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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禁庭在線閱讀 - 第27節

第27節

    “我住著就是我的,你去別人那里。”她寒聲道,“反正眼下不光認我了,自有別處可歇息。”

    所以她還是在乎的,否則不會在迎陽門前踟躕那么久。其實他早知道,只是當時心里有氣,狠下心不去見她罷了。如果忍得住,今夜也不該來,就應當晾著她,讓她嘗嘗受冷落的滋味。可是最終沒能成功,因為擔心一夜過去她徹底放棄了他,怕得罪過了頭,真的漸行漸遠了。

    他嘆了口氣,“我有點頭暈,你容我進去。”

    她堵住門,他往左她便往左,他往右她便往右。他無奈道:“皇后,我的酒勁還沒過呢,別在大庭廣眾下失了體面。”

    她的體面早就沒了,他還來同她談體面?她抽泣了兩下,低聲道:“官家把我這里當什么?是你喝醉了酒歇息的地方么?我是很有原則的,不叫你進就是不叫你進。”

    她那種犟脾氣,使在相愛的人之間便是無盡的情趣。他心里暗暗歡喜,奇怪竟吃她這套。她撒嬌任性都可以,只要沒有二心,沒有幫著外人算計他,他都愿意縱容。

    外面冷,她穿著薄薄的長衣,為了堵他凍出病來怎么辦?他硬往里闖,她氣呼呼推他,整個身子都拿來抵抗。他正中下懷,一把將她抱起來,扛進了寢殿里。

    她咬著唇掙扎,外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小小的個子,簡直像條剛釣出水面的魚,奮力反抗居然不大好對付。到最后不得不放下她,把她壓在墻上,“還鬧?”

    她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我討厭你,你走!”

    “真的討厭么?”他曖昧地在她頸間嗅了嗅,“女人都喜歡說反話,其實皇后是愛我的,對不對?”

    她被他問傻了,燈下一雙晶亮的眸子望向他,攝人魂魄。他的笑意漸漸轉淡,托起她的臉,冒冒失失親了上去。

    ☆、第45章

    她被他按住了,動又動不得,掙又掙不開。起先真的很生氣,然而他的氣息包裹住她,一瞬居然忘了初衷,平靜下來,覺得那樣安全。

    其實她從來不是個立場堅定的人,有時甚至連自己在想些什么都搞不清。譬如現在,明明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的,可是當他出現,她第一時間便軟化了。

    他 小心翼翼親吻,唇齒間酒氣全無,只有甘草的芬芳。如今他也算摸著點門道了,像孩子發現了新玩意兒,勾勾繞繞,將她撩撥得氣喘吁吁。下定了決心要套她兩句 話,可是她那么甜,努力了好多次,怎么都放不開。他以往覺得自己很有定力,結果遇見她就崩潰了,真是冤孽。可是他喜歡這樣,他缺乏感知幸福的能力,就連擊 敗云觀,登上皇位,也僅僅是實現了一項計劃,和做完太傅布置的課業沒有兩樣。現在他愛上一個人,卻有那么大的差異,仿佛從鹵水里撈出來泡進糖罐子里,體驗 到一種全新的快樂。這些快樂全部得益于她,是她給他的恩賜。

    他掙扎很久,嘴唇貼著她的。她在他懷里化成了一池春水,他用力抱緊她,分開的間隙儂軟問她,“今日等我了么?”

    她嗯了聲,食髓知味,孩子氣地湊上來,啄了他一下。

    他獎勵式的回吻她,“生氣了么?”

    她半閉著眼,臉上有傻傻的微笑,“生氣。”

    他愈發滿意,在她唇上狠狠蹂躪,然后趁亂又問:“你愛我么?”

    “愛你……”她微涼的手扣住他的后頸,沒有迷亂,只是說,“我愛你。”

    他有些不敢確信,停下來審視她,“剛才說的話當真么?”

    她扁了扁嘴,一副屈就的神情,“我也希望那些話能不當真……”一面鄙夷地轉過頭去,“竟靠色誘,還好意思追問。”

    他聽她嘟囔忍不住發笑,“我色誘你了么?每常嫌我這不懂那不懂,我以為你經驗老到,坐懷不亂呢……”說著再要去吻她,卻被她撐住了兩肩。

    “你在貴妃閣中一呆半天,都做了些什么?你怎么能睡她的床榻?讓她服侍你?”她在他胸前點了點,“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病癥,不愛生人親近,其實都是謊話,你是假正經對么?”

    這世上從來沒人敢說他假正經,他呆了呆,憤憤不平道:“口無遮攔!我何嘗假正經了?秦讓來給你通風報信,你為什么毫無反應?思來想去要成全你的賢后名聲,過后又同我鬧?”

    她訝然道:“是你命秦讓來的么?你明知道我不能那么做,還拿這個來試探我?”

    他卻不以為然,“沒有我的授意,誰有膽子敢往外泄露我的消息?所以試出來了,證明你不在乎我。”

    她簡直被他氣死了,“你這樣幼稚!叫我明著同貴妃爭寵?讓太后知道了,她怎么說?話到了別人嘴里,又怎么議論我?你就等著看那些言官彈劾我么?”

    在他看來那都不是問題,“我們兩個好,這宮里誰不知道?你就是猖狂些也不要緊,有我呢!”

    他有時候真的不可理喻,做出來的事根本同他大殺八方的威名不相匹配。她白了他一眼,“誰要同你好!”

    他皺了皺眉,“剛才還說愛我的。”

    她失言了,被他拿住把柄,左一句愛我,右一句愛我。她氣惱地捂住耳朵,“剛才不算數。”

    “不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已經聽見了,不能不算數。”

    她虎著臉看他,“那你呢?你又如何?”

    他開始裝傻,“什么如何?皇后情真意切,朕心甚慰。”

    他明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他臉皮厚,能問她愛不愛他,自己是女孩子,哪里說得出口!她扭動身子,把自己扭成了麻花,“你問我的問題,我現在也問你,你對我如何呀?”

    建 安地處南方,那里養大的女孩,大約因為口音的關系吧,天生有種嬌憨的味道。一字一句拖得嫵媚婉轉,叫人癢進心里去。他愛極了她這樣,這才是年輕姑娘該有的 單純和真誠。她越撒嬌,他越喜歡逗她,“我問了好些問題,皇后說的是哪個?叫秦讓給你傳話么?還是特許你猖狂?”

    她跺腳大嗔,“殷得意,你不要太過分!”

    她這一聲,把他叫得呆若木雞,“殷得意?皇后真……真是無法無天。”

    她自己回過神來,發現竟叫得這樣順口,其實在心里喚過很多遍了。殷得意確實比殷重元有意思,叫什么不好,誰讓他叫得意!她捂住嘴,頓時笑彎了腰,“我不是故意的……”

    他上來抓她,逮住了拖到桌旁,自己在杌子上坐下,滴溜溜一轉,把她橫在膝頭。她手腳亂劃,他狠狠在她屁股上抽了兩下,“叫你笑!不許張揚出去,孃孃跟前也要留神,記住了?”

    她哀聲應道:“莫打了……我會管住自己的嘴的。”

    他將她挽了起來,無可奈何抱她坐在膝上,“好了,我回答你先前的問題……”她認真地看著他,一雙眼睛晶亮。他居然感到羞澀,略轉過臉,打掃了下喉嚨道,“我也愛你,一直愛著你。”

    她清楚聽見了,不知為什么鼻子發酸。扭頭在肩上蹭了眼淚,扳過他的臉,咚地一下兩個額頭撞在一起,“都是心里話么?”

    他咧嘴嗯了聲,“心里話,不做假。”

    她順勢靠在他頸窩里,喃喃道:“官家下半晌同貴妃聊天了么?或者又同人家下棋了?你也這樣抱著她,和她說膩膩歪歪的話么?”

    他嘆了口氣,“我在宜圣閣睡了半日,沒說話也沒下棋。本想回福寧宮的,你又不來接我,只能歇在那里了。我沒和別人靠得太近,更不會去說膩歪的話,你腦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他話里有輕輕的哀怨,她偷偷發笑,“你。”

    他起先沒在意,忽然反應過來,心頭登時一暖。手臂收緊,再收緊些,“真的么?整天在想我?”

    她扭捏了下,“也不是整天,無事可做的時候想一想,打發閑暇時光。”

    這樣似乎也不錯了,至少她在想著他,起碼他的存在對她還是有觸動的,她不再一門心思惦記著云觀了。但是他知道,不管現在如何的蜜里調油,要讓她從此與云觀陌路,顯然不可能。畢竟十幾年的感情,云觀對她來說是親人。

    她 白天說的話,他還記得。他和云觀的爭斗,最后總有個輸贏,她打算拿自己充當補償,江山美人各得一樣。她果然還太年輕,固執、講義氣。可是他不同,他要魚與 熊掌兼得,云觀就必須得死。只有死了,她的心才能收回來,難道真的留著他的命來瓜分她么?他的皇后,憑什么拱手讓人?

    他懷里抱著她,陷在愛情中,腦子卻還在算計著,“再過兩日便是中秋節,宣德門上要舍酒,年年如此的。皇后露個面便回來吧,到時候讓她們去辦就是了。”

    她遲疑了下,“我碰酒又不會起疹子。”

    他看了她一眼,揶揄道:“我怕你偷喝。”

    她嗤笑了下,“胡說什么,我自己知道厲害。倘或愿意喝,今天也不會留你一個人在貴妃那里了。”說著悵然嘆息,“官家,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他說:“只要你聽我的安排,什么都不管,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她偎在他肩頭,沒有再說話。其實她知道不能什么都不管,他們之間橫亙著一些東西,關于云觀,她可以中立,但是不能不問他的生死。還有綏國,他要取綏國,奪天下,到時候怎么避免這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她心頭煩亂,手指無意識地撫摩他耳下那片皮膚。可惜了生在這樣的壞境里,環境逼迫人,有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己。她的額角親昵地蹭蹭他的臉頰,“得意……”

    他僵了下,“你打算就這么稱呼我么?我更喜歡你叫我郎君。”

    她無賴地笑了笑,“這個名字有人情味,先帝與太后可曾這樣叫你?”

    他想了想,緩緩搖頭。他的童年時期從來不受重視,太后是曾叫過他乳名,但是極少,“他們稱呼我,不是大哥就是重元。那個乳名也許是先帝一時興起,過后必定后悔了,從來沒有聽他叫過我。”

    “所以我偶爾叫你,好提醒你莫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撼了他兩下,“時候久了只記得自己是官家、是陛下,年紀大了會想不起來的。”

    這么說竟有種晚景凄涼的意境,他在她腕上握了下,頗有調侃的意思,“還好有你。”

    她眼里流光閃爍,其實有好多話,沒有能說出口罷了。不敢想得那么長遠,在一起,終究也是有缺憾的,沒有想象中的圓滿。

    更漏滴答,夜深了。她站起來,含笑問他,“歇在我這里,還是回福寧宮?”

    他遲疑了下,“我想留下和皇后說說話。”

    她 有些不好意思,但依舊引他到后殿里去。身邊沒有人侍候,她單膝跪在床沿上鋪褥子,舒展開手腳,曼妙的腰肢在長衣下若隱若現。他在一旁看著,最后不得不調開 了視線。腦子里空無一物,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和她同床共枕,即便不做那種事,只要她在身邊,他就覺得安心了。

    她到鏡前拆頭,玉竹簪子一拔,長發水一樣地流淌下來。挑了根絲帶束好了,回身看他,“官家洗漱了么?”

    他 說來前就準備好了,她聽了心頭一跳,什么叫準備好了?想起昨晚上的事,又有些猶豫,男女同床,到最后是不是都要發展成那樣?她心里喜歡他,其實不排斥他有 親密的舉動。像剛才,他吻她,她也意亂情迷。只是有時候突然有種罪惡感,像崔竹筳說的那樣,失去了國家,失去了愛人,云觀一定很難過吧!

    可 他不愿意帶她走,或許就是因為她嫁了人,難免嫌棄她了。她心里感到難過,終歸不是傻子,多少還是能夠看穿一些東西的。她調過視線覷今上,他穿著深衣,原本 雍容典雅,但是經過她剛才一通糾纏,胸前起了褶子,皺巴巴漫延到膝蓋上去,模樣也變得落拓了。她過去替他更衣,解了衣帶搭在一邊矮幾上。他看起來木噔噔 的,她笑道:“官家怎么了?”

    他避開她,背過身說我自己來。垂眼看看,懊喪得不敢轉身面對她。做了幾次深呼吸,磨磨蹭蹭抬手摘發冠,支吾道:“皇后先上床……我這就來。”

    他反應奇怪,平時看起來挺厲害的人,要緊時候比她還害羞。她前后擺動著兩手,聳了聳肩說好,一邊側目,一邊蹬了軟鞋爬進了被窩里。

    他遮遮掩掩登上腳踏,躺下來,姿勢別扭。她撐起身看他,“官家,你肚子疼么?”恍然大悟,“一定是在宜圣閣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他說沒有,“你撐著做什么?躺下。”

    她哦了聲,挨在他邊上,下巴磕在他肩頭,“你在這里真好。”

    如果云觀不回大鉞來,如果沒有那些波折,可稱得上現世安穩吧!他大權在握,有個嬌媚的妻,將來生幾個孩子,后顧無憂,再去實現他的宏圖霸業。可惜現在一切都得往后延,都是因為那個不識時務的云觀。

    汴梁的秋季,夜里已經變得很冷,她倚在他身邊熱烘烘的,像只幼獸。他自然而然伸出手臂去摟她,一摟便克制不住心猿意馬。將她壓向自己,盡可能地貼近,隔著薄薄的中衣,是她柔軟的身軀。

    “皇后,你還怕我么?”

    她溫熱的鼻息拂在他頸上,語調滿有些委屈,“有時候還是會,你一生氣,我就害怕。”

    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你為什么要惹我生氣呢,你乖乖的多好,我舍不得對你發火。”

    她頓了下才道:“我也有我的想法。”

    都是意氣用事的想法,他腹誹,忽然感覺到她的心跳,在那豐腴的胸房底下,通通地,跳得趕咐。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慌亂里去尋她的嘴唇,她仰起頭附和他。她的默許給他壯了膽,他解開她寢衣的系帶,她紅著臉低聲喚他,“官家……”

    “我不是官家,我是你郎君。”

    他控制著顫抖的手,盡量裝得老練,可是兩個門外漢,似乎都不怎么有天賦。她含羞看他,他眼里煙雨迷蒙,望也望不到底。好不容易坦呈相見了,互看彼此的身體,居然引來她的捂臉哀嚎:“官家好難看!”

    他氣結,“哪里難看了?”

    雖然她不待見他,但是她在他眼里卻很美。和畫冊上不一樣,不是那種死板的,是活色生香。他無從下手,還得從吻開始。一吻她就恍惚了,再聽不見她對他身體的不屑了。

    唇齒相依,然后覆上去,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栗。他吻她的耳垂,她縮起來,姿態妖嬈可愛。渾渾噩噩,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這一步,接下去怎么樣,也說不清楚。

    她畏首畏尾,他如墜云霧,邊上沒有人引導,一切都靠本能。今上覺得自己的領悟力還是不錯的,他也照著設想的那樣去辦了,誰知她失聲尖叫起來,他嚇得頓住了,怔怔撐起身問:“怎么了?”

    她憋得臉通紅,顫聲說痛,“你到底會不會?可是哪里出了錯?”

    他急得滿頭大汗,“都是照著書上寫的做……怎么會出錯呢!”

    她含淚問他,“是不是書上寫錯了?”

    他為難地看她,“你要是不反對,咱們再試一次?”

    箭在弦上,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中途沒法停下來。她咬著唇想了想,點頭說好,“就再試一次。”

    又 是全套的,章程不能亂,得從頭開始。慌手慌腳地試探,接觸。起先都還好,她也以為這次應該能成功的,可是到了最后,簡直叫人生不如死。偷眼瞧他,大概也不 好過吧,濃眉緊鎖,打仗一樣。她覺得他挺不容易的,心想再咬牙忍忍罷,可是他卻頓住了,低低一聲吟哦,然后癱下來,沒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