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扶蘇擰起眉頭,并未遮掩自己為難的情緒,直白道:“張子房已在灞宮自囚數(shù)年,由此觀之,是個心性堅韌的人,平常話語必然難以打動他為我大秦效力。扶蘇請問諸位可有良策?” 已經(jīng)擢升治粟內(nèi)史之位的鄭國仍舊脫不開整天盤桓鄉(xiāng)野的粗豪,聞言搶著開口說:“太子多慮了,韓國可不是一開始就時興陰謀詭計的,您難道把‘勁韓’之名忘了嗎?” 勁韓,說得便是韓國之人中正憨直、明知不可為卻不為茍活于世而折節(jié)彎腰,唯有真誠以待才能讓中正之人回頭,與之相交。 鄭國是韓國末代國君韓安送來消耗秦國國力的,他正是堪稱“勁韓之民”的一名老吏,正因為嬴政在近臣周旋之下看透修渠的好處和鄭國本人的才能,進而對他恭敬相待,終于打動了鄭國,令他心悅誠服的留在秦國,成為一名對秦國鞠躬盡瘁的忠誠臣子。 由鄭國親口說出的話讓扶蘇豁然開朗,他躬身行了一禮,感激道:“多謝老吏提醒。” 鄭國憨笑著擺手回答:“太子客氣,太子愿意以才取士老臣才對您感激不已。” 李斯聽到此處,插話道:“太子打算以什么高位迎接張子房?” 扶蘇臉上為難的神色褪去,平靜的說:“以張子房之才,扶蘇愿意長史之位恭迎其入主我大秦官制。” 李斯摸了摸頜下的胡須,瞬間笑了起來,高聲道:“陛下當年以長史之位待老臣,國尉丞也曾身居長史之位——長史,真是個不錯的位置!太子高見,老臣竟沒辦法給您更多提示了,這位置極妥當。” 扶蘇聞言勾唇而笑,認真的說:“扶蘇雖然有心、也有誠意迎接張子房,此番前往灞宮也沒有把握,還請治粟內(nèi)史與我同行。” 鄭國臉上憨厚的笑容不改,高聲應(yīng)承:“雖然未曾與張子房見過,太子有需要,老臣必定全力以赴,在他面前為太子說好話。” 尉繚被鄭國的話逗得大笑出聲,一面咧嘴揉著疼痛不絕的腿膝,一面捂著肚子說:“老令別在都我啦,您出現(xiàn)在張子房面前對太子而言已經(jīng)是最有利的佐證——秦國容得下天下有才之人。” 鄭國對尉繚拱手,憨聲重新開口:“老臣已經(jīng)不辱使命,給太子做個合格的功績牌坊。” 鄭國有意逗樂,霎時,大書房中笑聲震天,再做的諸位重臣全都克制不住大笑出聲,沒多久,扶蘇乘著馬車,帶著鄭國一同前往灞宮。 灞宮臨水,正應(yīng)了春日凍人不凍水,宮中空氣濕潤,枝頭已經(jīng)抽出嫩綠的幼芽,迎春枝頭甚至綻開嫩黃的花蕾,引得貪俏的宮女結(jié)伴悄悄摘下別在鬢發(fā)之中,正是一片早春的好時節(jié)。 張良此時斜倚著一張大案坐在灞宮池水旁,眼睛看著濃綠的湖水,視線隨著幾只歡快漂游在水面的野鴨移動。 他雖然耐得住寂寞,可灞宮的生活太平淡美好,他也……覺得無趣,這里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幾年如一日,哪怕張良有讀不完的書簡陪伴,仍舊覺得仿若一抹闖入富貴鄉(xiāng)的游魂,哪怕沒有榮華富貴,他仍舊喜歡整日被忙碌充塞的生活,與平淡格格不入。 張良嘆息一聲,搖頭苦笑:“竟然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不如原本在宮外帶著一群沒本事的蠢人抗秦有滋味。哎,也不知道宮外現(xiàn)在是怎樣一番情形。” 張良推開大案起身,緩慢的挪動著腳步向?qū)m墻走去,但他很快用強韌的心性克制住自己的行動。 他與秦王——不,現(xiàn)在是秦朝的陛下了——有過君子之約,不改貪圖其他。 “先生立于宮墻之下,宮中太無趣了吧?”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張良身后響起,他立刻收起臉上虛弱的神色,用平靜而疏遠的笑容將自己包裹起來。 張良轉(zhuǎn)過身,視線在身著華服、高挑強壯的年輕男子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嘴角綻開比春花更加嬌艷的笑容,柔聲道:“秦國初立,太子百忙之中竟為了子房抽空走一趟灞宮,子房愧不敢當。” 張良不愧是心思通透之人,只考慮教導(dǎo)過的胡亥公子是什么性子,這座灞宮之中的自己又有什么本領(lǐng),已經(jīng)將扶蘇前來的心思揣摩得八.九不離十,剛一開口便徹底堵住扶蘇的話頭,讓他無法接下去進行談話。 扶蘇果然住口,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張良安靜下來,兩人沉默的對視許久,扶蘇直接躬身拱手道:“先生反秦、刺秦,為的是擔憂原本韓境百姓受我大軍磋磨,如今秦朝治式已建,天下推行郡縣制,先生就不想?yún)⑴c其中,為百姓謀福祉,監(jiān)管我大秦上下官員如何對待百姓么?” 張良聞言神色沒有絲毫改變,眉頭動也不動,口氣淡淡的說:“太子既然親自前來,自然將天下百姓記掛在心頭,子房一介囚徒,又何須掛念天下民生?百姓最差不過是重燃戰(zhàn)火,生不如死。” “先生真是舌如刀劍,扶蘇無言以對。”扶蘇撐起苦澀的笑容,但他始終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態(tài),一步不肯退讓。 張良上下看了秦朝的太子幾眼,心中中肯的評價:沒想到秦太子竟然是個仁善之人,舉止動作皆出自真心,并非如同魏王假一般沽名釣譽之輩,太子登基,秦五十載內(nèi)不可亡——此生,我注定等不到秦朝消亡了。 這樣的想法在張良心中一閃而過,讓他原本無趣的心思變得復(fù)雜又尷尬,可不等張良開口,扶蘇干脆一撩衣擺,直接跪在他面前,真誠的說:“曾祖當年跪而迎接范睢相國,扶蘇敬佩先生之才,愿以同樣誠意懇請先生為了天下蒼生走出限制自己的牢籠。” 張良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輕男子,眼中忽然顯出怒色,上前一把扯住扶蘇的衣襟,高聲喝問:“‘天下蒼生’?太子所言不實!依子房之見,太子為的是秦朝千秋萬載,始皇而始,二世、三世而至無窮無盡!既然如此,何來‘天下蒼生’?!” 扶蘇順勢起身,垂眸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氣得雙頰緋紅的張良,溫和的語氣轉(zhuǎn)為深沉,同樣尖銳的說:“先生既然覺得大秦無可救藥,為何推著親弟兄為我大秦效力,供職與胡亥身側(cè),護他安全,保他平安?扶蘇萬沒想到,以先生大才,竟然勘不破家國小恨,寧愿對蒼生沉淪視而不見!” 張良臉上的表情瞬間清空,隨后搖搖頭,語氣虛弱,語調(diào)卻不改嘲諷的說:“太子真是自謙太過了。……牙尖嘴利,子房,自愧不如。” 扶蘇一聽到張良這幅語調(diào),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趕忙重新跪下,真誠道:“能有先生入秦朝為官,可替扶蘇把關(guān),減少多少彎路。大朝初建,扶蘇每一步都是新探索,心中疑慮甚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張良既然服了軟,臉上再也沒掛出溫柔的笑臉,他和扶蘇外在表現(xiàn)越相似,對扶蘇就沒有好看法,十分不耐煩的說:“太子若是沒有信心治理好秦國,不如聽從儒生們的勸說,重歸分封制吧,子房一定立刻跟著得到舊韓封地的皇子立即出發(fā)。” 扶蘇好脾氣的微笑著,直到張良惡狠狠的將心中抱怨全部吐出口,才平靜溫和的解釋:“正因秦國的郡縣發(fā)自六國故地,扶蘇才不能有一丁點失誤,請先生隨扶蘇來——孤拜先生為長史,懇請長史為大秦獻策。” 張良隨著扶蘇的指引向外走,拒絕了扶蘇請他登著離開灞宮的提議,一步接一步走了出去。 他抬頭望著宮外的綠水青山,鼻腔酸澀,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攥緊雙拳。 張良背對著扶蘇,忽然開口道:“太子,我們走吧。”這處幽靜的皇宮別苑,從來都不是我該停留的地方。 扶蘇親自扶著張良登上馬車,一進車廂,張良剛剛醞釀出的酸澀情緒霎時消隱無蹤,他指尖微微顫抖,不敢置信的說:“我以為你所謂的‘千頭萬緒’是虛指,怎會真有如此多的國務(wù)需要處置!” 扶蘇笑意不見,隨手抓過一卷奏章,語調(diào)悠閑的說:“能者多勞,今日起要辛苦長史與扶蘇一同分擔了。” 張良挺直的背脊霎時彎下,咬牙切齒的登時著塞滿了車廂的書簡,憤憤然的抽出一卷,任命的讀起其中內(nèi)容。 扶蘇一把壓住他的動作,解釋道:“請長史先將廷尉定下的《治國十略》讀盡,再看奏事不急。” 張良眼神疑惑,卻沒拒絕扶蘇送到自己眼前的書簡,安安靜靜的啃了起來,隨著時間推移抓著書簡的手掌不由自主帶上顫抖,當內(nèi)容徹底咽下肚,他再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越情緒,高聲道:“李斯果然不愧為秦國第一謀士!若為敵手,此人不亡,子房無能為力!” “入咸陽宮后,長史自然能夠與廷尉相見。”扶蘇悄悄勾起嘴角,即使張良絲毫沒有對秦國朝廷表現(xiàn)出恭敬,他眼中依舊透出欣喜的神色。 身在咸陽宮的扶蘇順利說動張良入朝為官,到達了壽春的胡亥也見到了后世如雷貫耳的名人,只可惜,他心里說不出的失望。 “這就是江東項氏一族年級最小的孩子,比你還小兩歲。”嬴政坐在壽春宮中,手指隨意指向階下的少年,神色懶散,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他,只顧著擺弄眼前從未見過的瓜果。 胡亥劈開一顆椰子,將乳白的汁水倒入碗中遞給嬴政,視線晃過被硬壓著跪在地上的少年后,盡職盡責的說:“阿爹,椰汁性寒涼,清消燥熱,你不能多飲,咱們一人一杯,再多我要告訴御醫(yī)了。” 嬴政小聲嘟噥了一句“越大真是越不貼心了”,手上卻護住自己面前的小碗,捧著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他見胡亥沒開口提起階下跪著的少年,再次說:“你不是對江東項氏一族很感興趣嗎?他家最年幼的孩子,朕派人將他帶來了,名喚項藉,聽說天生神力。” 嬴政嫌棄的撇了撇嘴,口氣透著一股厭煩,沉聲道:“天生神力還嫌不夠,重瞳異象也是街頭巷聞、人盡皆知。” 胡亥眨眨眼睛,認真的計算了一番,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標配還差伴讀和內(nèi)侍,因此,視線往項藉身上瞥了一眼,故意提高聲音說:“阿爹是打算把他切了,送給我做內(nèi)侍嗎?” 自進門起就未曾老實下來的項籍身體一僵,猛然抬起頭瞪向胡亥,一雙大眼充滿怒意,胡亥眉眼含笑的望去,恰與他視線撞在一處,項籍憤怒的神色已經(jīng)變成困惑,盯著胡亥上上下下仔細看了許多遍。 忽然他開口,高聲道:“你這女子怎么心腸如此歹毒!” 嬴政端著小碗的手掌一頓,仰頭大笑不止,胡亥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猛然一拍桌案起身,提高聲音道:“眼不盲、心卻是瞎的!難怪一無所成!” 胡亥這話頗為遷怒,指的自然是項羽日后烏江自刎,可眼下的項羽還是個少年。 他直接誤會胡亥的意思,當他嘲諷自己不愛讀書,怒氣沖沖的吼了回去:“我只學(xué)萬人敵之術(shù),才不像你這樣迂腐!” 胡亥霎時冷笑,壓低聲音道:“學(xué)會的人才有資格說沒意思,文盲是沒資格批評書中內(nèi)容用不上的。” 項藉被胡亥說得漲紅了臉,嬴政已經(jīng)拍拍手,笑著說:“朕看讓他留在你身邊不錯,胡亥見到他看著活潑多了。” 胡亥滿臉不情愿,項藉臉色慘白,比胡亥看起來更糟。 qaq我就不該頂嘴,這是要切了我么!不要不要不要啊!!!!! ☆、第120章 我有特殊的尖叫技巧 胡亥一扭頭,緊挨著嬴政嘟噥道:“阿爹,你看他嚇得臉都白了,不像是有本事的,留下也沒用,出門有鑫緹伺候、后宮有粱,我用不著這種笨手笨腳的——一介莽夫罷了。” 胡亥上挑的眼角流露出滿滿的不屑,引得被按著跪在階下的項藉憋紅了一張臉,憤怒的扭著身體想要掙脫中車府衛(wèi)士的控制,沖上前教訓(xùn)他。 中車府衛(wèi)士手上加大力道,卻仍舊被項藉扯得擺動,站不穩(wěn)身子。 嬴政將這一幕收入眼中,揚了揚下巴,沖胡亥道:“腦子不好使,但有把力氣,正好你現(xiàn)在干長個子不長rou,瘦巴巴的沒幾兩rou,就算知道你從小習(xí)武,朕也不放心。你年紀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朕知道你孝順,每日都陪伴在朕左右,但總不好天天把你拘束在朕身邊,日后出門玩耍帶上這么個敦實的,朕也放心了。” 嬴政冰冷的視線像是刀子似的刮在項藉身上,清楚明白的寫著“擋槍擋劍,該拼命就拼命,否則死啦死啦地”,看得項藉背后發(fā)冷,大力掙扎的動作停頓,僵硬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胡亥眼神同情的望著項藉煞白的小臉蛋,卻一丁點替他求情的意思都沒有,他也沒忘記這是未來——或者說歷史上——坑秦軍、殺秦王、焚秦宮、斷秦社稷的西楚霸王。 眼下一見,始皇帝和西楚霸王氣勢高下立現(xiàn)。 胡亥心中小聲道:難怪項羽日后被劉邦老流氓耍得團團轉(zhuǎn),智商果然是硬傷,沒藥可醫(yī)。 ╮(╯▽╰)╭阿爹的意思根本不是切了讓項藉入宮做內(nèi)侍,而是打算讓他做護衛(wèi)嘛,一直慘白著臉色,嘖,這智商。 嬴政給項藉施展過下馬威,轉(zhuǎn)頭看向幼子的時候已經(jīng)再一次換上二十四孝老父親的慈愛笑容,手掌揉了揉胡亥的發(fā)頂,感慨道:“車上還不顯眼,一下來你又長高了,難怪每天總是吃不夠。行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帶上護衛(wèi)出門游玩去吧。” 胡亥親熱的應(yīng)下嬴政的好意,貼在他身邊乖巧的說:“阿爹一路舟車勞頓,壽春宮接風宴挪到明日再舉行吧,阿爹也好好歇一晚。” 嬴政露出舒心的笑容,眼角堆積起幾條細紋,溫和的說:“好,胡亥說了,朕這就去休息,你也早些睡,別因為南面氣候溫潤便在夜里游園忘加衣裳,仔細回去了扶蘇又念叨你。” “扶蘇才不念叨我,他就會罰我背書。”胡亥皺皺鼻子,不由自主抬起手掌按在胸口,內(nèi)衫下扶蘇千里傳來的書信緊緊貼著他的心口。 嬴政捏了胡亥鼻尖一把,沉聲道:“叫大哥,你這孩子,混鬧什么。” 糾正了胡亥對扶蘇的稱呼,嬴政抻了個懶腰,面露疲憊的說:“行了,朕去歇息了,一路走來風光雖好,卻太累人了。” 鑫緹趕忙服侍著嬴政前往壽春宮的寢殿,胡亥站在大殿上躬身目送嬴政離去,隨后抓了轉(zhuǎn)眼睛,視線落在項藉身上。 少年依舊被衛(wèi)士死死壓在地上,可自從被狠瞪過一眼,項藉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沒了生氣,被壓制在地也不再試圖掙脫衛(wèi)士們的控制,表現(xiàn)得十分老實。 胡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項藉,十分不尊重的抬腳提了提他的膝蓋,低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家中窮得揭不開鍋了?跪人跪的這么自在。” 原本垂頭喪氣的項藉猛然抬起頭,一雙眼睛像是餓狼似的狠狠瞪著胡亥不放,似乎隨時準備掙脫衛(wèi)士的控制,從胡亥身上撕下一塊rou來。 “你祖父雖然技不如人,但戰(zhàn)死沙場是名將們畢生的愿望,他為守國百死無悔,我敬佩他是個英雄人物。”胡亥忽然開口,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惹得項藉瞪大了眼睛,盯著胡亥仿佛他被妖魔附身了。 不等項藉表示什么,胡亥唇角掛起惡劣的笑容,繼續(xù)道:“不過你這眼神清清楚楚這些心懷怨恨——當了失敗者不可怕,心胸狹窄才可怕,所以我對阿爹說‘你成不了大事’,力能扛鼎有什么。” “我能成大器!我會同祖父一樣,成為一代名將,不墜江東項氏一族的名望,把你們這群秦賊趕出楚地,打得你們落花流水!”憤怒激得項藉猛然掙脫了兩名衛(wèi)士的壓制,站直了身體對著胡亥沖過去,一把捏住他的手臂高聲咆哮。 雖然壯實得像頭牛犢,可胡亥一步都沒后退,直到被他捏住手臂才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是未來的西楚霸王,可是身高還真沒辦法跟自己相提并論呢,而且自己正在蓬勃的成長期,項藉仍舊是個八歲的男童。 項藉雖然天生神力,可到底沒有違背生長極限,眼下頭頂沒有超過胡亥的肩膀,怒瞪胡亥的模樣非但沒有什么雄壯的氣概,反而像是長牙五爪的奶狗。 胡亥忍不住伸手搭在項藉頭頂拍了拍,語調(diào)歡快的說:“想要戰(zhàn)勝我大秦士卒?首先,你要看得懂兵書。” 項藉面上一僵,放開捏著胡亥的手掌,飛快背過身,頗為心虛的說:“我、我、我……我識字的!” 胡亥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項藉猛然回身怒視著胡亥放肆大笑的表情,耳朵尖紅得幾乎透出血色。 ╰(*°▽°*)╯欺負人的感覺好愉快! 胡亥不再逗弄項藉,對身后跟隨的宮人招招手,宮人立刻快步走到胡亥身邊等候吩咐,他輕聲道:“取幾卷書簡過來,我?guī)е椊遄R字。” “我認識字,真的認識!”項藉急得滿臉發(fā)紅,飛快打斷了胡亥的話。 胡亥臉上笑容不減反增,垂下眼眸,低聲道:“嗯,我知道你認識楚文,但秦國立國最晚,使用的是周朝傳下來的文字,和立國早的楚國相差極大,你需要從頭學(xué)。” 換句話說,你還是文盲,死了不用再識字的心,老老實實從頭開始吧! 項藉霎時垮下臉,從胡亥手中接過書簡用力捏在掌心,恨不得用眼神將書簡燒穿。 胡亥抿著嘴唇笑意不減,拍拍手掌,高聲道:“行了,今日隨我回去,日后你就跟著我了。” 語畢,胡亥再不管項藉的意愿,抬腳就走,胡亥比項藉高挑許多,步子也大,項藉跟在他身后急切的倒騰著雙腿,沒多遠就變成了小跑著追逐胡亥,可一進院門,項藉卻停住腳步,露出抗拒的眼神在院門口停留片刻,才深吸一口氣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