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佑歷明看阮襄執意反對,想她可能是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便解釋道:“你先聽我說,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g市毒品案,但貨是從清邁北部過來的,攜帶毒品的人供出了你父親的名字,所以我們必須先將他入案。所謂綁架,那兩個嫌疑人也承認自己并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而是想把你帶到安靜的地方再和你說原因。”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佑歷明!”阮襄否認道,“我爸爸也曾經在公安機關工作,也許接觸過很多不同人和各種誘惑。但是他是有原則的,直接傷害到別人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去碰的!之前也只是受賄,他不可能去做毒品生意的!” “那也許是他以前的原則,但是他現在躲在毒品交易猖獗的金三角地帶!投靠的是以前毒梟的余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且現在人證物證都在,如果問心無愧,他就應該馬上回來自首合作,而不是潛逃海外!”張局長換了個義憤填膺的語氣。 阮襄似被震住了,又不愿相信自己父親反人道的行徑,低著頭,口中喃吶著:“不可能……” 佑歷明見阮襄這樣子,有些于心不忍,說:“張局,這些事情我來跟她說吧。” 張局長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然后語重心長地對佑歷明說:“好。佑歷明,你前途無量,上面也對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我知道該怎么做。”佑歷明不卑不亢地回應。 張局長離開,關上會議室的門。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門剛剛合上,阮襄馬上就問佑歷明。 她這立刻的追問顯然把佑歷明嚇了一跳。他以前認識的這個女子對什么事情都淡淡的,甚至有些被動,但她此刻眼神中的灼熱讓他移不開視線。 “至少是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他別開目光,有些吃力,“你父親全名阮晉山?” “是。”阮襄簡短地回答。 “他曾經是c市公安局副局長。”佑歷明接著說,“四年前去新加坡學習,但是受了賄卻拒絕參與檢察,甚至脫離團隊,藏匿東南亞。” 這也是她從當年的檢察人員的口中了解到的信息,也是父親的信中證實的信息。 “你和他有任何聯系嗎?” 阮襄冷笑,“有沒有聯系你不知道嗎?我托你幫我找他的下落,你拒絕了。其實你了解的比我還清楚。” 佑歷明有些尷尬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們也是大概知道他在泰國和投靠了前毒梟余部而已。連顧易北了解的也不比我多。” 顧易北?原來他連這些都知道!阮襄盯著佑歷明。 “顧易北三番五次阻撓你去泰國,也是因為你父親現在情況很復雜。” 阮襄想去顧易北固執蠻頑不讓她一個人去泰國,不讓她婚前去泰國,甚至為此強迫了她,難道真的只是因為父親現在危險的身份? 佑歷明看清她眼神中的光芒,繼續解釋道:“你父親現在是重案在身,根據我國的法律,這個案子一旦審判,這批冰毒的數量足以判他死刑。他身處毒品猖獗的金三角,又可能是個毒梟,顧易北不可能讓你去那里!我那天借口將顧易北從家里拉去g市,就是為了確認那里入境的毒品案子。” “可是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她五臟六腑糾結著,手緊緊捏成拳頭。 “一,是我們阻止他將消息繼續外泄,畢竟我們也還沒有最終證據,還在偵查中。二……”他停了兩三秒,看了一眼她的反應,繼續說, “你覺得,你能接受自己的父親是毒梟的事實嗎?” 她茫然,然后搖著頭。 佑歷明接著說,“顧易北說,如果這是個事實,那你遲早會知道,不需要他告訴你。但如果這是個迷障,那他會先想辦法幫你父親洗干凈,這樣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她震驚了,想起佑歷明曾經對她說過的:顧易北有一些話沒有告訴你,其實是為了保護你! 顧易北,竟然只是因為如此在乎她!為了不讓她受父親案件的影響,就算可能會被她誤會,就算可能會被她恨,他也寧愿將一切對她不利的東西擋在自己身后,將一切會傷害到她的話語咽進自己肚子里! 甚至到最后自己被這些不能說的秘密折磨得要崩潰,被她的不理解刺激到抓狂,他也只是對她說一句話:請相信我! 眼眶中涌出大量淚水,迅速積起來,一大滴眼淚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她抬起衣袖,抹去。 她的動作看在佑歷明的眼里,有一種強韌的倔強。這是佑歷明看到之后移不開目光的東西。 他清咳一聲,說:“顧易北去年開始就曾經試過要和你父親接觸,但是一直沒有聯系到他。直到你生日之前的那次出差,他又去了一趟泰國,但是是他自己一個人去的。” “你是說,他只身一人去了金三角?” “是。雖然說現在的金三角,一般的旅行觀光都沒有問題。但是金三角實現和平也不過二十年的時間,那里還駐扎了大量毒梟余部,還有很多緬甸軍閥和泰北孤軍的人。要深入毒梟的老巢,和他們當面對質,是要夠膽識的。” “他那次去,見到我爸爸了嗎?”阮襄小心問。 佑歷明輕輕點了點頭,“時間不久,他只是為了你們的婚事去的。而且你父親,好像首肯了。” “為了我們結婚的事?你是說我父親答應了?”阮襄重復他的話。 她仔細回想起那些細節:顧易北出差幾日,她生日那天凌晨他帶著外面的寒氣回來,整個人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那天夜里,顧易北就給了她一場夢幻般的焰火,閃爍光芒的映照下,他肌rou清晰的小腹上,紋著她的名字。 “對。他從金三角出來是這么說的。但是后來你父親好像又反悔了!他給顧易北發過兩封郵件里否定了你們的婚事。那之后,就發生了g市的毒品事件,我們就必須對你封鎖消息。”佑歷明說。 在她生日之后,顧易北就越來越不對勁,對她也看得越來越緊。去g市的那天,他早上出門,下午回來直接開到學校接她,然后坐著直升機回去的。 當時顧易北已經越來越不安,只是臉上看不出什么變化,他開始試圖屏蔽掃除她身邊的一切東西,想盡一切辦法將她鎖在身邊。 顧易北,難道并不是因為所謂人格偏執分裂而變得不正常,而是因為父親的出爾反爾而焦灼害怕? 害怕會失去她! 她渾身在發抖,“佑歷明……” 對方靜靜地看著她,回答,“你想要我幫你做什么?” 她笑了,這個男人,和她接觸久了,他甚至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你還記得顧易北開槍住院后的那個心理醫生莊大夫嗎?” 佑歷明點頭。 她幾句話將莊大夫那天對他們說的話敘述出來:關于顧易北的心理疾病,關于莊大夫給顧易北開的藥物,還有關于那個藥物的成分。 佑歷明聽著,眉頭擰得死緊,“你那天會在出現在藥物檢驗所,就是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藥物?” “我當時不是很確定,但是我不想顧易北吃下這些連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藥物,所以我把它拿去檢驗所檢驗了一下。那瓶藥因為里面含有違禁成分,已經被檢驗所沒收。但是開藥的那個人……” “關于那個莊大夫,我之前也留意了一下,他的確是一名比較有名的神經腦科大夫,而且在顧家工作了很多年。所以我就沒有再繼續追查。”佑歷明問,“你是想讓我查一下莊大夫的信息?” “對!” “好。這些事情完全沒有問題。我可以很快給你消息。” “謝謝你,佑歷明。”阮襄說著,起身要走。步子走得很慢,似乎在想什么,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著佑歷明說,“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說這話的時候,阮襄眼中閃爍著讓人驚心的光芒。 佑歷明聽她說,身子站得直直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至少解了一部分疑問。 ☆、鏡面和涌流 接到佑歷明的電話,顧易北正在回來的路上。 聽到他的說阮襄在警局無意中了解到自己父親的情況,顧易北心頭一沉,丟掉電話對司機說:“開快點。” 車子火速到家,他焦躁地摁了好幾次電梯,進了家門直接把東西往門邊一丟。 “襄兒?” 她不在客廳和廚房。他急忙往臥室,也不在。最后在書房,才看到她坐在辦公桌前,電腦屏幕亮著。 身子靠在辦公椅背上,她的手扶著椅子的扶手,紅唇微啟,目光沒有焦距,臉上的表情有些木訥。看到顧易北,她的頭輕輕地晃動著,似乎是在搖頭。 他不明白她表情里的含義,急忙單膝跪在她面前,轉過辦公椅讓她面對自己,“襄兒?” “易北?”她低聲喚道。 顧易北眼睛余光這才掃到電腦屏幕上,一個打開的電子郵箱,是他的郵箱。 “佑歷明告訴我,你和我爸爸聯系過?你還見過他?” 他認命地緊緊一閉眼,緩緩睜開,說:“是,我是見過你父親。” “他好嗎?” 顧易北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但作為人子女,怎么會不關心自己父親的近況呢。而且,阮晉山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也是問:小襄好嗎? 顧易北笑著,如實回答,“他很好,身體不錯,在那邊過得也不錯。” “然后,你和他提了我們的婚事?而且他也同意了?” “我簡單介紹了自己,他沒說什么。然后我告訴他我們想要結婚的事,他開始有些驚訝,看了我很久,才說:只要是他女兒喜歡的,他不會反對。” 顧易北這樣出色的男人,能夠只身一人進到毒梟老巢,去和父親面談,不管是膽識,謀略,還是對她的尊重,都是昭然可見。父親看了他半天后沒多想就答應了,這完全可以想象得來。 而且最后那句話真想是她父母的作風!大學選專業,她高分選了個冷門的英語文學,爸爸說:只要是女兒喜歡的,他就覺得挺好的。mama上次那封信里對她說:只要她過得好就行。 那個時候,父親首肯婚事,而顧易北至少是可以確定,她是喜歡他的。所以他才會如此雀躍,如此期待幸福的降臨。 阮襄抬手撫摸上顧易北的臉龐,心想著:這個似乎被上天垂憐著的男子,這個似乎又隱藏著黑暗的男子!“但是,我爸爸后來給你發了郵件,說他需要在考慮一下?”她說著,指著電腦。 顧易北皺起眉,一眼掃過電腦屏幕上郵件里的那句話:謝謝你上次的拜訪。我思慮再三,覺得你提的那件事情我還需要考慮一下。三天后,下一封郵件,甚至是更簡單的一句話:我想我要收回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說的話。 阮襄打開了他的郵箱,看到了阮晉山給他發的兩封郵件! “對不起,佑歷明說我爸爸給你寫了郵件否認我們的婚事。我太好奇了,而且,你的郵箱密碼太簡單了,我第一次試就點進去了。”阮襄有些抱歉地說。 的確,和他的保險箱一樣,他的郵箱密碼也設的是她的生日,她怎么可能會猜不到? “沒關系,你想看,隨時都可以。”他回答著,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而且此刻的阮襄讓他覺得異常溫柔,溫柔得讓他猜不出來她接下來會做什么。 “易北。”她的手指劃過他堅毅的下巴,又掠過他的耳垂。 “嗯?”他應了一聲,看到她眼神中的霧,不知是自己眼睛模糊了還是她真的在迷離中。喉結滑動了一下,他開始覺得嗓子有些干燥。這個女人,好像又有要勾引他的意思! “我爸爸說只要我喜歡,他就同意我們的婚事。那,你會要我嗎?”她聲音很輕很輕,輕得有些酥柔軟糯。 “要!我要!”顧易北馬上回答。 “可是,我不是喜歡……” 她停住,看著他,眼神中的意味他越來越看不明白,直叫他心慌。 “而是很喜歡,很喜歡,也許是……”剛才還算是輕柔的聲音現在變得越來越小,“愛上了,那,你還要我嗎?” 他突然愣了,有足足五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停止。 一下,他猛地吻下來! 帶著積累已久的隱忍,還有折磨得他全身發疼的渴望,他將欲爆發的愛戀傾瀉進他的這個吻中。 她說的很喜歡!她說的要不要!她說的愛上! 這是他想都沒有去仔細想過的奢求。他曾經覺得他不需要她的任何回報,只要她愿意接受,只要她還在他身邊,他就可以滿足。 但是愛就像一面鏡子,當他努力去微笑,伸出手,去討好鏡子里的那個人。但當那個人卻沒有微笑,沒有伸出手,沒有同樣來討好自己的時候,他開始不安,開始焦灼,開始抓狂! 但是瘋狂和強迫只會讓他不知輕重,捶向鏡子,只會把鏡子打碎,讓愛成幻滅。而自己,也會被扎得一身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