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顧爵還以為香港賭神出場必須得像周潤發(fā)那樣穿著西裝,梳著油光锃亮的大背頭,翹著腿坐在賭桌上,大腿上還必須抱著衣著暴露的美女喊一句“下注”,沒想到岳父大人出場自帶的bgm竟是如此的舒緩悠揚。 輕輕推開門,顧爵滿身輕狂地挺拔地站在門口,和屋子里那個英俊的老男人四目相對。 沙發(fā)上,老男人的手指里夾著一支煙,舉到略微有些胡茬的嘴邊。 “你就系小顧?好靚仔啊,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肯定有好多女仔會追你,來坐,抽根煙,叫我老米就好。”老男人滿嘴港普說完,就對著他對面的沙發(fā)努努嘴,示意顧爵坐下,然后從木質(zhì)茶幾上方伸出胳膊,遞給顧爵一根煙。 顧爵本來想說自己在戒煙,但是這是岳父給的! 抽!必須得接過來! 接過煙,顧爵叼在嘴里,微微傾過身子,湊上前沉聲道:“老米,借個火。” “啪”打火機點著的時候,兩個男人不需要用別的腔調(diào)來打招呼。 顧爵低下頭,靠近老男人有些薄繭和干癟的手,將香煙含著,湊在他指間那一點火苗上點著,然后坐回去。 “我知你為了米雅戒煙,唉,但是男人有時壓力好大,難道不應(yīng)該抽抽煙喝喝酒,我理解你!”老米有些抱怨地彈了彈煙灰,顧爵看見因為沒有煙灰缸,老米同志弄了滿桌子凌亂的煙頭。 “可是老米你也抽太多了,又欠外債了?”顧爵粗略地數(shù)了一下桌子上的煙頭,少說有兩包…… 老米的嘴角微微張開,吐出不疾不徐的白霧,高深莫測地問道:“假如你岳父,我,欠錢了你會怎樣做呢?” “幫你還。” “如果是巨額債呢?” “我不差錢。” “那如果我被地下賭場扣留說我出老千要斷我的手呢?” “地下賭場?我呵呵,我一個電話就端了他們的老窩,讓丫蹲號兒去,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香港。”顧爵微挑著眼睛笑道,翹起二郎腿,好久沒抽煙,此時熟悉的尼古丁味道的煙霧繚繞在周身,讓他很是放松。 老米隔著煙霧對顧爵笑得很猥瑣,故意用很陰冷的語調(diào)說道:“最后一個問題,發(fā)生上面這些事時,你會告訴小雅娜嗎?” 顧爵彈了彈煙灰,抬起滿是笑意的眼睛:“我一男人告訴她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娘炮?男人的事兒留在家門外解決就好,跟女人說這些算什么,惡不惡心啊……” “好小子!你簡直就是上天入地,獨此一款的好女婿!既然這樣我也不能讓我們家小雅娜嫁人太寒酸!”老米說著,叼著香煙,激動地把一張紙拍在桌子上。 顧爵疑惑地拿起來,簡直差點被香煙給嗆死…… “這是……您老人家,確定不是在開玩笑?”顧爵看著那張紙覺得自己一定是近視度數(shù)又加深了! “我前幾天去澳門,為我們家雅娜贏了一座香港中環(huán)的大廈回來,你換錢也好,留著收租也好,90多層的大廈總不能說倒就倒吧,不像她老爸……”老米也翹著腿,得意地說道:“十年沒有賭過,我以為自己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之后手氣不會再好,看來這都是天意啊。” “岳父大人您真是太牛了,我現(xiàn)在就想沖著您敬個禮,對您表達我崇高的敬意……”顧爵對著那張賭桌上的簽字畫押的契約嘖嘖稱嘆:“真是什么樣的爹生什么樣的閨女,真帶勁兒。” 老米假裝若有所悟地說道:“男人,就要敢付出代價,不敢賭的男人根本不系男人。九年前我慘敗回家,身無分文,欠下一屁股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務(wù),追債的人整天跟在小雅娜的后面讓她父債女償……我這個廢柴老爹真的是對不起她,兩歲就沒有媽咪,結(jié)果16歲就要出道幫我還債,可是你知道她對我說什么嗎?” 顧爵深深吸了口煙,搖搖頭。 “她說,這個世界上不只有男人想贏,女人也會想,而且輸?shù)臅r候,不只是男人可以承擔(dān),女孩子也是一樣……”老米故作深沉地吐了個憂郁的煙圈:“所以……我只想同你講啊,小顧,我們雅娜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也不看是誰生的,她就像她媽一樣敢輸敢贏……” 顧爵捻滅煙頭,直接從桌上的香煙盒子里又摸出來一根點著,叼著香煙對老米說道:“嗯,我都知道。” “雅娜告訴你的?”老米疑惑。 “不是,9年前,也就是入伍那年,我在香港……”顧爵迷離地對著老米笑笑:“說說您還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做到。” 老米停止了抽煙,像個干癟的氣球,一瞬間向里塌陷,變得很憂郁。 然后他像是開玩笑一般:“別的沒有什么,我可能只能活半年了,肺癌末期,你照顧我的小雅娜就可以了,以后,她的一輩子。” …… 米雅拎著一大堆做飯用的原料打開自己家門的那一刻簡直驚呆了…… 顧爵和自己老爸面對面坐著,兩個人都在敲著二郎腿抽煙,搞得滿屋子都是香煙的霧氣,能見度很低,米雅正在想捂著嘴尖叫的時候,顧爵開腔了。 “這一回是你爸讓我抽的,我真的戒了,下不為例。”顧爵彈了彈煙灰,抬起一雙眼神散漫的桃花眼,對米雅說道。 ☆、第33章 [33.這個男人給的安全感] 米雅真的很難相信眼前的一幕。 自己那個喜歡故作深沉的賭神老爸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顧爵廝混成一副“忘年之交”的模樣,甚至還坐在了一張美式真皮沙發(fā)上,兩個男人吞云吐霧,翹著二郎腿,低聲地用米雅聽不清楚的分貝交談。 米雅刻意把剁rou的聲音弄得很大,果然聽見兩個男人的音量也隨之提高…… “小顧啊,你看我們家雅娜做飯的樣子是不是很性感呢?我知啊,每個男人都喜歡看到自己女人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小圍裙,在廚房里為自己下面的樣子……” 阿噗,米雅差點把嘴里偷吃的雞爪子給吐出來! 自己老爹才是三俗的代表好嘛? 不過她倒真的挺想聽聽顧爵的回答…… 米雅支起耳朵聽到顧爵慵懶的京片子:“肯定的,是個男人都喜歡圍裙誘惑,不過米小雅她現(xiàn)在如果不是舉著一把菜刀剁牛鞭的話,估計更性感。” 米雅聽著就來氣…… “牛鞭怎么了?這是我媽咪留下來的秘傳菜譜里的一道,叫做牛魔王湯,杞子蓯蓉?zé)跖1逓蹼u,既溫補腎陽,又滋陰補血,對男人和女人都最好了你懂不懂啊,這叫中醫(yī)!”米雅吐出來嘴里的雞爪,舉著菜刀對沙發(fā)上的顧爵吼了一嗓子。 怎么感覺好像暴露了什么…… 顧爵蹲在沙發(fā)上,嘴里叼著一根煙,抬起下巴饒有興致地看向米雅,輕佻地一笑,吐了個煙圈:“不需要,晚上你可以跟我試試再決定咱們家菜單兒里有沒有這道菜。” 米雅的小臉迅速燒紅,像是剛蒸熟的螃蟹殼,他岳父大人就坐在他旁邊,顧爵竟然還敢這么說話! 然后米雅就知道到底是誰給了顧爵這么吞天的色膽…… “什么?小顧,你跟雅娜都戴戒指了就算訂婚了,難道還沒有那個那個……我看到小雅娜房間里那張紫紅色的情趣四角床,還有浴室里的鏡面天花板,還在感嘆你們年輕人真的,哇,好會享受生活啊……我還擔(dān)心你們要是一個星期不出門在家里纏綿會不會很傷身體……”老米嘖嘖贊嘆。 “爸,你又在胡說什么啊,那是請過風(fēng)水大師的好嘛!我沒那個意思!”米雅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吐槽之后,此刻終于也開始嚴(yán)重懷疑那個穿著唐裝,戴墨鏡的“風(fēng)水大師”到底是不是來騙錢的…… “這不是沒時間呢嘛,老米你趕緊地讓米雅退圈兒吧,讓她趕緊遷戶口,四合院兒我都備好了。”顧爵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給老米看照片:“看看,不錯吧,這庭院,這奢華,除了以前帝國主義的堅船利炮曾經(jīng)打擊過這院子,往上再數(shù)百年,住的都是姓愛新覺羅的貝勒爺和格格們,風(fēng)水好著呢。” “我覺得不錯哦,哇,后院還有游泳池,還有沒有一套呢?我把大廈賣出去兩層換一個。”老米很有興致湊過去看,還猛點頭。 米雅頓時覺得自己是多余的,這么濃烈的忘年交的畫風(fēng)是怎么回事? 于是米雅一晚上都在流理臺忙著做飯,滿屋子的飯菜香味里,兩個男人或是抽煙閑聊,或是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打wii,到了晚上七點多,老米還教授了顧爵怎么打牌時出老千…… 終于做好飯,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顧爵看著滿桌子的菜簡直頭大。 “米小雅,牛鞭就算了我知道姑娘你重口味,可是這個紅燒白腰是怎么回事?”顧爵對著滿桌子奇怪的菜蹙眉:“這一盤兒下水又是什么動物的?” “豬下水,那是舌頭啦。”米雅對著顧爵拋了個媚眼放電:“我覺得你一定會愛上它的口感的,讓你體會一下粵菜的博大精深和兼容并包。” 老米坐下之后就開始給顧爵盛湯,狂撈牛鞭說道:“哎呀,我們家雅娜這道牛魔王湯真的深得她媽咪的真?zhèn)髋叮夷贻p的時候也愛喝,啊哈哈,等一下我回去之后,小子你今天晚上不用睡覺了……” 顧爵沒說話,安靜地靠著椅背,然后慢悠悠地開了瓶白酒,咕嘟咕嘟地往自己的酒杯里灌。 米雅覺得奇怪,怎么回事,顧爵今天氣壓莫名有點低…… “你覺得我還有心情一夜*嗎?岳父大人你要我喝,就是52°的貴州茅臺我也一定拔頭灌,但是你得把你發(fā)生的事兒告訴米小雅,你還打算今兒晚上繼續(xù)逃跑還是怎么的?”顧爵接過碗直接喝光,然后放下碗,語調(diào)嚴(yán)肅地對著老米說道。 空氣一瞬間凝滯,老米又像是癟下去的氣球一樣無精打采:“臭小子,你剛剛不是說你不會告訴雅娜嗎?” “別的我可以幫你瞞著,但是這種事,岳父你作為一個男人總不能不負(fù)責(zé)任吧?”顧爵干了一杯酒,桃花眼里的深黑泛起一點清亮:“不要讓米雅她擔(dān)心你。” 米雅愣住,迅速地看向自己的老爹:“怎么了?爸你給我找后媽了?” 沒有回答…… 米雅倒吸冷氣地驚道:“你又賭錢輸了幾千萬?” 老米呆滯地坐在飯桌旁開始點煙。 “爸,你到底……”米雅剛說完,忽然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yù)感。 也許是心靈感應(yīng)?還是血脈相連? 米雅忽然覺得那幾個字就在自己的唇邊,但吐出來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 米雅深呼吸道:“老爸,難道你……生病了?” 沉默良久。 老米終于聳聳肩無奈道:“你爹地年輕的時候煙真的抽多了,肺癌。” 米雅渾身一顫,靜靜地放下筷子。 “多久了?” “末期。”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事情發(fā)生了,米雅居然覺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冷靜。 “雅娜,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也很放心把你交給他照顧,所以我想,讓我自己……”老米局促地交疊起雙手,神態(tài)有些故作鎮(zhèn)靜的意味,怎么看都沒有香港賭神在澳門賭場里贏回來一座大廈的瀟灑風(fēng)姿。 “米高進,你講咩?難道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等死嗎?!”米雅心慌意亂地撩撩頭發(fā),“噌”地一下子站起身去包里找手機打算給醫(yī)院打電話。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已經(jīng)末期了我不想進醫(yī)院啊。”老米頹廢地說道。 忽然玄關(guā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顧爵站起身來,邁開長腿走過去,用大手一把拽住米雅的衣服后領(lǐng),沉聲說道:“米雅你急什么,我在呢。” 米雅恍惚地回過頭。 這個男人站在自己眼前,高大又挺拔,那雙平日里桀驁散漫,微翹上揚的眼睛里,傳來的冷靜和淡淡的笑意是她從未見過,卻又在此刻很需要的東西…… “米小雅,這年頭癌癥還算個屁?埃博拉來了咱們也不用怕,人類這么先進的醫(yī)療技術(shù)難道都是哄你玩兒的?”顧爵輕輕地把米雅拉進他的懷里,任由公寓的門被房間外的人敲得驚天動地,就要被敲爛了,他靜靜地?fù)崦念^發(fā):“別急,出什么事兒我?guī)湍沩斨亍!?/br> 他溫?zé)岬捏w溫緊緊地?fù)碇瑹煵莸奈兜纻鱽碜屓随?zhèn)定,心安的氣息。 米雅知道這叫安全感……于是她默默地把手機給收了起來。 顧爵轉(zhuǎn)頭對著米高進說道:“老米,走著,車都來了你還想跑嗎?你女婿的身手我想你一定不打算欣賞。” 老米倒了杯酒給自己灌下去,臉上立刻浮起一絲緋紅,搖著頭感嘆道:“唉,我賭場上所向披靡怎么就被你這個臭小子出老千了……讓我喝暈一點,我怕打針……” 十分鐘后,香港賭神米高進被顧爵和米雅以及顧爵一個短信給叫來的私人醫(yī)生jackie給綁進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醫(yī)院。 從一開始的震驚,不敢置信,手足無措,到現(xiàn)在坐在醫(yī)院病房外,走廊的長椅上靜觀其變地呆呆望天,米雅幾乎什么都沒做,一直都是顧爵在安排住院和醫(yī)生的事。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折騰了一夜,米高進這個五十多歲還暈針暈血,害怕住院的香港賭神才安靜地躺倒在病床上發(fā)出沉穩(wěn)的鼾聲。 因為米雅第二天還要拍戲,顧爵又把她送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