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縉與玲瓏互相看看，心中都有些拿不準，到底裴貴嬪與高貴妃怎么就忽然沖突到幾乎明火執(zhí)仗的地步。

    當初高貴妃有寵無孕，裴家又死命靠緊高家，才有了當初的裴氏入侍，高太后因為沒有合適的高家女，也用了裴姝來做榮親王妃的備選之人。

    可以說裴家在過去幾年里都是給高家做馬前卒，任憑驅(qū)使的。前世里高裴兩家的關系也確實一直如此。

    但是今生怎么會有這樣的變化？

    難道說隨著段皇后與仁宗的再度恩愛，裴姝在榮親王府又不得意，裴貴嬪便想自己改弦更張？

    他們這廂心念未已，便見裴貴嬪招手叫宮女扶她起了身，看臉上似乎有些微微紅意，許是坐久了有些發(fā)悶，想出去散散。

    離開晏慶殿之前，裴貴嬪為了表示對皇后的敬重，先到段皇后的座位前微微一福，說了幾句話。

    段皇后端莊頷首：“小心些便是——”

    這個是字話音未落，便見裴貴嬪臉色驟然慘白，整個人晃了晃，直接向后栽倒！

    說起來這已經(jīng)是裴貴嬪第二次在大宴會上當著人暈倒了，但是這次可比上次嚴重太多了。

    一來是懷孕五月，身份貴重，再者便是先與貴妃拌嘴半天，隨后在皇后跟前暈去，即便是見慣了后宮傾軋的一眾宗親都有不少人驚呼一聲。

    “jiejie！”榮親王府的席位距離皇后本來就不遠，裴姝立時叫了一聲便奔赴過去查看。

    其實裴貴嬪沒有完全跌倒在地上，因為身后的宮女還是本能地死命抱住了她，隨即才歪倒向后，皇后的宮女與其他宮人在這一緩之間趕緊搶上，但人還是暈了過去。

    仁宗與皇后都是又驚又急，連忙叫太醫(yī)過來查看。

    結(jié)果不看還好，一看更是震驚：“娘娘這是誤食了什么沖克的東西？龍?zhí)ビ须U！”

    仁宗當然大怒，在裴姝的哭天抹淚聲中，傳旨即刻六宮皆封鎖，上下宮人皆留在原地值守，不許往來穿梭走動。

    “老七！”連續(xù)發(fā)了幾道命令之后，仁宗又點了蕭縉，“你去點兩支上林衛(wèi)，兩支朱亭衛(wèi)，將所有今日在宴慶殿出入的宮人內(nèi)監(jiān)，皆分開查問細審！”

    蕭縉立刻起身接令，大步向外而去。

    還在宴慶殿中的其他宗親眾人，臉色越發(fā)凝重起來。

    宮宴之中出這樣的事情其實歷代都不少見，查問宮人當然是應該的，但仁宗居然不用內(nèi)監(jiān)與內(nèi)廷司去抓人查問，而是叫榮親王去傳衛(wèi)隊？

    這是明著提防太后，還是皇后？

    很快衛(wèi)隊到來，將宮監(jiān)宮人都開始依次帶出，連宗親女眷帶來的侍女從人也被一一領出去問話。倒也未必是說人人都有嫌疑，但總是要查問可曾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是彼此指認確定何時何人捧著何物出入等等。

    而昏迷的裴貴嬪被就近送到側(cè)殿先診治搶救，所有太醫(yī)院當值的太醫(yī)全都傳了來，會診之余也有爭論，藥童醫(yī)士進進出出也跟著忙碌。

    于是就在這么個微微飄雪的臘八佳節(jié)，宴慶殿里頭搶救，外頭審問，殿中上位太后、仁宗、皇后、貴妃四位臉色難看又不說話，所有的宗親并女眷們只好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干坐在原地，連繼續(xù)喝茶也不敢。

    混亂了將近小半個時辰，先回報了不吉信的是內(nèi)殿。

    “陛下，貴嬪這胎……怕是保不住。”

    然而更震驚眾人還是下一句：“貴嬪體內(nèi)似有兩種毒素，一種日積月累，另一種是今日才有的大量，所以……怕是娘娘平日就有不慎……”

    “日積月累？”沉默了許久的太后忽然輕輕抬眼，看了一眼段皇后，“聽說最近，裴貴嬪經(jīng)常到昭陽殿走動吃茶？”

    殿中又是一片隱隱的倒吸冷氣。

    其中甚至包括了玲瓏。

    她終于明白了前頭的那些布置種種。

    按著前世所知，上輩子的仁宗不只是與蕭縉之間兄弟離心，與段皇后的夫妻之情也是越來越差。

    所以裴貴嬪同樣是在臘月年下滑胎，但并沒有扯到皇后身上，不過是哭了一陣子蒼天不佑，暗指了幾句什么宗室之人或有星宿相克之類的鬼話也就罷了。

    而今生仁宗雖然還是在蕭縉的婚事上責備了兩回，但顯然兄弟之情不減反增，與段皇后夫妻之間也重歸于好。

    裴貴嬪大概是自知龍?zhí)ルy保，干脆就假作投向皇后，與昭陽殿多加走動，甚至在臘八宮宴上故意顯得與高貴妃不和，卻常與皇后親近。再聯(lián)想到貴妃剛才還特意話里帶出什么昭陽殿茶水點心，應該都是為了鋪墊這一刻。

    畢竟此刻元嘉殿下尚在，裴貴嬪若當真產(chǎn)子，確實是皇后嫡子的威脅。

    “娘娘，那到底是龍?zhí)ィ彩堑漳赴　！迸豳F嬪還沒醒來，但裴姝卻代jiejie哭了，“當初臣妾在宮中陪伴jiejie，便知jiejie一直仰慕敬重您。有孕之后更是誠心親近您效法您，希望做跟您一樣的賢良慈母。jiejie給我寫信，都說得到您的教導和賞賜那樣開心，您怎么能，怎么能……”聲淚俱下，極其動人。

    第54章 五十四、風雪   盡人事，聽天命。……

    五十四、

    眼看仁宗的臉色越發(fā)凝重, 段皇后終于離開自己的座位，緩緩走到了裴姝跟前。

    她身量本就高挑，比裴姝要高了二寸, 加之氣度端莊, 目光沉著，身為中宮皇后的威嚴并不需要什么言語威嚇, 裴姝自然而然地哭聲與控訴聲都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