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便是沒有,這幾日也能認出干親來。”蕭縉冷笑了一聲,思忖之間, 不禁一拳捶在了茶幾上。 “王爺息怒!”隋喜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小人無能。” 連玲瓏也站起身來:“王爺——” 蕭縉深深舒了一口氣,擺手道:“起來。你現在去南府找鶯歌的哥哥,悄悄帶到王府里認人。若這白氏當真有暗中偷龍轉鳳的本事,先認府里的人是誰,是不是同樣出身南府的其他歌姬舞姬。另外去尚務府查檔子,將案卷上白氏的出身家人查明白。” 頓一頓,又望向衛鋒:“立刻傳書給燕將軍,說本王有要緊的事,請他設法在南和向西的大小官道上設卡。向北官道本來就有盤查,傳書給渭城程將軍,請他暗中留意可疑女子。另調親衛二十人,王府待命。” 隋喜與衛鋒皆領命去了,蕭縉自己亦站起身來,望向玲瓏:“你先在別院照顧夫人罷,我得即刻回府。” 玲瓏卻搖搖頭:“王爺,我們一起回去。我母親的情形已經穩當了,有孟太醫不時過來看看,我留著也沒有什么用處,還是先回府瞧瞧情況。萬一很快有什么變故,我在其中轉圜,還能給王爺斡旋的時機。” “如此也好。”蕭縉也顧不上再說旁的,簡單再吩咐荷葉等人留在別院好好照顧沈菀,便帶著玲瓏快步出了別院,登車回府。 一路馬車行的已經很快,間中蕭縉還是用折扇打起了兩次車窗簾子,可見心中焦急。 玲瓏坐在他身邊,想寬慰他兩句,卻有有些歉疚,斟酌片刻才低聲道:“王爺,若不是我家中之事分心,此事也不至于拖延至此,我實在覺得對不住您。” “這與你有什么相干。”蕭縉雖然依舊眉頭緊鎖,但還是伸手去攬了她的肩,“我剛才生氣,是怪我自己輕敵。自從將裴姝的婚事拆開,便沒再對這后宅之事嚴加防范,說到底還是我只顧想著前生大事,卻忽略了——” “王爺說‘前生’?”玲瓏詫異地問了一句。 “沒有,我——我說的是‘前塵’,”蕭縉并非咬字不清之人,但此刻也只能強行遮掩,又順著扯開這一處,“前塵舊事,我先前回想,雖也知道太后經常在這宗室婚配子嗣之事上著力,卻也只擋了這正面的賜婚,沒防備這等手腳。” 說到這里,手上又緊了緊:“且看此事后續如何,真正的白氏找得回來便罷,實在找不回來的話,你就先陪夫人去江州一段日子,避一避風頭。” “王爺的意思是,這件事最后會落回到我身上?”玲瓏大致明白這當中的利害關系——舞姬白玉竹是中秋當日仁宗親口賞賜的良侍,這樣的賜妾雖然不比賜婚,也不是能隨意打發處置的。縱然不至于到有事要請旨申飭的地步,仍舊需要看著這份御賜的光榮而格外禮遇。 現在白玉竹如果是在來到王府的過程里偷天換日,讓人冒名而來,未必會是出于慈懿殿的授意。 因為如果慈懿殿想的是要借著榮親王府虧待御賜之人,從而進一步挑撥仁宗與蕭縉的兄弟之情,扣什么不敬天恩的帽子,那還不如暗中害了白氏性命,更加直接。 可慈懿殿不曾授意,并不代表不會利用此事。 白氏私逃,想來仗著的就是蕭縉當日本來就沒見過面幕下的舞姬們到底容貌如何。所以入府那一刻沒有發現,拖個幾天,便如現在已經是四天之后,再想找人就是大海撈針,全無頭緒。 至于王府里的假白氏,還要審了才知道到底是被人蒙騙還是威脅強迫,串謀之間是否知道真正的白氏動機如何,下落如何。 而此事最麻煩之處,便是慈懿殿有沒有后手。 若是全然沒有旁人插手,當真只是白氏私奔或是假的白氏想求這份“王府嬪御”的富貴,情況便簡單許多。 但看著蕭縉面色凝重,玲瓏便知這種想法不過私心僥幸而已。 接下來最有可能的,便是南府和尚務府一口咬定送來了真正的白氏,八月十六已經被榮親王府領進了門。再然后,白玉竹的父母親眷,甚至干親表親,來王府請求探親,最終咬定榮親王府害死了真正的白氏。 且不說白氏是御賜之人,就只是尋常侍妾甚至婢女,按著大晉律例,也沒有說王府里說弄死就弄死的。哪怕有罪也要見供狀,懲戒致死也總得有尸體。 可真正的白氏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一旦南府喊冤避禍,白氏家人再叫起撞天屈,最終這個罪名還是會落到榮親王府頭上。 就算沒有慈懿殿的指示,御史臺可能都會參奏蕭縉私德不修,藐視圣恩。但凡對御賜之人留意多幾分,也不至于連送來的人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 更不要說若是有人故意挑撥推動,那這罪名就會變成是蕭縉因著任性昏聵,偏寵妾室謝玲瓏,謀害御賜嬪妾,這時候要再將先前裴姝落水的事情掰扯一回,更是百上加斤。 榮親王府當然可以自證可以辯解,但除非能將真正的白玉竹找回審問明白,否則跟御史臺甚至三法司或尚務府一旦開始糾纏辯解,那就是一盆臟水從內潑到外,難堪至極。 “不一定。但不能不防。”蕭縉咬了咬牙,心中的煩憂郁卒簡直難以言喻。慈懿殿的手段會有多么綿密與無恥,大小動作交疊勾連,他并非不知道。怎么會因著成功推拒了裴姝的婚事,就以為前世所經過有關他婚事與王府后宅的難題徹底解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