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江夏看了一眼朱厚照那猶如深閨怨婦一般的眼神,禁不住整個人抖了一下,雞皮疙瘩掉一地,趕緊離開。 還道是有什么要事,原來是想出宮游玩。江夏心中想著,過年的時候自己在安南所以沒能回到家,這一次其實倒還真可以帶著如霜、念奴她們兩個一起去江南游玩一下,順便可以去給師父他老人家拜個年。 想到這里,江夏開始認真地思考起如何說服朝臣讓朱厚照出行的事了。 思考了一路,江夏突然感覺馬車停了,掀開馬車的簾布一看,原來竟是已經回到了逍遙山莊。 江夏跳下馬車以后擺擺手讓那負責送他的豹衛回去,剛剛跨進逍遙山莊的大門江夏就看見了尹嬌嬌、尹詩琴以及尹清雪三姐妹。 她們三個正和鐘彬一起坐在壩子右側涼亭的石桌旁邊,三姐妹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十分焦急,江夏心中暗想這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果然,鐘彬眼尖第一個看見了江夏,他伸手指了指。 尹嬌嬌她們三姐妹立刻轉頭過來看向江夏,四人立刻起身走過來,尹嬌嬌第一個開口叫道:“江大哥,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你爹怎么了?”江夏問。 “爹他被兩淮鹽提舉給抓了,說他販賣私鹽。但實際上是爹發現兩淮鹽商多數都在販賣私鹽,他不想同流合污再沾私鹽,所以就想要退出。但是最后卻被他們陷害……”尹詩琴焦急地說道。 第223章 大鬧朝會(一) “鹽”對于尹天豪來說就是永遠都脫不離的一個字。 他從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寒冬天里幾近讓自家女兒餓死的灶戶,然后靠著鋌而走險販賣私鹽成為永寧府首富之家,如此一段經歷不得不說也帶著傳奇性的色彩。 而也是因為鹽,他險些死在了永寧府,幸虧最后做出正確的抉擇他才得以全身退出云南鹽務圈子來到了京師。 可是令江夏沒有想到的是,如今他再一次因為鹽而身陷囫圇。 兩淮鹽政的水有多深江夏不用去探究,僅僅憑借小小云南鹽務的巨大牽涉就能窺得一二。那么深的水,即便是江夏也不敢輕易去掀起風浪,因為那牽涉了太多太多人的利益。 別說是江夏,就算是江夏加上劉瑾加上張永加上黃飛躍也不一定能夠掀翻整個兩淮鹽務的既得利益體。 送走了尹家三姐妹以后,江夏和鐘彬一起到后花園的涼亭里坐下。 鐘彬沉默著沒有說話,而江夏也是踱步來回皺眉不展。 如今江夏主要不確定的是尹天豪被抓一事究竟是沖著誰來的,僅僅是尹天豪想要退出,其實是不應該遭受到報復的。 正常推論他這一次被抓最大的可能是兩個,一是云南鹽稅案中落馬的官員體系里有人想要幫他們報仇,所以出手陷害尹天豪。二是有人知道尹天豪和江夏之間的親密關系,所以借著陷害尹天豪而引出江夏。 過了好一會兒鐘彬才開口說道:“人要救,不過你最好不要參與。” 江夏想了想后搖頭道:“恐怕不是我想不參與就可以不參與啊,這一次尹老爺的事或多或少都有暗箭是對著我射來的。”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牽涉也就越大。我本想做個混吃等死的富家翁,結果卻走一步被逼一步。既然這樣,那干脆我就做個讓你們一看到就害怕的人。”江夏自言自語道,只不過他的自言自語聲音不低,鐘彬聽后頗為擔憂地抬頭看著江夏。 江夏對鐘彬說道:“你告訴尹家三姐妹,這次的事我江夏管了,我會替她們做主的。” 鐘彬點了點頭,沉默好一會兒才又吐出兩個字:“小心。” 江夏微微頷首。 送鐘彬離開以后,江夏讓人通知耿中秋到逍遙山莊來見自己。他讓耿中秋借用皇族龍探的信鴿傳飛鴿傳書給揚州那邊,看看能不能表明尹天豪和自己的關系,讓揚州那邊先把尹天豪給放了。 耿中秋立刻照做。 另外一邊,江夏也給朱厚照出了一個可以讓朝中群臣同意他南巡的計策,只不過這個計策需要十數天的準備而已。 在這十數天的準備時間里,江夏接到揚州分部那邊皇族龍探的回信,打開那回信一看,上面簡單說了一下皇族龍探的人去和兩淮鹽課提舉司的人溝通一下。最后亮出江夏的名字,卻被告知“不知江夏是何人。” 看到回復過來的這個消息,江夏頓時樂了。 兩淮鹽政的人果然有意思,如此威武霸氣的回復恐怕整個大明也就兩淮鹽政的人膽敢如此吧。 在大明,興許出了京師地方的平民老百姓還不是很清楚“江夏”這個名字。但是在大明官場之中,大明上上下下還有誰不知道皇帝寵臣江夏的鼎鼎大名? 僅僅將云南上下官員連根拔起一事,已經足以讓整個大明官員記住“江夏”這個名字。現在兩淮那邊回復“不知江夏是何人”這無疑就是赤裸裸地打臉,并且是刻意的打臉。 不過這恰好就是江夏所需要的,他之所以讓皇族龍探發去和兩淮鹽課提舉司溝通為的并不是想讓兩淮鹽提舉看他的面子放了尹天豪,而是他想借此看一看兩淮鹽提舉的態度。 現在這樣的態度,江夏就明白了這次這件事還真是沖他來的,尹天豪只不過是他們故作姿態弄過去的一只棋子而已。 江夏將紙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低聲自言自語道:“好啊,既然要玩兒,那咱們這一次就玩兒一把大的。” 另一邊,東廠衙門里面。 劉瑾將手中的一張紙拍在桌上沉喝了一聲,“糊涂!” “咱家是要他們悄無聲息的引江夏入套,他們這樣一回答不全都露餡兒了嗎?”劉瑾眉頭皺著,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江夏這人不簡單吶,若是咱家沒猜錯他這是故意在試探兩淮鹽課提舉司的人呢,那群傻瓜,居然江夏一試就上當了。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擺在明處了,那就做到底。 江夏,咱家到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敢像對付云南那幫子人那樣對付兩淮鹽政的人,若是你真這樣做了,那咱家也對你寫個‘服’字。” 清晨,天剛朦朦亮。 江夏還躺在床上,懷中抱著崔如霜。 早就已經穿好衣服起床的崔念奴搖了搖江夏,柔聲道:“相公,朝服、洗漱用品、早飯都已經準備好了,快點起床吧。” “啊?唔唔……不要,不要起床。”說著,江夏把埋在如霜兩胸之間的頭往里面拱了拱,然后抱著崔如霜的手緊了一下。 崔念奴這一陣柔聲呼喊沒有叫醒江夏倒是將崔如霜給叫醒了,崔如霜伸出玉璧一臉柔情地撫摸了一下江夏那頭長發,她低聲說道:“相公,你今天要上早朝,快點起床了……” “早朝?”江夏喃喃叫了一下這兩個字,然后整個人一下坐起身來。 他迷迷糊糊地說道:“朱厚照那個臭小子,若不是為了他本少爺至于這么早起床嗎?打他一百三十八下屁股!” 說話間,崔如霜扶著他坐直了身體,念奴為他穿好了鞋。在給他穿衣服的時候,江夏迷糊之間摸著崔念奴的臉親了親她的小嘴。 雖然江夏在三人呆在一起時經常做這樣的事,但不出意外,念奴又想平常一樣臉紅了。 在崔如霜和崔念奴的服侍下江夏洗漱完畢,然后走出房門。 剛到大廳準備好了早飯的上官紫月便叫道:“老爺,這邊用膳。” 江夏還沒完全醒來,他迷迷糊糊地走到上官紫月跟前,伸出雙手便抱著上官紫月,喃喃說道:“紫月,你又變漂亮了。” 上官紫月一下愣住了,直到江夏放開她時她還沒回過神來。而江夏卻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道:“紫月,你胸胸又變大了,頂的老爺好痛啊。” “江夏!”看見這一幕的崔如霜冷喝了一聲。 江夏立刻驚醒,他回頭看了崔如霜一眼后驚聲叫道:“哎呀,糟了,我上早朝要遲到了。” 江夏說著就往房外跑,一邊跑一邊說道:“早膳就不吃了,你們吃吧,老爺我上完早朝立刻回來。” 一路飛奔出了逍遙山莊,江夏氣喘吁吁,心有余悸地說道:“好險好險,占占紫月的便宜竟然被如霜看見了,還真是虎口脫險啊……” “‘虎’口脫險,這四個字怎么就讓我覺得這么的貼切呢?” 山莊門外,早已套好馬車的韓慕楓正在等待。江夏一下跳到馬車上去,沒用說話韓慕楓便帶著江夏往皇宮駛去。 這是江夏第一次上早朝,所以有很多規矩還不是很懂。 到左掖門的時候文官已經開始排位,江夏因為最后到所以排在了最后面。入了太和殿以后江夏看見了左前方第一位的靳貴,以及跟在靳貴旁邊的曹元。 這兩個都是熟人了,江夏直接從最后面一位跑到靳貴旁邊笑著打招呼:“靳大人,好久不見啊。” 靳貴一看是江夏于是微微笑了笑,還沒開口說話呢站在曹元后面第三個位置上的一個老臣子不悅地說道:“哪里來的小子?不懂規矩就先回去學兩年規矩了再來,自己該站哪個位置不清楚嗎?” 江夏一聽頓時有一種出門遭狗咬的感覺,他回頭看向那老臣子說道:“我是不懂規矩,但是大人你難道不知道別人在說話的時候隨意插話也是個失禮之行嗎?” “豎子大膽,太和殿上竟敢出言不遜?如此長幼不分、尊卑不分,一看就知是家教不嚴門風敗壞,真不是何種父母才教導出如此不可雕琢之朽木。” 江夏是個棄嬰,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為什么會遺棄自己,所以父母二字在他心中是一個禁忌。 他可以默默的恨他們,怨他們,想他們,念他們。但就是容不得別人說他們。 江夏看了一眼這個老臣子,若不是見他年紀太大恐怕他一伸手就煽他耳光了。 江夏張張嘴正準備說話時,突然御前近侍長呼一聲:“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下跪,這老臣也準備跪下,但是江夏卻一把將他拎起來大聲說道:“大人,皇上來了,我們還在當著皇上的面把話說清楚,咱們究竟是誰對誰錯!” 文武百官面前,太和殿上,皇上入殿而不行禮,反而要先把對錯論清楚? 百官看著江夏和那驚呆了的老臣都愣了愣,那老臣恐怕也沒料到江夏如此大膽,諾諾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不要命了?” 江夏冷冷說道:“是啊,言傷吾父吾母,我就算死也拉你墊背。” 老臣嚇的臉都白了,自己無意間惹著了一個瘋子…… 第224章 大鬧朝會(二) 朱厚照一上朝就愣住了,只見江夏手中把老御史韓文清胸前的衣襟揪著不放開,一副你欠我三千兩沒還的模樣。 御史一職相信不少人都清楚是干嘛的,風聞上奏,彈劾百官是他們的職責。說白了,就是專門打人小報告的人。 當然,他們也不僅僅彈劾文武百官,同時也會大膽向皇上進言。只不過大明不像宋朝那樣言官言論相對自由,在大明文官上有東廠、錦衣衛,所以說話也不敢太放肆。 像韓文清這樣的老臣子朱厚照其實平日里也十分討厭,老是倚老賣老,動不動就說他這個不能做,那個有違祖制。這下一看江夏對韓文清發難了,朱厚照心里暗笑了一聲,然后坐到龍椅上清聲問道:“兩位愛卿,太和殿上見朕前來不行跪拜之禮反而這樣站著成何體統?究竟所為何事?” “皇上,替老臣做主啊。”韓文清深知早著先機的道理,于是搶先開口。 韓文清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道:“皇上,此子不識站位之序,胡亂站到了禮部尚書靳大人身旁,老臣身為御史有彈劾百官風聞上奏之責。老臣只不過是好心出言指點,誰知他卻對老臣出言不遜,并且抓住老臣不讓老臣給皇上行禮。” 韓文清一番話倒是說的頗為講究,他先是說了江夏不識站位之序胡亂站位,其實就是指責他僭越。然后他又點明自己的身份有風聞上奏之責,并且還說了自己是好心指點。 這樣一聽,似乎無論于公于私錯的都是江夏。并且最后還說了江夏抓著他不讓他行跪拜之禮,更是暗示江夏不尊重皇上。 武將兇之以刀兵,文官利之于口舌。韓文清不愧是老御史,這一份口舌功夫果然厲害。 朱厚照聽后微微頷首,然后看向江夏問:“江夏,是這樣嗎?” 韓文清初一聽江夏這個名字還沒覺得有什么,可是緊接著他便反應過來。 江夏?難不成是那個皇族龍探的龍頭?剛剛抓到采花大盜被封為正五品文淵閣大學士的江夏? 韓文清驚詫地看著江夏。 江夏一抱拳對朱厚照說道:“回稟皇上,御史大人所言非虛,但亦非事實的全部。 首先,微臣并非是不識站位之序,而是因為靳大人乃是微臣師父李東陽的好友,微臣只是上前以后輩晚生的身份來給他打個招呼行禮而已。這一點,靳大人可以作證。” 說完,江夏看向靳貴。 朱厚照和韓文清也一起看向靳貴。靳貴無奈地笑了笑,他早就猜測江夏會來這么一招,果不其然他還真把他拉下水了。 一邊是江夏,一邊是韓文清,如何取舍靳貴心中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