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我怎么不明白了?天下的男子這樣多,不喜歡了,就另尋一個就是,何必非只要這么一個。而且誰知道他是良人還是惡人?” “可他和你,過的好好的。”云夢公主用帕子捂住臉,聲音從帕子后面傳出來。 “我的良人,未必是你的良人。為何你連這都不明白?”胭脂的語氣平靜,云夢公主不由愣在那里,這樣的話,從沒聽過。 胭脂把云夢公主的帕子拿開:“現在明白了吧。這帕子就送你好了,全是眼淚。” “你就不怕,我拿了帕子去做些什么?”云夢公主的聲音還是帶著郁悶。 “如果我真怕,就不會把帕子給你。況且說了,我的丈夫如果不能相信我,而是去相信別人。這樣的丈夫,要他何用呢?”胭脂說完就笑了。 云夢公主把帕子從臉上拿下來,看著胭脂若有所思,這樣的話還從沒聽過呢。胭脂并沒瞧云夢公主,思緒卻飄的很遠。想到趙鎮,想到過往,還想到自己肚里的孩子。 以后,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告訴他,人是該有自己的堅持。 殿內再次沉默,云夢公主看著胭脂,原本該有嫉妒有憤恨,但云夢公主此刻內心卻十分平靜,該有的嫉妒和憤恨都沒有。 也許,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樣的男子。云夢公主又想起那日在茶樓上,胭脂的那番話了。 云夢公主輕嘆一聲,胭脂看著云夢公主:“我想,你有一日,會尋到對你自己更好的男子。” 也許吧。云夢公主淺淺一笑,沒有說話。宮人已經捧著天子的賞賜走進來,胭脂接了賞賜,還要再去拜見潘皇后。 皇后殿內的宮女已經道:“圣人擔心太子妃,已經前往東宮,臨走前命奴對娘子道。還請娘子送李家小娘子出去。” 這是把胭脂當做自己外甥媳婦的做法,胭脂應是,請云夢公主在前先行。云夢公主瞧著胭脂,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 胭脂走出昭陽殿,等在那的老衛把手里的斗篷給胭脂披上,就對胭脂道:“娘子,殿內的情形都已經知道了,娘子真是好膽色。” “我還以為,衛婆婆您會怪我沒先答應下來,然后再議呢。”胭脂對老衛笑著道。老衛已經搖頭:“這要看怎么說了。按常理也是該先答應下來。不過不答應呢,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不管怎么說,我這會兒都累了。”胭脂用手捂住嘴打個哈欠,內侍已經把步輦抬來,這一回胭脂沒有遲疑就坐上去,在眾人的簇擁下出宮回府。 “知道了。這位趙娘子,還真是和別人不一樣。”潘皇后來到東宮,探望過宋氏,已有宮人前來把胭脂已經出宮的消息告訴潘皇后,潘皇后只說了這么一句。 躺在床上的宋氏聽到潘皇后的話,對潘皇后笑道:“還想請問圣人,這位趙娘子,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樣呢?” “按說該治她無禮的罪,但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做皇后的人,是需要大度的。”潘皇后看向宋氏,語氣意味深長。 宋氏的臉微微一紅:“圣人說的是,之前都是媳婦的錯。”鄒蕓娘在旁手悄握成拳,此刻就是機會。抓住皇后注意力的機會。 若太子登基,這位就是太后,到時得到太后和皇后的雙重關愛,簡直就是無往而不利。 “圣人這話,妾要斗膽駁一駁。”鄒蕓娘含笑開口,潘皇后瞧向鄒蕓娘:“哦,你要怎么駁?” 鄒蕓娘當做沒看到宋氏的暗示,對潘皇后微微行了一禮才道:“太子妃殿下,是位十分寬容大度的人。妾除了圣人之外,所見的,也只有太子妃一人。” 潘皇后沒想到鄒蕓娘竟這樣伶牙俐齒,看向宋氏微微頜首:“我倒忘了這一茬了。” “蕓娘進入東宮,對媳婦十分幫忙。媳婦以為,蕓娘也當賞。”宋氏抓住機會,大膽開口。 “太子妃,妾并不是圖賞賜的。”鄒蕓娘再次表白,潘皇后已經笑了:“不管怎么說,你都是不錯的。來人,賞鄒孺子一柄如意。” 有宮人領命而去,鄒蕓娘對潘皇后拜下:“妾多謝圣人賞賜。” “東宮妃妾,和睦才是常態。”潘皇后也不愿天子廢太子,別的皇子和太子比起來,都沒太子這樣貼心。既然這段時間東宮相處和睦是鄒蕓娘的功勞,潘皇后并不吝嗇賞賜。 宋氏面上露出安心的笑,現在,就只希望自己腹中這個孩子,能是個男孩。嫡子,可不是庶長子能比的。 和宋氏這邊歡喜無限比,李素娥坐在榻上,幾乎是呆住。宋氏竟然有了身孕,一旦生下兒子,那柴昭就會被撇到一邊去。什么天子的第一個皇孫,也比不上嫡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那才是真正的貴重,從一開始,就贏了其他兄弟一大截。 “李孺子,您要不要去給太子妃賀喜?”侍女小心翼翼地問。李素娥拿起一個引枕,就往地上砸去,侍女不敢再說。自從鄒蕓娘進宮,李素娥的脾氣就越來越壞。被人奪去寵愛也就罷了,偏偏還連宋氏都有了孕。 李素娥,怎么能忍? “太子妃這一胎,來的好。”符夫人聽的宋氏有喜,不由為趙瓊花擔憂,等趙匡義一回來,就來尋趙匡義說話,誰知趙匡義這樣來了一句,符夫人的眉皺起。 “夫人,你們那些畢竟都是婦人手段。不過用在東宮之中,也就夠了。夫人,你要知道,現在最怕太子妃生下兒子的,是李素娥。” 趙匡義提醒符夫人,符夫人頓時明白,李素娥不值一提,可她身后還有韓家,還有韓夫人。韓家,只怕不愿意宋氏能平安為太子,生下嫡子。 “只是,宮中森嚴,要如何去辦?”符夫人的話讓趙匡義笑了:“我們,只用等李素娥羞怒成狂就好。” 放出風聲,說宋氏這胎,十之八九是個男胎,李素娥一定會去找韓家出主意的。韓夫人,是皇后的meimei。 作者有話要說:嫡庶的最主要區別是在繼承權上,而且是指爵位繼承權或者皇位繼承權,至于財產繼承權,我國從漢武帝之后,就逐漸讓嫡庶在財產繼承權上是平等的。嫡子貴重,貴重在他的爵位繼承權或者皇位繼承權,是優先庶出。 ☆、第156章 戰場 符夫人看著趙匡義的笑,也淺淺一笑,最要緊的是保住太子的位置,至于別的,就由他們去爭,自家只要做這個漁翁就好。 “瓊花那里,我會去安她的心。”符夫人的話讓趙匡義又笑了:“瓊花去過一次庵里,倒和原先不一樣了。這才是趙家的女兒。”符夫人深以為然。 “娘子,你不知道我差點嚇壞了,以為您這孩子,會在宮里出生。”紅玉給胭脂遞了個手爐過去,嘴里還不忘表示擔心。 “要在宮里,就不擔心了。宮里那么多的御醫呢。”胭脂今日已經累極,從宮里出來后,又和王氏永和長公主等人分別說過了話,此刻已經閉上眼。 紅玉見胭脂一臉倦意,沒有再說,扶了胭脂躺下,放下帳子時候紅玉想到一件事,急忙道:“娘子,陳國夫人方才叮囑我們,說要守在你床邊,您肚皮發緊,只怕就是……” 紅玉沒有得到胭脂的回答,只得把帳子放下,并沒像原先一樣退出而是抱來被褥在地上鋪上,要在夜里陪伴胭脂。 “胭脂這個孩子,比我想的還要聰明。”永和長公主和老衛也在談著胭脂。老衛笑了:“公主的眼從來都沒有錯的。” “不是沒錯過,只是見得多了,就明白了。”永和長公主不愿提起舊事,只說了這么一句就道:“現在太子妃懷了身孕,太子想來也無暇去顧忌別的事。我想,等明年三月,牡丹花開的時節,辦一場賞花宴。” 這是要給趙瓊花擇婿的打算,老衛應是后又道:“公主能這樣想,很好。若非,” “原先的事,我已經知道錯在哪里。現在也只是盡力彌補罷了。”永和長公主知道老衛的意思,剛嫁給趙德昭的時候,永和長公主對繼子繼女,不過是偶爾遣人去問候一下罷了,并沒更多的照顧。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駙馬一定會很歡喜的。”老衛的話讓永和長公主面上閃過一絲甜蜜的笑:“他待我好,我也就待他好。這樣好來好去,這日子,不就慢慢地甜起來。” 縱然高貴如公主,也會露出這樣的小兒女態,老衛又笑了,笑容里有些感慨,若早就如此,是否公主的日子會過的更好?而不是經歷過那樣的坎坷? 胭脂睡的正香,感覺到肚子有什么東西在往下墜,不光如此,肚子還開始疼痛起來,胭脂的眉皺了好幾下,清醒過來。 睜開眼,屋中已經點起許多的燈燭,照的如同白日一般。紅柳紅玉兩人已經在那指揮小丫鬟們:“趕緊去燒水,衛婆婆請來沒有?陳國夫人那里,也要趕緊派人去請。” 這都是怎么了?胭脂剛想問出來,就覺得肚子像被誰踢了一腳,疼的極其厲害。老衛披著衣衫走進屋里,見胭脂皺眉就用手往胭脂肚子上摸了摸,接著就對胭脂道:“娘子,您這是快要發動了。您放心,有我在呢。” 發動?那就是要瓜熟蒂落了?胭脂的眉皺的更緊,勉強對老衛笑一笑:“這孩子,真是個調皮的,這時候讓人不能好好睡。” 話說的斷斷續續,接著胭脂忍不住,又哎呀了一聲。 “我說胭脂,你就別說話了,趕緊的,把力氣省著,等著生兒子時候用。”王氏也鄒了進來,聽到胭脂的話就喝住女兒。 “娘,要不是兒子,是個閨女呢?”胭脂額頭上已經有汗,紅柳拿著帕子給胭脂擦額頭上的汗。 “閨女也好,先閨女后小子,這才好呢。”王氏心疼女兒,接過紅柳手上的帕子就給胭脂擦著額上的汗。見胭脂又要說話,王氏瞪女兒一眼:“不許說話,好好地想著該怎么用力生孩子?” 胭脂想笑一笑,但肚子里又傳來疼痛,胭脂啊了一聲,咬牙也忍不住。 “外頭,怎么這么吵?”趙瓊花一向淺眠,微有點風吹草動就醒來。她的臥室,從來都是門窗緊閉,守夜的丫鬟都是要睡覺輕的,絕不能呼吸聲重的。 胭脂的院子離趙瓊花的院子不遠,那里腳步雜沓,早已傳進趙瓊花的耳里,她睜開眼不滿地問守夜丫鬟。 “四娘子,算著日子,只怕今兒娘子就該發動了。”守夜的是輕云,她披著衣衫坐起來,掀起簾子來到趙瓊花床邊解釋。 “真是好吵。”旁人覺得聲音不大,但對趙瓊花來說,這時候的聲音簡直大的沒有辦法。她用枕頭捂住耳朵,不想去聽。 “四娘子,奴來給您捏著肩膀,只怕要好睡一些。”說著輕云就從床上的抽屜里,拿出放了藥可以助眠的小枕頭,換掉趙瓊花此刻枕著的,又伸手替趙瓊花按著肩膀。 趙瓊花聞著枕頭上的藥香,又被輕云按著肩膀,覺得十分舒服,閉上眼忽略著耳邊那些聲音,漸漸睡著。 輕云服侍她久了,曉得她雖然已經睡著,但沒有睡熟,并不敢離開,而是坐在床頭繼續給趙瓊花捏著肩膀,直到趙瓊花聽起來已經像睡熟,輕云才悄悄地把手放開,等了許久,等不到趙瓊花動作。輕云才敢慢慢站起,回到守夜睡的床上。 沾上枕頭輕云立即就睡著,睡著之前還忍不住哀嘆一下,也不知道這淺眠的事,什么時候才能好。 “瞧你收到信這樣歡喜,信上寫的什么?”符三郎和趙鎮這半年多在軍中共同起居,關系和原先在汴京城時完全不一樣,符三郎見趙鎮收到信就笑的像個傻瓜似的,一邊取笑著他,一邊要去拿趙鎮的信。 趙鎮呵呵一笑:“不許看。不過可以告訴你,我媳婦,剛給我生了個兒子。”趙鎮算著日子,胭脂也就在這段時候生產,早等了許久。 今日一接到這封信,知道胭脂已經給自己生下一個兒子,心里的歡喜怎么都忍不住。符三郎伸手捶趙鎮一下:“不錯,和我一樣了。不對,我還有個閨女,你啊,還差遠了。” 趙鎮把信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處,白符三郎一眼:“等以后,我生好幾個閨女,而且我閨女,一定比你閨女生的好。” 符三郎哧地一聲,趙鎮也不去理他。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伴著尖利的叫聲:“敵人來襲。” 符三郎和趙鎮都收起面上神色,各自翻身上馬,往營外沖去。 這股敵人本想起突襲之功,誰知被周軍發現,改變戰略,從突襲變成強攻。軍中的號角一聲接一聲,大隊人馬已經趕來。 敵軍將領見狀,指揮人馬打算后退。符三郎有一手好箭術,只帶著人在后面放箭,并不像趙鎮一樣帶人在前面追擊敵人。 趙鎮見敵人已經打算后退,指揮人上前追擊。符三郎看準敵人將領,彎弓搭箭,要把這敵將射下來。 箭擦著敵將耳朵邊飛過,敵將在后退時候并不慌亂,見一支箭飛來,這敵將拿起弓,在馬上對著符三郎所在方向就是一箭。 主將如此,敵人中有善射的,當然也跟著主將,于是箭如雨下,都往符三郎那邊去。符三郎身邊本有士兵手里拿著盾牌,但這陣箭雨太猛,盾牌擋不住。 符三郎當時為了貪功,站的位置又離的近了些。符三郎正要后退,一支箭射中他的肩膀,符三郎忍痛沒把箭拔出,依舊彎弓搭箭,想把敵將給射下來。 趙鎮正帶人追擊,突遇一片箭雨,急忙手拿盾牌遮擋,箭雨過后,趙鎮往符三郎那個方向看去,見符三郎中了一箭,依舊彎弓搭箭想射敵人。趙鎮心中大驚,讓副手替自己帶領人追究敵軍。 趙鎮用盾牌擋住自己就往符三郎那邊跑去,口里叫著危險,趙鎮就把符三郎整個抱住,撲倒在地。符三郎被撲倒在地時,一支箭擦著符三郎耳朵邊過去。 敵軍見這邊追擊甚猛,雖依舊放箭,但不像方才那么密集,符三郎看著那支擦著自己耳朵過去的箭,若不是趙鎮飛奔過來把自己撲倒,那這支箭就是往后心來的。 趙鎮已經罵道:“你傻啊?功勞要緊,還是你的命要緊。總要先護住自己,才能把敵將射死。” 自己傻嗎?符三郎聽著趙鎮的罵聲,眼眨了眨。趙鎮的副手已經走過來:“兩位將軍,雖沒抓到敵將,但這股敵軍已經被沖散,還抓到十來個俘虜。” 趙鎮站起身:“好,好。”符三郎坐在地上并沒起身,只是看著趙鎮,趙鎮回頭瞧著他:“你傻坐在這里做什么?我們還要把這件事稟告主帥。下回你可不能站這么近了。你是射箭的,不是像我這樣動刀動槍的。” 符三郎突然笑了出來,笑的還十分開心,趙鎮看著符三郎越發疑惑不解:“你怎么了,難道真的傻了?” 符三郎搖頭:“不,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謝謝你,趙兄。”趙鎮又露出笑:“謝什么謝啊?我們一起上過戰場,下回換你救我就好。” ☆、第157章 元宵 符三郎看著趙鎮,突地又笑了:“好,我救你,下一回,我一定救你。”趙鎮呵呵一笑,拉了符三郎去看士兵們打掃戰場。 邊關的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元宵節了,這一年的元宵節過的比往年更加熱鬧。收復唐國,邊關那里連打勝仗,上一年又是風調雨順,除江南例行發了水災之外,并沒什么別的大災。 國事之外,家事也很順利。太子妃有了喜,太子似乎也不像原先那樣荒唐,天子那廢太子的心又慢慢淡了。畢竟廢立太子,牽扯太大了。 國事家事都順,這一年的元宵過的特別熱鬧。正日子那天,天子還一反常態,在宮中設宴,款待上戰場的各位將士家人。 趙府該去的本是胭脂,不過胭脂還在坐月子,就由趙瓊花代去。永和長公主也在赴宴之列,由她帶了趙瓊花去,胭脂也會放心,誰知永和長公主前一晚偶感風寒,于是趙瓊花只能被符夫人帶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