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劉秀一時竟無法直視她的眼神,險些避了開去。 郭圣通心頭冷笑不已,臉上卻做出一副傷感樣子來:“看來果然是這樣了,想必那位jiejie若是在這邯鄲城,一定能做得比我好千百倍吧。” 她低頭,似乎很是傷感。 劉秀一時心頭更是不忍:‘麗華若是在這邯鄲城……麗華怎么會來這邯鄲城,陰家,陰家對他哭窮,在他戰(zhàn)事吃緊時,伸手問他要錢。麗華雖日日對著劉黃她們哭說要來找他,卻屢屢病倒不得成行……’ 他曾求娶過陰麗華多次,卻均被陰家拒絕……偏偏又是在他被封破虜將軍,陰麗華年紀已至19時。才拖了媒人示意讓他再次求娶…… 劉秀一時間心腸白結…… “蕭王,娘子,”葵女看出了他們之間的尷尬,“這哺食再不吃便要涼了呢。” 劉秀被葵女的話驚醒:“哦。” 郭圣通卻不說話,看上去仿佛傷心急了…… “蕭王,您是不知道啊,這哺食名為‘餃子’,是將面揉的開開的,裹了陷做出了的。上頭的褶子特別精致好看。別看這說起來簡單,但其實是我家娘子做了千百次才成功的。她啊,說是這冬日快到了,薊城太冷,蕭王在外頭想吃口熱食不容易。戰(zhàn)事又緊,便想著各種法兒來讓這哺食冷的慢些……”葵女聲音細細的,殷切的介紹著這食器中,劉秀從未見過的哺食。 劉秀拈起一顆餃子,放入口中,一咬,那滾熱鮮美的湯汁兒便滑入了口中。 他心頭大動:‘兩個女子,一個對他掏心掏肺,一個卻讓他看不出真心。這婢子說的對啊,放久了,這再熱的東西,也要涼了……’ 第20章 銅馬軍本身便是一個七拼八湊的大雜燴。在劉秀無恥的用rou湯勾引了七八日后,城里吃不飽穿不暖的銅馬軍終于將原本就存在的隔閡升級到了最大。 于是,劉秀不得不提前結束在邯鄲城的‘省親之旅’,因為,銅馬軍內(nèi)部大鬧一通后,竟開城門投降了! 對于劉秀要提前離開邯鄲城的事,郭圣通自然樂得其成。 劉秀還來不及感嘆,這短短數(shù)日的相聚太短時,便又匆匆忙忙整理行囊。 回邯鄲城時,他是兩手空空,這回薊城時。他卻行囊很鼓。郭圣通不知是從哪兒學來的做rou干的手藝,炮制的rou干竟可以直接吃,且味道十分鮮美。此次不僅給他準備了御寒衣物,還裝滿了rou干和其他的果脯。然后又說了一番后世八點檔常見的經(jīng)典話語后。才目送他遠去。 劉秀騎著馬,心頭guntang,這些日子,他總是忍不住將郭圣通與陰麗華做對比。想到這許多年,陰麗華竟是連件衣物都未與他縫制過,郭圣通在他心頭的地位自然又無形中拔高了不少。 其實,這真的是冤枉啊! 陰麗華的老本行是看書作詩寫字。他當年也愛的是這口,對于庖廚和刺繡什么的,陰麗華真的是有心無力! 不過,凡事最怕的,便是對比了。 劉秀心頭的感動郭圣通一點都沒接收到。眼見劉秀滾蛋了。她瞬間覺得天晴朗的要命。 剛要回去補眠,忽聽葵女一聲驚呼:“蕭王,您怎么又回來了?可是有什么東西忘了?” 郭圣通也萬般好奇,眼見著劉秀帶著親兵又返回,她心頭也是一緊:“文叔?” 劉秀跳下馬來,低聲問她:“初回來那日,我聽你在夢中喊什么‘麗華’是怎么回事?” 郭圣通呼了口氣,心說,原道他這幾日都不提是忘了,結果他卻是還記得的。 “什么麗華?”她道,“我卻沒聽說過這名字。” “就是初回來那日,你夢里見了什么?”劉秀問。 “容我想想……”她低頭苦思,“仿佛你我還有一看不清容顏的女子,額,仿佛那女子左眼下有顆淚痣。房屋被火燃了……利刃……記不清了。仿佛你為那女子擋刀,我又為你擋刀……那女子……那女子……” 她說的很不連貫,仿佛真是冥思苦想起的一般。 最后她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文叔,麗華是誰?可有什么不妥的?” “都無,”劉秀道,“我只是擔心你,看你夢里嚇的那樣子。” 郭圣通心頭一陣惡心,又聽劉秀道:“你好好歇著,少想有的沒的。還有,先前那女子,不如你。” 他低頭在她額上淺吻一記:“你在我心里頭是獨一無二的。我會想你。” 郭圣通愣在原地,直至劉秀的馬蹄消失…… “娘子,”葵女道,“落雪了。” 郭圣通抬起頭來:“哦。落雪了。” 真好,一場雪,便可以暫時先遮掩這漆黑的世界,讓它看上去干凈些了…… ———— 劉秀趕至薊城,正好聽聞銅馬軍內(nèi)部有竊語聲起。 原因無他,劉秀兵馬本就少于銅馬軍。銅馬軍投降后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便開始疑心會被坑殺。 畢竟,自白起后,所有降軍人數(shù)過多的,命運都是這般。 好吧,鄧禹,耿弇等一干大將,心里頭本來也是這樣想的。這坑殺比自己人數(shù)更多的降軍之事,本就天經(jīng)地義急了。 劉秀回到薊城后,面臨的便是這樣的局面。銅馬軍,他是必須要的,可,也不能讓原本跟隨他的人寒心!劉秀微一思索,便打開了紅色的錦囊。 與黃.色錦囊中縑帛所書不同,紅色錦囊腫所書的只有四個字:‘推心置腹’! 劉秀細品這四個字,越品便越是感嘆竹若大師用詞之準確。 他哪里知道,這‘推心置腹’一詞,乃后人對他收復銅馬之計的概括?這里只是被郭圣通搶先借用了。 劉秀枯坐一日,當目光移到那滿滿的行囊上時,靈機一動:‘有了!’ ———— 危險一觸即發(fā):幾十萬銅馬士卒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漢軍坑殺。而漢軍將領也對銅馬軍虎視眈眈,雙方都對對方充滿了極端的不信任。 若是此時,有一枚導火線燃起,后果將是無人能承受的。 劉秀走出帳營,發(fā)布的第一條命令便是讓銅馬軍按照原來的編制回到了自己的營內(nèi),燒鍋做飯。劉秀自己便帶著三五將士,取了一些郭圣通為他準備的rou干和果脯。去一個營帳,一個營帳的看望銅馬軍。他這頭分食食物給他們。隨著的親兵便‘無意’透露那食物乃夫人為劉秀單獨準備的。 劉秀天生便擅長扮演親和之人,否則當年昆陽之戰(zhàn)又怎么能使得一萬多漢軍奮不顧身去與王邑的四十多萬大軍決戰(zhàn)? 此時他對著這銅馬軍士卒噓寒問暖,又將自己的貼己之食分與眾人。那食物雖少,但得知那食物來源的士卒,哪里聽說過將軍會將自己的貼己食物分給士卒?一個個感動的不能自已。到了開飯時,劉秀竟干脆和他們一同席地而坐,款款而談,半點架子也無。這番作秀下來。竟是將這些燕趙之地的漢子感動的稀里嘩啦,只覺得蕭王人品高尚。心頭一個個下定決心要為他賣命至死…… 對于常年跟隨他的人,劉秀更是半點兒不吝嗇。將那剩下的食物盡數(shù)拿出請眾人吃宴。在宴上,又大談自己的理想,說到激動時,竟涕淚齊流。 當即將這群將士引得一個個拍著胸脯保證:大漢子孫本一家,一定不再歧視銅馬軍。會將銅馬軍當兄弟連襟看。 這番動作下來。一場隱形危機,便很快消弭無影了。 ———— 接下來,劉秀開始大刀闊斧的改軍。 先將銅馬軍中的老弱病殘選出來,給予錢財放其歸家;父子同在軍中的,讓父親領錢回家;兄弟同在軍中的,留一人,其余回家。 這一下,銅馬軍中剩下的,便是真正的精壯了。 由于已做通他身邊將士的工作,這些精壯,他便分給了跟隨自己的將士。慢慢將銅馬軍融入到了他自己的漢軍之中。 在這些都做的差不多時,陰識便派人送來了書信,同來的,還有一箱銅塊。 劉秀看著那書信上寫的他如何努力籌錢,如何辛苦為劉秀弄到這些好幫助劉秀的言論冷笑了一聲。卻手下了那箱銅塊。派人將銅塊送至了邯鄲城。 ———— 郭圣通坐守邯鄲城,突看到一箱銅塊從天而至。 再一細問,竟是陰識送給劉秀的。 劉秀派人送到她這里,讓她做日常花費用,這卻是前生沒有的事。郭圣通略一思索,心頭冷笑:“這錢來的當真及時!我這邊正尋思要不要再賣幾件首飾來維持邯鄲城的開支呢。” 那親兵忙道:“王讓我告訴夫人,夫人的嫁妝不可再用,已出去的,須慢慢贖回才好。這箱錢先留給夫人,將以往的嫁妝盡數(shù)贖回,剩下的若是不夠,王再想辦法。如今薊城已破,錢財卻是暫夠了。” 葵女走上前看了看那一箱的金燦燦,心頭一震,卻做出為難之色:“娘子,的確還是差……” “住口!”郭圣通斥道,“文叔在外多有不易。別給他添麻煩。” 葵女忙捂嘴退下。 那親兵卻是記在了心頭。 再隔幾日,便又是兩箱從薊城送來的銅塊。 郭圣通心頭掂量:之前的那些嫁妝錢,可算是成倍的回來了…… 她心頭一喜,便取出一塊銅塊,讓人買了幾十頭豬和許多麥子來。 使人磨了面粉,又宰了豬,給河內(nèi)郡送去幾頭。自留了幾頭為邯鄲城過年時用。剩下的盡數(shù)叫了所有仆從和婢女做了rou脯同糕點。裝了滿滿幾車,送往薊城。 ———— 薊城如今正蕭條,百業(yè)待興。 雖近過年時,卻氣氛格外冷清。 郭圣通這幾大車食物來的正是時候,眾人難免歡慶之極,對著劉秀又是一派恭維。劉秀覺得郭圣通為他大大長了臉。心頭也是高興的。加之這糕點和rou脯味道又是極為獨特的。 他開心之余,便又想到了前次親兵所言那銅塊只夠贖回首飾的。 如今薊城的錢卻并不多。他看了看,又硬擠出半箱來,叫親兵送至邯鄲城,為的卻是不讓郭圣通日后再花嫁妝錢。 廢話,讓夫人用嫁妝錢維持自己的地盤生計,這是男人該做的嗎? 郭圣通收到錢帛后。干脆又置辦了一大批北地冬日儲存最多的青菜,盡數(shù)包了餃子。好在這天氣夠冷,包好往露天一擱,便自個兒帶著冰凍上了。 于是浩浩蕩蕩二十多車餃子便運往了薊城。 餃子到了,下鍋一煮便能吃。這年過的便更愜意了。 南陽將士中,原本向著陰家的,此時也沒辦法昧著良心再說郭氏女不好。畢竟郭氏女做了些什么,他們?nèi)缃穸伎吹恼嬲娴摹_@滿營士卒吃著rou脯餃子,啃著糕點,嘴頭心里念的夫人也都是郭氏女…… 鄧禹挑起一顆餃子輕輕咬開,在這裊裊白氣中輕嘆一聲。至此再沒想過幫著老朋友陰識在劉秀跟前說陰家好話的事情了…… 第21章 北地人喜面食,故有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一說。 且,這面發(fā)的高低,據(jù)說能影響人來年的運勢。 郭圣通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不信,卻不能免俗,且這邯鄲城的貴婦多將這事兒當做一向談資。于是她一大早便也鉆了皰房。 面發(fā)好,她還沒等到結果,便見那風雪雨露中最小的阿露撩起襦裙跑了進來:“娘子,娘子,夫人來了!” 她一愣:“誰來了?” 阿露還未說話,她便聽到外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通兒,阿母來了。” 她手上的面粉還未擦掉,猝然抬頭,便看到了郭主熟悉的身影。 “阿母!”她眼眶一熱,跑了過去,投入她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