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
唯一贏他的辦法,就只能是讓他自己打敗自己。 江夏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都是一個,那就是太重情義。這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就很缺少情義,所以才會把情義看得如此重。 他放不下情義二字,所以才會給我們可趁之機。但是他若放下了情義二字,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有這么多人相助,也就不會如此難纏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朱厚熜聽的云里霧里,沒弄懂老者的意思。 老者笑了笑道:“還沒明白?” “江夏是不可能反當今皇上的,所以能夠制衡江夏的人,只有皇上。我們只需要繼續推他,把他推到最巔峰的位置上去。讓他無法再屈居于皇上之下,到時候皇上自然把他拉下來。 如果是皇上伸手拉他下來,他不但不會反抗,反而會自己主動配合著皇上往下跳?!?/br> “那……那萬一皇上不拉他下來呢?反正您也說了,江夏是不可能反當今皇上的?!敝旌駸腥滩蛔柕馈?/br> “呵呵?!崩险咻p笑了一聲,笑聲里面藏有幾分得意。 “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br> “當年江夏和先帝是結義兄弟,可先帝最終還是沒能完全信任他。為何?只因為他是皇帝。 皇帝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他們永遠不會完全信任一個人。 就好像我們相信江夏不會造反,但是先帝肯定不會如此確信。因為先帝要考慮的事情比我們要多得多。他會去想,江夏現在不會造反,那未來會不會造反? 江夏自己不會造反,那他手下人會不會逼他造反?或者是他面對他的時候不會造反,會不會面對自己的子嗣時造反? 這些都是一個帝王必須考慮的事情,一旦帝王開始考慮這些,他就無法完全的信任一個人。 君始終是君,臣始終是臣。關系再好,可這一層關系卻是基礎和底線。君王要的,永遠不可能是依賴一個人,而是絕對控制一切。 我們把江夏捧得越高,他就越會是不可控制的那一個。只要他不可控制了,那他就是必然會被朱載江清除掉。 朱載江年紀雖然還小,但是他掌權的欲望,你難道還沒有感受到?” 想起朱載江,朱厚熜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心有余悸的表情,他忍不住說了一句:“解決掉江夏以后,一定要早點兒殺了朱載江,如果讓他成長起來,以后恐怕也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br> 老者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朱厚熜道:“你其實也算是人中龍鳳,但是比起江夏和朱載江這種生而知之的天才,卻還差了一些。 可惜啊。他們二人碰在了一起。 如果江夏愿意造反,那我必定傾盡全力助他登基。如果朱載江沒有遇到江夏,那我也愿意拼盡全力輔助他。 可惜,命運弄人。朱載江日后必定會除了江夏,而朱載江也會因為除掉了江夏,所以引起江夏手底下那些人的反彈。 若屆時再有宵小之輩趁機推波助瀾渾水摸魚,則大明必亂。 我受孝宗大恩,立誓要保大明安穩。我絕不能看著大明出亂,所以我只能選擇你,讓你登基才會是最好的結果。” 朱厚熜絲毫沒有介意老者說什么他不如朱載江和江夏的話,聽完老者的這一番話以后,他立刻跪在地上對老者行禮道:“多謝太傅!” 東六所。 宮中的太監如果不當值,就會住在東、西六所。作為現如今宮中的司禮監掌印,黃仁在東六所擁有著一套獨立的小苑。 同為司禮監掌印,黃仁跟以往的劉瑾、張永之流根本就不能比。如今朝政全都被江夏一人把持,小皇帝年幼尚未親政,他黃仁連對外狐假虎威的資本都沒有,唯獨偶爾能夠對著宮里的宮女太監們顯顯威風。 不過有弊也有利,至少小皇帝并不像成年的皇帝那么難伺候,要好哄騙很多。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黃仁感覺小皇帝似乎越來越成熟睿智起來,有的時候自己的一點兒小心思,好像都能被他一眼看穿一般。 回到小苑以后,黃仁有些惱怒,這明明知道他這個時候回來,東六所的小太監們為什么沒有給他備好熱水洗澡? 黃仁剛剛準備出門去叫那些小太監過來責罵一頓。 “砰!”突然之間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黃仁微微一驚,轉身看過去。 只見江夏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來,未給黃仁任何反抗的機會。千絕行和張猛二人已經將黃仁的雙手個反剪到了背后。 黃仁戰戰兢兢地問:“輔……輔國大人,奴……奴婢犯了什么錯?” “說,小聰子是誰?”江夏淡淡地問。 黃仁一聽,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連忙搖頭道:“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奴婢不認識什么小聰子,不認識啊……” “我又沒說小聰子犯了錯,為什么你要喊冤枉?你直接回答不知道不就行了嗎?” 江夏一步步走到黃仁面前,伸手捏著黃仁的下巴,俯視著他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小聰子是誰?”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秉S仁趕緊回答。 “咔嚓?!苯拇竽粗负褪持竿瑫r用力,一把就將黃仁的下巴骨頭給捏碎了。 黃仁慘叫一聲。 江夏對千絕行道:“絕行,交給你了,務必讓他說出一切?!?/br> “是。”千絕行應了一聲。 江夏看著黃仁道:“我勸你最后乖乖地跟我合作,這樣我保證你還能再享受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但如果你想要等別人來救你的話,那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因為朱厚熜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第511章 結束 夜已深。 在皇族龍探書房之中和老者聊了很多的朱厚熜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太傅,如今夜已深,您先休息吧,我進宮去看看。” 老者看了朱厚熜一眼,“這么晚了還進宮去?” “嗯。不去找黃仁問問皇上的動向我心里不放心。” “好,自己小心著點兒。千萬別讓江夏覺察到什么,否則一切都完了?!崩险叩?。 “是。”朱厚熜應了一聲后,抱拳躬身,道了一句:“告退?!?/br> 然后轉身往門口走去,走出兩步以后,朱厚熜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問老者:“太傅,如果……如果皇上絕對信任江夏的話,那情況又會如何?” 老者抬眼看了看朱厚熜,笑了一下道:“如果皇上絕對信任江夏,那我們所謀劃的一切就都是虛空泡影。如果皇上真的絕對信任江夏,那我也愿意放棄現在的一切?!?/br> “如此說來,我該希望這種可能不會發生才對?!敝旌駸行α诵Γ缓罄_房門走了出去。 東華門,一個小太監走進了皇城。 這個時段里,宮中已經落鑰,按理是不應該有小太監在城門進出的。不過這個小太監進去,守門的禁衛卻連基本的盤查都沒有,足見守東華門的這些守衛早已經被這個小太監給買通了。 小太監選了皇城里面最少人走的路,直接走到了東六所。 到了東六所的入口處,小太監突然停住了腳步。 東六所里面很安靜,看上去似乎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但偏偏小太監卻覺得有些不對,可一時間他又不知道不對在什么地方。 小太監試著往前走了兩步,眼看著腳已經要踏進東六所的入口。而入口后面的墻壁左右,蕭殺、千絕行這些高手早已經埋伏良久。 若說蕭殺他們泄露了氣息或者殺氣讓小太監感覺到,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作為一等一的殺手出身,他們對于氣息的控制早已經到達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可最終小太監還是沒有踏進東六所的入口,而是在猶豫五息時間以后,轉身就開始跑。 他終于明白了不對的地方在何處。 安靜。對,沒錯,就是安靜。 皇宮里雖然詭計多,東六所平常雖然也很安靜。但總免不了會有蟬鳴蟲叫,總免不了會有微弱的呼嚕聲或者翻身的聲音。 可是今天什么都沒有,太安靜了。 安靜的不正常,安靜的讓人心里發毛。 轟!突然整個通往東六所的通道全都亮起了火把,整條通道在這一瞬間亮如白晝。 小太監驚恐地抬頭看過去,只見通道的盡頭處,江夏正穿著一身蜀錦白衣,披著黑色披風。 江夏此刻也正抬頭幽幽看過來,說道:“我一直想不通。你當初對于楊廷和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可為什么他在談條件的時候,還是提出了讓我饒你一命。 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你背后還有人在欣賞你。好久不見了,我該稱呼你朱厚熜還是侯聰兄弟?” 小太監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的正是朱厚熜那一張俊俏的臉。火光照耀下,朱厚熜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斥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以及nongnong的恨意。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會來?” 江夏微微一笑,道:“你不來,誰來教我家載江批閱奏章?” “你……”朱厚熜臉色頓時慘白,“你怎么可能知道?” 江夏一步一步地走到朱厚熜面前,他將手中一張紙條展開放在朱厚熜面前晃了晃。江夏道:“皇上賜我麒麟御座,我一坐上去就覺得有些硌屁股,我仔細用屁股感受了一下,這才確定那軟墊之中有一個小鐵球,在鐵球里面我就發現了這個?!?/br> 朱厚熜往那張紙條看去,只見紙條上那尚顯稚嫩的董體字寫著:“黃仁勾結jian人,意圖挑撥載江與太傅。載江假意聽從,于昨日方知jian人是已故興獻王之子朱厚熜。載江偷聽朱厚熜與黃仁談話,方知朱厚熜背后尚有一人,朱厚熜稱其為‘太傅’。載江視太傅如親父,斷不會受人挑撥,望太傅能助載江鏟除jian佞?!?/br> 紙條上所有的話在朱厚熜看來都沒有什么,但偏偏那一句“載江視太傅如親父”讓朱厚熜整個人都xiele氣。 他苦笑了一下,搖著頭道:“錯了……都錯了。我與太傅,都錯了……” 江夏笑了笑道:“你們以為皇家無親情,載江必然不會絕對的信任我。但是你們忘了,載江自六歲就跟我。我視他如己出,他自然不會辜負我?!?/br> 說完,江夏把手中的紙條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然后抬頭看了看天空。 夜空之中,原本遮住了明月的烏云已經散去,只見月光皎潔,星光璀璨。 江夏臉色突然就變得凝重起來,然后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走吧,隨我一起去見見那個欣賞你的人?!?/br> 說完,江夏轉身離開。 皎潔的月光,拉長了江夏略顯孤獨的背影,江夏的每一步,似乎都走的很沉重。 朱厚熜一言不發地跟著江夏,來到了李府。 沒錯,就是李府,李東陽的府邸。 江夏不愿意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的一點。真正在背后主宰一切的,cao控一切的,謀劃一切的,最終還是他最尊重的師父,李東陽。 李府的門大大敞開著,看到這一扇敞開的門,江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江夏翻身下馬,對著身后的眾人說道:“你們就在門外等我,我一個人進去。” “不行!太危險了。”蕭殺立刻反對。 江夏看了一眼蕭殺,道:“相信我,蕭大哥?!?/br> 說完,江夏走進了李府。走過前院,在到了中庭。 正廳之中,燭火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