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梁景言一怔:“爹,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梁清明擺了擺手:“不用,我說過這件事不想你參與進來。”突然,梁清明的鼻下流出了血,滴在了衣服上,地上。 梁景言一驚:“爹,你怎么流鼻血了?陳陽,快拿手帕來!” 梁清明探手摸鼻下,手指上沾滿了血。 陳陽拿著手帕跑了過來。梁景言把手帕給梁清明捂住鼻子,忙道:“爹,快捂住。” 梁清明笑了笑:“別緊張,一點兒鼻血而已,我看最近是cao勞過度了……我回房間躺一會兒,你們走吧。”說完把手帕捂住鼻子,轉身離開。 陳陽忙道:“少爺,你可回來了。” “怎么了?”梁景言看著他。 陳陽道:“早上祝姑娘和丫鬟們打架被二姨太撞見,二姨太打了她一巴掌,還罰她去打掃廁所。” 梁景言微微一怔:“什么?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出門去了,好像去了水月樓。” “水月樓,她還回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找她回來?” 梁景言想了想,說:“不用,一會兒她回來,你讓她到實驗室來找我。” “是。” 水月樓里,祝棠雨氣喘吁吁地倒在沙發上,一旁的客人連忙捂住鼻子,起身紛紛遠離祝棠雨。 老鴇走了過來,鼻尖突然一股臭味,她連忙捂住鼻子,對祝棠雨道:“祝姑娘,你這身上什么味兒啊?快起來!” 祝棠雨蹙眉道:“老鴇,你不知道梁府那廁所有多臭,我擦了半天,快累死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你放心,我就歇一會兒……” “不是我說你,等會兒阮姐看見了,我看你怎么辦。” 祝棠雨狡猾一笑:“你放心,我剛剛看到她出去了,暫時應該不會回來。” “你啊……”老鴇嘆了口氣,不再搭理她。 這時,馬新棠走進舞池,遠遠看見躺在沙發上的祝棠雨,笑了一笑,走了過去,道:“祝姑娘,你這一身打扮,莫非又是為了逃命?” 祝棠雨轉頭看見他,尬尷地笑了一笑:“是你啊,你怎么會來這兒?” “那天我不是說過,會來這兒找你嗎?”馬新棠道。 “原來你是來找我了,可是我今天……”祝棠雨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被罰掃廁所,一聲臭味兒,也沒辦法請你喝酒了。” 馬新棠一怔:“被罰?難道你是這兒的舞女嗎?” 祝棠雨面紅耳赤的辯解道:“不是,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我是大戶人家里的丫鬟……” “原來如此,看來你這丫鬟當的有點兒苦啊,還夾雜了保潔員的工作。” “誰叫我總是惹麻煩呢?” 馬新棠緩緩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那看在你這么辛苦的份上,我請你喝酒怎么樣?” 祝棠雨連忙跳起來,厚臉皮地笑道:”好啊好啊,我今天一點兒東西也沒吃,你可以請我吃東西。” 馬新棠如沐春風一般地笑:“那好……你想去哪兒?” 祝棠雨眼睛一轉:“樓上的練舞廳,白天里面一般都沒人。 周黛眉在角落里,見二人偷偷摸摸地上了樓,臉上浮起狐疑的神色。 練舞廳里,祝棠雨坐在地上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只雞排,狼吞虎咽地吃著。 馬新棠打量她,朗聲笑道:“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祝棠雨嗚咽著道:“你不知道,我今天什么都沒吃,還掃了半天廁所,餓的都快暈了。” 馬新棠聽言,眸子緩緩的瞇了起來:“幸好今天我來了,如果沒有我,你打算怎么辦,難道真的什么都不能吃?” “這是當然啊,你不知道這兒的規矩有多么恐怖……以前我原本說去廚房偷東西吃,可外面好幾個人守著,蒼蠅都飛不進去,阮姐防我們這些舞女吃東西,可謂下足了功夫。” 馬新棠笑道:“那么凄慘,那你豈不是經常餓肚子?” 祝棠雨點點頭:“是啊,但是我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那就是畫餅充饑咯,每次一餓,我就在腦子里想雞腿兒、鮑魚、海參。” “好像是個好辦法啊。” 祝棠雨慢條斯理地咬著糕點道:“好什么啊,最后越想越想吃,想吃就越餓……哎……” 馬新棠一怔,憐憫地看她一眼:“那這樣吧,以后呢,我經常來看你,你不就有很多東西吃了?” 祝棠雨一怔,連忙笑道:“好啊好啊……不過,這些吃的可不便宜啊,你不是虧大了?” 馬新棠笑了笑:“沒事兒,這點兒錢呢,我還負擔的起。”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你簡直就是大好人!”祝棠雨猛地往馬新棠肩膀上一拍。 “我這樣的好人可不多了,你得好好珍惜才是。”馬新棠笑著看著她。 “那是當然,我可撿到寶了,哈哈。” 這時,黛兒突然進來,走到祝棠雨身邊道:“小姐,你怎么在這兒啊?我到處找你!” “黛兒,你來的正好,快來吃東西。”祝棠雨遞了一支雞腿給黛兒。 黛兒看了看馬新棠,不好意思地接過雞腿,對祝棠雨道:“你還有心情在這兒吃雞腿,二少爺四處找你回去!” 祝棠雨驚得手里的雞腿掉在了地上,連忙站起來就要走,又回頭對馬新棠道:“今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了,下次再見。”說完,將最后一塊糕點塞進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殘渣,轉身和黛兒離開。 馬新棠笑著看著一地的食物,搖了搖頭。這時,一個聲音傳來,“看來你笑的很開心啊?” 他轉頭,看見周黛眉走了過來,疑惑道:“你怎么在這兒?” “你怎么又會和祝棠雨在一起?”周黛眉轉開話題。 馬新棠淡淡地說:“這事說來復雜,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我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釋。” 周黛眉冷哼一聲:“該不會,你是故意接近她吧?” 馬新棠笑道:“是也不是,一切發生都很偶然……我沒想到祝棠雨原來是這樣一個人。” “哦,什么樣的人?” 馬新棠想了想,笑著說:“讓人感覺很特別、很神秘,我從來沒遇到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兒。” 周黛眉一怔,心中一窒,皺起眉頭:“通常開始被一個人的神秘所吸引,就是陷下去的第一步,你可不要忘了你的目標是什么。” 馬新棠臉色一沉:“這還不用你來提醒我,我當然記得。” “你以前還警告過我,要事事警惕祝棠雨,沒想到你自己倒入了她的陣,你難道忘了祝棠雨是祝熄之的meimei,你該不會,還愛著祝熄之吧?” “怎么可能,我早就把她忘了。” “當初你愛上祝熄之前,我就警告過你,但你沒有聽我的,結果怎么樣?祝熄之是梁清明派來的……”周黛眉頓了頓,又說,“現在又出現個她的meimei,祝棠雨。你說這事可不可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 馬新棠愣了下,隨即云淡風輕的笑道:“你想太多了,我接近祝棠雨,不過就是為了弄清楚她在這兒的目的而已……這些年,我經歷了很多,你以為我還會像當初那樣?你太小看我了。想當初,我娘就是為了一個情字,跌入萬丈深淵,我怎么會像她那么傻。” “沒有最好,我在這水月樓,見了太多的情愛,最后以喜劇結尾的,渺渺無幾,世間的一個情字,我看,就是虛情假意。”周黛眉松了一口氣。 馬新棠心情不免有些復雜,想起什么,問:“你以前不是說,有一個人會出現來幫我,怎么這么長時間了,不會還要我等吧?” 周黛眉淡淡一笑:“你再等等,已經很快了。” 馬新棠皺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四章 夜色很是晚了,花園之中卻翠葉蔭蔭,鮮花妍妍。祝棠雨穿過一條青石小路,空氣中漂浮著清冷幽香,她徑直走到這幽香盡頭。 門悄無聲息打開,見梁景言站在實驗桌前,正擺弄著調香器具,眼眸深幽幽的,猶若一潭湖水般,抬頭看祝棠雨走進來,把精致的香水瓶,隨手往桌上一放,笑著道:“我聽說你一大早就和丫鬟打架,還被我二娘罰掃廁所?” 祝棠雨輕咳一聲,道:“梁景言,你們府上都是些什么丫鬟啊?個個兇神惡煞,還搞小團體,你不知道,昨晚要不是我,杜玉蝶她就麻煩了。” 梁景言嘆了口氣,皺眉道:“不愧是惡女,才一來我家就給所有人來個下馬威,我看以后沒人敢欺負你了。” 祝棠雨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梁景言眉稍稍舒展,半倚在椅上道:“以后你要替我聞香,今天我就讓你熟悉調香的知識和具體步驟。” “我只是幫你聞個香,再告訴你是什么香味而已,有必要學那么多東西嗎?” “有必要。” 祝棠雨的神情中浮起一抹疑色:“其實我不明白,這香水是女人用的東西,而且也不是必須品,看你們脂香堂發展的那么大,真的有很多人買嗎?像我就不用這種東西。” 梁景言微挑眉:“人類對香的喜好,乃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有如蝶之戀花,木之向陽。如孟子所言,香為性性之所欲,不可得而長壽。香,在馨悅之中調動心智的靈性,于有形無形之間調息、通鼻、開竅、調和身心,妙用無窮。正是由于深諳此理,歷代的帝王將相、文人墨客才競皆惜香如金、愛香成癖。” 祝棠雨笑道:“香也不是生活必須品,我看有它不多,差它也不少。” 梁景言瞧著她,嘴角微挑了挑道:“你可別小看香,中國香文化歷經千年風雨,國人用香的歷史,大體可分三個時期。以漢武帝為界,前面為第一期:初始期,唯一目的是祭祀,香品原始,采制粗略。第二期從漢武帝至三國:引進期,打破香祭祭天的壟斷,使香進入生活日用,開始糅合西域香料,逐步完善合香制作工藝。第三期為隋唐以后的普及期,西香由南香取代,藥香和香療法研究和應用進入成熟期。直至清末,西方化學合成香料制品進入國門,中國香品的研制才開始進入變革時代。中國的香品自漢代開始就已經使用其他地域的香料合成了,無論是香茶、薰香、焚香、香脂等香品,還是香囊、香珠、香鼎、薰爐等用具,中國香業的發展一直都是處于世界前列。” 祝棠雨隨即微笑:“聽你這么說,我看用香的人都是有錢人,我們窮人是用不起的。” 梁景言沒說話,瞧著她,片刻之后忽而笑道:“香不分窮人富人,儒家文化的境界用香得以提升、賦予內涵,自孔子比德出現后,各種香草也被賦予了道德特征——蘭花的高潔象征君子、菊象征隱士、蓮代表高潔清廉。香成為衡量道德行為的標準,他們認為真正道德高尚的人能夠周身散發出本性之香,這就是古人謂之的明德惟馨。佩香就是警示自己不可違道行事,要時時近君子而遠小人。制香、鑒香,不僅成為社會高層附庸風雅的妙物,更成為香業家族生存發展的根本。” 祝棠雨怔了怔,問:“那世界上的香分那么多種,怎么才能分清什么是好的香?” 梁景言挑眉道:“這不難,選香用上好的香料主要有沉香、檀香、龍涎香、麝香等。品味香氣是最直接也是較為可靠的鑒別方法。由于不同的香味風格各異,沒有統一的鑒別方法,但品質較好的香,其香氣一般都具有以下特點:清新,爽神,久用也不會有頭暈的感覺;醒腦提神,有愉悅之感,但并不使人心浮氣躁;香味醇和,濃淡適中,深呼吸也不覺得刺鼻;香味即使濃郁,也不會感覺氣膩,即使恬淡,其香也清晰可辨;天然香料做的香,常能感覺到在芳香之中透出一些輕微的澀味和藥材味。” 祝棠雨道:“那不就是香沒有好壞之分,只要能讓人感覺舒服的就是好香?” “不錯,說不定你討厭的香,別人就會喜歡,”梁景言側首瞧著她,嘴角微揚:“走,我帶你去看些東西。” 夜略有些深了,月亮高高的掛在天邊,清風明月梅花香,水面上浮著一彎懸月,清風逐香而來,滲進靈竅,煞是動人。 梁景言和祝棠雨一前一后地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見房間里墻上掛著各種各樣的人像,屋中設列著檀木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香水,祝棠雨雙眼亮亮的,驚道:“好多香水啊,這些都是你制出的?” 梁景言抬起頭來,淡淡地笑道:“當然不是,只有幾瓶是我制的,這里面大部分香水都是梁家的祖祖輩輩制的,我們家族制香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已有好幾代人為脂香堂工作過。”說完,走到一副人像前,道:“這是我祖爺爺,當年,他是皇宮里皇后身邊的制香師。” 祝棠雨默了一默,由衷地贊嘆:“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