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話都被胭脂說完了,吳氏有些無奈,胭脂已經看向符夫人:“二嬸婆,您也不愿意老魏,背了這么一個罪名吧?” “讓娟兒跟你去吧。”符夫人覺得頭又開始疼起來。 胭脂對符夫人微微點頭,帶上娟兒出去,等一出屋,娟兒就對胭脂道:“娘子,我是服侍小娘子們的,我和紅玉,可不一樣。” “你是怕被牽連?”胭脂笑著問娟兒,娟兒面上有難堪之色:“娘子,這件事,雖說夫人不喜歡您,可您,多說兩句好話也沒什么。” “說了好話,也不能讓二嬸婆喜歡我啊。”胭脂帶著娟兒,已經走到老魏暫住的屋子。娟兒越發急了:“娘子,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 “娟兒啊!”胭脂把手放在娟兒的肩膀上:“不是我不想和和氣氣,而是二嬸婆不想和我和和氣氣的。” 娟兒面上有糾結之色,胭脂把老魏的屋門打開,這間屋子很小,不過放了一榻一桌。一眼就能看穿。 娟兒的嘴微微撅起:“這里有什么好看的啊,就算要偷,她也不會把東西藏在這里。” 胭脂想的和娟兒想的不一樣,老魏定是領命行事,符夫人是不會動手的,裝藥粉也好,做什么都好,都該有個東西裝著,既然符夫人不肯讓人搜老魏的身,那就來屋子里碰碰運氣。 娟兒用手捂住鼻子,把老魏的被子掀開,里面什么都沒有,娟兒失望地把被子放下。 娟兒又拿起枕頭,見枕頭下面沒什么,要放下時,胭脂啊了一聲:“那是什么?” 娟兒這才瞧見角落處,有個很小的玉瓶,像是裝什么要緊東西的。娟兒把這玉瓶撿起,對胭脂道:“瞧著倒像是裝珍珠粉的。” 胭脂接過玉瓶,見這玉瓶的玉色瑩潤,打開,里面什么都沒有。娟兒笑了:“這定是夫人用完了珍珠粉,把瓶子隨便賞人了。這種玉瓶,我也有幾個呢。” 胭脂并沒在意娟兒的話,只是仔細瞧著這瓶子,里面雖然空了,但底部還有一點點粉末。胭脂小心倒出來,對娟兒道:“這不像是珍珠粉。” 珍珠粉是有光潤的,這個粉末卻沒有這樣的光潤。娟兒也發現了,眉頭不由一皺:“不是珍珠粉,那是什么,總不會是……” 說著娟兒聲音放的低低的:“聽說,有些人會用毒藥害人,難道是裝毒藥的。” 胭脂已經把粉末放回玉瓶里:“是什么東西,我們回去問問二嬸婆就好。”娟兒點頭,和胭脂一起出去。 胭脂把手在符夫人面前攤開:“在老魏房里發現了這個。” “不過是一個裝珍珠粉的瓶子,算個什么,誰的匣子里,沒有這個?”符夫人一眼認出這個玉瓶就是當初裝藥粉的,心里一驚,面上卻半分沒露出來。 “這瓶底還有一點點粉末,并不是珍珠粉。”胭脂說完看向老魏:“你能告訴我,這是裝什么的?” 老魏瞧見玉瓶被拿出來,也嚇了一跳,等聽到符夫人的話,老魏立即不怕了,有什么好怕,就說是珍珠粉好了。于是脖子一梗:“就是裝珍珠粉的,夫人把空瓶賞了我。” “胡氏,這件事,你要胡攪蠻纏到什么時候?”符夫人再次開口。 胭脂笑了:“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誰知道哪里來的,不如送回京城,請太醫來瞧瞧,到底是什么粉末?” 符夫人可不敢擔保太醫里面人人都不曉得這粉末是什么,不由微微皺眉。老魏也感到害怕,看向符夫人。 老魏死了事小,重要的是不能把自己扯進來,于是符夫人冷笑一聲:“胡氏,你到底要做什么?追著我身邊的婆子不放,難道你對我不滿,要這樣做?” “二嬸婆這話好沒道理,我是主人,她是下人,我對您也沒有不滿,況且就算對您不滿,二嬸婆您是曉得我的脾氣的。”胭脂可不是別個,回答的極快。 符夫人再次感到要吐血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實在是無力。 胭脂看向符夫人,絕不退縮。 “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符夫人無力地問。 “二嬸婆,做事若樣樣都有好處,那……”胭脂覺得符夫人這話問的太可笑了,想要解釋幾句,但又覺得對符夫人解釋也解釋不通。索性不解釋。 也是,這人能為了一個沒過門的弟媳婦,闖了兩次別人的家門。換做自己,不,換做趙家別的人,都不會這樣沖動,而是會慢慢地去想。這么一個魯莽的人,她嫁進趙家,簡直就是一頭蠻牛,沖進放滿珍品的倉庫。 不但打碎了這些珍品,還讓趙鎮也變了。符夫人用用按住額頭:“胡氏,你就算不為別的,也要為趙家名聲想想。” 名 聲這種事情啊,胭脂看起來很認真地想了想才道:“二嬸這話好奇怪,做壞事的人都不在意事發后她受什么懲罰,為何我要考慮這件事發作出來,對趙家的名聲有損 害。若個個都像二嬸這樣想,一遇到事就想到名聲如何如何,壞人捏住這個把柄,胡作非為,這世道,豈不亂成什么樣子?” 符夫人怒極:“還輪不到你教訓我。胡氏,你該記得,你是趙家的媳婦。” “我是趙家的媳婦,可我也有我的想法。二嬸婆,你要為了趙家名聲阻止我做這件事,那我問你一句,當日在街頭,我遇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 符夫人從沒想到胭脂會這樣質問自己,怒極揚手就打了胭脂一巴掌:“住口,這樣污蔑人的話,你也說的出來。” 掌聲響亮,吳氏已經扶住胭脂的胳膊,看向符夫人“二嬸子,話不是這樣說的。”符夫人后退一步:“我不該這樣對你,罷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胭脂并不顧臉上的火辣辣,低頭,看著手心里的玉瓶,突地笑了,慢慢把手松開,那玉瓶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紅玉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見胭脂呆呆地站在那里,急忙過去扶住她:“娘子,您……” 胭脂站穩,對符夫人道:“今日的事罷了,以后,但凡我有一點擦著碰著,我都只會來尋你的麻煩。” 這樣的威脅,符夫人一生都沒碰到過,更何況還是自己的晚輩,符夫人覺得自己的喉嚨干澀,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胭脂站在那里,看了眼符夫人,這才轉身出去,她的步子很快很急。吳氏啊了一聲,原本該是安慰符夫人的,但還是急急追了出去。 老魏此刻沒有一點解脫的歡喜,而是在那怯怯地看著符夫人:“夫人,我……”符夫人反手又打在她臉上:“閉嘴!” 外面這樣鬧騰,趙夫人不可能聽不到,聽到外面安靜下來,這才讓小娘子們在里面等著,自己走出來,對符夫人道:“婆婆,胡氏的脾性如此,您……” 符夫人閉眼,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有什么事,已經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了,再無第二種可能。 吳氏小跑追上胭脂:“胭脂,胭脂,你消消氣,不過一點小事,大家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有個什么,也好說的。” 胭脂停下腳步看著吳氏:“二嬸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二嬸婆她,從沒把我當做家人。這也就罷了,畢竟很多人不喜歡我,我曉得的。” “太婆婆就很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這樣爽爽快快說話,多好,可是天下人都不是一樣的。”吳氏安慰著胭脂,胭脂淺淺一笑:“二嬸子,很多事,和你想的不一樣。” ☆、第109章 風波 吳氏語塞,胭脂瞧著吳氏:“二嬸子,一個家里,的確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的,但大都是小事,而這一回,二嬸婆要的,只怕是我的命。” 胭脂語氣平靜,吳氏往后退了一步,看著胭脂聲音很低:“胭脂,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的。” “二嬸子,一次是意外,兩次呢?甚至以后的三次四次呢?” 吳氏搖頭:“胭脂,說不定……” 胭 脂打斷吳氏的話:“二嬸子,你是國公府里當家主母,你應該比meimei們知道的多些。”吳氏的神色變了變,接著吳氏就搖頭:“胭脂,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就算你知 道了,又如何呢?那是長輩,頂多就是以后遠著她,不親近,再提防著就是。剩下的,你又能做什么?就算把下人全都換掉,甚至把那些下人全都殺了。也傷不了他 們一根毫毛。胭脂,我曉得這件事,你委屈了,可有時候,人難免會受些委屈。” 晚風吹來,吹著胭脂的裙角,胭脂看著面前的吳氏,吳氏面上常見的輕松已經被凝重代替。 “胭脂,嫁進這樣的人家來,做人家媳婦,總比不得在娘家時候輕松自在。胭脂,我曉得你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我們,畢竟是晚輩。”吳氏的話里帶著嘆息。 一個大家,人口眾多,牽扯的也多,就算是杜老太君,又怎能過那種想怎么做怎么做,想怎么說怎么說,沒有牽絆的日子? 胭脂笑了,這笑和方才的不同,那樣的清朗,吳氏的手抓住胭脂的胳膊:“胭脂,你……” 胭脂并沒把吳氏的手拿開,而是對吳氏笑著道:“二嬸子,一個家,要人人都齊心,才是家人。動了殺念的人,我不能和他們做家人,也不會,再像原先一樣。” 吳氏雖然曉得自己勸說不動胭脂,聽到胭脂這斬釘截鐵樣的話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胭脂,聽我一句,過剛易折。” “可我現在,已經快要折了。二嬸子,今兒若不是紅玉多了個心眼,看見這老魏的舉動,誰曉得是不是我現在就沒命了?” 吳氏重重嘆氣:“那你,要告訴太婆婆嗎?”這是吳氏最重要的一句吧?胭脂稍微有點遲疑,那個睿智的老人,如果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會更大。 “太婆婆已經過了八十,她這輩子,經歷的多,這一生的愿望,也就是兒孫們平平安安。胭脂,這樣的事,不管在哪家,都是一樁大丑聞。太婆婆若知道了,會發生什么,誰都不敢擔保。” 吳氏看著胭脂,懇切勸說。 “娘子,吳縣君,五娘子來了!”胭脂和吳氏在那說話,紅玉只有恭敬垂手侍立,見趙五娘子已經在那站了好一會兒,忍不住開口提醒。 吳氏抬頭看向女兒,趙五娘子今年不過十三歲,從小被人嬌寵,兄弟姊妹們也是和睦的,從來面上都是笑吟吟的。此刻趙五娘子面上全是震驚之色,方才聽到的話,讓趙五娘子無法想象。 手足相殘這種事情,趙五娘子是是看書看到的,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家里。而且,是一向溫和的二嬸婆,要殺了自己很喜歡的大嫂。 “娘,這些都是假的,是不是?”趙五娘子的眼里已經有淚光,見吳氏看向自己,輕聲問出。 吳氏嘆氣,把女兒的手拉過來:“五娘,我和你大嫂說話,你大嫂也是猜的。” “不會的,大嫂她不會胡說,娘,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覺得,一切都糊涂了。”趙五娘子看向胭脂,差不多是在追問。 “五meimei,你先回去吧。這種事,按說,你們不該知道的。”胭脂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這么說了一句。趙五娘子的眉頭皺的很緊:“不該曉得?大嫂,難道我就一輩子這樣糊里糊涂地過?” “五娘!”吳氏把女兒的手握緊:“這件事,你就算曉得了,又有什么意思?” “二嬸婆在里面,一個字都不肯說,面色鐵青。三嬸在那勸她,二姊姊和三姊姊驚慌失措。娘,到了現在,您告訴我,就算曉得了,又有什么意思?” 趙五娘子的淚大顆大顆地掉落,原來一直認為,自己家是安安靜靜的,沒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誰曉得今日只窺見了一個角落,就完全不同。 吳氏拍拍女兒的手,胭脂轉頭看向符夫人所住的屋子,屋里燈光昏暗,胭脂想象不出符夫人此刻的神情,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符夫人所想的只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主意。誠如吳氏所說,做人,總是難免會委屈一點的。可是,這樣的委屈,胭脂不想受。 “二嬸,雖然我已嫁了人,但除了生我養我的娘,連我爹給的委屈,我都不愿意受。”吳氏這次沒有驚訝,而是嘆息,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韜光養晦忍氣吞聲這些,好像統統和她無關。 名聲錢財,她全都不在乎。 “胭脂,我勸不下來你,可是人,不能……”吳氏的話在看到胭脂的笑容之后消失,胭脂笑的平靜:“我曉得,可是二嬸子,嫁進趙家,并不是我愿意的。我原本只想把在趙家這幾年的時光,平平靜靜過完。可現在有人不愿意讓我過平靜日子,那我,不會如她所愿。” 吳氏看見胭脂的眼里,似乎有火光在跳動,盡管不知道符夫人為何要處處和胭脂作對,但吳氏曉得,這件事,符夫人麻煩大了,也許,趙家需要很長一段才會恢復原先的平靜。 胭脂說完,對吳氏屈膝行禮,帶上紅玉轉身離開。 趙五娘子已經哭的伏在吳氏肩頭,吳氏輕輕拍下女兒:“五娘啊,娘別的不盼望,就望著你這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榮華富貴容易得,可是這平安過一世,有時,反而難得。” “娘,二嬸婆真的想要?”趙五娘子哭了半響,止住眼淚問吳氏。 “你二嬸婆不喜歡你大嫂,也能瞧出來的,可是這要動殺念,也太……”吳氏的眉皺緊,一個隔房的侄孫媳婦,就算以后趙鎮會是趙家的當家人,可也礙不著符夫人什么事,符夫人怎么就像胭脂說的,動起殺念了? 可若不是胭脂所說,老魏這個符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為何會做那樣的事?要說貪財,胭脂帶進來的嫁妝里的東西,還不會放在符夫人眼里,老魏更不會鋌而走險去偷胭脂的東西。老魏跟在符夫人身邊,什么好東西沒見過? 吳氏長嘆一聲:“罷了,回去吧。五娘,這件事,事情大了。” 趙五娘子的眼眨了眨,吳氏拍拍女兒的臉,有些事小孩子家是不該曉得的。 吳氏母女都看向符夫人住的屋子,吳氏把女兒的肩攏一下,親自送她回房。 紅玉聽到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對胭脂道:“娘子,吳縣君送五娘子回來了。”胭脂嗯了一聲,紅玉遲疑一下才道:“娘子,這件事就這樣嚷出來,一點用都沒有,也傷不了符夫人分毫。娘子,您以后,可怎么在這家里過日子?” “做壞事的人不怕,為何不做壞事的人,反而怕起來?”胭脂伸手拍下紅玉的肩:“別想那么多了,歇著去吧,明兒要回城了。” 紅玉看著胭脂,唇又在那蠕動,胭脂嘆一口氣,人生在世,總有想的多的人。這種日子,真心不想過啊。 趙夫人看著符夫人,從胭脂走出到現在,不管趙夫人說什么,符夫人都不發一言,趙二娘子和趙三娘子兩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趙二娘子瞧著還跪在那的老魏,雖然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趙二娘子直覺認為,全是老魏不好。 “祖母,不就是個刁奴欺主,趕出去就完了。到時再把大嫂請過來,好好說說,解釋解釋,這個誤會,就解開了。”趙二娘子終于忍不住開口。 “二娘!”趙夫人當然曉得這里面的事沒那么簡單,喝住女兒就對三娘子道:“和你姊姊回去吧,明兒還要回京城呢。” 趙二娘子的唇嘟起,可還是乖乖跟趙三娘子走出屋。 “明兒還要回京呢!”符夫人嘆息地說出這么一句。 “婆婆,這件事,只怕是誤會。”趙夫人從符夫人的反應里面,推斷出這件事不是這么簡單,索性就照趙二娘子所說,把事全推在老魏頭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