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潘肖一怔,松開潘大仁的手:“我沒種那東西,更沒有什么錢!他們冤枉我就算了,你也不信我?”潘肖還閉著眼睛,他的謊話說的太真,沒人會懷疑,其實這不是潘大仁第一次這么勸他了,幾乎很多時候,面對黑漆漆的水牢,鼻腔里的腐臭味,老鼠吱吱喳喳的叫聲,潘肖都忍不住想要認輸,想要認罪,想要把留給許諾的錢供出來,其實他也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但今天,他忽然又有了力氣堅持下去。 他不能認罪,不能供出來錢在許諾那里! 時間到了,潘肖又被拖回了水牢,水牢里邊常年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里面常年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腐味,潘肖身體狀況每日愈下,他也分不清那味道是前一位留下的還是他自己本身的了,但這些,似乎都已經不是那么難以面對了。 潘肖開始笑,狂放的笑。 他有兒子了!那他還怕什么?為了他兒子他也得挺住了! 潘肖吐出一口血沫子:“狗娘養的,老子跟你們扛到底!”他在黑黝黝的水牢內叫囂,聲音牢房內囂張的回蕩。 獄*警聽見喊聲,匆匆趕來,廢了好大得勁點上燈盞照著,透過鐵門的觀察口,隱約的看清了水牢銹跡斑斑的墻和潘肖整個人佝僂的輪廓,獄*警拿著警*棍敲打鐵門示威:“老實點!再叫,老子把水給你續道頭頂淹死你!” 獄*警猙獰的雙眼透過狹窄的觀察口,昏暗搖曳不清的燈光中,地下的水泛著綠油油的光,這場景,黑暗的恍若地獄,而潘肖就像是被關在地獄的惡鬼,獄警就是那牛*鬼蛇*神。 但這一刻,潘肖不怕了,他仰著頭靠在銹跡斑斑的水泥墻上,那雙一向意氣風發,總是布滿狠戾的眼睛,終于涌上濕熱。 孩子……他也有孩子了,這回就算是死,他也算是后繼有人了,他還怕什么呢? * “丫頭啊,算大爺求你,求你把這個孩子留下!潘肖他蹲了笆籬子,關在那鬼地方,你是沒看見啊……”看著許諾默不作聲,許是也知道許諾不想聽這些,潘大仁抹了一把眼淚:“興許這孩子就是他唯一的骨rou了,大爺求求你,給他留條根吧!” 對于潘大仁的哭求,許諾默不作聲,在她看來,這個要求簡直是無理取鬧,她和潘肖之間不存在什么情誼,她為什么就要給他生孩子? 許諾是不喜歡潘肖的,你要問她對潘肖的感覺,也許還得有一些厭惡。 他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許諾喜歡循規蹈矩,但潘肖卻喜歡胡作非為,許諾本以為,他們倆再也沒什么交集了,可現在,卻要因為這個孩子再一次牽連在一起,許諾的不甘心,沒人可以理解。 許諾雙眸暗了暗,她握緊了手下潔白的被褥:“大爺,你回吧,你也別來求我了,潘肖……他死不了,但這個孩子我也不打算留。” 潘大仁一時間,面如死灰。 ☆、第22章 心疼啦 許諾是真的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所以不論潘大仁怎么求都咬死了口,就是不留! 潘大仁這一生做過的錯事太多了,現在想要補償卻發現自己的無能,而現在面對潘肖有可能留在這世上的唯一骨rou,潘大仁怎么能就眼看著許諾打掉? 他一時間老淚縱橫,就給許諾跪下,雙手合十了求她:“丫頭啊,求你啊,別,真別這樣,就算你恨潘肖……” “大爺!”許諾下了床想要把潘大仁拉起來,可他就是跪著,怎么也不起來,許諾也來氣了! 個個都這么逼她! 她索性也跪了下來,正對著潘大仁:“大爺,你這是要逼死我啊?你處處為著潘肖著想,可你想過我沒有?我才多大啊?有了這個孩子我以后怎么辦?你求我?那我也求你,求潘肖,我求你們放過我吧!” 說她恨潘肖,那絕對沒有,厭惡倒是有一些的,但這個孩子與她是累贅,再舍不得,再害怕,理智上也不能留下! 潘大仁一時間面如死灰,直拍著大腿流眼淚,最后還是許諾看不下去,她站起來在枕頭那里假裝摸了摸,然后拿著從空間取出來的五千塊錢給潘大仁:“公安那邊之所以不松口,為的就是點錢,這是潘肖之前給我的,現在我把它交給你,大爺,這錢夠抽潘肖出來的了,你兒子死不了,所以你也別再為難我了!” 潘大仁傻了眼,沒想到潘肖不止留下了錢還留下了這么多!想想自己怎么勸潘肖都不承認自己賣過大煙的事,潘大仁心里又難過的不行。 到底是他年輕時做的孽,乃至于親生兒子現在都信不過他! 最后潘大仁拿著這些錢無比落魄的走了,沒幾天就把高燒的潘肖從監獄里抽了出來。 * 潘大仁沒有在糾纏,這人許諾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惆悵,看著剛剛顯懷的肚子,有些猶豫又忐忑。 那天她說的挺決絕,其實心里不是沒有猶豫,兩輩子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她也難下決定,可是身邊的人都憐憫的看著她,這令她十分難以接受,也讓她很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留下這個孩子,她勢必要被所有人憐憫,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生活就真的被毀了。 她本來的打算,今年掙了錢,把饑荒還一還就賣了老房搬走的,許諾緊了緊拳頭,這才發現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可她也在瞬間做了決定。 這孩子決不能留下! 第二天,許諾就讓村長媳婦陪著去了婦產科,做了一系列檢查,當她坐在醫生對面的位置時,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女醫生看完了檢查的報告,公事公辦:“你這個孩子現在已經到了16周,你是不想要是不是?哪得盡快安排手術了,另外我跟你說,你這個情況呢已經屬于小月份生孩子了,是需要引產的。” 村長媳婦一輩子沒做過這手術,臉色都是白的:“那是個啥啊?有沒有危險啊?” 女醫生推了推眼鏡:“做什么手術都是有危險的,這個是沒有絕對性的,做這個手術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險的,不過你姑娘年紀還小,早點做的話,恢復的也快一些,不需要太擔心。” 顯然的,女醫生是誤會了許諾和村長媳婦的關系,不過村長媳婦也沒否認,可惜的看了眼許諾的肚子:“這就好,這就好……沒危險就好……” 手術前要求住院三天,許諾本就在住院,也省了麻煩,住院期間的費用當然都是村長一家給墊付,許諾感激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她的錢都在空間里,這時候大家伙都以為她錢丟了,她再拿出去也實在太惹人眼了。 晚上沒人陪護,實際上沒有做手術之前,許諾也不需要別人的陪護,可是也不知怎么了,自從打算做這個手術,許諾就開始夜夜睡不好,總是夢見一個小姑娘對她哭,哭的許諾心都碎了。 事后醒過來,許諾就止不住的想,一定是它不想死,許諾心里忽然就難受起來,她本就不是個心狠的人,對潘肖那樣的人都沒什么恨意,又怎么會舍得說打就打掉一個孩子? 四個月的時候,肚子已經開始顯懷,有隆起,可能是因為愧疚,三天來許諾總是習慣摸肚子,可是越摸就越愧疚,心里就不好受,偏偏村長媳婦生的孩子多了,還勸她:“都四個月了,大娘是想勸你留下來的,咱農村人不怕別人說閑話,再說你這個事咱屯子里還有誰不知道的?總歸是多子多福才好,這么大的月份做掉是要有報應的!” 村長媳婦一輩子生兒育女,總是看不慣人家不要孩子的,在她看來,男孩女孩都是好的,并不贊同許諾打掉孩子,更何況還有危險! 日子就這么過,三天眨眼之間就到了,許諾被村長媳婦陪著進了手術室,她進手術室之前,村長媳婦就在那邊抹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哭也會傳染,許諾躺在手術臺上,就忍不住開始掉眼淚。 她又想起了那個夢,夢里邊,小姑娘穿著二十一世紀小姑娘才有的漂亮裙子,梳著兩個小羊角辮,看著她哭…… 準備手術的醫生一看,那里還不明白,雖然語氣還是冰冷刻板,卻說:“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要是真舍不得就留下,免得以后后悔都來不及。” * “啥?!”潘肖打翻了他爹端上來的那碗雞湯:“許諾要把我兒子打了?!啥時候的事?!” “唉……你急個啥嘛!咋蹲了一回笆籬子也改不了你的臭脾氣!” 也不回答潘肖的問題,就又讓劉翠把東西收拾了,這可把潘肖給急壞了:“那可是我兒子!我能不急嗎!爹你快點地,告訴我她準備啥時候做?” 潘大仁看了眼潘肖的腿,這腿找了醫生看來,說是沒傷到筋骨,現在潘肖就發點小燒,也沒什么事,潘大仁眼珠一轉:“估摸著,也就這兩天了吧……” 潘大仁也挺難過的,雖說他們這一代人經歷得多一些,但許諾說要做掉的那個到底是他的親孫子,還是長孫,潘大仁就算好臉面,不再去求許諾,可怎么能甘心呢? 所以他打起了潘肖的注意! 總歸……是兩個孩子的事,還是兩個孩子解決的好。 “反了她了!”潘肖一拳捶在桌上:“我這就去找她去!” 潘大仁趕緊攔下他:“你這腿還沒好呢就下地不要了啊!”他愁眉苦臉沒什么成心的勸道:“你們倆又沒個說法,人家就是不給你生那個孩子你也說不出個不字來!總歸那孩子在人家肚子里,是去是留人家說的算!” 這是活活的激潘肖呢! 潘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好了,那條爛了一個大洞的腿一動就鉆心的疼,但此刻潘肖那里還顧得了這么多!他就要下地:“咋沒說法了?!她許諾是我潘肖的女人滿大郭屯誰不知道?!你別攔著我!” 潘大仁愁眉苦臉的說:“好好好,我不攔著你,可你就這樣的你能上哪去啊?等你上了縣里,黃花菜都涼了!”說完,他勸道:“這樣,我找輛車送你去,但你得記住嘍,去了之后好好跟人家姑娘說話,聽見沒!” “好好好。”潘肖咬牙:“我一定跟她好好說話!” 上了牛車之后,潘大仁還不怎么放心,但嘴里卻說:“你這孩子就是一根筋,我說句你不愿意聽的,當年我和你媽……你后媽那關系還是全村都知道的呢,可那不明不白的在一塊算個啥?!就你弟,那到現在還不被人笑話呢嗎?你說為啥啊?還不就是他媽跟我的時候沒那張證書!” 潘肖抱著雙臂,挺不屑的:“哼。”了一聲,卻是沒吱聲,顯然是聽了進去。 * 許諾在醫院見著潘肖挺意外的,尤其是,當她處在手術室里的時候,上午她做手術的時候,因為情緒太不好,這時候醫療條件差,醫生也怕出意外啊,就讓許諾先休息,下午做也是一樣,許諾當時也覺得自己情緒不對,也就停了醫生的,好容易情緒平靜下來了,許諾左思右想,咬咬牙——還是的做! 舍不得?!舍不得有啥用,舍不得能當飯吃? 就這樣下午的時候,許諾在村長媳婦不贊同的視線中,又走進了手術室,可還沒等做呢,潘肖就闖了進來。 他臉色有著不正常的潮紅,雙眼也不滿血絲,一瘸一拐的卻偏偏像個煞星,醫院里的醫生護士那都是斯文人,攔不住,人家硬闖,醫生也沒辦法啊! 就這么的,潘肖才闖進了手術室,當他看見許諾躺在手術床上,氣的眼睛又紅了一分,上去就拎著醫生的領子:“就是你做的手術?!老子的兒子是你殺的?!” 他看許諾臉色蒼白,以為自己來晚了,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只能用臉上的兇狠去掩蓋。 潘肖其實心疼的都想哭了,在牢里,許諾肚子里的孩子幾乎成了他堅持的唯一希望,可是現在……竟然就這么沒了?! 許諾見著潘肖也挺吃驚的,她沒想到潘肖會來!但就這野蠻勁兒怎么進了回大牢還是改不了呢!他抓著潘肖的手:“哎呀你干什么啊!你放開!” 潘肖也挺生許諾的氣的,他真就想一把甩開了許諾,可是一看她蒼白的臉色,終究強忍著沒那么做,進了回大牢,要是真一點教訓不長,那潘肖就不叫潘肖了,他知道這事兒也賴不著人家醫生什么,可這種喪子之痛,他也是不發不痛快! 最后忍了又忍,差點忍吐血的潘肖一把抱起了許諾,就那么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許諾當然不想讓他抱著,可是掙扎沒用,潘肖這人就跟野獸似的,在虛弱都有制服獵物的力氣。 外邊村長媳婦還埋怨潘大仁:“你把他招來做啥!萬一他要是在醫院犯渾再給送回牢里去你就哭去吧!” 說完瞪了一眼潘大仁,剛回身就看見潘肖抱著許諾走,這可把村長媳婦嚇壞了,直喊:“唉呀媽呀你那是干什么玩意呢!快把人放下,快把人放下!這孩子還在肚子里呢,可經不起這么你們這么折騰。” 村長媳婦說者無心,她的想法很簡單,那醫生可都說了,在手術臺上都有危險呢!這要是被潘肖這個抱著給抻著了啥的,那不更要命了! 但她不知道,她的這句話,讓潘肖的心猶如死灰復燃。 ☆、第23章 好算計(改錯字) 許諾被潘肖關起來了! 許諾本應該是生氣,其實她也很生氣,但不能否認,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在孩子的取舍之間,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堅決,她也有猶豫,也有舍不得。 許諾摸摸肚子,突然開始考慮,真的留下這個孩子的可能性,并不是她軟弱,只是女人大抵都是這樣,她和潘肖又沒有深仇大恨,她對這個孩子當然更沒有恨意。 許諾看著自己的肚子嘆氣,留下吧,就這樣……吧! 可她自己想通了和別人逼她又是另一個樣兒了,當潘肖把她和他的結婚證拿到她的面前時,許諾整個人都氣的直抖。 她質問潘肖:“這是什么?!” “結婚證啊。”潘肖說的挺不經心的,他的腿當然還沒好,這證件自然也不能是他一個瘸腿還在發燒的人弄的,事實上弄結婚證是他的意思,辦結婚證的卻是他爹,這時候弄個結婚證還是很容易的,而許諾的戶口和老許家又沒分,他只讓他爹上老許家一趟,精明的許老太太二話都不敢說就交出了戶口本,就這樣,潘肖和許諾成了一家人,他們擁有了一個戶口本,現在,這個戶口本上只有他們,但潘肖看看許諾的肚子——將來還得有他們的孩子! 許諾把那紅色的本本扔到潘肖的臉上:“誰答應嫁給你了,流氓!” 潘肖臉一黑,但他看了看許諾的肚子,又想起他爹說,是許諾拿出來那五千塊錢才有錢抽他出來,他就覺的忍耐也不是那么難。 潘肖默默的受了窩囊氣,把雞湯端出來遞給許諾:“把這個喝了!” 就因為這碗雞湯,劉翠跟他爹鬧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潘肖自己拿了斧子把雞剁了,劉翠才知道怕了,老實的做了雞湯,想起尖酸刻薄又摳門的劉翠,潘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許諾。 其實許諾也挺摳門的,平日里連他吃個雞蛋都要心疼,但就這樣的一個女人,省吃儉用的把錢省了下來給了他爹…… 其實他真的沒想到過許諾會拿出那筆錢來,他在牢里的時候,想過很多,最后悔的是認識了李玉那條毒蛇,卻沒怎么后悔把錢給許諾,那時候潘肖覺得自己死定了,許諾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就覺得那錢留的太少了,他以為許諾的日子過得苦,會早早就忍耐不住把錢花了,結果她卻留著…… 不管許諾出于什么心思拿出的錢,這個情,潘肖記著,所以面對這個對他還算有情有義的女人,潘肖覺得自己得忍耐也必須忍耐。 “我不喝!”許諾做不出糟踐糧食的行為,但也喝不下那雞湯:“你關著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