆役一臉的無精打采,雙目沒有焦點,好像是在夢游一般。 這仆役是夏家剛剛從仆役販子手里買過來的,據說已經忘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歷。夏霖看他長得還算可以,所以就將他給帶出來見識見識。 由于這仆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所以夏霖給他取了個名字叫:“何安。” 嗤……何安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扭頭往旁邊一看,只見家丁來福正瞪著他那一雙標志性的牛眼,惡狠狠地低聲道:“精神點兒,丟了少爺的面子,看我不好好賞你一頓鞭子。” 何安腰部扭動了一下,以免來福繼續掐著他那腰間的嫩rou。然后調整了一下姿勢,身子總算是站直了不少。 在大戶人家里面,家丁可不是想做就做的。得是仆役表現優異,才能被提拔為家丁。所以面對來福的欺壓,何安也只能忍著,不敢與他對著干。 恰在此時,夏霖笑著對花月容說道:“月容姑娘的琴藝真是越發精進了,剛才少爺我剛才做了一首詩,還望月容姑娘能品鑒一下。” 說完,夏霖衣袖之中取出一張白紙,反手遞向身后道:“來福,來念給月容姑娘聽聽。” “是,少爺。”來福弓著身子走上前去,雙手接過那張白紙。后退一步后,來福將白紙展開,只見上面的確是寫著四行字,但與其說是四行字,其實還不如說那是四條彎曲的線條更加合適一些。 來福一頓頭大,想要猜一下自家少爺究竟寫的是什么,但卻根本無從猜起。因為那四行字,根本就連基本的字形都沒有。 夏霖見來福一直沒有念,頓時有些不悅:“來福,還愣著干什么?快念啊!” 來福咽了一口口水,頭上冷汗直冒。他吞吞吐吐地應了一聲后,說道:“少爺這字有草圣張大家之風,小的愚昧,一時間無法辨認。還請少爺容小的揣摩一下,然后再念可否?” “你這個蠢材,白跟少爺我這么多年了。去吧去吧,少爺我給你六十息的時間,要是你到了時間還念不出來,那本少爺就只能自己親自念了……” 后面的話夏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來福明白。他若真是讓夏霖自己親自念了詩句,那自己這個家丁恐怕也算是做到頭了,好一點可能是貶回來重新做仆役。要是差一點,說不定得被夏家掃地出門。 這真要是離開了夏家,那自己老家一家人的生計恐怕也就全沒著落了。 來福額頭上的汗水猶如黃豆般大小,一顆接著一顆不斷地往地上滴落著。他仔細掃了那張白紙好幾遍,最終還是沒能看出半點頭緒。 一旁的何安暗自搖頭,他可是早就看明白了,夏霖給來福那首所謂的“詩”,根本就是四道鬼畫符,什么字也不是。 他這個草包,逗鳥遛狗喝花酒還行,讓他吟詩作對,他恐怕連一首打油詩都作不出來。只不過花月容方才每彈完一首曲子,在桌的幾位公子都會出來一個人作首詩贊美她的琴藝。 夏霖不想在花月容以及一眾商賈之子面前失了面子,所以這才亂畫一通強撐顏面。估計一會兒來福念不出詩來,他會對來福重重的發一次脾氣。然后輕描淡寫的把作詩這件事就此揭過。 這樣一來詩他作了,但具體好壞無人能知。既保住了面子,又不露自己的短處。 所以總結一句話,來福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來福看了大概十多息的時間,終于反應過來找人幫忙。他把詩拿到何安他們這四個仆役面前,說道:“快,你們四個快看看,看能不能念這首詩。” 何安根本連看的興致都沒有,其余三人則假意看了幾眼,然后大搖其頭。作為夏府的下人,他們雖然能認幾個字,但是那么“抽象”的字體,絕不是他們能夠辨認。 來福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目光,口中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何安見來福那副驚駭至極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大搖其頭,他伸手從來福手中抽過那張白紙,低聲對來福道:“我幫你念吧,不過你得付給我五兩銀子作為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