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啊？”

    “姊姊就是這樣，總是取巧！”趙迅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w嫣看著弟弟：“怎么取巧了？你不說個是非黑白，我就不讓你走。”

    趙鎮(zhèn)出征之后，趙迅比原先要懂事的多，走上前規(guī)矩給胭脂行禮后才道：“好教娘得知，先生是讓姊姊作詩的，可是姊姊說，她作詩不好，要畫畫。還說，若娘說她畫的好，那先生這邊就算過了。”

    趙嫣用手捂住臉，瞪著弟弟。胭脂把趙嫣摟到懷里：“聽到?jīng)]有，你弟弟都這樣說，你啊，好好地練練，不管是作詩還是畫畫，等你爹爹回來，好讓他高興高興！”

    趙嫣點頭，趙迅已經(jīng)坐下道：“娘，兒子覺得，兒子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一味憨玩！”

    “你才多大點孩子，就想這些？”胭脂嗔怪地拍拍小兒子的手就道：“你們哥哥只怕又不回來用晚膳了，我讓他們傳飯。吃完了，你們是想學(xué)作詩也好，畫畫也罷，都由得你們！”

    趙迅應(yīng)是，趙嫣已經(jīng)又要開口，見弟弟看著自己，趙嫣吐一下舌，沒有說話。

    “這是圣人命給殿下準(zhǔn)備的湯，殿下還是喝上兩口吧！”內(nèi)侍在旁恭敬地道。趙捷把筆放下，用手揉下眉心才問內(nèi)侍：“此刻，什么時辰了？”

    “快三更了！”內(nèi)侍恭敬地說，又給趙捷披上一件披風(fēng)，趙捷看著所剩無幾的奏折，用手?jǐn)n下披風(fēng)就喝了一口湯。

    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什么時候發(fā)作？是這幾日呢還是過上幾日？趙捷喝著湯，心里默默地想趙鎮(zhèn)提出這件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認(rèn)為太冒險了。但趙鎮(zhèn)依舊要這樣做，不冒險又怎能看出人心呢？

    趙捷把湯喝完，感到身子暖和了些就對內(nèi)侍道：“快三更了，我也就歇下吧！”

    內(nèi)侍應(yīng)是，趙捷往殿內(nèi)走去，那里有布設(shè)的床榻。內(nèi)侍服侍趙捷躺下，吹滅了燭。屋內(nèi)迅速地黑下去，外面什么聲音都聽不見，像任何一個夜晚一樣。

    嘭地一聲，汴京城內(nèi)某個坊市，突然起火。立即這一片篩鑼聲一片。

    永寧長公主被這篩鑼聲驚醒，掀開簾子看向遠(yuǎn)方，隔的遠(yuǎn)，但能瞧見火光已經(jīng)染紅半邊天。永寧長公主又手握成拳，牙不由咬住下唇。

    原本該在房內(nèi)的駙馬此刻并不在永寧長公主身邊，侍女已經(jīng)前來傳報：“公主，這火看起來有些厲害。公主還是換了衣衫，暫時躲避！”

    永寧長公主命侍女進來，侍女進屋點起燈，見到永寧長公主的神色，不由微微驚訝。永寧長公主命侍女去把朝服拿來。這讓侍女更加驚訝：“公主為何要……”

    “我讓你拿就拿來，還有，把首飾也給我拿過來，我要好好地，準(zhǔn)備，準(zhǔn)備！”永寧長公主的聲音透著激動，侍女再不敢相問，只是沉默地服侍永寧長公主換上衣衫。

    “起火了！”柴昭看著那離的很遠(yuǎn)的火光，眼中閃現(xiàn)驚喜，內(nèi)侍已前來服侍柴昭穿上衣衫：“官家，這起了火，您還是……”

    柴昭充耳未聞：“你還記得那封信嗎？還有，就是火光為號！”

    火光為號？內(nèi)侍猛然想起，眼中也有喜悅，做廢帝的侍從哪有做天子的內(nèi)侍來的那樣好。這也是內(nèi)侍死心塌地地原因，他們這些人，和那些大臣又不大一樣，一心所求的，只有自己過的好而已。

    火燒的越來越大，敲鑼的聲音也變的越來越響。城門之上的士兵們都被驚起，突然有個聲音大聲叫道：“趙天子不仁，篡朝謀位，天示警，今日就是趙天子覆滅之日！”

    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喊聲，讓士兵們都有些茫然失措。已有人呼應(yīng)：“趙天子不仁，我們打進宮去，請出真天子來！”

    初時只有一兩個安排好的喊，接著就有人動搖，跟著喊起來。有軍官前來，聽到這樣的喊聲大聲道：“難道你們要造反嗎？”

    話音剛落，最先開始喊的那個，已經(jīng)一刀把軍官給砍死。四周有火把被點燃，最先開始喊那個高舉起手中帶血的刀：“滅趙天子，擁真天子！”

    此刻就連最愚笨的人都能聽出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人開始遲疑起來，還有人趁機殺了平日看不上眼的人也跟著大聲喊叫起來。城門四周頓時大亂起來，有住在城門附近的平民聽到混亂之聲，不敢從家門里出來，只敢縮在被窩里，低聲念佛，但愿這些很快過去，不要驚擾到平民。

    趙捷睜開眼，來到窗前，雖然看不到火光，但能聞到越來越重的煙火味。

    “殿下，您是否……”內(nèi)侍已經(jīng)來到，趙捷擺手：“不必，趙先生他們來了沒有？”

    “趙相公等已經(jīng)來了，殿下您……”內(nèi)侍的話沒說完，趙捷就大步走出去，面上有激動之色，今日之后，自己就不再是孩子了。

    “臣等見過殿下，只是圣人那里，要不要？”有人恭敬地問趙捷，趙捷手一擺：“不必了，該讓娘和弟弟meimei們，好好地睡個覺。”

    胭脂從夢中驚醒，盡管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胭脂還是坐起身，殿內(nèi)的宮女已經(jīng)問道：“圣人，您……”

    “這時候什么時候？”胭脂打斷宮女的話，宮女已經(jīng)道：“剛打過四更。圣人，天亮還早，再睡會兒吧。還是圣人想要喝茶？”

    “我睡不著！”胭脂的話很直接，宮女不由有些驚訝，胭脂已經(jīng)披衣下床。宮女忙上前伺候，胭脂穿好衣服才道：“往前面去，我要見捷郎。”

    “可都這會兒了，內(nèi)外宮門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宮女更加驚訝，胭脂搖頭：“命他們把門打開，我往前面去。”

    宮女只有應(yīng)是，往前面去傳話。見胭脂要往前面去，所有被熄滅的燭又被點燃，總管內(nèi)侍前來勸阻胭脂：“圣人，這會兒了，而且……”

    “我要見我兒子，也要依足了規(guī)矩嗎？”胭脂已經(jīng)收拾好，冷冷地看著內(nèi)侍總管。內(nèi)侍總管急忙跪下：“只是，從……”

    “那從今日開了例就是！”胭脂的話不容置疑，總管內(nèi)侍也只有恭敬應(yīng)是。此刻宮外的那場火漸漸滅了，但四門被人點的火卻越來越急。

    跟隨前去，自然是有功勞，但這是建立在成功的基礎(chǔ)上，若不成功呢？有人在思議，先前那個大叫的又一刀把一個遲疑的人一刀殺死：“諸位就算不肯跟去，難道趙家天子會當(dāng)你們?nèi)珶o異心嗎？”

    這話打動了更多猶疑的人，見愿跟隨自己前去的人越來越多，大聲叫喊的那個，面上露出喜悅。手一揮就帶人前往皇宮。

    來到岔路口，見到另一叢人，兩邊的人相見就點頭，那叢人往德壽宮去。

    “我的襪子，還有我的靴子！”柴昭連聲催促，內(nèi)侍已經(jīng)把鞋襪拿過來，服侍柴昭穿上，柴昭在鏡子中照了照自己，露出笑容，這個天下，是自己的。

    鄒蕓娘也聽到了吵鬧聲，睜眼從床上坐起，難道說事情又有了變化，這幾年遇到的事，比別人幾輩子遇到的都要躲。如果真起了變化，那柴昭依舊是天子，不曉得他會怎么對待自己。

    鄒蕓娘緊緊皺眉，門被推開，蘭臺公主抹黑走進來，來到床頭爬上床偎依進鄒蕓娘懷里：“jiejie，我聽見有聲音，好害怕！”

    鄒蕓娘安慰著女兒，可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到底是福還是禍？

    永寧長公主的駙馬帶著人來到德壽宮前，除了他，還有幾位大臣。瞧見他們來到，看守德壽宮的侍衛(wèi)立即上前：“深夜到此，可有……”

    話沒說完，永寧長公主的駙馬就大聲喊道：“我們前來迎真天子，你們膽敢阻攔的話，就全殺了！”

    ☆、第268章 宮變（四）

    說話見，駙馬身后就涌出幾個人,手起刀落,砍倒了兩個侍衛(wèi)。剩下的侍衛(wèi)見事情陡變，互相看了一眼。

    那血濺到駙馬的臉上，駙馬感到一陣熱血涌上頭，拔劍出鞘：“諸位,撥亂反正就在今日！”

    跟隨駙馬前來的人并不少,此刻也大聲喊起來：“把亂反正,引真天子！”德壽宮并不算大,宮門口的喧鬧很快傳到柴照耳里,他催促著內(nèi)侍趕緊服侍自己穿好衣衫。

    德壽宮從院里到廊下的燈全被點亮，柴昭穿戴整齊,剛要走出門，門就被推開，看守德壽宮的侍衛(wèi)頭領(lǐng)和德壽宮的內(nèi)侍總管出現(xiàn)在門前。

    內(nèi)侍總管就像沒看見柴昭身上穿的那身冕服一樣,只是恭敬行禮：“殿下,有賊人作亂。太子殿下有詔，命您進宮中暫避！”

    侍衛(wèi)頭領(lǐng)已經(jīng)上前,柴昭眼中閃出怒火：“退下,朕當(dāng)然會進宮，但不是這時候，不是進宮暫避，而是，朕以皇帝的身份進宮！”

    內(nèi)侍總管像沒聽到柴昭的話一樣，面上笑容更盛：“殿下，您是剛睡醒吧？此刻進宮，或許還……”

    “或許什么？你們別以為朕沒有忠心于朕的人！”說著柴昭就指向?qū)m門口，此刻宮門口的喧鬧越來越大，甚至隱約能聽到有人高呼真天子。

    柴昭看向內(nèi)侍總管：“朕，才是真天子，不是趙家那小兒！”

    潘太皇太后早已從床上坐起身，整個人開始陷入一種驚恐，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做不到，是否自己的境遇會更糟？

    “太皇太后，這個時候，您該去尋官家！”宮女的話提醒了潘太皇太后。潘太皇太后急忙穿好衣服往外走。

    潘太皇太后走出門時，迎面走來一個內(nèi)侍，看見潘太皇太后就行禮下去：“老娘娘那里，只怕……，還請?zhí)侍笠岂{。”

    怎么這個時候，符太皇太后要不行了？潘太皇太后皺緊了眉：“此刻事情緊急，我還是……”內(nèi)侍不料潘太皇太后會這樣回答，想要再勸說，潘太皇太后已經(jīng)匆匆往前面去。內(nèi)侍嘆氣，轉(zhuǎn)身回到符太皇太后殿內(nèi)。

    符太皇太后也已起來，見到內(nèi)侍一個人回來，符太皇太后喉中連聲音都沒發(fā)出，只黯然地閉上眼，淚從眼角流下。

    內(nèi)侍上前給她掖好被角：“老娘娘，還有些時候才天亮，睡吧！”

    怎能睡的著？鄒蕓娘聽到懷里的女兒呼吸聲漸漸平靜，知道她已經(jīng)睡著，但鄒蕓娘自己是一點都睡不著的，這件事，到底會怎樣發(fā)展？鄒蕓娘心急如焚，卻不敢放下懷中的女兒出去看看。

    德壽宮門前的血越來越多，并沒有侍衛(wèi)肯放下手中的刀。駙馬的眉皺的很緊，對身邊人道：“搶上幾個，上前把宮門打開！”

    隨從應(yīng)是上前，侍衛(wèi)又上前阻攔，被人一刀砍在肩上。宮門是要從里面打開的，隨從看了看，就命人爬上樹，翻過宮墻去把門打開。

    侍衛(wèi)察覺他們的念頭，自然要上前阻攔，門前又是一陣激戰(zhàn)，刀槍之聲傳進宮內(nèi)。

    “你，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朕才是真天子，給朕跪下！”柴昭板起臉來，也算得上氣勢十足，可是侍衛(wèi)頭領(lǐng)和內(nèi)侍總管怎會把他的話放在眼里。

    兩人的眼中都有嘲諷的笑，柴昭大怒，搶上前去，就從侍衛(wèi)頭領(lǐng)腰下抽出刀，往侍衛(wèi)頭領(lǐng)身上砍去。

    侍衛(wèi)頭領(lǐng)輕輕一讓，就把刀奪下來，對柴昭道：“殿下還是稍安勿躁，跟隨我們?nèi)雽m，不然在混亂中，誰要動了殿下，那可是不好開交的！”

    “混賬，你們竟然想要弒君？”柴昭的聲音還是那樣充滿怒氣，卻有了一點點顫抖，畢竟他不想死，還想再次君臨天下，在自己的命令之下，所有的人都俯首帖耳。

    “殿下以為，就算他們能沖進來，帶走殿下，殿下還真能君臨天下嗎？”侍衛(wèi)頭領(lǐng)很有技巧地把柴昭的手制住又不傷了他。

    柴昭被制住，頓時大喊起來：“我是天子，你這個……”

    “林棟，你還不趕緊放下官家，丟下武器，跪地向官家懇求饒恕？”駙馬帶了人總算把宮門打開，趁機進去，一路來到此處，看見侍衛(wèi)頭領(lǐng)制住柴昭，駙馬立即大喊！

    “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永寧長公主的駙馬。您對這位官家，可真是忠心耿耿！”林棟并沒放開柴昭，只淡淡地道。

    “我的所有榮華富貴全從柴家來，自然是對柴家忠心！”駙馬的話讓林棟笑了：“您這話，要在去年十月說，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忠臣，可在此刻說出。不過是沽名釣譽！”

    林棟的話讓駙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接著駙馬就抽出刀：“你若不放下官家，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當(dāng)然不會放下殿下，官家臨走之前，對我的囑咐是，要保證這位殿下的安全，免得這位殿下出了什么事，被人拿出大做文章！”

    林棟才不管柴昭的掙扎，只對駙馬淡淡地說。

    “要弒君自然是你們，哪是……”駙馬的話被林棟打斷：“弒君，我可從沒說過要弒君的話。駙馬，今日，定不會讓你把人給帶走的，除非我死！”

    “還不趕緊把官家給放開！”潘太皇太后已經(jīng)趕到，看見這個局面，頓時大聲喊道。

    永寧駙馬已經(jīng)給潘太皇太后行禮：“臣參見太皇太后！”潘太皇太后點頭：“好，好，果真還有幾個忠臣。林棟，你還不趕緊把官家放開？”

    林棟看著潘太皇太后，突然一笑：“太皇太后真要臣把殿下放開？”

    “什么殿下，這是官家，是當(dāng)今天子，是……”潘太皇太后鏗鏘有力地打算繼續(xù)說下去，林棟又是一笑，對永寧駙馬道：“你和你身后的人，真要擁戴他重新登基？一個是非不分的黃口小兒！”

    柴昭忍不住在林棟手上咬了一口：“你放開朕！”

    林棟面上露出一絲笑，這絲笑很莫名，接著他的耳朵豎起，身子往邊上一轉(zhuǎn)，一只箭已經(jīng)擦著柴昭的身子飛過去。

    “快來救朕！”柴昭再次大喊，林棟用另一只手點他額頭一下：“你是傻呢還是傻？這箭，分明是要你性命的，這箭法，是符家的吧？從來都說符三郎箭法出眾，但不知道除了他，符家還有人箭法出眾！”

    既然被人發(fā)現(xiàn)了，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他并沒著甲胄，手上的弓箭在火光下閃閃發(fā)光：“放下官家，不然我頭一個殺了你！”

    “你的箭，殺了我之后，就要殺死的是柴家兒了吧？好計謀，到時放一把火，把這德壽宮中的人全都燒死，就說是官家的計謀，容不下柴家兒，然后，你們要擁戴誰？還是已經(jīng)說好，這次，就輪到符家做皇帝？”

    林棟的話讓符大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柴昭覺得自己聽不懂了，他們不是來救自己，然后讓自己重新君臨天下的人嗎？怎么林棟的意思，他們其實是想順便殺了自己，然后再推翻趙家？

    柴昭面上的神情已經(jīng)被駙馬看見，駙馬大喊：“官家，別聽他胡說，臣等可都是忠心耿耿的！”

    說完駙馬就催促符大郎：“趕緊，別和這些人廢話了！”

    符大郎的手已經(jīng)扣上弓弦，就在要出手的那一刻，符三郎的聲音傳來：“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要把手中的箭，對準(zhǔn)自己的兄長！”

    殿上臺階之上，不知什么時候符三郎已經(jīng)帶著人來到，符三郎手上的箭，也準(zhǔn)準(zhǔn)地對著符大郎，一旦符大郎把箭射出，接著就是符三郎把箭，射向自己的兄長。

    “三弟，父親說，當(dāng)日也是不得已！”算來，這還是符家兄弟的頭一次見面。符三郎聽到兄長的話，冷笑一聲：“是啊，不得已，所以我的妻兒就要被送到前面，讓我看著他們死去？你們此刻說什么不得已？”

    符大郎的手越勾越緊，柴昭已經(jīng)想跑，又往林棟手上咬了一口。這一口咬的重，林棟的手稍微松了點，柴昭就掙扎出來。

    符大郎的箭已經(jīng)射出，在半空之中，被符三郎的箭擊落。

    “大哥，你的箭法，還是比我差了些！”符三郎輕聲說著，又搭上第二只箭。駙馬已經(jīng)大喊道：“別再廢話，動手吧！”

    這一聲喊出，跟著駙馬來的那些人，立即開始在四處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