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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縉沒有起身,但抬眼望向她,俊秀的面孔,神色仍是平靜的,目光也是平和的,但就是不說話。 幾息之后,玲瓏低了頭,自己先躲開了蕭縉的目光:“您要是不想換,那奴婢給您擦一下罷。”言罷又將寢衣放了回去,另拿了一塊帕子過來。 這時的正房寢閣中,安靜得讓她覺得都能聽見自己呼吸一樣,玲瓏竟莫名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輕微的緊張,強自定了定神,才輕輕地走到蕭縉身前,半蹲下來,拿帕子去按他身上濺上了茶水的地方。 擦了幾下,她剛要抽手,蕭縉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時站起身來,也是輕輕拉著她一同起身。 蕭縉比玲瓏要高半個頭,二人站的又近,四目相對之間,玲瓏幾乎是心如擂鼓,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趕緊低頭:“殿下,您,您太抬舉奴婢了。” 蕭縉并沒有放開她的手腕,所以玲瓏這一步退得其實很小,但蕭縉也沒有再跟上一步,而是再次沉默了幾息,才帶著些輕微的沙啞開口:“玲瓏,是你不肯抬舉我罷。” 玲瓏此刻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好像要狂跳出來,臉上也熱起來,但她頭腦的理智尚在,死死地低著頭,咬著牙不敢開口。 她不能說話,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榮親王是天之驕子,天潢貴胄,他將來會有門當戶對的王妃正妻,那才是他將會,也是他應該去舉案齊眉、生兒育女、恩愛白頭之人,她萬萬不能踏錯這一步。 忍了又忍,玲瓏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不如剛才平穩。可蕭縉完全沒有因著她的沉默而放手,竟就這樣一直握著她的手腕,靜靜站在她面前的尺許之地,靜靜看著她。 玲瓏越發不敢抬頭,只是手腕去試著轉了轉,想從蕭縉的掌中將手奪回來。 蕭縉卻不肯放。 他的手溫熱而堅定,沒有緊到握痛了她,但就是不肯松開。 “殿下,您說過,”玲瓏再試了一下,還是沒能抽手,終于低聲道,“奴婢能仰仗您的仁厚,您不能食言。” “我何時食言過?”蕭縉右手直接去挑她的下頜,讓玲瓏抬頭與自己對視,“我說過,我會給你撐腰,我會護著你,我哪里食言了?” 頓一頓,又道:“說到底,不是我沒有做到,是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玲瓏望著蕭縉熟悉的俊秀面孔,他目光中的深情讓她越發害怕,不是不知他喜歡她,而是從來不知道,他是這樣的喜歡她。 可是慎德堂的潮濕墻壁,上林衛的狠辣鞭刑,那一幕幕不過就是幾日之前。 蕭縉的心性人品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但,榮親王的不得已,她同樣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第21章 二十一、美景美人 壓抑了月余的那把火…… 二十一、 “殿下,”玲瓏飛快地調整了一下心緒,她不能再這樣對峙下去,萬一她自己也撐不住呢,“奴婢不是不相信您,奴婢就是真的不配,配不起您的抬愛。您終究是要有正經王妃的。” 蕭縉看著她的臉龐,白皙的肌膚,明麗而柔和的眉眼,還有淡淡櫻色的唇,心中壓抑了月余的那把火,又開始一點點地燒起來。他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睛里卻沒有笑意,仍舊是帶著少有的疲憊與落寞,聲音也是微啞的:“本王這樣不正經的人,哪里來的正經王妃。”腳步略略向前,二人的面孔,相距已經不過一尺。 “殿下!”玲瓏猛地轉頭向左,避開了靠近的蕭縉,“求您了,給奴婢些臉面罷。” 蕭縉心中便如被針刺了一樣,原先深深壓在心底的一個念頭閃過——上輩子,在他納側妃、娶正妃的時候,她都是那樣言笑不禁的樣子,從來沒有逾矩過,也沒有嫉妒過。那么當他獲罪流放,她跟著去北地的時候,是因著喜歡他,還是可憐他? 現在的玲瓏,到底是害怕,還是真的不喜歡他? 若是玲瓏真的不喜歡,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這個念頭一生,蕭縉的左手自然就松開了。 玲瓏趕緊抽回了手,連退了兩步,直接跪下:“殿下,還請您保重自己。不要再任性了。” 蕭縉此時的落寞比先前更甚十倍,甚至還生了莫名的羞愧,當即轉了身:“去睡罷。不鬧了。” 不等玲瓏有什么動靜,他自己先大步到了到床榻前,反手扯下了帷帳,似乎是想將方才的一切都徹底隔絕在外。 玲瓏望著那垂下的藏青錦緞帷帳,一時間也不知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但下一瞬連忙警戒自己不許胡思亂想,起身去將燈燭熄了,也回去暖閣休息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玲瓏便聽見蕭縉寢閣處有動靜,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將暖閣處的簾幕剛拉開向外看,便見蕭縉已經穿了一身獵甲,要向外走。 玲瓏登時一個激靈便清醒了:“殿下這是要去哪里?” 蕭縉神色淡然,聲音也是冷的:“好好預備晚上的小宴就是了,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玲瓏看了一眼他的衣裳和腰帶:“那您換藥了嗎?這套獵甲是新的,這樣穿本來就容易磨著肩背,傷口再蹭著怎么辦?再者昨天那樣悶,今天說不定會有雨,您就算要撒閥子,換身衣裳再出去行嗎?” 蕭縉心里堵著的那口氣,瞬間就像是被人又戳了一刀,但聲音聽著更冷了:“不是剛說了,叫你少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