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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歡吸口氣,吞下喉間酸澀:“哥哥高中了。娘親一定會很欣慰的。” 韓斐冷潤的眉眼染上喜色,頭一次眉飛色舞,高興至極,言語歡快:“你找到娘親了嗎?” 陸旻燁示意眾人退下。 忽然,周念歡的笑意便僵住了,眼眸浸紅:“阿娘她,她……” 韓斐的笑容亦是消失了,心沉入谷底。 “她被人從河中打撈起來,尸身浮腫的不成樣子,我不忍她在曝尸,便命人將她埋了。哥哥現在去,應該可以看得到她最后一面。” 周念歡死死捂住嘴,靠在陸旻燁懷中。 韓斐神色木訥,猛地后退一步,痛苦道;“在哪里哪里!?” “在城郊專門安葬的陵園。”周念歡壓抑不住苦處,嘆道。 韓斐瘋了般跑出去,隨意搶了一匹馬,扔下錢便沖去了陵園,他今日高中狀元時,還在想一定要把娘找回來,讓她享享福。 周念歡亦是坐上馬車追了出去。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身披白色麻布,跪在棺材前。 韓斐開館,只看了一眼,便雙眼猩紅,拳頭狠狠捶在地上溢出血跡:“我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害了娘!我們母子二人從來沒和人結仇,為何有人要殺我們?” 半開的棺材。 尸臭熏天。 陸旻燁用手遮住周念歡的眼眸,不忍她去看,他喉嚨發緊,勸慰道:“歡兒,你不要看了。” 周念歡拿開他的手,與韓斐一起撲在棺板上,看著那被水泡到潰爛的臉,周燕浮腫的不成樣子…十足慘狀。 “娘親應是被追殺時,后背中箭被逼跳河的。”韓斐咬牙切實,恨入骨髓。 這個善良的女人。 二十年前撿了周念歡回去撫養,后來又撿了孤僻癥的韓斐回家。 為了拉扯他們兄妹倆,含辛茹苦數十年不曾嫁人。 三個不同姓氏、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因為周燕,組成了溫馨有愛的小家,雖生活貧瘠捉襟見肘,可周燕從未抱怨過半句,成日農耕,一碗米一碗菜地養出了一個當今狀元與燁王妃。 兒子眼看要飛黃騰達了,眼看女兒也越發幸福…… 可周燕,再也不能看到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韓斐跪伏在地,心痛的厲害,喃喃道,“半月前,娘親還交代我,要好好備考。我說,我一定會讓她享福的…富家夫人有的,兒也會讓她有,咱們一家三口苦日子算是要熬過去了……” 可短短半月。 早已物是人非。 黃昏退去,天黑了,不見月亮,烏云飄來,頭頂一片漆黑,夜風帶來冷意。 陸旻燁命下人安靜地挑了燈籠。 天邊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陰涼雨斜斜飄下,落在周念歡的眉眼上,冷入骨。 陸旻燁解下外袍默默披在了她身上,微掀袍擺,竟然與她一起跪在地上! 眾人驚愣,攝政王只跪陛下一人,就連皇后都是不必跪的,如今卻隨著王妃一起跪了周燕… 可想而知,陸旻燁只是把自己當做普通人,跪岳母,把周念歡的養母當做了自己的母親。 陸旻燁背挺直如松,在夜色中,背影頎長腰窄人瘦,將一張張冥幣送入火盆中燒燼,他哀染嘆氣:“歡兒,你還有我。” 周念歡不知跪了多久,也韓斐一到守夜。 “周成舅舅死了,娘親也死了,娘親也沒其他的親朋好友,如今能為她送行的,竟然只有我們幾個。”周念歡悲哀地嘆道。 周燕行善一人,如今卻…… 越想,周念歡越憤懣不平。 夜雨涼人。 到半夜時,陸旻燁點了周念歡的睡xue,抱起她道:“韓斐,本王先帶她回去。你應該曉得她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 韓斐聲音森冷,點頭:“好。這里有我就可以了。” ***** 兩日后。 宇文洲按慣例舉辦宮宴,讓文武大臣參加,一來是讓諸位大臣見見本次科舉新封的官員,二來,他是真想親眼看看陸旻燁的身體如何了,看看他還會不會死? 點名了要陸旻燁參加。 周念歡擔心韓斐第一次進宮,也想跟著進去,想著處處能和韓斐有個照應。 在她眼中,皇宮可是會吃人的地方。 腹中胎兒,約莫三個月了,有些顯懷了,正是害喜的日子,陸旻燁是一點都舍不得讓她受冷受寒受累,把她呵護的如嬰兒般,處處無微不至。 這段時間的補品如流水般送入她碗中,周念歡被養的比從前更好,懷孕的她皮膚嫩的快要掐出水。 穿了身水粉色荷葉裙,外攏著淺藍色白毛領大氅,端的清麗絕色,仙姿玉貌,往那一站,便勝人間風景無數,可謂是畫中仙。 當她被陸旻燁扶著到宴會時,眾人詫異。 尤其是那高座之上,鮮少露面的雪妃,她指尖如蔥削,剝著橘子皮,送入宇文洲嘴中,手上匆忙,眼睛卻不閑著,她嘆道:“真真是個絕色人兒。” 皇后孫蕓冷笑著搭了腔:“初見她時,她只能算得上清純麗人,如今像是被攝政王養的太好了些,生生養出了個絕世美女。” 后宮中的女子,整日里就圍著宇文洲一個男人轉,轉啊轉,從青蔥歲月轉到人老珠黃。 當她們看到,另外一個男人如此寵愛一個女人時,可謂是嫉妒的發狂,嫉妒的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