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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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帶著兩個小黃門一瘸一拐地去了。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不是的,也可能永遠沒有消息,她就這樣老死在冷宮里了。只是不知他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會想起她,之前的親密像個不真實的夢,虛虛實實間游走,她不敢確定記憶可不可信,也許只是她一個人的杜撰吧! 看看四方天,天比今上離得近,她依舊一身華服坐在檻上,背靠著門框,低低哼他教給她的兒歌。 送飯的黃門來了又去了,食盒擺在一旁沒有動。隔了一會兒見門上進來個人,綠色的官袍,戴著幞頭,仔細一看是崔竹筳。 她站起來迎上去,“先生……” 她泫然欲泣,日光下的臉未施脂粉,白得近乎透明。他眼里有憐惜的神氣,輕聲道:“你受苦了。” 她嘴角扭曲,想哭又憋了回去。引他進殿里,因為簡陋,顯得很不好意思,“沒處請先生坐……”她卷著袖子掃了掃胡床,“先生將就些吧!” 他蹙眉看著她,想同她說什么,微微囁嚅,沒有說出口。現在怎么安慰她都沒有用,她唯一的救贖是今上,一切根源都在他身上。可是他未必會再出現,他忙著對付寧王,然后詔告天下起兵攻綏。 沉重的話題不想提及,他四下里看了看,“這地方倒是遠離了塵囂,我來時應該給你帶筆墨的,你已經很久沒有練字了吧,恐怕已經生疏了。” 她抿唇一笑道:“是太憊懶了,業荒于嬉。先生是怎么進來的?這里是冷宮,不能隨意探視。” 他說:“我有法子,你別問。我入禁庭是因為你,現在你失勢了,我這直學士也當得無趣。也許過兩天會請辭,離開鉞國,到別的地方去。” 她 靜靜聽著,低下頭,神情落寞。過了很久才點頭道:“應該這樣,我之前曾多次想讓乳娘和金姑子她們出宮,可惜都未能如愿。現在害得她們連坐,都是我一個人的 錯。先生能走便走吧,再停留下去,怕有一天會殃及你。我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誰也護不得。大家散了,各自保命吧!” 有些話在舌尖上翻滾,幾乎泄漏出去,還是勉力含住了。他定定看著她,鼓起勇氣說:“我若離開大鉞,你跟我走好么?” 她茫然抬眼,想了想依舊搖頭,“我這輩子都沒指望了,先生不要掛念我。你一個人走吧,我是釘死在宮墻上的鷂子,飛不出去。” 要離開其實并不難,他有能力將她帶出去,只看她愿不愿意罷了。他將手撐在膝上,大袖底下的五指緊緊握起來,“你還留戀他們么?我這段時間總在反省,當初不該把云觀的死因告訴你,你年輕氣盛請命和親,那時就做錯了。” 她 說一切都是命,“我很后悔,帶累了乳娘,不知她現在怎么樣。還有阿茸……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她,其實不是。我記得第一次見到 她時,她頭上插著稻草,跪在路旁賣身葬父。因長得不美,連勾欄里的人都不肯買她。我看她可憐,求爹爹給她錢,她替父親下葬后到府里來找我,自此便跟在我身 邊了。我和她朝夕相伴九年,我也一直在為她的以后打算,可是現在都毀了,她自絕了生路。” 她說著哭起來,眼淚順著小綬上的玉圭滑落下去,打在足旁的青磚上。他嘆了口氣,“有些東西書上學不到,我也沒有教過你。對很多人來說,恩情比不上愛情,阿茸也是這樣。” 她被他說得發愣,“先生是什么意思?” 崔 竹筳淡淡一笑,“你沒有發現阿茸很喜歡云觀嗎?云觀曾是大鉞的太子,阿茸卻總稱他為云觀公子。阿茸是無父無母的人,家和國在她的心里沒有那么重要。她喜歡 一個人,這個人在云端里,她自慚形穢,愿意為他粉身碎骨,這就是她對云觀的感情。所以毒是云觀下的,阿茸之所以供出綏國來,是因為在她心里,故國遠遠無法 和云觀相提并論。我想云觀應該對她有過什么承諾吧,也許曾經許過她將來……”他留意她的神情,溫聲道,“年輕的姑娘,容易被愛情迷花了眼,你也一樣。我能 推算出來的事,今上就算當局者迷,給他點時間,他必定能發現漏洞。如果他來找你,說明他還在乎你。如果不來……那么他在君臨天下和你之間做出了選擇,他會 廢了你,甚至犧牲你,拿你做借口,以此攻打綏國。” 她默默聽著,大滴的眼淚滾滾而下。她猜得透官家和云觀在這件事上的立場,只是猜不透阿茸。原來她也喜歡云觀,那么卑微地喜歡著,愿意為他赴湯蹈火。 “先生,你說云觀會不會去救她?”她抬起手臂拭眼淚,哭得有些多了,兩只眼睛酸痛異常,不得不瞇縫起來。 崔竹筳緩緩搖頭,“他連你都不會過問,更別提阿茸了。不過這個當口他也確實不好出手,今上正等著他露馬腳呢。”他猶豫地探出手,在她腕上壓了壓,“如果他們都放棄你,你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沒有宮廷的爭斗,過平靜的日子。” 她看著他,目光有些迷惘,“先生……” 他臉上有融融的笑意,“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用盡我一切辦法。你爹爹過世時我曾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你。你幸福的時候我替你高興,可要是他們擔負不起你,我就必須帶你走,不能讓你凋零在這深宮里。你不要不快樂,沒有他們,至少我還在,我會舍命護你周全。” 她 只是看著他,眼淚落得愈發洶涌,越哭越覺得不好意思,扭過頭去悄悄擦了。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錯過了些什么,但是不該太明白,就這樣含糊著對大家都好。她吸了 吸鼻子,笑道:“有先生開解我,我心里好過多了。我很感激你,可是不愿意讓你涉險。這是禁庭,內外有諸班直把守,想出去比登天還難。你自己走吧,不用管 我,我不能連你也拖累了。” 他說得很篤定,“只要把握好時機,想出去不難。過不了多久,云觀和今上之間會有一場爭斗,禁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咱們可以趁亂逃出去。” 她歪著頭打量他,奇怪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不過是個斯文的教書先生,胸中有丘壑,高深莫測都在學問上。現在看來,他似乎并不是只認得四書五經,他還有別的讓她刮目相看的地方。 他被她看得心虛,有些慌張地避開了她的視線,“我沒有逼你做選擇的意思,我僅僅是提供一條退路,愿不愿意走,你自己拿主意。” 她頷首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可是眼下乳娘她們還沒有發落,我不能走,走了她們只有死路一條。我得再等等,至少讓他們把乳娘還給我,我已經沒有親人了,不能再失去她。可是先生,我怕你等不得。你在天章閣可有人為難你?官家多疑,只怕對你也會有猜忌。” 他眉間開闊,不以為然,“回頭我再去打聽乳娘她們的情況,若有結果了,我會想辦法通知你。”他轉頭看天色,“來了有時候了,我該走了。你聽我的話,不要難過,遇事不怕事,總會過去的。好好用飯,不要再哭了,眼下沒人能照顧你,你要自己保護自己。” 她站起來,送他到門前,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說話的人,不可久留,心里便生出惋惜來。臉上裝得堅強,含笑道:“先生放心,我會好好的。以后你不要再來了,萬一被人發現會出事的。” 他未答應,揮手道別,出了宮門,很快走遠了。她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院子東南角種了棵樹,枝葉稠密,被風一吹沙沙作響。她百無聊賴,就那樣仰臉看著,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她一直在等,等今上或太后給她一個裁決,可是一天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昨 夜不得安睡,今天腦子昏沉沉的,看被褥都齊全,連飯都不吃便上床去了。只是有些不適,褥子上腐朽的氣味鉆進鼻子里來,眼睛很困,但腦子異常活躍。昨天的場 景重新整理了一遍,貴妃和太后怕是早就知道阿茸的計劃了,來得那么巧,正好撞破。若是沒有來呢?她不會懷疑阿茸,更想不到要去驗一驗,或許他真的會被毒死 吧! 想到這里心頭發涼,使勁裹住被子還是覺得很冷。殿里太空了,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她就像躺在風口里,凍得瑟瑟發抖。 迷 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隱約聽見有腳步聲從外面進來,大概是看守西挾的黃門,好心替她點了一盞燈。然后腳步聲到她床前,沒有再移動。她背對外沿躺著,微微 睜開眼,燈火在墻上投映出一個人影,戴冠,羅衣寬大。她的目光被吸引住了,牢牢盯著,怕一眨眼就會不見。可是一陣風吹過去,蠟燭熄滅了。她撐身坐起來,急 得想哭,卻落進一個懷抱里,那懷抱溫暖,有她熟悉的味道。她幾度哽咽,多想嚎啕,可是不能這樣。 她推開他,下床找紙捻子,重新點燃蠟燭回過身來,冷冷望著他,“西挾晦氣,官家怎么來了?” ☆、第54章 他看了桌上的食盒一眼,“你一天沒吃東西?” 她說沒有胃口,牽袖請他坐,“官家現在來,是帶了對我的裁決么?” 他垂手望著她,“裁決早在我心里了,我今日來,不是同你談這個的。” 她倒有些意外,“你我之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可談么?官家莫不是要同我談情?”她笑了笑,“我是意圖弒君的嫌犯,官家不該來這里。萬一我又做出什么事來,官家可就危險了。” 她 在燈下站著,語氣里居然帶了戲謔的味道,他莫名有些慌,不知她是懶得與他周旋了,還是已經完全放棄了他。昨天的事對他們都是不小的傷害,他徹夜未眠,從她 入宮到后來的點滴相處,想到心酸處竟濕了眼眶。他是真心的愛她,雖然她幼稚、任性、愛撒嬌,他還是一樣心疼她。他想將來有了女兒也不過如此吧!他已經足夠 強大了,用不著找個心機深沉的來同他分庭抗禮。他情愿自己的女人簡單些,因為禁不得回了內庭還在爾虞我詐,秾華的出現符合他對愛妻的所有幻想。他雖是一國 之君,在感情上卻從來不自信。他沒有任何技巧,笨拙地愛著她,每每膽戰心驚。他害怕自己與她相處時間太短敵不過人家,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陪她。可是當他以 為可以抱得美人歸的時候,她貼身的女官對他下毒,用量之大,足可置人于死地。 對于慶寧宮的監視,其實從來沒有停止。并不是因為信 不過她,而是身在其位,他們身邊或多或少都有第三雙眼睛盯著,這不單是懷疑,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更是一種保護。這期間未發現阿茸和外人有接觸,她的生活 很簡單,除了當值、吃睡,余下的時間基本都在發呆。這樣一個毫無特點甚至算不上聰明的人,突然之間做出這種事來,連他都感到詫異。若不是那日有人暗中報 信,提醒他小心皇后,小心阿茸,這時他恐怕已經躺在棺材里了。 他沒有想將事態擴大,他甚至帶著僥幸心理,試圖去挽回她。她倚在他身邊,這種感覺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提供了,他眷戀乃至上癮,即便她有毒,也想留下她。結果太后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消息,有備而來,撞了個正著。 他畢竟是人,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會生出自我保護的本能來。一面傷心,一面失望,他能事先察覺朝野上下所有人的異常舉動,唯獨不能洞穿人心。于是他的自卑膨脹得空前大,無數的揣測和懷疑涌進他腦子里,他覺得她可能不夠愛他,也許她被云觀說服了,打算幫他除掉他。 是他做錯了么?他按著心口坐下,她的態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以為她會哭鬧,會對他惡語相向,可是都沒有。她就這樣淡淡的,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語氣。他才知道,原來淡淡的才最傷人。 “皇后,你別站著。”他壓了壓手,“我要同你好好談談。” 她不情不愿地斂裙坐下來,表面漫不經心,可是誰知道她心里血流成河?他在她面前,她卻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他了。昨天事發突然,他采取任何應對都沒有錯,可他不該懷疑她。她所處的環境讓她只能依靠他,結果他信不及她,活著也成了一種悲哀。 他沉淀了下,告訴她,“阿茸死了,押入大牢后掙脫了枷鎖,撞死了。” 她怔怔聽著,心里雖然恨她糊涂,但真的死了,還是讓她很難過。轉念想想,死了或者是條出路,活著也不見得有好日子過了,死了干凈。 她點點頭,“官家能否幫我個忙,讓他們把坑挖得深些,別叫野狗吃了她。” 他看著她,她越是不做解釋越讓他覺得揪心。他說:“昨夜是我有生以來度過的最痛苦的一個晚上,深愛的人算計我,是我始料未及。我想了很久,除了對你我感情的肯定,沒有別的憑證。阿茸弒君,你是她的主人,你有罪。” 她說我知道,“我管教不嚴,是我的罪過。” 他又道:“這件事是云觀一手cao控,你可看清了他的為人?就算你知情,他能夠讓你只身犯險,也說明他不擇手段,不是能夠托付終身的人。” 她 回過頭來瞥他一眼,“這點我早就知道,他的品性如何,已經同我不相干了。我如今只想問,官家這樣評斷云觀,你自己呢?是個可托付的人么?”她立起身,在空 曠的室內慢慢踱步,邊踱邊道,“官家知道的,我除了有個做太后的母親,其實一無所有。我進宮,卷入這場紛爭,始于我一時的沖動,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后悔。我 當初要是聽乳娘的話,找個人嫁了,也許就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但是也有收獲,見識到形形色色的人,懂得這世上沒有純粹的感情。”她沖他譏誚地一笑, “包括官家所謂的愛情。每個人都懷著目的,我以前太幼稚了,以后不會。我對官家,曾經是虛情假意,可是一起經歷了一些事,到后來我問心無愧。昨天出了這樣 的意外,其實我辯不辯解都是枉然。官家信我,我便是做了也可以是清白的。官家不信我,不是也是了,臣妾說得對么?” 他凝眉看她, 仿佛是一夕長大,她臉上再沒有那種哀怨惆悵,只有空洞的堅定。她在他們之間筑起一道高墻來,他想觸摸她,然而遙不可及。他終究是帝王,感情再深,不能沖昏 頭腦。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道:“眼下我不能做出判斷,宮人畏罪自盡,一切都是未知。沒有證據證明皇后與此事有關,也不能證明皇后完全不知情。” “那你今日來是為了什么?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么?”她站在窗前,話里有失望后的嘲諷,“官家大概忘了,我們其實連夫妻都稱不上,你我心里都知道。不過做戲,做給別人看,也做給自己看。” 她還在笑,掩著口,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快慰的事。他有些惱火,“你住嘴!” “我 說錯了么?每次說起夫妻兩個字就覺得很諷刺,官家不曾以誠待我,我心里所想卻都讓官家知道。”她背倚著窗臺,緩緩道,“我這人不懂得那么多的陰謀詭計,當 初入禁庭想殺你,也只是往榻上藏刀,論起心機,我還不如阿茸。我不愿意花心思害人,但是不表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官家這次會將計就計罷,至少找到了興兵的 理由。但因為云觀還未除去,暫時不宜聲張。可否容我提前打聽,官家會怎么對我?廢了我,囚禁在冷宮?還是殺了我,用來祭旗?” 她委屈,他亦有心魔,兩個人耽耽對視著,比定力、比眼風。他發現贏不了她,氣得厲害,拂袖掃落了桌上空置的花瓶,高聲道:“來人!” 秦讓從外面跌跌撞撞進來,深深躬下身子去,“聽官家的吩咐。” 他環顧四周,手指胡亂揮了揮,“這樣空,叫人怎么住?去傳話四司六局,給我妝點起來。門窗重糊,帳幔被褥都換新的來。” 這么一整治冷宮也就不像冷宮了,今上的意思大概是把涌金殿搬進西挾來吧!秦讓是鬼機靈,不用多說,領命道是,撒腿就去辦了。 “你暫且忍耐,我讓苗內人來陪你。”他說,然后又安然坐下,“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我不擅長吵架,要不是心里牽掛你,我不會踏足這里。你也不要開口閉口嫌我們不是真夫妻,你要是不介意,在這里圓房也可以。” 她聽得一愣,沒想到他的思維這么跳脫,明明在怪罪他的不信任,怎么一下子又牽扯到那個上面去了。 她大感窘迫,別過頭去,臉上隱隱發燙,“做什么聲東擊西?我在和官家說正經事。” “我 說的就是正經事。”他輕擊膝頭,嘆了口氣道,“你在這里,其實有好處。將你拽出這個是非圈,你反倒安全了。我在外安排班直,讓他們保護你,免得我一個疏 忽,你糊里糊涂被人吊起來畏罪自殺了。等我解決了外面的事,我們再圖后計。”他略停頓一下又道,“皇后,我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不管我做什么樣的決定,總 將你放在第一位考慮。哪怕你不對我歸心,哪怕你算計我……” 她聽得鼻子發酸,“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我,可要我把心剖出來給你看?我不說別的,若知道那碗羹有毒,情愿先讓她毒死我。” 她掩著袖子擦淚,華貴的鈿釵禮衣被她穿得咸菜一樣。仔細看她,頭發散亂,不成個樣子,又是可憐又是可笑。 哭了倒比冷著臉要好,至少她動容了,對他昨晚的應對有個起碼的態度,不管是恨或者怨。 殿里人來人往,站著四面不著邊似的。他拉她出門,到廊下去。她起先還掙,大概想同他劃清界限,他沒有放手。這種時候太知趣了不好,也許你固執些,不清不楚的話就能說透徹了。 他 不顧她的反對,把她推得靠在墻壁上,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替她把散亂的頭發整理好。夜色微涼,早沒了十五那天的清亮。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小而羸弱的肩頭,承 載了很多的壓力罷!他彎下身子,灼灼盯著她的眼睛,“我會常來看你,就像那時在涌金殿一樣。你只是出不去,但是我可以進來。覺得孤單了想想我,我比你更孤 單。云觀的事,我一定要處理掉,你也看見了,我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你在這里只管安心,假如我不在了……我想他也會接你出去的。” 她被他說得心生凄涼,將她排除在外,她更覺得不放心。說什么云觀接她出去,她不希望事態發展到最后會變成這樣。 他輕輕笑了笑,把她頰上懸掛的一滴淚抹掉了,“放心,我不會死的,讓你再醮,我舍不得。” 她憤然看他一眼,“這樣嚴肅的氣氛,你非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他攤手道:“那你讓我如何?我不苦中作樂,難道陪著你一起哭么?”頓了頓點頭,“我只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崔竹筳同你說的都是你愛聽的吧?今日他來看你了,待了半個時辰,有這樣的事吧?” 她心頭一跳,“你都知道么?” 他轉過身子背靠著墻,曼聲道:“我同你說過這里有班直把守的,你以為我哄你么?崔竹筳這人不簡單,有些亦正亦邪的意思。你同他相識多少年了?” 她說:“我六歲開蒙就在崔先生門下,崔先生人品足重,那時我爹爹都這樣夸他。” 他哼笑一聲道:“人品足重……他膽子不小,一個命官膽敢隨意出入冷宮,我要是計較,眼下就可以命人拘拿他。” “他是不放心我,畢竟我是他看著長大的,縱然逾越了,也情有可原。”她有些擔心,跟隨她來大鉞的人一個個都遭了秧,她怕連崔竹筳都保不住,只得央求他,“崔先生是我恩師,請官家網開一面,不要難為他。你信不過他,罷了他的官,讓他出宮去就是了,千萬別傷他性命。” 他心里有算計,自然不會輕易把他怎么樣,“你不叫我動,我就不動他,可好?” 她松了口氣,同他肩并著肩,背靠著墻,一齊看天上的月。看了一陣,他把手探過來,小心翼翼握在掌心里,“皇后,那天云觀把你放在野外時,可曾同你說什么?” 她 知道他在意,悄悄把手縮了回來,“他說帶著我不方便,如果我不回去,這場追殺就沒完沒了。他還說官家不會對我怎樣,說你舍不得。他沒有向我透露任何下毒的 消息,到昨天我還是全然不知情的。到現在我才明白過來,他讓我恨他,我與官家感情越好,官家越不提防我,他就越容易得手。我沒想到我的感情也會成為他利用 的工具,他似乎從來不在乎我的死活,一次又一次……如果我像阿茸一樣死了,他也許會落兩滴淚,然后抖抖衣袖,若無其事吧!” 他又是一聲嘆息,“同他比起來,我真算得上光明磊落了。” 她側目看他,暗道他也好不了多少,何必自吹自擂呢! 她 目光睥睨,他不當回事,“只要你不再同他一心,我后顧便無憂了。對我來說世上沒有什么讓我頭疼的,只有這一樁。我甚至覺得,就算這次你是受他教唆,看在我 又原諒你一次的份上,你也應當看到我的真心了。女人挑夫婿,不外乎相貌、身份、身家,這幾點我都不比他差。就算你爹爹在世,我想也一定會選我,不會選他 的。” 她盯著裙下露出的鞋頭喃喃:“我一生只嫁一次,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學我孃孃。” 她母親離開她爹爹進宮,一直是她耿耿于懷的。她還記得爹爹對著她留下的手把鏡慟哭的樣子,那樣一個生意場上縱橫的人,面對權力的傾軋,卑微、渺小、束手無策。所以她不想和她母親一樣,她要選一個她愛的人,選定了,一輩子就不動搖了。 他轉過來,到她面前,“皇后,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一生只嫁一次。” 她卻顯得很鄙夷,“不是拜個堂就算嫁,你得意什么?” 他愕了一下,“我懂得,圓房了才算是嫁。” 她簡直不想再和他說話了,“你腦子里除了圓房就沒別的了嗎?什么時候把乳娘還給我?還有金姑子和佛哥,她們沒有參與這件事,你將她們送到西挾來,跟我一起囚禁在這里,這樣總可以放心了罷。” 他想了想,回身叫秦讓,讓他去軍頭司傳話,把皇后貼身照應的人送過來。 對 于這件事,秾華還是很感激他的,至少他沒有對她絕情,仿佛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誤,他都愿意原諒她。可是她不能擔那個莫須有的罪名,低頭捋了捋裙裾道:“我 與云觀不相往來,從上次起,他在我心里就已經死了。官家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可是這話我得同你說清楚,而且是最后一次……” 他很快頷首:“我相信你。只要你說,我就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