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可能是因為何齊瀧太著急太緊張,他竟然沒有發現,他從南鎮撫司監獄里跑出來到現在,一路上卻只遇到了一個獄卒。 而朱厚熙在宗人府里面居然有人給他透露朱佑杬的下落,這些絕對不是巧合的巧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陰謀。但是何齊瀧和朱厚熙看不出來,任何一個險死還生的人心中只會有一種心情那就是慶幸,除此以外再難想到其它。 何齊瀧帶著朱厚熙一路狂奔,錦衣衛和東廠的強大讓二人沒敢有一絲一毫的停歇,不過蒼天保佑,二人總算是順利趕到了云閣客棧。 此刻正值深夜,云閣客棧的門都已經關了。何齊瀧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一腳將客棧的門踢開。客棧大廳睡著的店小二一下醒來,他看著何齊瀧和朱厚熙二人后立刻叫道:“有賊……” 剛剛叫出來,何齊瀧立刻閃身過去用手中的鋼刀架著那店小二的脖子,厲聲喝道:“別聲張,再叫要你的命。告訴我,一個瘦弱男子和一個老頭住在什么地方?” “在這兒。”一道平穩的聲音傳來。 何齊瀧和朱厚熙一起看過去,二人齊聲叫出:“福伯!” 何齊瀧激動地跑到樓梯口處,福伯道:“好了,跟我上樓吧。” 福伯領著何齊瀧和朱厚熙一起來到了朱佑杬所住的房間門口,他敲了敲門后房內傳來朱佑杬的聲音:“進來。” 福伯推開門,帶著何齊瀧和朱厚熙一起進入。 朱厚熙一看見朱佑杬立刻興奮地叫道:“父王,父王……” 何齊瀧也是激動地單膝跪地,手中握著鋼刀抱拳行禮道:“屬下何齊瀧,參見王爺。” 朱佑杬微微瞇了瞇眼,他推開沖到自己懷中的朱厚熙,然后淡淡地問道:“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又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何齊瀧和朱厚熙立刻將自己逃出來的經過跟朱佑杬講了一遍,朱佑杬聽后臉色變得陰沉起來。福伯看見朱佑杬的臉色心中頓知不妙,以他對朱佑杬的了解,就算是心中大喜或者大怒臉上也會波瀾不驚,但是現在他卻變了臉色…… 朱佑杬看向福伯,淡淡說道:“福伯,去吩咐客棧做一桌上好的酒菜,最好的那種。” “是。”福伯立刻退下。 何齊瀧和朱厚熙聽見朱佑杬給自己安排上好的酒菜頓時一臉興奮,何齊瀧說道:“王爺,屬下和小王爺已經不能再呆在京師了,還請王爺及早安排送我們兩個出城。” “對啊父王,我必須得早點回安陸州去,晚了可能會被錦衣衛和東廠的人找到的。” 朱佑杬搖了搖頭,“沒事,先吃過飯后再說。” 也許是福伯給了不少銀子,客棧這邊的速度十分快,沒要多久一桌上好的酒菜就做出來了。這段時日里何齊瀧和朱厚熙都吃了不少苦頭,一看見那桌酒菜立刻就開始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很快二人便酒足飯飽,朱佑杬問二人:“怎么樣?吃飽沒有?” “吃飽了父王。”“飽了,多謝王爺關心。” “既然飽了,那就勞煩福伯親自送他們二人去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朱佑杬平靜地說道,語氣一絲抖動都沒有。只有福伯注意到,他雙手緊緊地抓著衣服的下擺,仿佛想要將那下擺捏進掌心里面一般。 “什么?”何齊瀧和朱厚熙一起驚叫出聲。何齊瀧倏地一下站起身來對朱佑杬說道:“王爺,我為你出生入死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是被抓了我也沒有供你出來,為什么現在要送我去死。” “對啊父王,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救救我,不要送我去錦衣衛啊,我去會死的。” 朱佑杬抬頭看向二人,他語速平緩地說道:“錦衣衛南鎮撫司大獄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你們可曾聽說過有人能夠從那里面逃出來? 你們是故意被人放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們來找我,然后揭穿我和天濟會之間的關系,你們中計了。 何齊瀧你放心,你死以后你的妻兒老小本王一定會好生照料,不會讓他們受一點委屈。” 朱佑杬此刻提起何齊瀧的妻兒老小其實有兩層意思,一是安何齊瀧的心,二是警告他,他的妻兒老小還在他的手里。 何齊瀧冷哼一聲道:“妻兒老小又怎么樣?我若死了就是黃土一撮,妻兒老小過得好不好又與我何關?我那老母親體弱多病活著也是折磨,至于我那妻兒……只要我還活在人世,女人可以再找,孩兒可以再生。總之一句話,既然我何齊瀧出來了,我就絕不可能再回去。” “這可由不得你!”朱佑杬微微示意,福伯立刻五指成爪一把抓向何齊瀧。 何齊瀧反應也是極快,側身一讓便躲開了福伯的攻擊。不過福伯變招極快,一招沒有奏效立刻又變爪為掌拍向何齊瀧,何齊瀧被迫和福伯對擊一掌。 “哐嚓……”何齊瀧堂堂一個一大鼎的高手,竟然被福伯一掌拍飛出去撞破了房間的房門。 然后福伯一下跳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何齊瀧打暈。 朱厚熙二話不說立刻跪在地上,他痛哭流涕道:“父王,不要,不要啊……我是你的親骨rou,不要啊……” 朱佑杬深吸了一口氣,口中喃喃叫了一聲:“朱厚照,你這一招好狠!” “福伯!”朱佑杬叫了一聲。 福伯立刻走到朱厚熙身旁,抬起右手將他一掌打暈。 接著福伯看向朱佑杬,忍不住問道:“王爺,真的要送他們回去嗎?” “不送回去,興獻王府上下全都得死,你認為呢?”朱佑杬反問道,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福伯搖搖頭,直言道:“我不明白。” “先送回去吧,回來我再告訴你為什么。”說完朱佑杬轉過身去不再去看朱厚熙,他自言自語道:“我用陽謀,對方也用了陽謀。恐怕這次出手的不是朱厚照,而是那個江夏吧。” 福伯看著朱佑杬堅決的背影,嘆息一聲后搖搖頭將朱厚熙扛著,將何齊瀧夾在腋下走下了樓。 第108章 陽謀還擊(二) 當福伯送朱厚熙和何齊瀧到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門口時,張永正和江夏在南鎮撫司衙門的門口喝茶。 見到福伯扛著朱厚熙夾著何齊瀧從馬車上下來,江夏拿起茶壺給張永斟了杯茶道:“我賭一個時辰內會有人把這兩個人送回來,張公公你賭了兩個時辰。如今看來是你輸了,你那飛鳳暖玉可就歸我了喲。” 張永呵呵一笑,聲音難免帶上一些太監聲音的尖銳感,他點點頭道:“江兄弟你果然神機妙算,佩服佩服啊。” 張永起身走到福伯面前,他仿佛現在才看見福伯一般,用右手捂著嘴道:“喲,這不是當年司禮監的福公公嗎?真是幸會幸會啊。” 福伯看了張永一眼,然后目光從張永的身上跳過又看了江夏一眼。 最后他冷哼了一聲,然后將朱厚熙和何齊瀧一起扔在地上轉身離開了。等到福伯上了馬車,張永叫道:“來人啊,把這兩人押進天牢,好生看管!” “是!”幾名錦衣衛從鎮撫司衙門里面出來將何齊瀧和朱厚熙一起押了進去。 眼看著福伯的馬車消失在街口,張永走到江夏身邊問道:“江兄弟,接下來怎么玩兒?” 江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問張永:“張大哥,天濟會里面有哪些人功夫最高?” 張永搖搖頭道:“這我還真不清楚,得問問那何齊瀧。不過我曾經聽一些江湖上的人說起來,天濟會里有十三飛鷹,個個武功高強。” 江夏聽后微微頷首,他點了點頭道:“那咱們就找劉公公把十三飛鷹全都要來,然后聯合何齊瀧一起放了。” “又放了他?這次他還不逃啊。”張永驚聲問道。 江夏笑了笑道:“不會,他們逃不了的。” 云閣客棧之中,朱佑杬坐在他剛剛換的房間里面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酒,福伯進屋以后只是跟朱佑杬說了一句:“人已經送回去了。” 朱佑杬放下酒杯,他拿起酒壺為杯中斟滿酒后開口說道:“你明白為什么我會讓你送他們回去了嗎?” 福伯點了點頭道:“一開始不明白,不過看見江夏和張永竟然在南鎮撫司衙門的門口等我送人過去,我開始有些明白了。” “江夏他們故意放何齊瀧和世子出來找王爺目的有兩個,一是王爺包庇他們,不送他們回去,那么他們就有證據證明王爺和天濟會有勾結,如此朱厚照就有鐵證可以治王爺乃至于整個興獻王府的罪。二是王爺送他們回去,那么這樣他們就離間了王爺和何齊瀧以及世子之間的關系。說不定何齊瀧會趁此機會反咬王爺一口,供出你和他的關系。進退都是殺招,真是好凌厲的招數。” 福伯感嘆道,現在他總算開始明白朱佑杬的不容易了。 朱佑杬也是微微嘆息一聲,他搖頭道:“何齊瀧是肯定會供出我跟天濟會之間的關系的,不過沒關系。他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這一點。并且何齊瀧是我派人送過去的,所以他的證詞對我已經沒用了。因為不管他說什么對我不利的話,都可以視作是誣陷報復。 這一次果然是那江夏出的手,這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看來我們得打起精神了,他這才剛剛出手而已,接下來的招式恐怕會更加凌厲,一個不慎這盤棋我們就輸了。” “王爺,要不我去殺了他,一了百了。”福伯冷聲說道。 朱佑杬苦笑一聲,搖頭道:“他恐怕正希望你去殺他呢,屆時他布置的天羅地網就可以將你一網成擒,你和我如此親近,一現身就代表著我也脫不了干系,這樣就正中朱厚照的下懷。” 福伯頓時不再說話了。他雖然是從宮里出來的人,陰謀詭計沒有少見。但宮中的爾虞我詐使的都是陰險暗招,論格局論智謀,哪里能和現在朱佑杬和江夏的過招相比。 福伯甚至感覺他們兩人的過招就好像絕頂高手在打斗一般,而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旁觀都得站遠點,否則一不小心余波都能將他震死。 次日,朝陽升起。 已經快要到七月,天氣比前些時日要涼爽了一些。關于此事江夏又感嘆了一次大明的美好,因為在后世七月份的北京跟一個火爐沒什么區別。 錦衣衛南鎮撫司大獄是設在地下室的,陰暗潮濕不說,關鍵還不見天日。何齊瀧在牢房之中醒來時感覺到自己身邊有圍著幾個人。他心中咒罵一聲朱佑杬和福伯,然后慢慢坐起身來。此時突然一人叫道:“總舵主,你醒了。” 何齊瀧大驚,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鷲鷹?你怎么會在這兒?” “總舵主,我們也在。”一時間圍著何齊瀧的另外三個人也開口叫起來。 何齊瀧微微皺眉,他一一辨認以后叫道:“禿鷹、血鷹、云鷹,你們都來了?為什么你們會在這里?”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兩隊錦衣衛的人去東廠把我們接了出來,然后我們就被關在這個牢房里面。進牢房的時候我們發現你也在這里,還受傷昏迷了,所以我們四個輪流給你輸送真氣替你療傷。”鷲鷹說道。 聽了鷲鷹的話后何齊瀧默默運功感受了一下,果然自己被福伯所打出來的內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那福清果然不愧是三大鼎的高手,自己一大鼎的實力在他手下三招都沒有走過。 “總舵主,究竟是誰打傷的你?我檢查過你受的是內傷,并且是個高手所為。”血鷹問道。 何齊瀧微微吸了口氣,咬著牙道:“是福清,昨天晚上我本來已經逃出去了,誰知道卻被他打暈又送了回來。” “什么?福清為什么要這樣做?”禿鷹憤怒地問道。 “是王爺指使的。”何齊瀧說出這句話后目光頓時閃過一抹冷光,就算是在黑夜里也顯得十分明顯。 “王爺?”“為什么?我們替他出生入死,他為什么要這樣對你?”“太過分了,他當我們是什么?” “狗。一群一聲令人會沖出去咬人,但若咬到背景深厚之人又可以輕易拋棄的狗。”說話間,一名身穿白衣手持折扇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走出來。不用多猜,此人正是江夏。 跟著江夏一起的還有鐘彬,以及另外十來個手持火把的錦衣衛。 “江夏。”何齊瀧冷冷地看著他,他很清楚,自己淪落至此全拜眼前這人所賜。 江夏微微一笑,點頭道:“正是在下,想不到何總舵主還聽說過在下的名字,真是好令在下欣喜啊。” 江夏掃了鷲鷹等人一眼,淡淡地說道:“現在你的案子皇上交給了我來辦,我特地把你的幾個好兄弟送進來陪你,你是不是心里很感激我? 不過可惜啊,我帶人到東廠的時候十三飛鷹里的其他九個個已經被玩兒殘了。死了三個,其余六個不是斷手就是斷腳,基本已經成了廢人。若是我再去晚一點,恐怕你這四個兄弟也沒了。” “假仁假義,有什么想說的你就說吧。”何齊瀧冷冷說道。 江夏滿臉寫著“沒意思”,他搖搖頭道:“你就不能假意感謝我一下?滿足一下我做好事不留名的愿望不好嗎?” 嘆息一聲,江夏道:“其實我是想提醒你,你應該恨的人不是我。我本來就沒招惹過你,是你主要來招惹我的。落得如此下場,也只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但是朱佑杬不一樣,你替他出生入死,最后他卻如此對你。你本來都已經逃脫了,他還把你送回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很恨他。” “我簡直想吃他的rou,喝他的血!”何齊瀧咬著切齒地說道。 江夏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樣就好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何齊瀧道:“這瓶里有五顆藥,你們吃了以后會隔十二個時辰才會毒發。只要你們吃了這藥,我可以放你們出去找朱佑杬好好玩玩兒。” 何齊瀧盯著他瓷瓶很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點頭道:“好,把藥給我。” 江夏將瓷瓶扔給他,何齊瀧接住以后直接倒出一顆扔進嘴里。然后血鷹、鷲鷹等四人也一一從瓷瓶中倒出一顆放進了嘴中。 江夏看著他們吃下了藥丸,然后笑了笑道:“來人啊,給他們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等他們吃過飯菜以后再讓他們出去。” “是!”錦衣衛里有人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