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宮中，劉黃有勇且有地位，葵女有謀且有機(jī)智。前番幾次都足以證明：無恙！

    正月十六日，漢明帝詔令天下，改年號為：永昌。

    永昌元年二月一日。雒陽城東門。

    郭圣通身著戎裝懷抱幼帝，接過了劉黃遞來的酒。

    她的面前是坐在滾木車上不能說話不能動的劉秀。劉秀氣的吹胡子瞪眼，只可惜，旁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在義憤填膺地為他們送行。

    身后是二十一名個(gè)身著戎裝，手持短槍的世家子。在其后斗大鳳字旗下五十名英姿煞爽，身著戎裝的女將，在其后，是大漢的兒郎們。

    他們手中，美酒都已倒?jié)M。

    四周，是送行的文武百官，世家之人以及雒陽城百姓。這里大多數(shù)人都是極為敬佩的看著他們，卻也有幾個(gè)十分擔(dān)心的，諸如郭主，諸如那些世家子的親眷們，還有幾個(gè)特別生氣的老夫子。

    “兒郎們，隨我舉起酒杯！”郭圣通一手抱著身著戎裝的幼帝，一手高舉陶碗過頭。

    “諾！”一聲怒吼，所有人皆將手中陶碗舉起。

    “隨我飲此杯中酒。”郭圣通說罷，選擇了使用‘風(fēng)影’。

    她話音剛落，便聽一聲清脆鳳吟，眾人皆抬起頭來，只見自她身一只浴火鳳凰騰空而起。在她周身飛舞縈繞不休。

    “蒼天佑我大漢啊！”郭況大喊一聲，率先跪倒下去。“太后乃鳳凰轉(zhuǎn)世，上天庇佑，此戰(zhàn)我大漢必勝！”

    話音一落，便是此起彼伏的喊聲：“大漢必勝！”

    就連軍士兒郎都俯下身來，跪倒在地。

    那鳳凰依舊在飛舞，縈繞，那般的宏偉，那般的氣勢驚人。

    “兒郎們，與我盡飲碗中酒！”郭圣通喝道。

    然后她將陶碗中的酒一飲而盡，‘哐’她摔碎了陶碗。

    剛要轉(zhuǎn)身時(shí)，卻聽?wèi)阎袆⒔p輕拉了拉她的衣襟：“阿母，必勝！”

    史官正奮筆疾書，聽幼帝此言，筆一頓，繼而更加瘋狂的記錄起來。

    劉黃聽了這話，忍不住歡呼：“陛下說此戰(zhàn)必勝！”

    坐在滾木車上，看著，聽著這一切的劉秀，眸中閃過一道異色，可惜，沒有人會去管，他想了什么，想要做什么。

    “陛下說，此戰(zhàn)必勝！”太子衛(wèi)們歡呼起來。

    “陛下說，此戰(zhàn)必勝！”這是鳳衛(wèi)軍的歡呼。

    這樣的歡呼一層層席卷而去，雒陽城瞬間便活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陛下說，必勝啊！’

    郭圣通心頭難掩激動，她看著懷中的劉疆，把他往上拖了拖，然后單身撐起，翻身躍于馬背之上。鳳凰的幻影依舊圍繞著她不肯離去：“兒郎們！且隨我去！”

    馬蹄聲起，眾人分出一條道來，天子衛(wèi)們也在耿純和鄧禹的幫助下上了馬背：“愿隨太后、陛下而去！”

    第82章

    再次經(jīng)過三門峽，郭圣通忍不住有些唏噓。

    她此次之所以要將劉疆帶出來征戰(zhàn)的原因有四：其一，她希望能和劉疆多些相處的時(shí)日,不要因?yàn)槠饺彰τ谡拢雎粤四缸痈星椋黄涠?她希望能夠磨練劉疆，且讓他同天子衛(wèi)建立更深厚的感情；其三，她希望日后史書上,劉疆的輝煌能更多一點(diǎn)；其四，劉秀是去年四月中旬中的毒，如今最多還有兩月便要毒發(fā)身亡了。此時(shí)離宮,也算是避嫌。

    而即使是在行軍之中,天子衛(wèi)和劉疆的功課亦未曾間斷。

    只是,該讀書時(shí)，他們爬上了牛車擠著念，該習(xí)武時(shí)，騎馬,或提前沖到前方，在鄧禹等人的看護(hù)下,去‘打獵’。劉疆年齡最小,累了的時(shí)候，他的小跟班墨素拖著他走。墨素雖然不如鄧軒天生巨力，但他同其姐曾在外流浪多年，耐力也是這幫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孩子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一來二去這些孩子們之間的感情竟越發(fā)濃厚了。

    在沙場磨練出的感情是永生難以磨滅的。無他，只因有過共同經(jīng)歷磨難的經(jīng)歷。齊心協(xié)力為過一些事拼搏。

    而這群天子衛(wèi)，如今經(jīng)歷的便是他們短短四五年人生中最為艱苦的磨難。

    無論是騎馬還是打獵，不到萬不得已，鄧禹等人都不會插手幫助。這樣的經(jīng)歷有幾個(gè)世家子能經(jīng)歷？或許，這樣的出征對于大人們來說，意義在于一統(tǒng)天下，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畢生難忘的成長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跟著阿姐學(xué)過一點(diǎn)推拿之術(shù)的墨素，也在這段旅程中，讓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們徹底接納了他。

    幼帝劉疆，因其年齡最小，且從不言苦也慢慢的被真心接納，成了他們真正認(rèn)可的兄弟。

    而這，無疑是他們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財(cái)富。

    鄧禹看著因終于捉到了一只瘦弱兔子，而興奮地跳著大喊：“鄧軒你好厲害！陛下，我們抓到兔子了！”的天子衛(wèi)們，臉上露出了笑容：或許，這便是太后要不顧一切，力排眾議，且不惜變相承諾會給這幫孩子一點(diǎn)軍功的真正意義所在吧。

    “厲害。”劉疆累的喘氣，已然癱倒在了墨素身上。

    “陛下，時(shí)辰已然到了，我們該回去了！”鄧禹走了過去。

    劉疆自然向他伸出手來：“謝謝阿素。”

    墨素也累的夠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是你的影衛(wèi)。”

    這幫孩子都被軍士們一個(gè)個(gè)抱上了馬。一窩在軍士懷中，他們大部分都如劉疆一般立刻便睡著了。只剩還抓著那只瘦小兔子的鄧軒和耿秉。

    “那是我們抓到的兔子！”耿秉說，“不要放跑了，我們要去給太后看。”

    鄧軒也很累了，他牢牢攥著兔子的長耳朵，不說一句話。

    “加速回營！”鄧禹道。

    他們已然出來了一個(gè)時(shí)辰，出來前，大軍還未到今日的安營之地，但郭圣通告訴了他營地的位置。

    于是，馬蹄聲響起，軍士們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跟著鄧禹離去……

    夜幕降臨，郭圣通卻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今日劉疆他們到現(xiàn)在還未回來……她拼命地壓抑住胡思亂想的思緒，劉疆他們?nèi)ゲ东C的過程，她看過一次，沒看完便背過去哭了：一群四五歲的小孩，拖著一個(gè)兩歲的孩子能打出什么獵來？看著個(gè)小蟲就沖過去追，摔得四腳朝天哇哇大哭，哭了半天發(fā)現(xiàn)沒有人理，只能自己爬起來繼續(xù)走，邊走邊哭還得去打獵的。劉疆也好不到哪兒去。他雖然不哭，但那路可真不比宮里頭，他也不斷的摔跤。郭圣通看了一眼，心頭要碎了，怕再看下去自己便要忍不住沖過去將他抱起來哭。只能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后來每天的打獵，她都不敢去看，只能耐著心焦呆在大軍之中。

    可她卻從未遺漏過他們的消息：天子衛(wèi)們終于發(fā)現(xiàn)小蟲子不是可以吃的獵物了，他們摔跤了不會再哭，而是手拉手站起來繼續(xù)跑，疆兒慢慢地也能在崎嶇的山道上走穩(wěn)了，慢慢地也能跟著他們在樹林中跑了……

    郭圣通知道，她的教育方法是沒有錯的。只是每晚幫疆兒推拿的時(shí)候，看著他那嬌嫩身體上的青紫傷痕，她依舊會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畢竟，她的兒子，如今還不足三歲啊。

    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鄧將軍回來了！”

    郭圣通立刻起身跑了出去，營地入口。一群人正翻身下馬。她沖過去，劉疆還窩在鄧禹懷中未曾醒呢。

    “怎么今日怎么晚？”她忍不住問道。

    “這群小家伙，”鄧禹笑了，“他們終于抓到了第一個(gè)獵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所有聽到了這話的人都聚攏過來，圍成一個(gè)巨大的包圍圈：“陛下他們抓到獵物了？”

    劉疆依舊在沉睡，鄧軒卻有點(diǎn)清醒了過來。耿秉心頭有事睡的不是很沉，如今聽到‘獵物’二字，便秘密糊糊地嘟囔著：“我們要告訴太后娘娘，我們抓到獵物了！”

    天子和天子衛(wèi)打獵的事他們都是知道的，特別是之前一段時(shí)間，那些個(gè)孩子費(fèi)勁九牛二虎之力，弄了幾只蟲子回來說是獵物之時(shí)，他們可是笑岔了氣。心頭本來就覺得打仗帶著孩子來的軍士，背地里更是滿口譏諷之言。在天子衛(wèi)們終于知道手中的小蟲子其實(shí)不是獵物。他們平日里吃的rou，其實(shí)才算獵物之后，抱在一起狠狠哭過一場。第二日卻在眾人不看好的目光中繼續(xù)去‘打獵’后，這些嘲諷他們的人，才真正地意識到：這些生來便富貴無比的孩子，其實(shí)也是很不錯的。

    “是嗎？”郭圣通也是十分驚訝，“獵物在哪兒？”

    這下子更多的孩子都醒了。

    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鏡后，便開始七嘴八舌的講了起來。

    好一會兒，眾人才算是聽明白了：他們看到一只兔子，想盡各種辦法圍追堵截后，終于將兔子抓住了，現(xiàn)在兔子在鄧軒手中。

    鄧軒舉起了他手中的兔子。

    那兔子太瘦，太小了。

    可到了這時(shí)候，看著孩子們晶亮的眼神，那些個(gè)明明想說出諷刺之言的軍士，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嘴。

    “你們很厲害，”郭圣通道，“快去洗洗臉，用完哺食，便休息，明日還需要早起。”

    “太后！”耿秉道，“我們想吃我們自己打到的獵物。”

    所有的孩子都看向了郭圣通

    “太后，我們不要吃別的。”

    “太后，能不能讓我們吃我們自己打到的獵物？”

    郭圣通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問題。”

    孩子們歡呼起來。于是，剩下的幾個(gè)孩子也醒了，唯有劉疆，他睡得太沉，只不安地夢囈了句什么，把頭往鄧禹身上靠了靠，繼續(xù)睡。

    “只是這獵物，可能不夠你們吃，”郭圣通道，“我能不能讓人往里加點(diǎn)別的東西？”

    “不要，我們只要我們自己的東西！”他們道。

    “這不行，”鄧禹道，“你們還小，必須多吃點(diǎn)rou，這樣才長得高，長得壯。”

    可他們就是不要。

    “我去給他們煮，”郭圣通低下.身看著他們說，“我來煮，什么都不加，什么都不放，只用你們自己打到的獵物。好嗎？”

    這下所有人都高興了起來。

    “他們可比我小時(shí)候厲害多了！”有軍士嘆道。

    “我侄兒都七歲了。被嬌養(yǎng)的……人家還是世家子呢，都比他能吃苦。”

    一時(shí)之間，軍營中又熱鬧起來了。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對天子衛(wèi)都是贊美。

    “統(tǒng)領(lǐng)，”一戎裝女子對趙伊道，“該休息了。”

    “一幫四五歲的小孩，且能讓人刮目相待。我等必不能輸了去！”趙伊攥起拳頭，“林瑯，告訴姐妹們，明日安營后，我們加練武藝！對了，你去同墨斂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多造出些上次娘娘說的那種沙袋。明日起，不準(zhǔn)騎馬，一律跑步前行。女子本就比男兒體力差些，，我們是被娘娘親自選出來的鳳衛(wèi)軍，不能在沙場上拖后腿！”

    郭圣通將那兔rou切好，便將帶來的大箱子打開，取出人參和靈芝，先熬了會兒，再把兔rou到進(jìn)去。等全部熬好之后，再把靈芝、人參挑出來放著。

    這箱子是她特意從雒陽城帶出來的，一路上天子衛(wèi)的吃食中都加了這些，好讓他們能保持充足的體力。

    那么小的一只兔子，想要他們吃飽，只能是熬湯了。好在人參和靈芝的藥效融在湯中，也能發(fā)揮的很好。

    她將湯盛在二十只陶碗中，小心地給每個(gè)碗都分了一兩塊rou，然后命軍士端了出去。

    過了會兒，便見這幫孩子端著空碗過來了：“太后娘娘，還有湯嗎？”

    郭圣通看著鍋中還剩不足一碗的兔rou湯：“還有，不夠喝嗎？你把碗給我，我給你盛。”

    “太后娘娘能給我們盛在干凈的碗里嗎？陛下還沒喝，他和我們一起抓的兔子，湯很好喝，我們想也讓他喝。”

    郭圣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他在帳中睡覺，鄧禹將軍也在，我?guī)湍銈兌送搿！?/br>
    她果然拿了只干凈的碗，盛了湯和他們一道去了自己的帳子。

    鄧禹此時(shí)正翻著竹簡，守著劉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