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第252章 亂生 柴昭面上現出冷意,符三郎更覺驚訝。柴昭已經看向符三郎:“表叔,你瞧,朕,雖為天子,卻被他們逼成這樣了。朕,實無可托之人。” 柴昭說的很真摯,但符三郎卻什么都答不出來。 柴昭繼續道:“今日,朕不過請趙家人進來宮中,趙家的人就這樣威脅,血濺宮門,等到異日,朕,這個天子,在他們眼中,豈不如傀儡一樣。這個天下,到時,到底是誰家之天下?” 符三郎明明白白聽出柴昭的意思了,雙手不由握緊。柴昭已經對符三郎:“表叔可愿幫我?” 符三郎知道自己只要說出一個是字,一切都不一樣。況且這也是君王的命令,身為臣子,該聽從的,但想到趙鎮,符三郎又覺得說不出這個是字。 柴昭看著符三郎,突然笑了:“不如,我陪著表叔去探探太皇太后?” “時已三更,臣,臣該出宮了!”符三郎的話讓柴昭笑了:“表叔何須如此?朕cao心國事,此刻怎能算天色已晚?” 宮門已該下鑰,但因今日有事,此刻的宮門還是大開的。趙德昭跪在宮門前,宮門前的禁軍,都手拿火把,卻沒一個人說話。 趙德昭看著宮門開處,除了一團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四周的安靜十分詭異,趙德昭在等待,等待著柴昭的軟化,或者,是……。 這樣的結局,趙德昭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可真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這一輩子,能為兒孫們做這一件事,也夠了。 寧壽殿內,帷幔低垂,符太皇太后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柴昭帶著符三郎走進來,符三郎的腳步放的很輕。柴昭已經走近符太皇太后的床邊,符三郎剛要行禮,卻看見床上的符太皇太后雙目緊閉,面色灰白。 符三郎頓感難受,出征之前,符太皇太后身體還很硬朗,對自己期望甚大,但現在,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表叔,我也不怕告訴您,曾祖母她,就是擔憂這件事,才會在告廟之后,突發卒中。”柴昭的話讓符三郎眼中有些濕潤,柴昭看向符太皇太后:“表叔,若母親還在,趙家舅舅的事,想來母親也能做出抉擇。” 趙瓊花和趙鎮是親兄妹,親兄妹之間,有什么話不能說?即便是有了爭執,親兄妹之間,也能很快化解。柴昭的意思符三郎明白,他只看著符太皇太后,久久不語。 “表叔方才說,已經很晚了,表叔也該回府了。來人,送表叔出去!”柴昭高喊來人,符三郎沉默地給柴昭行禮之后離開。 柴昭坐在符太皇太后身邊,看著符太皇太后,聲音喃喃:“曾祖母,我曉得,你是醒著的,你怎么不睜眼呢?您是不是怕,您害怕什么呢?您要的是我把這天下牢牢握在手心,我會做到的,你為何不高興呢?” 符太皇太后睜開雙眼,眼中有淚,柴昭又笑了:“曾祖母,您瞧,您和我比起來,是不是太沒手段了。我是天子,天子的話,是沒人能違抗的。” 符太皇太后眼中的淚流的更急,柴昭面上的喜悅更深,明日,會再次召見符三郎,到時,符三郎會答應的,取趙鎮而代之,這是讓任何人足以動心的事情。 符三郎出宮之時,并沒經過趙德昭所在的宮門,他看向那道宮門,眉頭深鎖卻什么都沒說。 趙德昭還跪在那里,風越來越冷,趙德昭覺得自己的膝蓋已經麻木了。 開著的宮門處,有人奔跑出來,趙德昭能看見,是個小內侍。這內侍并沒看趙德昭,而是高聲喊道:“官家有旨,賜寧國公,自盡!” 最后兩個字進到趙德昭耳里,不等趙德昭反應過來,一支箭已經飛來,直插趙德昭的喉嚨,趙德昭想要站起身,卻什么動作都沒有,血濺到內侍的靴上,內侍又道:“官家有旨,寧國公為國盡忠,當厚葬。并傳召趙府兒郎入宮,著意安慰!” 這一切胭脂和永和大長公主婆媳都不知道,她們倆被送進潘太皇太后殿后的一座小院落中。這座院落內的所有家具都是竹子做的,所有的角都是圓的。 抬頭看去,永和大長公主已經驚訝地道:“宮中,什么時候多了這么一座沒有梁的院落?” 沒有梁,那是連懸梁自盡都沒辦法,再加上這些家具。胭脂已經低聲道:“這是防止我們自盡呢。” “官家,到底要做什么?難道他真是被惡鬼附體?”永和大長公主坐在竹椅上,憂心忡忡。 胭脂坐在她的身邊:“公主,現在想什么都晚了,也許,官家是要用我們來威脅大郎。” 胭脂的話讓永和大長公主凄厲一笑,門被推開,宮女拿著食物進來,連裝食物的碗盤,也一概是竹做的。 柴昭,還真是嚴防死守,要防止自己和永和大長公主自殺。 “官家說,請柳國夫人和大長公主用膳,還說,若兩位不肯用的話,那只有去把兩位府上的下人都請來,兩位不肯用一頓,就殺一人,直到兩位用膳才可。” 宮女的語氣很恭敬,如同說最平常不過的事。 胭脂拿起筷子,端起碗,對宮女道:“還請回去轉告官家,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會死的。請官家放心。” 宮女退下,門重新關上。 “姐 姐,為何哥哥要讓趙家小娘子和我一起玩耍,還叮囑我,不能欺負趙家小娘子?”蘭臺公主問著鄒蕓娘,鄒蕓娘搖頭:“女兒,你要知道,在這宮中,要過的平安, 很多時候別問為什么?jiejie只能告訴你,要好好地過,就只有聽你兄長的話。他是天子,是這天下的主人。你,不能視他為普通兄長。” 蘭臺公主點頭,偎依進鄒蕓娘懷里,鄒蕓娘把女兒摟的很緊。 趙捷兄弟還在趙府門前等待,趙迅已經困的靠著哥哥的肩膀睡著。趙捷還睜著眼睛,等著事情的變化。 馬蹄聲傳來,不等趙捷抬頭,馬上的人已經道:“寧國公已為國盡忠,官家說,請趙家兩位小郎君,入宮去好生安慰著。” 話音剛落,就有人上前來拉趙捷兄弟,趙迅被吵醒,迷糊中說了一句:“娘,別吵我。”趙捷的一顆心在往下沉,祖父已經沒了,那娘和祖母呢?官家,到底要做什么?要把趙家連根拔起嗎? 趙捷把弟弟的手握緊,趙迅已經揉著眼睛,看著面前這一群人。這一次,趙捷沒有再反抗,當然,也是因為趙捷知道,反抗是沒有用的。 爹說過,任何時候,都要留著這條命,等待轉機。 趙捷帶著弟弟上了馬車,馬車離去,禁軍頭領已經把這座府邸圍住,在門口貼上封條,不許人出入。 老衛一直守在公主府門口,聽著外面的動靜,等到大門被貼上封條的聲音傳來,老衛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若說要抄沒,為何沒有旨意下來?若說什么都沒得罪,為何又做這樣的動作? 老衛轉身,身后所有的公主府下人都看著老衛,老衛嘆氣:“現在,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不許我們出入。先把兩個府邸的人都集中起來,還有廚房內的米糧有多少,都拿出來。從現在起,不管是誰,一天只能吃一頓,總要等到……” “咱們府里,還是有幾塊菜地,還有一塊田的。”有人突然這樣說。老衛不由苦笑:“那點菜,那點田,種出來又夠幾個人吃?” 兩個時辰前,這府里的人都還不擔憂要吃什么,可現在,擔憂吃什么就已迫在眉睫。 老衛吩咐完就往通向趙府的那道門走,好在外面雖被封住,里面的通道卻沒被封掉。見老衛過來,急的六神無主的老吳急忙迎上去:“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這才轉眼之間,就什么都變了。現在也出不去,要說十天半個月的,這府里吃的還夠,可再多,誰家存了這么些米糧?” 老衛把安排說下去,老吳點頭:“也只有如此了,但愿十天半個月之后,事情能有轉機。” 老衛眉頭緊皺,也許,十天半個月后,等來的是米糧全空,要府里這么多人都餓死的消息呢? 這一夜過去之后,趙德昭的死訊已經傳遍汴京城,只是有人想來趙府吊唁的時候,卻發現趙府被貼上了封條,包括旁邊的永和大長公主府。 這樣的變化讓眾人都摸不著頭腦,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趙鎮不是還在外面嗎? “祖父,祖父!”曹休匆匆跑進曹彬的房里,把這消息一說。 曹彬的白眉緊皺:“官家這是要做什么?” “現在外頭都在猜,在猜表兄是不是在外叛了,官家才這樣對待?”曹休的話讓曹彬搖頭:“不,你表兄不是這樣的人,況且這京中還有他的妻兒。” ☆、第253章 兵變 “祖父,事情很奇怪,表嫂和永和大長公主都不見了,包括侄兒侄女們。京城中都傳說,說是昨日表嫂和永和大長公主出宮之后,就消失了。”胭脂他們的 真正去向,柴昭并不想告訴別人。昨日胭脂和永和大長公主的馬車的確離開宮中,車內也坐了人,然后,這輛馬車徑自離開京城,以造成趙家全家離去,趙德昭羞慚 自殺的假象。 “又有風雨要來了。休兒,這一回是趙家,那下一回?”曹彬的話曹休怎不明白,下一回,也許就是曹家,是楊家,是曾為江山出力的人,是昔日曾和太祖,和世宗,并肩作戰的人家。 “娘,姊姊和外甥們,到底去了哪里?現在京中都在傳說,說姊夫反了。”胡府也被圍起來,但柴昭暫時沒有動胡府的人,允許他們家的管家人等可以出去采買些東西,只是出入都要接受嚴密檢查。 鄒蒹葭也能借此得到些消息,王氏的眉緊皺:“你姊姊,只怕并沒出宮,也許,就被扣在宮中。” 鄒蒹葭也這樣想,但柴昭究竟為什么要做這一切?王氏長長嘆息:“官家,只是要尋一個誅殺你姊夫的好借口罷了。” 以謀反的罪名誅殺趙鎮,這算得上是光明正大的。 “謀逆大罪,是誅九族的!”鄒蒹葭緩緩地道。王氏笑容里有些苦澀:“所以你想,你姊夫怎么會去做這些呢?官家,只是要這樣一個罪名罷了。蒹葭,你想辦法帶著孫兒離開吧。” “娘,我不走,我要陪著您!”王氏已經笑著搖頭:“陪著我做什么?我已風燭殘年了,大郎和小元宵,只怕逃不了。但你還能離開。” “怎么離開?出入他們都要細細地查。”鄒蒹葭有些沮喪地說,王氏沒有說話,只在那仔細地想,出入都要細細地查,出去了幾個人,回來時候都必定是要幾個。連相貌都要對上,那只能往不會被檢查到的地方去想了。 “糞桶!”只有糞桶,才不會被這樣細細地查,而糞桶,每隔幾日就要有人來收。到了這時,還能嫌棄什么惡臭?鄒蒹葭握住王氏的手,什么話都說不出。 汴京城外,符三郎勒住馬回頭望去,汴京城還是那樣巍峨壯觀,符三郎的眼神轉暗,等回到汴京城時,自己就和原來不一樣了。 符三郎策馬離去。 柴昭得到回報,面上露出笑容,現在,所有的事都已安排好,就等趙鎮自殺的消息傳來,那時,凡和趙鎮有聯系的人家,都該殺的殺抄的抄。這座江山,將被握在自己手中,永遠不放。 趙鎮并不知道汴京城里的傳言,只是在那算著日子,還有多少日子就該到汴京了。就能見到自己妻子了,以后,就再不分開了。 這日路上歇息,趙鎮剛在帳篷里坐下,趙樸就匆匆進來:“將軍,您可知道,現在汴京城里發生了什么?” “能發生什么事?”趙鎮笑著瞧向趙樸,趙樸整個人十分嚴肅:“將軍,汴京城里都在傳說您在外面反了,而且,夫人她們,失蹤了。寧國公慚愧不已,面向宮門自盡。天子下詔,厚葬寧國公。” 趙樸一口氣說完,趙鎮站起身,覺得喉頭傳來一陣腥氣,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趙樸看著地上的鮮血:“將軍,這件事,不管是……,您都要早做打算。” 打算?趙鎮擦掉唇角的鮮血:“進退都不能,我若因為這傳言不敢進京,不過是坐實了這傳言,到時官家自然可以下詔調兵來殺我。我若進京,只怕不等辯白,也就是個死。” 進退都只有死,趙鎮并不怕死,可是死之前,想要知道,妻兒到底在何方?趙樸見趙鎮已經冷靜下來,勸道:“將軍,您手上,可還有十萬大軍。” “先生要我真的反嗎?可反了又如何?天下還是柴家人的天下,天子是可以調兵撲滅的。” 趙鎮的擔憂趙樸當然曉得,帳外已傳來通報聲:“符將軍回來了。”不等趙鎮說請,符三郎就大踏步走進來。 趙樸看著符三郎,面上有擔憂神色。 符三郎已經開口:“趙鎮,你可知罪?”這句話一出口,趙樸就下意識地想去拔刀。趙鎮看向符三郎:“三郎,你我還真是有緣分,誰都想讓你來殺我。” 符三郎已經放聲大笑:“是啊,誰都想要我來殺你,這到底是為什么?難道我長的,一臉看過去就是忘恩負義的人?” 趙樸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了一小點,符三郎已經坐下:“表兄,我這次進京,發現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官家抱著的,是要把趙家連根拔起的心。表兄,你也別去想對官家進行辯白了,官家他,壓根就是要你死。” 功高震主,趙鎮不由苦笑一下。 趙樸也點頭:“符將軍說的對,將軍,為何不拼一把?若成了,那就……”趙鎮當然知道成功意味著什么,若失敗。 見趙鎮還在遲疑,符三郎已經道:“表嫂和侄兒們,全都被官家扣在宮中,我來,官家對我說,若你不同意自盡,那表嫂和侄兒們,會沒命的。” 符三郎話里的未盡之意,趙鎮聽出來了,就算自己真的自盡,柴昭也一樣會殺了自己的妻兒,橫豎都是死,趙鎮的雙手已經握成拳。 周德已經沖進來:“將軍,京中的傳言,我們都聽到了,官家這等不把功臣放在心上,反而要百般施計要將軍您的命。這等君王,算是倒行逆施。我們,為何要對他忠誠?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趙將軍,天子若這樣胡作非為,并不是社稷之福。到時,縱然不生靈涂炭,也會讓天下百姓,沒有活路。”趙樸也在勸說。 帳外已經傳來兵丁們的聲音:“趙將軍,當為天下百姓計。” 趙鎮看向趙樸和符三郎,符三郎拍向趙鎮的肩:“表兄,我的人望并不如你,我的人也不如你,我的功勞也不如你。” 趙鎮手握成拳,周德又道:“將軍,若有萬一,難道您就不想為夫人和郎君們報仇,還有……” “寧國公難道就要背上這樣一個名聲死去?將軍?天下事,不是任由君王顛倒黑白的。”趙鎮走出帳外,帳外已圍滿了人,符三郎到達之時,就已把柴昭下令要斬殺趙鎮的消息告訴了士兵們,又說此刻汴京城內,都在傳說趙鎮已經謀反。 士兵們頓時嘩然,若趙鎮謀反,那等回到京中,這些士兵們不但得不到封賞,反而會被牽連。既然如此,何不拱立趙鎮,而不是京中那個小兒? 趙鎮看向士兵們,尚未開口,士兵們已經推著兩個人過來,這兩人都做內侍打扮。符三郎已經走出:“這是官家派來監督我做這事的。” 內侍有些狼狽地大喊:“符將軍,官家可是答應過……” 符 三郎搖頭:“官家可有帶人前往敵人帳中,救出我妻兒之舉?官家可有在戰場之中,救我數次?官家真以為,他許下的這些好處,能讓我就此為他賣命,甚至不顧兄 弟情義?黃口小兒,以為搬弄唇舌,就能讓人自相殘殺。黃口小兒,以為自己是天子,就可以肆意?黃口小兒,今日能讓我來殺趙將軍,那等來日,自然也會讓別人 來殺我?真以為別人就能心甘情愿做他手里的刀? “符將軍,你也不想想,你的妻兒還在京中,你這一動作,難道你不要你妻兒的命了?”內侍還在大喊。 符三郎的手一動,已經一刀捅在內侍心口,接著把刀抽出,血滴在地上。符三郎淡淡地道:“久居宮中的人,才會以為,拿別人妻兒的命來威脅別人,別人會俯首聽耳。今日能如此威脅,來日自然會變本加厲。沒見過血的人,也想這樣威脅嗎?” 趙鎮贊了一聲:“好!”說著趙鎮手腕一翻,就把刀捅在另一個內侍心口。兩個內侍都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