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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當然聽得懂她話里點出的那個遠字,不過也算一下就摸到了深淺:“不客氣。”又笑一笑,吩咐了琥珀幾句好好照應,便帶著荷葉走了。 如今她身份變化,再不用去書房或正房輪值,也就不急著立刻趕回去,而是沿著回去的路慢慢地散著,眼光投向王府里的花木池塘,青瓦白墻,心里的感覺頗有些微妙。 穿過回廊,剛到花園,便見另一個小丫頭蓮葉快步過來:“玲瓏jiejie,不,良侍。” 玲瓏笑了笑:“沒關系,現在這里只有荷葉,叫什么都使得。你這樣急忙忙地過來,是不是王爺有什么事?” 蓮葉先點點頭,但又立刻搖搖頭:“沒事,就是想跟您說話。” “你今日在書房那邊是不是?是王爺又有什么不痛快?”玲瓏看蓮葉的臉色,顯然小丫頭是有點后怕的樣子。 蓮葉點點頭,又嘆了口氣:“以前,有您在茶房里,王爺有什么天大的不痛快,我們都能找您救命,現在再看著王爺不高興,都沒辦法了。” 玲瓏看著她小小年紀,嘆氣時卻一副老成樣子,不由覺得好笑,一路慢慢繼續往前散著,一邊開解道:“其實你若多經過些事,便知道咱們王爺是頂好的主子了。他十幾歲就去軍營里了,cao練軍兵,最要緊是令行禁止,就是上頭說什么話,下頭的人立刻就要做到的意思。所以在府里頭有的時候急躁些,或是講話硬些都是難免的。可王爺心里是寬和憐下的,這一點比什么都難得。” 蓮葉還是低著頭:“奴婢也知道王爺是好人,可就是太嚇人了……” 玲瓏想了想蕭縉冷臉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好像越發難以畏懼,甚至還有點想笑。可她身邊的蓮葉與荷葉卻心有戚戚焉,互相看看都是點頭:“對,就是嚇人。” 玲瓏笑道:“王爺苦夏,天熱的時候本來就急躁些。加上今年事多,他臉色不免就更難看點。” 剛剛說到這里,便聽身后有人干咳了一聲:“本王怎么就難看了?” 原先還只是滿懷敬畏恐懼悄悄議論主子的蓮葉與荷葉瞬間簡直是魂飛天外,兩個小丫頭都不敢抬頭,聽著聲音直接就跪下了。 站在中間的玲瓏卻有些哭笑不得,轉身便見一身月白寬袖長袍的蕭縉果然就在自己身后幾尺之地,手里拿著個木盒,眉頭微蹙,好像很是不滿。 “沒有說您不好看,”玲瓏微笑道,“只是擔心您心情不好。” “誰叫人在背后說‘難看’能心情好的?”蕭縉上前一步,見兩個小丫頭跪著瑟瑟發抖,只覺得礙眼,先擺了擺手,“行了,本王不是說你倆,下去罷。” 荷葉和蓮葉如逢大赦,趕緊起身低頭連退幾步,隨后就跟一對小兔子似的趕緊快步走了。 蕭縉這才又上前一步,將手里的盒子丟給玲瓏:“虧得本王還又掏私房想著打扮你,你倒好,背地里還說我難看。” 玲瓏將木盒打開,內里是一枚紅寶石海棠金簪,并一對寶石與紋樣皆相配的耳墜,一看那工藝便知是內造,寶石流光溢彩,少說價值數百金。 “殿下,”玲瓏略有不解,“您是預備在明日的水榭小宴上再請了別的賓客嗎?若是只有您,我,還有尹氏,不必這樣破費罷。” 蕭縉哼了一聲:“聽說尹氏到的時候,帶了十六只箱籠。怎么著,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你沒有娘家陪嫁么。明日沒有外客,但本王的人,怎么能輸陣呢。” 頓一頓,神色又溫和了幾分:“再說,這樣突然地把你拉來做擋箭牌,也是把你放在風口浪尖上。給你這個,你就拿著,萬一將來有一日,你要拋開本王,離了王府,那就算本王給你添進嫁妝里。” 這話說到最后,聲音竟是越發輕了。 玲瓏深深望向蕭縉,秀美面容上神色亦溫柔似水:“王爺放心罷,沒有萬一。奴婢將來,是一定會離開王府的。” 蕭縉前頭的欣慰還不到一瞬,后半句聽到便險些氣仰過去。 玲瓏卻還繼續道:“奴婢明白,您不是不想娶親,只是不想讓慈懿殿cao弄婚事。就是有什么心儀的姑娘,您這時候也不能叫太后娘娘發現,不然可能會有危險。等到王爺能解決了外頭的大事,可以太平無憂地娶親的那一日,奴婢一定早早地就找好合適的人家改……” 最后一個“嫁”字還沒說出來,蕭縉就先伸手攔住了:“行了,別說了,那什么,那邊都安頓好了嗎?” 一時間蕭縉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了,不得不強行換了個話題,但心里其實是悲憤欲絕的——自己的兵法到底是不是讀到狗身上了?這招欲擒故縱還能用的更失敗嗎! 隨后大半日,蕭縉都有些提不起興致。不管是與玲瓏說到王府里的事情,還是在書房與唐宣等人議事,都多少帶了些低落,比平日說話少的多,也短得多。 他心緒如此,書房內外自然人人自危,連唐宣措辭之間都加倍謹慎,更不要說隋喜珊瑚等人。 但蕭縉卻沒因為任何事發脾氣,甚至晚間回房之后,荷葉實在太過緊張,失手將茶打翻,蕭縉也只是淡淡擺手:“沒事,下去罷。” 玲瓏看著他的神色,心里清楚這還不如他發脾氣的時候。 而蕭縉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心緒,到了此時她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又遲疑了片刻,玲瓏還是上前去拿了另一件寢衣,輕聲道:“殿下,茶水濺到您身上了,還是換一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