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我們這不是一收到大哥生病的消息就趕來了,誰知剛趕到京,就聽說大哥沒了!”胡三嬸說著就抽出帕子,用帕子捂住臉哭起來。 胡二嬸也干嚎了幾聲:“你二叔還抱怨我,說就是來晚了一日,就沒見到最后一面?!?/br> 王氏用手揉一下額頭:“既然來了,也是一番意思,蒹葭,安排好住處沒有?” “娘,已經安排下去了?!编u蒹葭知道王氏不過是順口問問,但還是恭敬地答。 “安排下去就好,等你爹出了殯,就送他們回去。”王氏語氣還是沒變。胡二嬸的眼睛立即睜大,胡三嬸拉她一下,示意先住下來再說。 “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家兒媳,有個meimei可是在宮里做貴妃的,胭脂她的婆婆也是公主,你們想要做什么,可要掂量掂量?!痹摾⑵ぷ龃笃焓裁吹模跏辖^不會忘記。 胡三嬸和胡二嬸兩人的臉色又變了,胡二嬸怏怏地笑:“我們這不是想著二侄兒還小,大侄兒終究不是你肚子里出來的,想著幫襯幫襯你。” “有些人呢,不是親的,日子久了,彼此相待也是親的,有些呢,雖是親的,日子久了就知道,比那不親的還不如?!蓖跏侠淅湔f了這么幾句,就對鄒蒹葭道:“把他們送下去吧?!?/br> 鄒蒹葭點頭,讓胡二嬸他們下去。 王氏等這些人都走了,才用手按下額頭,真是一波沒平一波又起,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會安寧些? “娘,不用擔心,他們掀不起什么浪花?!编u蒹葭回來時見王氏這樣,上前安慰道。 “蒹葭,你知道嗎?自從鄒蕓娘那件事后,我就知道,不該小瞧不上任何人。不管怎么說,他們的行蹤一定要盯緊了?!蓖跏侠∴u蒹葭的手叮囑,鄒蒹葭點頭,胭脂母子,一定要盡快離開汴京。 “娘,以后哥哥做了皇帝,那我就成什么了?”蘭臺公主眨著大眼問鄒蕓娘,鄒蕓娘刮刮女兒小鼻子:“嬤嬤不是教過你嗎?” “可還是不大一樣?!碧m臺公主滿臉疑惑,鄒蕓娘把女兒抱在懷里:“女兒,你只要記住,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擔心就可以了?!?/br> 蘭臺公主似懂非懂點頭,鄒蕓娘又笑了,從此是可以真正安心了,成為太上貴妃,尊榮和以前一樣,卻不用再去想爭寵固寵的事。只要把女兒好好養大,尋個好夫婿,就夠了。 “娘娘,太上皇后命人給公主送來新禮服?!彪m然詔書已下,但還是要有個登基儀式,儀式的日子已經擇好,蘭臺公主也該前去恭賀兄長。 鄒蕓娘收起思緒,對宮女道:“定北候過世,太上皇后是怎么安排的?” 宮女服侍蘭臺公主換上禮服,笑著道:“定北候是太上皇后嫂嫂的父親,賜謚賜祭都是不一樣的。我聽說,那日,太尉會親自前去送殯?!?/br> “果真是不一樣!”鄒蕓娘淺淺一笑:“去,命人給胡府送份奠儀?!睂m女應是,蘭臺公主已經換好禮服,瞧向鄒蕓娘:“jiejie,好看嗎?” “好看,我的女兒,最好看了。”鄒蕓娘笑著和蘭臺公主說,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三嬸,現在這情形和原來不一樣,我們還說給大嫂撐腰,可現在瞧著,哪里需要我們撐腰?而且這幾日來吊唁的人,聽都沒聽過,比家里的……”胡二嬸和胡三嬸悄悄說著,胡三嬸白她一眼:“我們進京來做什么?不就是想討個官兒做?” “可是,聽到這些人,我都不敢上去說話。”胡二嬸都嚇的快要哭出來,她們在十里八村也算是體面的人家,可進了汴京才發現自己村里村氣,什么都沒用。 而且,最要緊的是,就算大著膽子和這些人說話,也答不上話,人家沒當面甩臉子已經算是好的。胡三嬸才不去聽胡二嬸的啰嗦,這次,一定不能像上次一樣,只要了點錢,一定要給兒子討個前程,免得自己給的那些學費都丟進水里了。 “你們是誰,怎么躲在這里?”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不滿在身后響起,胡三嬸站起身,看著問話的丫鬟,這幾日也瞧出來了,這些丫鬟背后的主家都是不好惹的。因此胡三嬸只是咳嗽一聲,端起架子道:“我們是這家里的人,你是哪府的?” 這丫鬟左右瞧瞧,家里的?可看她們打扮又不像是仆婦,但這神色又畏縮,到底是什么人? “院君你們原來在這里,方才娘子說,請你們回去用飯?!焙墓芗蚁眿D來了,瞧見胡二嬸她們就忙把人帶下去。 這丫鬟的眉一皺,院君?難道說是胡家家鄉來的人,這就不奇怪了。 “方才在外頭的是什么人?”府夫人前來胡府吊唁,只說了幾句就被主人家請回去,符夫人帶著人出來時候見胡二嬸等人躲著,就讓自己丫鬟去問問。 見丫鬟走回來,符夫人當然要問問清楚。丫鬟已經把猜測說出。符夫人不由勾唇一笑,原來如此,這樣兩個人,稍微待她們好一點,就不愁不為自己所用。 符夫人對丫鬟吩咐兩聲,丫鬟已經明白,轉身往里面去。來胡府吊唁的人頗多,只要不走進內院去,也沒多少人上來盤查。丫鬟在胡府內尋找,瞧見胡二嬸兩人,丫鬟急忙上前深深行禮:“兩位院君,我家主人聽說二位的身份,深感不安,特地命我前來抱歉?!?/br> 胡二嬸怎經得起兩句好話,面上立即笑開,胡三嬸的眼眨一下:“你家主人是誰?” “算來,和院君是極近的親戚呢,府上千金嫁的趙府,我家主人就是趙府的符夫人,算起來,是府上千金的嬸婆?!毖诀咝σ饕鞯卣f著。 胡二嬸還在想這是哪門子親戚,胡三嬸的眼就一亮:“原來是趙府的符夫人,我原先就聽說了,符夫人真是個溫和慈愛的,沒想到不得見面,真是遺憾。” “我家夫人說,等明日來時,再來和二位院君談談?!?/br> ☆、第210章 請見 丫鬟的話讓胡二嬸笑的滿臉皺紋都松了,丫鬟的眉不由微微一皺,接著聲音又和平日一樣:“兩位院君既不計較我的魯莽,那我先告辭了,明日再來?!?/br> 丫鬟說完又深深行禮,胡二嬸一把拉住丫鬟:“那,我問問,要是想做個官,你家夫人能不能?” “二嫂,這話你問一個丫鬟做什么?等明日,我們細細地去請教!”胡三嬸自覺自家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撞一下胡二嬸的胳膊,端莊一下對丫鬟說。 丫鬟應是,恭敬離去。 等丫鬟走的瞧不見了,胡二嬸才對胡三嬸道:“我們好容易才有這么個機會,怎么不細細問問?再說了,你難道不覺得這回,大嫂跟防賊似地防著我們?” “防著又如何?符夫人真要見我們,她能攔?她怎么攔?”胡三嬸鼻子里面哼出一聲,撣撣衣衫,瞧見管家娘子又在找人,瞧那樣子就是來找自己的。 胡三嬸暗自罵了一句,就跟狗似的跟著,等自己家兒子做了官,到時就要她們好看。管家娘子一眼瞧見胡二嬸她們在這,忙上前笑著道:“兩位院君原來在這里,娘子說,請你們兩位回去呢?!?/br> “來了這么幾日,不管去了哪都有人盯著,這是大嫂怕我們丟了不成?”胡三嬸冷冷說出一句。管家媳婦連個咯都沒有打:“怎么會呢,夫人這不是怕這里人多,擔心兩位……” 管家媳婦話沒說完,胡三嬸已經拉了胡二嬸往里面走。管家媳婦急忙跟上。 “你兩個嬸子來這些日子,有人瞧著她們呢,不必擔心?!蓖跏吓呐碾僦氖?,胭脂已經笑了:“娘,我不擔心這個,我只擔心您!” “擔心我做什么?胭脂,我比別人想的多,也想的開。”王氏看著胭脂緩緩地道,胭脂看著母親。王氏頭上的發白的更厲害了,這樣的憔悴讓胭脂想哭,但不能哭出來,胭脂只能努力地讓自己笑:“娘,我走了,也許,你會被遷怒。” “那又怎樣呢?你終究是嫁出去的女兒了。胭脂,不是說我們讓,有些事就不會發生。你那個二叔公,還有,雖是骨rou,可有時骨rou做的事情,比外人還狠呢?!?/br> 原來,王氏全都知道,胭脂又笑了:“原來,您全知道?!?/br> “別人家的事我可以不關心,但你是我的女兒,我怎會不關心呢?胭脂,走吧,走的遠遠的,去和姑爺團聚,胭脂,別擔心,我和公主都安排好了,不要擔心會連累到我們。”趙匡義做事,講究一個做的漂亮,面子上一定要過的去。 胡澄已經過世,胡大郎要守孝,元宵今年不過十一歲,等到長大承爵入仕還有數年。數年之后,誰知道又是什么光景。趙匡義總不能無緣無故對胡家下手?這也是王氏思前想后定下的。 去了西邊,胭脂和趙鎮團聚,到那時,不管多少封假信,王氏都不許女兒回來。王氏看著女兒,想多看看她,也許,這一送別,就再見不到女兒了。 也許,就看不到長大成人的外孫女了。趙嫣生的那樣漂亮,等長大了,一定是傾國傾城之姿??芍灰浪麄兒煤玫鼗钪?,就夠了。王氏摸上女兒的臉,一點點輕柔撫摸,要把女兒的樣子永遠記在心上。 “娘!”鄒蒹葭走進來,瞧見王氏和胭脂這樣,鄒蒹葭輕喚一聲。 王氏伸出手,把兒媳拉了坐下:“這兩天,你和你姊姊,好好說說話?!编u蒹葭點頭,看著胭脂想哭出來,又把淚強忍住。 胭脂握住鄒蒹葭的另一只手:“只要還活著,就總有見面的一天?!编u蒹葭點頭:“姊姊,不用擔心我們。這三年,我們好好守孝,門都不出?!?/br> 傻孩子,胭脂想說這樣的話,卻終究沒說出來。 “夫人,符夫人來了?!毖诀咴谕馔▊鳎跏掀鹕恚戳藘杉业挠H戚關系,符夫人常來也是常事,可現在王氏總覺得符夫人的微笑后面,總包含著禍心,但還是要前往應酬。 “陳國夫人這些日子,瞧著比前些日子好些。”符夫人和王氏彼此行禮后,符夫人關切地問。王氏道:“事情出了也沒什么法子?!?/br> “陳國夫人果然是想的開的?!狈蛉苏f了這么一句就道:“昨兒我才聽說,定北候老家的幾位親戚也進京了?算來我們也是親戚,也該彼此見面,免得回了鄉,在那抱怨我們不知禮數,自高自大,親戚來了也不請見?!?/br> 王氏看向符夫人,符夫人笑著看向王氏,面上神色那叫一個大方。丫鬟端茶上來,王氏請符夫人喝茶:“說起來,也該彼此請見的,只是你也曉得,我們胡家起于貧寒,老家的族人,難免有些……” “那又如何,誰家祖上不是起于貧寒,況且陳國夫人從沒為自己出身感到卑賤,為何此時反為族人如此自慚?”符夫人的話從來都是滴水不漏。 王氏把茶杯放下:“既然如此,還請夫人不要笑話。” “都是親戚,怎會取笑?”符夫人用帕子點一下唇角,看向王氏的眼里露出一絲輕蔑。王氏也回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旁邊服侍的人覺得這屋里突然冷了一下。 胡二嬸兩人一起來,就在屋里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那坐立難安,想讓人去打聽符夫人來了沒有,卻也曉得這些人叫不動。 胡三嬸倒好好地在那打扮,雖說穿著素服,可也在那把頭梳的光光的,臉也洗的干干凈凈的,連指甲縫里的常年污垢也用剪子摳出來。 胡二嬸見胡三嬸在那這樣收拾,嘴里不由嘀咕一句:“就算收拾了又如何,等回到家里還不是一樣弄臟?!?/br> “這不一樣,二嫂,你那嘴,再用青鹽漱漱,不然還有味。”胡二嬸一開口,胡三嬸就聞到一股蒜味,忙用手把鼻子遮了,對胡二嬸道。 “我們都認得快三十年了,你今兒還嫌棄這個?”胡二嬸口中嘀咕,但還是拿了牙刷青鹽,走到外面認真漱口。 “刷干凈些,以后,就要做官夫人了,哪能一張嘴一口大蒜味,一伸手指甲縫里全是泥。”胡三嬸不忘叮囑。 “知道了!”胡二嬸口里嘀咕著,繼續刷牙。 管家娘子前來請她們兩位,聽到這對話不由皺眉停步,做官夫人?這又怎么回事?聯想到符夫人今日特地要見這兩位,管家娘子的眉皺的更緊了,難道昨兒眼錯不見,她們倆和符夫人搭上線了? 管家娘子微一思索,繼續前行,進到院里。 胡二嬸抬頭瞧見管家娘子,歡喜極了。胡三嬸款款站起,語帶諷刺:“怎的,這么早,就叫我們去吃飯了?” “二位院君,榮安郡王府的符夫人來了,她說,請二位院君前去呢。”管家娘子就當沒聽到諷刺一樣,依舊規矩地說。 胡二嬸把牙刷一丟,拿著手巾胡亂地擦下嘴巴就對胡三嬸道:“三嬸子,我們快去?!焙龐鸢滓谎酆鸩诺溃骸凹笔裁?,還沒人給我們帶路呢?!?/br> 胡二嬸連連點頭,管家娘子心里泛起鄙夷,面上依舊恭敬地請這兩位在前走。 符夫人和王氏還是沒有說話,要照了王氏性子,此刻就該把符夫人攆出去,但王氏曉得,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因此王氏已把眼轉開,望著外面,仿佛百無聊賴。 這樣的神情絲毫不會讓符夫人生氣,她端起已經冷了的茶喝了一口,神情悠閑自在。 胡二嬸率先走進,一眼就看見符夫人,不等王氏引見,胡二嬸就一個箭步上前,對符夫人連連行禮:“這就是符夫人吧?哎呀,早知道是親戚了,就是一直不得見?!?/br> 雖說已有了心理準備,可這樣粗魯不堪的人,符夫人哪見過?符夫人身子不由微微后靠,面上笑容不變,起身要行禮。 胡三嬸見胡二嬸這樣,眉頭緊皺,生怕把符夫人給嚇跑了,到時就沒有官做。于是胡三嬸上前悄悄地把胡二嬸擠開,裝出斯文樣子給符夫人行禮:“見過夫人,夫人安好?!?/br> 總算這個沒有這樣的粗魯不堪了,符夫人面上微笑帶上幾分真的:“兩位請起,大家都是親戚,何須如此客氣!” “這不一樣,您可是……”胡二嬸搶先開口,胡三嬸已經拉著胡二嬸坐下,對符夫人道:“夫人您說笑了,按說本該彼此親熱,只是我們一直在家鄉,對夫人仰慕已久,卻從無得見,著實遺憾。” “二位若能在汴京長住,就能常得見了。”符夫人的話讓胡二嬸臉上又笑開了:“夫人這話說的是,只是我們……” 那有這樣急的,胡三嬸用胳膊一拐胡二嬸,對符夫人道:“這,要看大嫂的意思了,我們原本是想在這陪著大嫂,彼此親熱呢?!?/br> ☆、第211章 計劃 王氏冷眼瞧著她們兩個,并不開口,符夫人瞧見王氏這樣,心里不由冷笑幾聲。 “哎,夫人,不是個個都像您這樣寬厚的!”胡二嬸對王氏不接腔的行為十分憤怒,自然要趁機講幾句王氏的壞話。 胡三嬸卻曉得王氏是不在意別人講壞話的,況且符夫人的路數還沒摸到,萬一她護著王氏呢?于是胡三嬸就笑著道:“說來,我們本該陪著大嫂,不過侄兒娶了媳婦已經很多年,這媳婦當家,也是難免的。” 符夫人怎不明白胡家這兩人的意思,心中只是在品評這兩人值不值得?此刻聽到胡三嬸的話,符夫人對胡三嬸贊許地點頭。 胡三嬸看見符夫人對自己點頭,歡喜地就像瞧見一條大道在面前敞開,笑著道:“自然,我們也只想幫忙。” “彼此一家子,幫忙是一定的,幫了忙,才能得到回報,這才是一家子親戚。”符夫人的話是對著胡三嬸說的,胡三嬸更加歡喜。 王氏看向符夫人,符夫人并不擔心被王氏看出什么,對王氏勾唇一笑:“怎的,陳國夫人,我的話不對嗎?” “夫人的話,并無不對,只是……”符夫人不等王氏說完,就站起身:“來的時候長了,也該走了。告辭?!?/br> 胡二嬸哪有胡三嬸那么聰明,見符腹痛站起身,胡二嬸差點就急的叫出來。胡三嬸緊緊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