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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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道士不當了?”彼此面面相覷。 年長的高班對插著袖子眺望,嘖了聲道:“廢與立,不過官家一句話的事。不得圣寵,抱著金印也不能當飯吃。” 錄景這回早早讓人去延福宮傳話,蕊珠殿里燒起了地炕,待帝后到時已經一室如春了。 匆匆進門,先前凍得手腳冰冷,一遇暖就鼻子發癢,不住地打噴嚏。一通震蕩,摸不清東南西北,錄景在一旁遞熱手巾,“圣人快擦擦,要是聽臣勸乘輿來,就不會凍成這個樣子了。臣命他們再燒一盆炭,圣人烤烤火,別染了風寒。” 她招手說不必了,“殿里很暖和,身上不冷,就是鼻子癢癢。”她轉過身去看今上,“官家不癢癢么?嗯?不癢癢?” 她去揪他的鼻子,他忙閃躲,“我好得很,一點都不癢……錄景,去看看釣竿預備下沒有,還有魚餌……” 錄景忙應個是,借機遁了出去。 要說燕爾新婚,從今天起才算正式開始。兩個人獨處的時候,相視一笑,會有一種莫名羞怯的感覺。面對面坐著,她的手擱在膝頭,他便伸過來握住了她,含笑道:“真要去釣魚么?湖面上可冷,結了很厚的冰,要拿鑿子才能鑿開一個釣洞。” “我不怕冷,就想在冰上走走。建安不及汴梁,冬天的時候雪下得少,湖面上雖結冰,但是很薄,扔顆石子就砸破了。”她抬眼看他,“官家若是怕冷,走走便罷了,不釣魚了。” 她有雅興,他斷不能掃她的興,再冷也不說冷,只道:“我也喜歡冬日里釣魚,坐在冰面上,再下些雪,那就更好了。” 她不說話,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殿外一株臘梅開得很好,風吹過,小小的花苞在枝頭巍巍顫抖。 釣魚要到下半晌,用過了午膳,兩個人一頭躺著,各執一本書,極難得的悠閑時光。秾華面上平靜,心里到底放不下,遲疑了很久方問:“官家,大軍攻到哪里了?” “已經過了江州。”他們之間談起戰爭,確實很傷感情。他正攻打她的故國,即便郭太后和建帝同她的親情淡薄,甚至利用她,畢竟建安是她的家鄉,她必定還是介懷的。 她果然發怔,喃喃道:“不遠了,還有一千多里。若是攻至建安,會屠城么?” 他說不會,“大將軍出征前我就有口諭,不得燒殺、不得搶奪財物、不得yin人妻女。我舉兵是為統一,不是為了俘虜奴隸。” 她似懂非懂,長長哦了聲,側身轉了過去。不過巧得很,下半晌果真變天了,疏疏朗朗下起小雪來。她扒著窗臺低呼,“官家果真心想事成,快看,下雪了啊!”她忙探身喊錄景,“拿傘來,我們這就出門。” 今上被她拖出來,兩個人在檐下打扮好,扛著釣竿往湖上去。 延 福宮里的湖是天然湖,當初建宮苑時圈了進來,湖面很大,湖中央建了水榭,一條筆直的廊子通向前,那頭是個頗具野趣的茅草亭。下起雪來,四下荒蕪,水面上是 蒼蒼的,看冰層的厚度,人已經可以在上面行走了。她很高興,拉他往前,彼此都穿著蓑衣,身上臃腫,乍看真像漁夫模樣。 他笑著讓她慢些,到了茅草亭把東西擱下,因為沒有帶黃門,鑿洞穿餌都要他們自己動手。他舉著鏟子下去,拿柄四周圍敲了個遍,聲音篤實,沒有斷層。然后挑了地方開始鑿,冰屑飛揚里聽見她的尖叫,把他嚇了一跳。抬頭看,她挽著袖子捏起蚯蚓,兩頰憋得通紅。 “嗬,好怕!”她在茅草亭下跳,把木板頓得咚咚響。可是一面害怕著,一面仍舊將蚯蚓往鉤子上穿。錄景告訴她的,蚯蚓是最好的魚餌,比面團強,什么魚都能釣上來。 他站在底下笑,“怕就放著,讓我來。” 她不愿意,壯著膽子辦好了,得意地揚揚鉤子,“快些,只等你了。” 他那里加緊起來,終于鑿出面盆大的洞。冰層有兩尺厚,底下的水微漾,黑洞洞的,看不真切。小馬扎擺好,下了魚鉤扛傘并排坐著,放眼望遠處,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細碎的雪沫子隨風翻卷飛舞,沒有人的地方,看上去不染塵埃。 她不時斜眼看他,他一本正經端坐著,她拿肩拱他,“又不是在紫宸殿,你這是視朝么?” 他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小聲一些,別把魚嚇跑了。” 她撅了嘴,“可是我想同你說話。” 他調過頭來看她,夾霎著眼睛,眼睛里含著稠得化不開的溫情。怎么辦呢,又想釣魚,又要說話。想了想,把魚線挪到釣竿中間來,釣竿橫亙在洞口上,有魚咬鉤,至少不會把竿拖走。至于能不能釣到魚,那就是后話了。 他處置完,撲了撲手,“好了,咱們散散步?” 她自發上來挽他的胳膊,慢慢在冰面上踱步,又怕滑倒,走得分外小心。 “會不會掉進冰窟窿?” 他說不會,“除非運氣非常差。” 她拿腳尖挫著冰面,輕聲道:“臥冰求鯉的故事官家聽過吧?我是想,繼母都可以孝敬,親生母親不管多不稱職,總是血脈相連的。”她頓下步子把手抄進他的蓑衣里,“官家,我心里其實猶豫了很久,想同你說,鼓不起勇氣來。” 他點頭道:“你說,同我沒有什么可隱瞞的,想什么就說什么。” 她咬著唇,頓了會兒才道:“關于我孃孃和高斐……兩國正交戰,我若求你撤兵,那不可能,我也知道。我只求你城破之時,饒了郭太后和建帝,他們是我的親人,好歹留他們性命。官家,看在你我夫妻一場,我只求你這一件事,你答應我好不好?” 她 說著就要哭,他伸手將她攬在懷里。蓑衣寬大,抱不過來,勉強攏著兩臂說:“只要高斐歸順,封他個王侯,錦衣玉食一如既往,你母親也可安享晚年。畢竟你在, 不好駁了你的面子,這些我早就想過,不用你來求我。我看你時時心不在焉,就是為了這個么?”他笑了笑,“真傻!我知道其中厲害,殺了他們,你還能原諒我 么?” 她松了口氣,惘惘說:“如果這點我都辦不到,我會懷疑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他愣了下,寒著臉用力吮吸她的唇,含含糊糊道:“不許懷疑……只差把命交給你了。” 她還有話說,被他堵住了嘴,掙扎得嗚嗚叫。好不容易搬開了他,紅著臉道:“好好說話,親來親去腦子都亂了。” 他 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笑完正了臉色道好,“你要說正經的,咱們就來談談綏國的境況。高斐不是為君的材料,他不夠縝密,也不夠狠辣。畢竟年紀尚小,過年才十六 歲吧?崇帝死后他被匆忙推上御座,輔佐他的人各懷心思,那些宰相和公卿,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蛀蟲,孤兒寡母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有幾個真正臣服他 們?長此以往,就算沒有大鉞起兵,綏國內部也會有矛盾。屆時逼宮奪位,落到別人手里,下場可能慘一萬倍。我不是唬你,也不是在你跟前裝好人,說的都是實 話。你只看到歌舞升平,沒見識過政治的殘忍。上次云觀發動政變,早就在我預料中,所以有防備。換做高斐,皇城內外將部,他有幾個貼心的?大難來時又有幾人 愿意舍身護他?” 他說這么多,無非是向她說明高斐的江山不穩,沒有他也會有別人篡奪。她不懂那些,反正鉞軍都快攻進建安了,木已成舟,她要做的只是護住郭太后和高斐。至于旁的,她的能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 “官 家既然答應我,就一定要做到。其實江山于我來說是虛無的東西,我在綏國時不過是個平頭百姓,打起仗來逃命則罷,誰做皇帝與我不相干。官家是我郎君,我出嫁 從夫,郎君的大業,沒有我置喙的余地。我只是可惜那些與我共飲一江水的同胞,再者就是我的母親和弟弟。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拿我當親人,但我心里總還是惦念 他們的。我還記得爹爹辭世時的情景,關于我孃孃的實情他不愿告訴我,只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同我說他們如何相愛,他如何思念她……”她淚盈于睫,哀凄望著 他道,“我不為別的,只為我爹爹對她的感情。官家,我以前不理解,愛一個人何至于愛得這樣深。現在自己有了體會,越發的心疼我爹爹。他走時,唯一讓我略感 安慰的是他終于可以去找我孃孃了,但后來發現他始終是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孤獨,死后仍舊孤獨。” 她哭得止都止不住,他只有盡力勸慰她,“所以上一輩的悲劇不要在我們身上重演,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可是我有些害怕,我總覺得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了。也許我也會像我爹爹一樣,等一個人,花一輩子時間。”這種莫名的恐慌常常盤踞在她心頭,之前一直無法說出口,現在總算表達出來,再回頭想想,越想越覺得驚惶。 原來兩個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心里不能夠安定,也不知是為什么。他急于打破僵局,加重了語氣道:“我是皇帝,我說我們不分離,誰都不能拆散我們。現在只要你堅定,我們之間就不會有變。” 她低頭說:“我早就無處可去了,你還怕我走丟么?” 他想了想,欣然笑起來。回身看看那冰洞,點了她的鼻尖道:“為什么偏要出來釣魚,不過是為了引出臥冰求鯉的話題。你有話只管說,同我兜這么大的圈子,何必呢!” 她必定是不承認的,扭身拖著長腔道:“我真的想吃炙魚,沒有同你兜圈子。”忽然看見魚竿被拖動,慌忙指過去,“官家快看,一條大魚!” 兩個人忙跑過去,冰天雪地里,雙手幾乎凍得失去知覺,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弄上來,是條一斤來重的鯰魚。她歡呼雀躍,抱著魚簍子來接,雪片子打在臉上,費力地眨眼,快樂得不可名狀。 只要她高興,他做什么都覺得值得,只是天色漸晚,雪也下得越發大,該回去了。收拾起漁具往回走,她抱著魚簍不松手,回到蕊珠殿千叮嚀萬囑咐,這條鯰魚不許宰殺。他奇道:“不吃炙魚了么?” 她嗯了聲,蹲在盆前看魚游動,喃喃道:“這是我和官家一起釣的,很值得紀念。就這么養著罷,不要殺它。” 不殺便不殺,當然炙魚照舊吃得成。窗下的矮榻上擺著烏木桌子,桌上供個紅泥小火爐,溫一壺酒,擺了幾個菜。盥洗過后換好寢衣坐下,邊喝酒邊賞雪景,相當的愜意松散。 秾華不能沾酒,歪在墊子上喝鹵梅水,可是爐上漫延的酒香也能令她暈眩。今上看她迷糊得可愛,拿筷子蘸了薔薇露1點在她唇上,她像孩子似的品咂,舌尖一舔,紅唇嬌艷誘人。 他挪不開視線,漸漸心浮氣躁,扔了筷子過來抱她。她兩臂軟軟搭在他頸上,膩聲喚他郎君。 他寥寥應著,揭開云雁紋長衣,底下就是海棠春睡的抹胸。隔著薄薄一層錦緞觸碰,引得她連連抽氣。 窗大開,在這里似乎不大好。他將她拗起來,帶進后殿里去。殿中帷幔重重,一層一層放下來,那寢殿就是個小而狹窄的空間。他覆在她身上,舔舐她的耳垂,“醉了么?” 她玉臂高抬,底下一捻柳腰款擺,簡直像蛇一樣,“沒有,有些熱呀,官家吹吹……” 他發笑,這樣的人,撒嬌時介于孩子和女人之間,有童稚天真,也有媚骨天成。他往她頸項上吹了口氣,她笑道:“好涼快!”臉色酡紅,看樣子真的醉了。 不知禍首是爐上酒香,還是他箸尖上的一點瓊漿,反正到后來她連話都說不成了。他癡纏,她不過予取予求罷了。他從不知世上真有人可以柔軟得水一樣,性急起來,動作便有些莽撞,這時她倒清醒了,哭喪著臉抱怨:“是哪個胡說,明明更痛了……” 他忙頓住,等她適應。她見他不動,好奇地睜開眼看他,然后懶散一笑,居然主動往上湊送了兩下。當然積極并未讓情況有好轉,她疼得直皺眉,終于跌落下來,再也不肯動彈了。 作者有話要說:1薔薇露:宋孝宗時期禁中供應的一種御酒。 ☆、第73章 一夜北風緊,從窗外刮擦過去,聲浪驚人。檐角鐵馬搖曳了整夜,連夢里都是叮當的聲響。 秾華醒來時天將亮,殿里依舊很溫 暖。地炕燃了太久,蒸得人嗓子干澀,想喝水又不愿意下床,便在被窩里悉悉索索地動。身邊有個人,呼吸輕淺,睡得安穩,她靠過去一些,把尖尖的下巴擱在他肩 上。仔細看他,長眉秀目,鼻子又高又挺,果真是極俊秀的相貌。還記得第一次在寶慈宮見到他,那不可一世的威儀,和現在判若兩人。 因為不熟悉,便覺得這人不好相與。甚至在成親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對他有些抵觸。現在呢,彼此靠得那么近,他是她的全部。 他被她吵醒了,眼睛未睜,摸索著撫她的臉,“怎么了?” 她說:“今日要視朝的,官家該起身了。” 他皺了皺眉,勉強撐起身,又重重跌了回去,咕噥道:“腰上沒力氣了……” “為什么?”她把手塞到他腰下揉搓,“我給你按按好么?” 他長臂一撈,把她撈進懷里,“昨晚上太辛勞了,忙到三更。” 她頰上guntang,不好意思應他,暗里腹誹誰讓他沒完沒了,把人顛來倒去,不知怎么處置才好。現在又說累,活該么!可是不能干放著滿朝文武不管,那些官員們候在朝房里,他不出面,更坐實了她狐媚惑主的名聲了。 她撼他兩下,“還是起身吧,我隨你一道回禁中。” 他磨蹭了很久才喊錄景,錄景隔窗在廊子上應,“官家醒得這樣早?才剛敲過四更,現在就起身么?” 四更天竟要亮了?他推窗往外看了眼,原來下了一地的雪,守夜的燈籠一照,反射出光來,把人弄混淆了。他重新躺下,一手覆在額上長出了口氣。實在懈怠,便道:“知會宰相一聲,今日我身體不適,朝會取消。有要緊的事,具了奏疏送延福宮來。” 錄景聽了令應個是,“官家有恙,臣即刻招翰林醫官來,與官家診脈。” 哪里是有病,明明是眷戀她,不愿意醒來罷了。他說不必,“歇上一天就好了。”一壁說,一壁拱在了她懷里。 她的胸是香而軟的,沉溺其中就別想出來。他輕攏慢捻,聽她捂著嘴低吟,躬身往后縮,縮到了床圍上,才訕訕道:“別鬧了,我渴,你給我倒杯水。” 他聽了,揉揉眼睛坐起來,精著身子便下床去尋茶壺,這尊榮堆疊起來的身體,有上等的肌理,和優美流暢的線條。她面紅耳赤。忙拿手蓋住臉,可還是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他發現了,笑得有些jian邪,遞過茶盞道:“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想看就看吧!” 她不說話,怨懟地偏過頭去,喝了半杯交給他,他把余下的喝完了,躬身鉆進了被窩里。 溫暖的身體又貼過來,抱著她不肯松手。她饒有興致地在他背上畫圈,指尖纏綿地挪動,引得他繃緊了身腰。 “今 天當真告假?”她軟軟道,“不好吧!知道你在延福宮,不知那些宰相怎么說。”她笑著學他們的語調,晃著一根手指道,“陛下御極三年多,向來以朝政為先。如 今廢后當道,惑亂君心,朝野為之動蕩。李氏失德敗興,掩袖工讒,穢亂春宮,人神所不能容。萬請陛下清妖孽,肅朝綱,還乾坤以朗朗,日月以昭昭。” 他聽得失笑,“皇后口才不錯,有當言官的潛質。那日我在垂拱殿說得很明白了,后宮的事用不著他們cao心。家里老父討幾房妾侍他們尚且不敢過問,朕乃一國之君,愛誰寵誰,輪得著他們啰嗦?再啰嗦掌嘴!”他抬手作勢扇了兩下,“讓他們閉嘴,我與皇后永世為好也。” 再說下去像個昏君了,她也知道他是開玩笑,并不當真。對她來說能多在一起一刻是一刻。她舒展手臂攬他,“那今日就睡得稍晚一些,下半晌回宮去,免得他們尋不見你人。” 他隨口應了聲,同她緊密相接,漸漸又心神蕩漾,拉她的手來往下觸碰,“你看。” 她唬了一跳,羞怯道:“官家要節制,過于縱情會傷身的。你再這樣,我可要同你分殿而居了。” 話雖這樣說,效果不太理想,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說了也是枉然。也許別人新婚時都是這樣吧,情熱難耐是出于本能,似乎也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 她 摟著他,其實喜歡看他沉醉的樣子,這個時候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想著他是愛她的,不管遇見多大的風浪,他一定不會放開她。愛她,愛她的身體,只要她知道他 愛她。她的郎君,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只可惜她從那個與他并肩的位置上走下來了,雖然他口口聲聲喚她皇后,即便不在乎,有時候也會有種失之交臂的惆悵。 他的動作異常激烈,疼痛里升起一種酥麻的況味,她低低呻吟,“郎君……” 他嗯了聲,“你高興么?”低頭吻她,“告訴我,你高興么?” 她眼角迸出淚來,“我高興,只要郎君高興,我便高興。” 抵 死的纏綿,仿佛沒有明天似的。她漸漸得趣,從一場持久的戰爭中砸弄出異樣的味道,沉淪下去,神魂顛倒。說不出話時,嘴里盡是不成調的譫語,高一聲低一聲, 千絲萬縷網住他。原來愛情到了最深處是這樣的,滲透進呼吸里,滲透進每一次心跳。她顫栗著抱緊他,抱緊了,永遠都不要松開手。 所以延福宮里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上次也好,這次也好,足可以回味一生。 回禁中的時候戀戀不舍,這座不屬于后苑的宮苑,想常來不是易事。他看出來,溫聲道:“我們約好,隔上十日便來一次。你若實在不愿意離開,我把班值調過來,你在這里住上兩日也可以。” 他不知道么,因為有他,才覺得延福宮美好。如果他不在,她一個人也無趣。 他說這話,其實心里有些緊張,怕她真的想留下,自己一人回前朝,實在清冷孤凄。好在她懂得,搖頭說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等得了空我們一道來,我說過不和你分開。” 他擁住她,在她額頭吻了吻。 回 去依舊步行,冷雖冷,兩個人在一起,不那么匆忙,歲月便是靜好的。可是剛入拱宸門,朝野中那種緊張的氣氛便把人包圍了。紫宸殿的殿頭遠遠奔過來,叉手作揖 道:“官家總算回來了,前方有戰報,宰相會同樞密使及御史大夫在垂拱殿中靜待管家。來了兩個時辰了,不說通稟,就在那里坐著……” 看來是向他示威了,他揚眉一笑,“脾氣倒不小。”轉頭囑咐她,“叫秦讓伺候你回柔儀殿,別累著了。閑來無事就睡下吧,等我處理完了政事便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