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她輕嘆了口氣,整理好保守的睡衣去開門。 “這么晚了…。” 門一開,他突然抱過來,“襄兒,我們不吵了好不好?” 他的手冰冷,身上有點涼,也沒有換衣服,抱著她,仿佛要汲取她身上的溫暖。他難道沒有回房間?他在客廳里多久了? 她還沒有緩過神來,他就急急地抓著她的腦袋吻上來,口中念著:“對不起,襄兒,襄兒。” 待他有些松手的時候,她咬著下唇,低下頭,說:“好,我們不吵。” 他猛地壓過來,又是一個讓人喘不過氣的吻,帶著委屈。 這個男人,怎么能這樣像根刺一樣扎破她的外殼,然后又像溫暖的被窩一樣包裹著她,讓她一步一退,卻慢慢陷入他的流沙池中。 這一次,貌似是他讓步了,但是她發現,自己也在慢慢地妥協了。 話語不多,但他扣到了她的心門。 后半夜,他死活也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借口是那兒太冷,她這邊暖和。 “可是我要睡覺,我這兒沒地方給你。”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她的床。 她刷的紅了一臉,“滾!我這是單人床!”他被推了出去,房門被頂上。 門后,他無奈地笑了,一股無形的懼意卻開始慢慢纏繞他。 他又恢復了白天在b市上班,晚上在t市住的日子。她也每日早出晚歸,剩余的時間就采購一些那邊房子需要的東西。忙碌,折騰,但似乎甘之如飴。 他們的偶爾的膩歪被張叔和張嬸看在眼里。張叔微妙的表情里能看得出欣慰,張嬸私下也在阮襄面前對顧易北贊許有加。 那周末,他幫著她收拾東西,臉上偶爾還會不高興。她要搬出去自己住的事兒,他雖然不再說什么了,但他還需要過程去適應。 房子挺舊的,因為可能會拆遷,所以賣了也賺不了幾個錢,所以房主就一直拿來出租。一房一廳一廚一衛,所有面積加起來,感覺都沒有他的臥室大。家具不多,但勉強算半新。所以她兩三個箱子把一些衣服和書搬過來,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這么小的地方,為什么不能弄個大點的?”他進來就歪著腦袋看著她狹小的臥室,“至少有一個大點的臥室啊。” “少在那兒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來幫忙的嗎?”房租是她付的,夠大就好。 屋里一轉,他把一些舊的家具用品能扔的全扔了,能換的也都換新的,就差沒把墻刮了,重新刷一遍,給房子來個徹底裝修。讓阮襄無話可說的是,沒有扔的家具,他居然用消毒液擦了一遍。 屋外他算是放了一小節心,這個區雖然舊,治安也不如高檔小區,但附近住的都是不愿離開的老頭老太,大家都和和氣氣。 “晚上不要太晚回來。回來了就不要出門。回來后記得房門從里面鎖好。”坐在小客廳里的小沙發上,他叮囑著。 看他近一米九的個頭,在她的小廚房里上上下下擦拭了半天,她笑著給他泡了杯咖啡。“知道了。我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 “凡事小心點。收拾的差不多了。過來休息下吧。”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本來就是個小沙發,他人高馬大占了一大半,哪兒還給她留了位置。除非,她直接貼著他坐。她忽然還真有些想念大宅里的組合沙發,這種時候她就直接坐在單人位上。 正猶豫之際,他一伸手拉她,她一下跌在他懷里。她邊掙扎著坐到旁邊,邊要開口抱怨,“你…” 卻看見他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個小盒子。 “給你帶的,之前一直忘了給你。” 又是禮物?他送給她的那些東西,大多都原封不動放在大宅的房間里,現在又是什么? “打開看看。” 她抿著嘴,打開,一個佛像掛件。水晶的佛像,平和溫潤。佛像四邊是某種銀灰色的金屬打磨成的護邊,看起來仿佛是佛光四射。說不上驚艷,但她覺得這個東西似乎很特別。 他之前送的禮物都是些實用的名牌衣物和包。這個掛件,真不太像是他的風格。“為什么要送我這個?” “從泰國回來,帶些特產。” 帶特產,那他怎不帶火龍果榴蓮或手工編織袋什么的?“可這是個佛像?我也不算信佛。” “女戴佛嘛。這是奧地利的水晶,泰國的礦石,日本設計師手工做的,有開了光。”他喝著咖啡,簡單地介紹著。 阮襄越聽越驚,這看起來雖然特別,但一點都不耀眼的東西,還能這么有來頭。翻看標識,確實是僅此一件的單品。 “不用戴著,喜歡留著就好。” “顧易北,你信佛嗎?”拿高掛件,看著它在陽光下搖晃,折射出透明的光,帶著些許琥珀色。 顧易北詫異,轉而說道,“不信。但我信緣。” 心底小小的感動翻涌,但又很糾結。在他們倆的關系中,她一直是比較被動的那個。慢慢地,他在她身上花的時間,金錢,還有感情,讓她開始覺得沒辦法回報。 雖然都說在感情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沒法衡量的。但她想,一個還沒有學會照顧自己的人,如何能去給別人合適的愛?他們之間似乎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而是她被迫依賴著他,她不喜歡這樣。而且,她還有父親下落不明以及和母親沒能釋懷的這個心結。 “還是不喜歡嗎?”看她一直沒說什么,他語氣又變得有點小心。 “喜歡。很特別。顧易北,我怎么感謝你?”她低頭,小心把掛件收好。 他愣了一下,突然認真地看著她,“你確定你要謝我?” 他這是什么問題?難道她還不知道知恩圖報不成?還沒開口,他直接來了一句,“那以身相許?” 隔了三四秒她才反應過來。“顧易北!你流氓!”她一把將他推下沙發。這家伙最近腦袋里都裝著什么?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她恍惚了一下,仿佛時光剎那間錯亂。 作者有話要說: ☆、想你和也想你 在公司的實習剛剛步入正軌,上了年紀的主管也退休了,來了一個新的主管,中年禿頂,脾氣相當不好,芝麻綠豆小事兒,都被他批評得讓人仿佛違章犯法似得。他的上任,如颶風把辦公室席卷了一番。同事們私下恨恨地叫他老禿。 回到家,顧易北也很讓她頭疼。他一個星期,能有四五天在她這兒,待的很晚,她都快睡了他還賴著不走。她不厭惡,但是內疚和心疼。那么點兒地方,就一張小沙發一張單人床,她不可能留他過夜,讓他睡小小的沙發,但她又不好趕他走。所以她有時候會整晚窩在沙發上陪他看電視,不知不覺睡著了才被他抱回床上,他才好不容易回他城郊宅子里的大床睡覺。而因為第二天要早起,所以兩個人都因此沒休息好。 新主管老禿是個加班狂。到了公司基本上要磨磨唧唧幾個小時才能做正事,而沒做完的事兒就要加班做。幾次下來,回到家她就直接倒頭睡覺,沒時間陪顧易北,他只好變成了電話sao擾。 “在干什么呢?”他這幾天也很忙,只有午休時間他們都會通個電話。 “午休。” “今天工作多嗎?” “還好,可能要加一個小時班。” “中午吃了什么?” “樓下餐廳的盒飯。” 他沉默。 第二天中午,一個外賣摁響了公司的門鈴,要給她送了餐。 t市五星級的友誼餐廳,五菜一湯加餐后水果甜點。移開了電腦都要擺滿一個辦公桌。同事們都呆了。 “哇塞,小襄!今天什么排場?”“友誼餐廳啊!那要什么款,才能訂得起這樣的盒飯啊。”“這什么菜呀?”隔壁的同事們一臉羨慕,眼巴巴地過來蹭吃的。 “那個,今天我一親戚生日,偶爾講究下。大家一起吃吧。”她胡亂找個借口,招呼隔壁過來,免得七嘴八舌,話會變得不好聽。這一招呼,半個辦公室就蜂擁過來,還在忙的同事也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下有點亂了場面。 “那邊亂哄哄的,怎么回事?”大家正吃著,老禿進來,喝了一聲。 同事們都嬉皮笑臉地回去了,阮襄急忙收拾了一下。 老禿走過來,一看,酸溜溜地來了句,“就幾盤吃的都能鬧成這樣。吃得起友誼餐廳,也用不著這樣高調,還不得從實習生做起。” 阮襄胃里一陣倒騰,壓了壓,心想也沒必要和他犟。他說的道理畢竟沒錯,在顯擺,她也只是個實習生,就是他口氣讓人很不舒服。 回頭閑下來的時候,正要打電話給顧易北,讓他停止這樣的送餐行為。剛拿出手機,卻響了,余曉打過來的。 原來余曉要提前回來看書,準備考研,所以約阮襄晚上見面,順便給她和另外倆姑娘帶了些特產。和余曉聊了一會,午休時間就過了,阮襄又關了電話回去工作。 終于忙完了今天的事兒,阮襄就要收拾東西下班,老禿卻拿了一打文件過來,“下班前把這些東西都復印十份。” 明天下午季度會議的議程。“這,這個明天下午用的,我可以中午前把它復印好。” 老禿臉色一橫,“叫你做個小事都要推脫,這公司之前是什么紀律?你們之前都是這樣辦事兒的嘛?半個小時的事兒,印了再下班!” 也許是之前的主管確實太和氣,也許是新官上任需要狠一點兒,老禿脾氣大,說話狠。她委屈的默默進了復印間。回想起之前面試的另外那幾家公司,這家已經算是不錯了了。慢慢覺得這社會上,不會沒有受氣的時候。 和余曉的見面推遲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給她帶了外婆家自己種的水果,聊了下工作。他除了提前回來看書,也是為了回來和女朋友把話說清楚的,隱約透露著他們倆要結束了。 現在征婚節目上都說,趁著年輕盡早談戀愛。如果大學談了戀愛,都成了,社會上就沒那么多剩男剩女了。 但是,如果大學談不成呢? 晚上,把余曉送的水果放到冰箱里。水果包裝袋上都貼了保質期,短的一兩天,長的半個月。 戀愛也是吧。余曉的戀愛,保質期會是這整整的三年嗎?蘇玫玫的戀愛,隨時能開始,隨時能結束,保質期不清楚。李敏的戀愛,還沒出廠。而她自己呢? 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樣,她今天在辦公室里踩了一天的高跟鞋,晚上也是穿著這雙鞋子去見的余曉。現在,腳后跟磨得有些發紅。跟阿基琉斯一樣,那可是她的軟肋啊。 窩在沙發上抱著枕頭,新鮮酸甜的芒果,電視上千篇一律的相親節目,辦公室的遇冷,余曉沉重的話題,腳后跟的疼痛,對面樓的老太太們早已關燈入睡,還有微涼的夜。 手機響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期待這個聲音。 “剛到家?”顧易北的聲音依然溫柔。 “嗯。” “今天中午電話占線。在和誰通電話呢?” “大學同學。”上次因為余曉的吵架她還記得,所以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名字。 電話那頭聲音似乎沒什么起伏,“那午餐吃了嗎?” 說起這午餐她就來氣,“顧易北,別再這樣給我訂餐了,好嗎?” “不好吃嗎?你知道你每天吃的那家餐廳做的都是什么垃圾。” “我知道你想讓我吃點好的,但是你不知道這樣做有多招搖。而且你點得太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請同事們過來吃,最后還讓那個新主管不高興了。” “新主管,就是那個成天加班的?”他聲音冷了幾分,“他怎么不高興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說說你吧,這兩天也很忙啊。”她不想為老禿的尖酸繼續傷神,便換了個話題。 “是有些。想我了嗎?”聽這句話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在那頭的笑意。 他要是知道,自己剛才在想他們之間感情的保質期,會什么反應呢?算了,她雖然沒什么信心,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是依賴的。 “嗯。”她簡單地應了一聲。 聽著這一聲嗯,他靠在辦公椅背上,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安靜地看著b市的沒有星星的夜空,迷蒙,黑暗,模糊,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久久沒有放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