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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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維她總是跟不上,從這個話題跳到那個話題,也不過是轉(zhuǎn)眼之間。她皺了皺眉,“有這樣的事?” 他 臉上沒有表情,點頭道:“我五歲后由內(nèi)人撫養(yǎng),有時他們不給我吃喝,溺濕了褲子也不給我替換。我記得有一次,一個小黃門失手把墨潑在我的習(xí)作上,字都毀 了,難以辨認(rèn)。太傅查驗功課時,那個小黃門敢當(dāng)著我的面說我偷懶,太傅一氣之下將我告到先帝面前,先帝勒令我面壁思過半個月……后來漸漸大了,掌控了大鉞 的軍政,才發(fā)現(xiàn)以前對我頤指氣使的人,再也不敢大聲對我說話了。”他仰頭看天上的星,聲音里帶了嘲弄的味道,“可是我知道,自己仍舊不討人喜歡,哪怕是登 上了帝位,依然有人不停地反對我。所以皇后說喜歡我,即便不是出自真心,也讓我受寵若驚。” 他從沒一下子說過那么多話,她反復(fù)咂弄他話里的內(nèi)容,因為自小被欺凌,懂得權(quán)力的妙處,加之云觀的母親一味的放任那些宮人內(nèi)侍,致使招他怨恨,進而遷怒云觀么? 她才發(fā)現(xiàn)離他與云觀的糾葛那么近,伸手就能撥開云霧似的。她挪過去一些,謹(jǐn)慎地刺探,“懷思王曾經(jīng)同我提起官家,字里行間滿是對官家的崇敬。” 他側(cè)倚榻圍,兩手閑閑搭在一旁。她的畫帛被風(fēng)吹過來,輕飄飄落在他手背上,他掂于指尖捻動,縑彩的經(jīng)緯細密,像她的心思一樣。 他并不覺有什么可以避諱的,轉(zhuǎn)過頭,對她輕淺一笑,“皇后說的,和我知道的不相符。他從來不曾對我這兄長有半分敬重,我對他也是一樣。他活得光芒萬丈,很長一段時間里,鉞人只知有太子重光,不知有肅王重元。” 她愈發(fā)看得透徹了,既然兄弟之間毫無感情,那么痛下殺手便也沒什么奇怪的了吧! “官家也許對懷思王有些誤會,在我看來他是個極重情義的人。” 他語氣有些惆悵,“皇后想得太簡單了,宮廷是接連不斷的陰謀詭計的中心。從這里走出去的人,并不如外表看起來那么美好。即便愛一個人,也是用智,而不是用心。” 所以她可能永遠不能成為和他一樣的人,她是當(dāng)為情死,不為情怨,同他這種細微處都要斤斤計較的性格談不到一塊兒去。 她口頭上答應(yīng)一聲,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看天地間一片清明,池中紅蓮在月下?lián)u曳,輕輕噯了聲道:“鳳池里種了菱角罷?這個時節(jié)已經(jīng)有嫩菱了,官家明日帶我去采好不好?”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你想吃菱角,吩咐黃門就是了。” 她怩聲道不是,“我是想讓官家領(lǐng)我去。咱們在池上泛舟,波光瀲滟晴方好,想想便如詩如畫。” 他看那月色,喃喃道:“明日恐怕要變天。” 她不甚滿意地嘟起嘴,“你只說愿不愿意帶我去,推說要變天,我才不信。” 他躺下來,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你要去便去吧!天色不早了,進去歇著,我今晚就睡這里。” 她環(huán)顧四周,有些遲疑,“湖面上濕氣重,傷了身子就不好了。官家不想和臣妾同榻?要是不想,我可以回倚翠樓,你別睡在外頭。” 他嫌她聒噪,蹙眉道:“你太啰嗦了。” 他語氣不大好,她不覺呆了呆,細聲細氣反駁:“我是關(guān)心你,你這么兇作甚?罷了,著涼也是你的事。” 嘴 上這么說,到底不能看他露天睡。現(xiàn)在衣衫單薄,艮岳又有霧氣環(huán)繞,到了后半夜必定要冷的。她站起身進屋,館內(nèi)燃著紅燭,就光尋找,圍子床上端正疊了一條錦 被。她取來送出去,展開了輕輕替他蓋上。也就是一彎腰的當(dāng)口,他忽然睜開眼,那樣耽耽看著她,讓她想起凝和殿畫花鈿的那次,離得很近,聽得見他的呼吸和心 跳。她有些慌神,臉上霎時紅起來,想抽身,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微涼,帶著種某種魘勝般的誘惑性。 “秾華……”他說,“你還是來了。” 他 的面孔覆上一層輕柔的月光,沒有平時的咄咄逼人,嘴唇微啟,簡直像在邀約。她頭昏腦脹,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么,腳下站立不穩(wěn),只能勉強撐在他身側(cè)。他略微 勾起脖子,那張臉在她眼前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心都揪起來了,成了一捧飛灰,只有鋪天蓋地的他的氣息,如蘭似桂,洶涌襲來。 可是終究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樣發(fā)展,他的動作到這里戛然而止,然后松開手,重新躺回了竹榻上。 她直起腰來,腿顫身搖。他依舊合著眼,若不是那急促的呼吸出賣,她甚至懷疑自己做了一場關(guān)于他的春夢。 她立在那里,又是驚異又是激憤,終于驚惶遁逃,逃回了環(huán)山館內(nèi)。 坐 在榻上人還在打顫,兩手捧住臉,不知怎么才好。突然感覺很害怕,心里亂得厲害,一下子氣哽了喉嚨,洇洇落下淚來。再看他,他也不甚安穩(wěn)吧,翻了個身,面水 轉(zhuǎn)了過去。她抱起雙臂挨在床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堅強都是偽裝的,明明做好了準(zhǔn)備的,真的來臨了,居然會這么排斥。 她記得云觀吻過她的臉,親親的碰觸,她心里很喜歡。可是換成他,離得近些都讓她滿心厭惡。 看來他那個生人勿近的毛病已經(jīng)好了,可是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他說你還是來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腦中一團亂麻,她懊喪地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第23章 一夜不得安枕,半夢半醒之間也曾看外面,他倒甚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待到第二天天邊放亮,才見他衣袖一動,按著額頭坐了起來。 昨晚鬧了這么一出,再面對他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她忙背過身去,聽他黑舄踏進館內(nèi)來,也許在她床前站了一陣,衫袍被風(fēng)吹動,有窸窣的聲響。略頓了會兒,腳步聲緩緩去了,似乎出了環(huán)山館。 她撐起身看,隔著珠簾見外間侍立了好幾個黃門,顏回躬著身子侍候他洗漱。大約是怕吵醒她吧,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她說不出的滋味,倒回引枕上,心里一片迷茫。 如 今的處境真是尷尬,雖是名義上的夫妻,各自心里都有一本賬。她想替云觀討公道,他不見得不知道。他呢,恐怕透過她,看見的是綏國的大好河山。各懷目的,所 以怎么相處都別扭。索性做了實打?qū)嵉恼娣蚱薜挂擦T了,可恨的是一直在試探,仿佛陷入一個怪圈,你進我退,你退我追,沒完沒了。所以不能這么下去了,也許應(yīng) 當(dāng)做個了斷。他不像當(dāng)初那么防備她,也到了有所動作的時候了。 打定了主意,心里便有了根底。天亮后犯起困來,知道他不在館內(nèi)大覺松快,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室內(nèi)有人走動,是春渥送衣裳頭面過來,然后在她床沿坐下,輕聲喚她。 她有點惘惘的,“娘,什么時辰了?” “到了巳時了。”春渥取月華錦衫替她換上,見她還懶洋洋的,無奈道,“雖不在宮中,也不能這樣肆意。官家起身一個多時辰了,你卻還在貪睡,像什么樣子?要是徐尚宮在,必定又要絮叨半天。快些醒醒,你看太陽都升得那么高了,來艮岳就是為了睡覺么?” 她耷拉著眼皮下床,趿鞋到臉盆架子前取青鹽漱口,打了涼手巾擦過臉,漸漸清醒了些。想起露臺上的情景倚翠樓里可以看得一目了然,便支吾著問春渥,“娘昨晚什么時候睡的?可曾等我回去?可曾……看見什么?” 春渥有意裝糊涂,“也沒有等多久,我料想你不會回來,便早早睡了。你問看見什么,指的又是什么?” 她不好開口,訕訕的在桌旁坐下,只說沒什么,“娘替我把鳳鐲拿來。” 春渥訝然看她,“圣人……” 她抿緊了唇,臉上帶著決絕。這樣一次次的被他愚弄,總要換回些成效來。萬事開頭難,只要找到個楔口,接下來便順風(fēng)順?biāo)恕xP鐲里的毒不會立刻要他的命,大不了讓他身體有些小恙罷了。藥效輕,看上去是傷風(fēng)一樣的癥狀,誰也想不到毒上來。 她真覺得等不及了,他陰陽怪氣的性格叫她無措,和他相處不知有多累。她卯足了勁討好他,不就是為了接近他么。現(xiàn)在可以做手腳了,為什么還要等? 她轉(zhuǎn)身到鏡前綰發(fā),飛云髻上斜插一支梅花簪,粉黛也不施,只在眉間貼了花鈿。從鏡中看見春渥愁眉不展,她笑道:“我昨日邀官家采紅菱,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再耽擱可不好。娘快去,把我的帷帽也一并拿來。” 春渥雖遲疑,還是回倚翠樓去了。秾華收拾停當(dāng)出門看,艮岳的日光不太強烈,大抵因為山里林木多,霧氣常年不化的緣故吧,六月的天也不覺得十分熱。 遠遠見顏回疾步過來,到了近前揖手長拜,“臣來看看圣人起身沒有,倒真是巧了。” 秾華四下觀望,不見今上,便問:“官家在何處?” 顏回道:“西嶺山口有個瀑布,叫白龍沜,那里有一片樓閣,消暑最是好去處。官家在跨云亭設(shè)了河鮮宴,說待圣人醒了,便請圣人前往。” 恰巧春渥也匆匆趕來了,她不動聲色戴上鐲子,命顏都知帶路,提裙往跨云亭而去。 要 說崇帝,真是個懂得享受的行家。這艮岳每一處都是匠心獨具,十步一景,絕不是一般山野能比的。西嶺北有龍柏坡,南有芙蓉城,到顏回所說的那處亭臺,還要經(jīng) 過灈龍峽和羅漢巖。人在山水中行走,漸行漸近,才看清那跨云亭建在瀑布邊上,站在亭里一伸手,就能夠到欄外飛練。 她踏上河灘仰頭看,今上孑立欄前,穿著素錦褒衣,束發(fā)戴玉冠。朱紅的組纓垂掛在胸前,一眼看去頗有種畫中仙的意思。 她嘲諷一笑,長相從來和心地不相稱,也算是老天對他的眷顧。空有一張漂亮的臉,剖開胸膛其實是一副蛇蝎心腸。 按捺住心神登亭,窄小的石階迂回兜轉(zhuǎn),瀑布雖然是人造的,卻也有不小的力道,山石被沖擊得嗡鳴,亭子也跟著震動。她撫胸道:“噯,總覺得會跌下去似的。” 他沒說話,牽著廣袖比了比,示意她入座。 她 欠身道謝,看桌上的菜色,果真應(yīng)了河鮮宴了,姜蝦、海蜇鲊、螺頭瀣、清汁田螺羹……滿滿鋪排了一桌。她生在南方,傍水的地方少不得海鮮河鮮,她也極愛吃那 些。到了汴梁,禁庭中吃得精致,不像民間做得原汁原味,便有點失了興致了。今天卻好,器皿奢華,里面的菜卻不繁復(fù),她心里歡喜,笑道:“宮里廚司也會民間 做法么?” 今上替她斟酒,淡聲道:“魚蝦都是池子和瀑布里打撈的,沒讓廚司做,命幾個自小長在湖澤邊上的黃門掌勺,就用最尋常的做法,或者可以做出宮里沒有的味道。” 她偏過頭看了杯中一眼,“我不飲酒,官家忘了?” 他說:“那是梅釀,幾乎已經(jīng)沒有酒味了。昨天讓他們沉在潭里,喝了能強健脾胃,抵御河鮮的寒氣。” 她抬眼看他,他目光如水,不似在宮中,少了些陰冷沉郁。只是仍舊不開顏,即便微笑,也是浮于表面。她向他舉杯,“官家有心了,臣妾敬你一杯。” 他執(zhí)盞回敬,汝窯荷葉盞輕輕相擊,叮地一聲脆響。客套過后她就顧不得許多了,姿態(tài)十分優(yōu)雅,但吃得真不少。盤里一條糟魚被她吃了大半,間或?qū)裆吓恍Γ豢此媲氨P底,簡直以為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別開臉,怕看多了她,叫她覺得不自在。他對這類河鮮不怎么有胃口,略用了幾筷便放下了。起身到圍欄邊去,急速而下的水流濺起細密的煙霧,他用手去觸碰,只覺那霧氣包裹五指,一點點浸透消融,匯聚成水珠,從指尖傾瀉而下。 “已經(jīng)三年沒有來這里了,今天是托了皇后的福。”他喃喃道。 她的語速比平時慢了好多,“官家是該出來走走的,政務(wù)一輩子忙不完,偷得浮生半日閑么……” 他沒有回身,嘴角挑起一個彎彎的弧度,“皇后昨日說要采菱的。” 她啊了聲,“是是,采菱……咱們何時去?”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方轉(zhuǎn)身回座上,看著她,似笑非笑道:“皇后的性子就是太急了,宮中生存,急是大忌,不過我卻容得你這個脾氣,真是奇怪。” 他 有時那種曖昧不明的話很讓人頭痛,她側(cè)目望他,突然想起昨晚情景,心里頓時慌亂起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勉強笑道:“官家恩典,臣妾感激不盡。也不知怎 么,在官家面前倒不像太后面前那樣拘謹(jǐn)。聽我乳娘說,女子出閣后,最親的人莫過于丈夫了,現(xiàn)在想想很有道理。”她把酒盞往他手邊遞了遞,“官家吃得極少, 不喜歡么?再喝一杯吧!” 他垂眼看,那荷葉盞里的佳釀能倒映出他的臉。他伸手去觸,兩指捏著端起來。再望她,她嘴角含笑,連眼睛里都灌滿了蜜。 多好多生動的一張臉!他把酒盞貼在唇上,然而頓住了,猶豫了下,還是放回了桌上。 “我要替皇后搖櫓,喝多了難免誤事。” 她想了想,莞爾道好,“那官家回環(huán)山館小憩,過了晌午咱們再去不遲。” 他點頭,吩咐顏都知備下小艇,略在跨云亭坐了會兒,便攜她回萬松嶺了。 鳳池在倚翠樓以西,過了環(huán)山館前的一條石拱橋就是。那池子和雁池遙遙相望,都是彎形,水面很寬,盛夏時節(jié)蓮荷婷婷,白鷺?biāo)钠稹H粽嬗猩裣墒谟璩鍪婪剑蟾乓矓巢贿^在那景色中徜徉罷! 歇到申正,她來尋他。戴了頂斗笠,頭發(fā)只拿一根絲絳束著,直垂到臀下。手里舉了跟竹竿,據(jù)說是打蓮蓬用的,輕聲唱道:“你可吃蛤蟆,吃么我去抓。你可吃蓮蓬,吃么我去掐……” 他那時還未起身,聽見了睜開眼問:“你知道這首歌么?” 她說不知道,“就是大婚那晚聽你唱的,后來總在想,什么古怪的詞兒,官家怎么會唱這樣的歌。是不是我睡迷了,做的一個夢。”她招了招手,“不要計較那些了,官家快起來,咱們?nèi)ゲ杉t菱,掐蓮蓬呀。” 出門時天已經(jīng)有些陰了,太陽沒了蹤跡,山林間有風(fēng)吹過,湖面上漣漪陣陣。 采菱的船為了便于在荷葉間穿行,船體都不大。窄窄的小舢板,僅供兩個人乘坐。今上在船頭撐篙,秾華坐在船尾。荷葉刮過兩側(cè)的船舷,沙沙一片熱烈的聲響。 她鮮少有機會到水上游玩,說采紅菱,并不是為吃,主要還是講究采的過程。那菱角是長于水中,碧清的菱葉密密匝匝,在水面上鋪成厚厚的綠氈。還未到完全成熟的季節(jié),間或有初綻的菱花,小小的,白潔可愛。 一 路來,已經(jīng)勾了不少蓮蓬,裝滿半個竹簍子。官家船撐得很穩(wěn),她坐在艙內(nèi)探手摘菱角,幼嫩的紅菱顏色鮮艷,不像一般米菱兩角彎曲,它是四面出角,乍看很奇 怪。官家有一套說法,等長成了老菱,那多余的兩角便慢慢縮回去了。老菱個頭很大,像水牛的角,要吃它不簡單,得用刀從中間剁開。 菱角不喜深水,基本都浮在水面上,撈起一根藤,輕易能摘好幾個。她掂掂簍子,很有些份量。摘得太多吃不完就糟蹋了,便向今上道:“夠了,回去剝了殼,給官家做羹吃。” 他聽了調(diào)轉(zhuǎn)船頭,沒有答話。她依舊是很快樂的樣子,摘了朵荷花在手里盤弄,輕輕哼著歌,是他們吳越一帶的小調(diào)。天上颯颯下起了小雨,細得牛芒一樣,她把斗笠正了正,再看周圍,離成叢的荷葉和菱藤越來越遠,也離河岸越來越遠,舢板往一片開闊的水域劃過去。 她咦了聲,“這是要去哪里?” 他背對著她,看不見他的臉。她有點著急了,轉(zhuǎn)頭回望,春渥還在堤案上等著,起先身形清晰,后來遠了,隔著云霧愈發(fā)渺茫了。 湖的中心濕氣比別處都重,漸漸都是迷霧,除了他,看不見半個人影。她害怕起來,倉惶道:“官家,你劃錯方向了,環(huán)山館在那邊,你要帶我去哪里?” 他的竹篙撐點,攪起一片水聲。雨依舊細密,簌簌落在斗笠上。她那時太慌張,慌得忘了乘船的忌諱,居然站起來試圖去拉他。結(jié)果舢板不穩(wěn),人失了重心,一下便跌進了水里。 她不識水性,連嗆兩口,連聲音都發(fā)不出。本能地掙扎。混亂間看見他站在船上,沉靜的臉龐,沉靜的眉眼。她向他求助,張嘴要叫官家,可是咽進了更多的水。 他沒有伸援手,她甚至看到他唇角譏誚的笑。 意識越來越模糊,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她想起春渥和她說起過的,他的伴讀周衙內(nèi),也是在他面前落水,他就眼睜睜看著他沉下去,她也逃不開這樣的命運。 掙了好久,掙到精疲力盡,失望后終于放棄了。這樣其實也好,死了可以回到爹爹身邊,可以再見到云觀,比活著強多了。 墜向湖底前的那刻,她透過粼粼的水波向上看,他站在那里,只余一個扭曲的剪影。水中婆娑的長發(fā)遮擋住她的視線,漸漸將她拽進了黑暗里。 ☆、第24章 先帝病重時,睿思殿的日講并沒有間斷,太子還朝,一切便交由太子主持。彼時已經(jīng)有言官諫言,肅王勢大,太子當(dāng)削其權(quán)。太子很猶豫,多次表示“大哥是吾手足,軍政暫由肅王代管,吾無憂思”。 替別人當(dāng)家,其實不是什么好事,要么還政,要么黃袍加身,沒有折中的辦法。八團練來時探過他的口氣,“大哥勞心多年,豈能將到手的rou放進他人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