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陳陽委屈道:“他本來就是被你趕走的啊,你根本不想好好學,這個月你已經趕走十個了……” “什么不好好學,明明是那些老師教的不好,再給我去找一個來。”梁景言瞪了一眼陳陽,陳陽便連忙笑著答了一聲,“哦,好吧。” 祝家大門上懸掛著白紗和白燈籠,大廳布置成靈堂,正中停放著一具厚重的棺材,祝棠雨和下人們正跪在地上痛哭。這時,祝老爺和祝夫人從外面一前一后地走進來,祝老爺見狀,連忙喝道:“都給我別哭了!”所有人聞言都愣住了,疑惑地看著祝老爺,他臉色發青,鄭重其事道:“熄之生前最討厭哭哭啼啼的,你們這樣,她在九泉之下能開心嗎?” 所有人便再次愣住了。祝夫人走到棺材前,看著空空的棺材里面只有幾件祝熄之生前的衣服,伸手撫摸那些衣服,一滴淚從祝夫人目無表情的臉上慢慢滑落,祝老爺走到祝夫人面前,深深嘆了口氣。 祝棠雨哭紅了眼圈,喃喃喊:“大伯,大媽……” 祝老爺看著棺材,哭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讓你被人毒害至此,熄之,爹……對不起你。”祝老爺的身體一晃,一下子昏倒在地。 “老爺,老爺!你怎么了?”祝夫人焦急地搖著祝老爺的身體。 祝棠雨驚詫道:“大伯!”又對站在一旁的下人吼,“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叫醫生!” …… 是夜,荒原下起絲絲細雨,細碎的水滴雨打芭蕉,散落在馬新棠藍色的袖口上,潤物細無聲。 他穿過隱藏在雜草叢林里的小徑,在一個破落的廟前停了下來,屋頂上停著的一只烏鴉,便被驚動發出一聲慘叫。 馬新棠推開破廟腐朽破爛的門,映入眼簾便是破廟里殘破的菩薩像,一旁有個神秘的蒙著面紗的中年女人,正背對著他,馬新棠走過去,便跪了下來,喊道:“娘……” 阮芙蓉轉過身來,道:“你和日本香堂的人一起做的實驗,怎么樣了?” 馬新棠正色答道:“娘放心,就快大功告成了。” 阮芙蓉點點頭:“這幾天,桃花嶺的童女兇殺案鬧得沸沸揚揚,你要注意些。” 馬新棠嘴角一挑:“我知道了。” “祝熄之的事情辦妥了?” 馬新棠一怔,臉色有些蒼白:“是,祝熄之已經死了。” 阮芙蓉轉過身來,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里面卻夾雜著恐怖,一動不動地看著馬新棠,笑道:“不愧是我的兒子,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會下此毒手,看來你還是很聽我的話。” 馬新棠一驚,連忙低下頭,拱了拱手:“兒子不敢違抗娘的命令。” 阮芙蓉伸出手摸了摸馬新棠的臉,嘆道:“這世間,就只剩你我相依為命,這些年,我為了培養你,花了多少苦,你一定不要辜負我的用意,你知道嗎?” 馬新棠咬牙切齒:“娘,你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一定會把害你如此的人碎尸萬段。” “你要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阮芙蓉陷入沉思中,緩緩道,“十四年前,梁清明害得我有多苦,當我被騙到馬家,當我爹被他們活活打死,活活死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覺嗎?我恨不得一頭撞死,跟隨著他而去,可是我沒有,我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讓馬家和梁清明逍遙自在,你要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包括害死祝熄之的人,都是梁清明,都是梁清明!” 馬新棠滿眼密布仇恨的目光,斬釘截鐵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為爹報仇!” 阮芙蓉摘下面紗,臉上淌滿了淚水,抽泣道:“兒子,我已經叫人去抓梁清明,明天,我們就可以報仇了!” 馬新棠一驚,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阮芙蓉轉身,看著窗外的雨絲,怒道:“我一定要他血債血還!” ……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 馬老爺房間里,祝棠雨拉著醫生,焦急地問道:“醫生,我大伯怎么樣了?” 醫生說:“祝小姐,祝老爺只是受了刺激,傷心過度,只要吃幾服藥調養幾天就好了。” 祝夫人吁了口氣,激動地握住醫生的手,“謝謝你,醫生,謝謝你。” “夫人不必謝我,那我先告辭了。” 祝棠雨把醫生送到門口,走到祝老爺床邊緊握著他的手,“大伯,你快好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害死jiejie的兇手,為她報仇!”祝棠雨眼中閃過一絲仇恨的冷芒,祝夫人看了看祝棠雨,神情一震,又有些茫然地看著昏迷中的祝老爺,吚吚嗚嗚的哭著,“老爺,你累了,好好歇著吧,雖然沒了女兒,但你還有我,你一定要好起來……” 祝棠雨一把抱住祝夫人,手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大媽,人死不能復生,不要再難過了。” 祝夫人沒有說話,眼中滿是傷痛,含恨不語。 大約下午兩三點鐘的光景,祝棠雨正斜倚在雕花藤椅子上打瞌睡,黛兒叫醒她,提醒她去煎藥,祝棠雨便揉了揉眼睛,拿著藥和黛兒一起正要踏進廚房,卻被里面兩個丫鬟的說話聲阻止了腳步。 “哎,大小姐死的可真慘啊,尸體都燒沒了,要多狠的人才能下此毒手啊!” “你們……”黛兒正要怒斥她們,可被祝棠雨捂住了嘴巴,躲在門邊,悄悄聽她們談話。 “是啊,不過我聽說,大小姐死前一晚,水月樓里的兩個男人居然為了爭奪她大打出手,差點出人命呢。” “大小姐本來就是水月樓有名的交際花,這不是很正常嗎?” “你不知道,那可是桃花嶺最有勢力的兩家大戶中的少爺,梁景言和馬新棠啊。當時鬧得不可開交。后來馬新棠送她回來時,我看見馬新棠用槍指著大小姐不知道說了什么,結果第二天大小姐就死了。” “哎,你說,大小姐的死跟他們倆有沒有關系?” “這話我可不敢亂說,但我覺得絕對跟他們脫不了干系。” …… 聽得這話,祝棠雨咳了一聲,從門邊走進去,嚇得她們倆立馬閉了嘴。祝棠雨瞪了她們兩眼,故作深沉道:“你們剛剛說的我都聽見了,記住,這事情不能再對外張揚,要不然,你們這一輩子都別想再說話。” “知道了祝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兩個丫鬟嚇得忙點頭,戰戰兢兢地跑出去了。 黛兒把藥倒進爐子里,焦急道:“小姐,如果真像她們所說的那樣,該怎么辦?” 祝棠雨皺眉道:“我們剛來,對于jiejie的事一無所知,要真像她們說的,那兩個人絕對很可疑,你知不知道這兩個是什么人?” 黛兒若有所思:“我聽說他們兩家在桃花嶺是出了名的,祖上靠香水生意家財萬貫,聽說彼此的勢均力敵,讓雙方更是在生意上明爭暗斗,是勢不兩立的對頭冤家。” “走!”祝棠雨像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拉起黛兒的手就往外面走,黛兒感到莫名其妙,問道,“去哪兒啊,小姐?藥……老爺的藥怎么辦?” “叫其他人來守著啊!” 二人漸行漸遠。 黛兒原本疑惑這祝棠雨到底要帶她去哪兒,才一眨眼功夫,便被她拉著躲在一輛汽車后面,虎視眈眈看著對面的梁府。梁府門口站著十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管家的帶領下一個個排著隊等著進去。 黛兒不解地問:“小姐,他們在干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祝棠雨又拉著黛兒一起跑到隊伍后面,聽見前面兩排隊的二個男子在說話。 “你也是梁少爺叫來選洋文老師的?” “是啊” 祝棠雨聽完這話,眼睛一轉,打了個響指,滿臉得意的笑容,對黛兒道:“照著前面這些人的穿著,去給我弄身男裝來。” 黛兒不解地問:“小姐,不是要找線索嗎,你叫我買男人的衣服干什么?” “你跟了我那么久,怎么還是那么笨啊!他們找洋文老師,我雖然不會洋文,但教不會的人說兩句鳥語,冒充下暫時也很難被發現,要想混進梁府,這不是天賜良機么。”祝棠雨猛敲黛兒的腦門。 黛兒恍然大悟地笑著:“是啊,我怎么沒想到,不過……你要男人的衣服干什么?” 祝棠雨翻了一個白眼,道:“你看這前面十幾個全是男人,說明他們不想要女人,懂了嗎,還不快去!” 黛兒連連點頭:“哦,我這就去。” …… 正是深秋的結霜天,那霜霧蒙蒙的一片濕氣,冰涼的衣裳裹在身上,不過喝口茶的時間,便逼得祝棠雨打出一個又響亮又刁鉆的噴嚏。她穿著黛兒找來的男裝,雖袖子有點大,但還算合身,便是一番英姿颯爽。 祝棠雨在管家的帶領下進入梁府,和十幾個人在大廳里等著。半晌,管家才帶著一個醫生進來,看著眾人,管家道:“各位,把上衣脫了吧。” 祝棠雨一驚,愣住了,滿臉糾結的神情,這是怎么回事?脫衣服?她看著旁邊的人都開始一件件脫了下來,露出上身,這房間里只有她是一女兒身,急的不得了,臉又窘又紅,剛開始的得意蕩然無存,手足無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管家看著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脫,走了過來,問:“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脫?” 祝棠雨額頭跳了兩跳,慌張道:“為什么……要……脫衣服啊!” “這位先生,對不住了,最近瘟疫泛濫,老爺吩咐了,凡是進入梁府的人都得檢查。” “瘟疫?什么時候有瘟疫了?我怎么不知道!這大冷天的脫衣服,不是存心讓我們感冒嗎?” 管家苦起臉:“先生,你別為難我了,我只是個下人,按老爺的話照做,要你實在不想脫,那就請走吧……”說完這話,管家便不再搭理她,走到一邊去了。 祝棠雨擰起眉頭,暗暗想:看這樣子,脫衣服不就暴露她是女兒身了嗎?絕對不可以,得另外想個法子……祝棠雨潸潸然轉身正要離開,便看見梁景言的侍從陳陽走了進來,祝棠雨停住腳步盯著陳陽看,這人怎么有點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陳陽對管家道:”管家,還沒好嗎?少爺等的不耐煩了。” 管家道:“已經好了,我們走吧。” 陳陽點點頭,管家做出手勢示意眾人一起出去,祝棠雨等管家走身旁時,一把拉住他,故作委屈道:“我沒有染瘟疫,也沒有病,拜托你,讓我去試一試吧,況且我又不接近你們少爺,選不選的上還不一定呢?” 管家上下打量她了一番,最后點了點頭,說:“那好,跟我走吧。”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行了,祝棠雨微微一怔,連忙得意地笑了起來,連忙跟了上去。 梁景言躺在花園中的一把椅子上,臉上蓋著一本洋文書,看起來像睡著了。陳陽走過去搖了搖他道:“少爺,少爺,你要找的老師來了。” 梁景言緩緩睜開眼,修長的手指拿起臉上的書,亮晶晶的陽光底下,連指尖都在瑩瑩地發著光,睡眼惺忪地站了起來。 在管家的帶領下,和眾人一起靜靜站在一旁的祝棠雨,不經意一抬頭,便看見梁景言。頓時,她如被雷劈,眼睛瞪得極大,心里像在打鼓,這人不就是昨天遇見的混蛋么,沒想到他居然就是梁少爺梁景言,有道是冤家路窄,祝棠雨突然覺得很是倒霉,無辜得很,委屈得很。 梁景言沒什么情緒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面前站的眾人身上,緩緩移過去去,便看到祝棠雨白里透紅的一張臉一點一點,變得煞白。 桃花嶺的這些人,個個都認識他,回憶中他們見到他無一例外地施禮,男的女的臉素來粉紅桃紅嫣紅紛呈,還沒見過一看到他就臉色發白的。 梁景言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圍繞著一旁的人轉了個圈,一一挑剔道,“你……太高了……”“你……太丑了……”“你……眼睛怎么那么小……”。 祝棠雨打量著梁景言,暗暗瞪他一眼,選個老師都挑三揀四的,這家伙身上討人嫌的氣質真是擋不擋不住……話說回來,第一次見面忙著跟他吵,沒怎么注意看,今天這么一看,見他穿著墨黑色為主的西服,平整筆挺地緊緊貼在他頎長的身體上,挺拔的身高把昏黃的光線掩去一半,線條干凈利落的五官,格外的棱角分明,猶如曙光破云而出,英俊倜儻的氣息大霧似的彌散開來……不得不承認,這張臉好看的就連祝棠雨都有點兒嫉妒。 祝棠雨出神的厲害,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一抬頭,嚇得往后倒退一步。梁景言早已在祝棠雨前面停住了腳步,雙手環胸,眼神淡淡地,就那么看著她。祝棠雨怕他認出來,把頭低的不能再低,帽子蓋住大半張臉。 梁景言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臉上道:“你把頭低那么下去干嘛?抬起來。” 祝棠雨揣摩著兩人挨得過近,那似有若無的白檀香惹得她頭暈,拉開一點距離,低頭斟酌著沒有回答,把頭垂的更低。 梁景言突然伸手抬起祝棠雨的下巴,看見她的臉,吃了一驚,笑容僵住。 祝棠雨跟他對視,不禁一怔,心中一跳,暗暗祈禱:拜托,你不認識我,你從來沒見過我,從來沒見過我……祝棠雨咬了咬嘴唇,動也不敢動,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著梁景言,生怕他認出自己來,豈不是計劃就泡湯了。 梁景言瞥了她一眼,皺眉道:“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祝棠雨干笑兩聲,一把打開他的手,欲哭無淚地說:“少爺可真會開玩笑,這是我第一次進梁府,你怎么會見過我呢?” 梁景言看她半晌,揚起一邊的嘴角,道:“怎么……看你這模樣,細眉大眼小嘴的,肌膚又白里透紅,還有說話的聲音,怎么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 祝棠雨忐忑地大笑:“哈……哈哈哈……你說什么,你可不要亂侮辱人!我可是……我可是純爺們兒!” 梁景言瞇著眼睛意味深長看向她:“越看你越覺得熟悉……你,該不會是個女人吧?” 眾人聽見這話都大笑了起來。 祝棠雨握緊拳頭,憤憤道:“你才是女人!”